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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杯倒 page 7 作者:喜悦

  他忧心忡忡地递给她手帕,另一手依然拍抚著她的背。“还好吧?”

  她的脸色很难看,这样暴饮,拿自己的身体发泄,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当然这个时候是不可能和迷冬谈明智不明智的问题,他也知道慕希圣成亲对迷冬打击太大,她才会那般自虐,这让他也跟著她难过。

  仿佛都要把肠子吐出来,才止住胃里那股恶心的搅动,她缓缓地直起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清凉的夜风瞬间冲散喉间的不适感,人也清醒许多。

  千乘迷冬接过手帕,一边擦著唇,一边踩著摇晃的步子继续往前走。

  “迷冬!”顾砚津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她身后,张开手护著她,怕她晃荡的步伐把自己摔倒,“我送你回家吧!”

  今天的喜宴上,除了慕希圣敬酒时,开口祝贺之外,她一直闷不吭声,让他很忧、心。

  他知道她满心悲伤,但他宁愿她大哭大叫发泄一通,也不愿见她这般沉默,把什么都憋在心里,迟早会憋出内伤的。

  千乘迷冬郁郁寡欢的样子,看得顾砚津很心疼。

  她摇头,推开他的手。突然,后面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吓了她一大跳,回过头,就见身后慕府上空绽放美丽的烟花,在明月下,烟花如彩虹般散出七彩光芒,灿烂得让人睁不开眼。

  她的心像被千年雪山埋没一样,一片黑暗冰冷,而令她伤心的源头却五彩缤纷,灿若星辰。

  热腾腾的液体从眼眶里涌出,顺著脸颊滑落,消失在嘴边,是咸涩的泪水。

  一步,两步……她要远远地离开希圣存在的地方,她不要为他伤心,不要为自己来不及的爱恋遗憾,希圣没有喜欢过她,是她自作多情而已,就算魂销肠断,也不能改变什么。

  眼泪一滴又一滴地被她踩在脚下,她的愁,希圣看不到;她的伤,希圣不在乎……

  她这样为难自己又是何苦呢?

  她停住脚步,双手捂著脸,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涌出,掉落,就像不被人珍惜的雨珠一样,散落在地上,消失在土间。

  “唉!”一声沉沉的叹息,伴随著温暖的热气,把她从悲伤的冰雪之中,卷入宽阔温暖的胸膛,顾砚津搂著她,怜惜地抚摸著她的头。“难过就大声的哭出来吧!”

  “呜呜……”

  千乘迷久、松开手,把脸埋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

  “哭吧,哭完之后心情会好受点的。”顾砚津疼爱的拍著她的肩,感觉自己的胸口一片湿意。迷冬这个大水库下爆发则矣,一爆发就以水漫京城的速度氾滥,还好有他挡著,不然整座敕扬城就会变成迷冬的伤心之海了。

  哭吧,把自己对慕希圣的眷恋也都哭出来吧!

  “呜呜……砚津……”她的双手紧紧地抓著顾砚津的衣襟,一边嚎啕大哭,一边哽咽开口,“为什么希圣不喜欢我呢?这些年,他明明很疼我,为什么一转身突然就和公主成亲呢?我这么伤心难过,为什么他还那么春风得意呢?”

  正所谓“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慕希圣现在是皇家的驸马爷,此时春宵一刻值千金,就算你为他哭得肝肠寸断,他也照样过他的洞房花烛夜。

  这话是顾砚津在心里嘀咕著,开口仍好言好语地安慰她,“不喜欢你是他的错,不是你,所以不要再为他伤心了。”他不值得。

  “他说把我当妹妹,可我不要!”千乘迷冬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自顾自地哭得惨兮兮,说话语无伦次了起来,“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喜欢他,他也喜欢和我喝酒,所以,他是喜欢我的。

  “每次我被迷鸟气糊涂时,希圣都会安慰我:我刚开始接手千曲楼时,遇到混混挑衅,希圣也会保护我,为我解决麻烦。我常常藉著送酒去见希圣,他也知道……他知道我的心意,一直都知道,为什么要把我当妹妹?为什么他不早点告诉我呢?

  “那样的话,我就有时间去争取,努力让他喜欢我……但是,为什么他要突然成亲?让我一点准备都没有,让我连和公主抢人的机会都没有……不公平,如果他真的疼我,早该让我知道亲事才对啊……”

  面对千乘迷冬连珠炮的话语,顾砚津沉默以对。迷冬对慕希圣的感情,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深,她对慕希圣的亲事,除了伤心,更多的是不甘,和对慕希圣的埋怨。

  “砚津……我以后该怎么办呢?我再也不可能和希圣在一起子,我永远都没有机会再和他喝酒了,呜呜……”她低低抽泣著,精神上的打击以及身体上的疲惫,让发泄后的她变得昏昏欲睡。靠在顾砚津的怀里,温暖的怀抱如同熏人入睡的迷香一样,让她渐渐平静下来,红红的双眼慢慢地闭上,嘴边仍挂著不知所措的话语,“不能见希圣了……怎么办……希圣……”

  “怎么办呢?”顾砚津喃喃地重复,看著满脸泪痕的睡脸,疼惜地在她的额上印上一吻,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你问我怎么办,我只想把你从慕希圣身边夺走!既然慕希圣不珍惜你,另娶她人,从今往后,你就待在我的身边,我绝不会让你哭得这么伤心。”

  睡梦中的千乘迷冬仿佛听到他的话,皱了皱眉,苍白的唇抿出一道游移不定的弧度。

  顾砚津轻吻她的唇,依然有著让他陶醉的醉人味道。

  “回家了,我的公主。”他背起疲惫沉睡的她,嘴角微微翘起。

  从这一刻开始,迷冬将完全属于他,谁也抢不走。

  慕希圣,已经不是他的障碍了。

  ***

  头有点昏,眼睛有点痛。

  千乘迷冬缓缓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她漆成酒红色的床。

  奇怪,她记得之前她明明和顾砚津在回家的路上,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里醒来呢?

  她转过头,突然被在床边托腮沉睡的顾砚津吓得心惊肉跳,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才发现她竟然拽著他的手,一起身就把他扯醒了。

  “迷冬,精神不错嘛!”他睡眼惺忪地看著她,嘴边挂著让人心跳加速的笑意,刚苏醒的嗓音低沉圆润,比平时的清亮更加迷人。

  “你──你──”千乘迷冬反射性地拉起棉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戒备地看著他,结结巴巴道:“你──怎么会、会在这里呢?”

  顾砚津站起身,伸伸懒腰,这才说:“昨晚送你回来,一时太困,就在你的床边打起瞌睡了。”

  他还真是随遇而安啊!

  “是吗?”她怀疑地瞅著他,然后紧张兮兮地问:“你……没对我怎么样吧?”这家伙有吃她豆腐的前科,虽然现在他们是朋友,但眼下这种情况,让她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他的“君子之腹”!

  而且事情很奇怪,因为慕希圣的亲事,这几天她郁闷得辗转反侧都睡不著,昨天她去参加婚礼时心情还非常糟糕,怎么会睡得那么死呢?

  “嗯──”顾砚津故意摸著下巴沉思,“你咬被子的样子被我看到,我偷笑了两下。”

  千乘迷皋、的脸腾地一红,嘴角抽动两下,勉强地笑道:“没吓著你吧?”有点丢人。

  顾砚津摇头,然后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既然你已经没事,那我也该回去了。”

  昨晚发泄之后,她今天的情绪稳定许多。

  “嗯。”她点头,想到慕希圣,心又一沉,胸口还是好难受。

  顾砚津若有所思地低下眼,随即向她颔首示意,往敞开的房门走去。

  “砚津。”千乘迷久、突然喊道,他回头对她挑了下眉,“谢谢你!”

  谢谢他,在她难过的时候,陪在她身边。

  “好好休息吧!”顾砚津笑道,抬步踏出门。

  没一会,红喜就匆匆忙忙地冲了进来,看到清醒的千乘迷冬,开心地大叫,“小姐,你醒了,我给你端洗脸水去!”

  “等一下。”她拉住红喜的手,“昨晚,顾砚津一直在我房里吗?”

  “对啊,因为小姐一直拽著他的手不放,我都掰不开呢!”红喜笑嘻嘻的说:“顾老板真可怜,想回家都不行呢!”

  原来是这样。

  千乘迷冬的脸开始烧了起来。她怎么会死拽著人家不放呢?

  这下子,所有的脸都在顾砚津面前丢光光了。

  “不过,顾老板人真好,一直守在小姐身边,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哦!”红喜补充道。她想到刚在门外遇到顾砚津,看见他两个黑眼圈深得像墨印上去似的,肯定一夜都没有睡好。嘿嘿,顾老板对她家小姐真用心!红喜歪著头,盯著千乘迷皋、瞧。“他好像很担心小姐呢!”

  依她看哪,顾老板八成是喜欢她家小姐,就像当初小姐喜欢慕大人一样,可惜,慕大人娶公主了,害小姐伤心欲绝呢!

  “我知道了。”她被红喜“别有深意”的眼神盯得毛毛的,催促著,“你还不快给我端水来洗漱。”

  “好的!”红喜得令,乖乖地尽她丫头的本份。

  而千乘迷冬下床走到窗边,看著阳光斜射通往大门的走廊上,顾砚津的身影正笼罩在生机勃勃的朝阳中。

  这个朋友虽然酒量差、酒品怪,但为人不错。

  看在这优点的份上,她愿意为他破例放宽交友标准,不会再乱灌他酒“刁难”他,也不会再以他一杯倒的酒量为耻了。

  第六章

  入夜的慕府,这两日因为慕希圣和公主的大婚,到处挂著喜灯摆著红烛,即使已是亥时,依然喜气洋洋灯火通明。

  一道黑色劲装的身影,灵敏地从慕府西门外的高树跃上围墙,轻巧落地,巧妙地避开巡逻的守卫,快速地朝目的地──慕希圣居住的夕宁楼移动。

  然后,黑衣人屏息静气,隐身于夕宁楼阴暗的一角,窥视凝听著楼内的动静。

  夕宁楼的长廊上张灯结彩,窗格上贴满“囍”字的新房异常的沉静,房内的新人各自僵持。

  慕希圣背对著永阳公主,独立斟酒痛饮。

  一身华服的永阳公主立于他身后,满脸阴沉,这是他们成亲的第二晚,慕希圣依然漠视她这个新娘。

  “今晚,你想怎样呢?”她高高地仰起下巴,故作不在意地问,双手一直绞著衣袖。

  “抱歉。”慕希圣放下酒杯,闷声应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他以为他已做好准备,可真正面对永阳公主时,他却心念著迷冬,无法全心全意地对待新婚妻子。

  “你毋需抱歉,我知二皇兄将我许配给你,是出于政治考量,为了让你毫无二心为他所用。”她走到窗口,看著天幕中的新月如勾一样悬挂著,就像她的心一样,不经意间悬挂在貌似温柔却无情的慕希圣身上,“所以,我从不期待你的真心,只是不曾想到你会如此敷衍我。”

  慕希圣一惊,抬头看向挺直著背的永阳公主。

  “我听闻你与一名女子感情甚佳,所以,这桩亲事对你来说是场灾难吧!”她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若你一直不愿接受我,那么,一开始为何不拒绝我的二皇兄,你效命的摄政王呢?”

  就算明知她只是他们的一颗棋子,也希望能得到慕希圣的尊重和重视,而不是娶在家里当摆设的花瓶。

  她什么都知道,而他却一直敷衍、伤害她。

  慕希圣缓缓地走到她背后,轻轻地把她搂在怀里,叹了一口气,“你错了,四年前摄政王就向我提起这桩亲事,只等你满十八岁这年。”

  “那为何如此对我?”一滴晶莹的泪珠滑出她的眼眶,掉在他的手背上。早知他们会成亲,那为什么对她视若无睹呢?

  “我无法完全放下她。”她的泪,烫到了他的心。

  “那么,我允许你再娶。”既然如此,何必拥抱她呢?

  “不,我只娶你一人。”慕希圣扳过她的身影面对他,“我会努力忘记她,请你也忘记她的存在,可以吗?”

  永阳公主刚想回答,房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打断了她的话。

  “有刺客!”

  “快来人,保护大人和公主!”

  “抓住刺客,别让他跑了!”

  慕希圣皱了下眉,安抚永阳公主道:“你待在房里,别怕,我出去看看。”

  他打开门,就见夕宁楼的小院内,有一个蒙面黑衣人,被几个守卫包围著。那黑衣人功夫不弱,凭借灵活的身手,赤手空拳与守卫缠斗,几下就摆脱守卫的包围。

  眼见黑衣人就要窜上围墙逃逸,慕希圣二话不说,接过一名守卫的刀,拦住黑衣人欲纵身飞离的身子。

  黑衣人险险地避开他的攻击,对他的出现似乎有点吃惊。

  当黑衣人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时,目光有些闪烁,不断地闪躲著他咄咄相逼的攻势。

  此地不宜久留,他不想与慕希圣纠缠。

  黑衣人的眼睛让慕希圣觉得异常眼熟,见他不抵抗,反而时时逮著空隙就想溜,慕希圣双眉一挑,动了真格,一刀定乾坤劈向黑衣人,想要制伏他。

  “啊──”

  黑衣人急于离开,一时慌乱被慕希圣砍中左手臂,闷哼一声,忙不迭地扔下一枚烟雾弹,身影随即从夕宁楼的小院消失。

  “追!”慕希圣下令,遥望远方遁逃的黑影。那双眼睛……会是谁呢?敢来他慕府作乱,胆子不小!

  一群守卫得令,冲出慕府,追捕逃走的黑衣人。

  黑衣人出了慕府,一边捂著左手臂上的伤,一边熟练地在屋顶上飞窜,后有慕府的守卫穷追不舍,而伤口的血越流越多,他无法和他们进行长时间的追逐,否则人还没有被抓到,就先失血过多身亡了。

  四处张望适合的藏匿地点,黑衣人突然眼睛一亮,看向前方的建筑,千乘酒庄建筑错落复杂、地下酒窖不少,可以暂时让他藏身。

  他从屋顶跳进小巷,撕下一片衣摆裹住血流不止的伤口,直到确定伤口的血暂时缓住不会出卖他的行踪,他飞快地往不远处的千乘酒庄跑去,在守卫追来之前,纵身跃进酒庄后院,进入地下酒窖。

  在黑暗的酒窖外室中,黑衣人扯下面罩,刚想松口气,处理伤口,暖黄色的烛火突然照亮整个房间,而他的背后被一尖物抵住!

  冷飕飕的感觉瞬间爬上他的脊背,一道熟悉的女声阴侧恻地在耳边响起,“不准动,否则我的匕首可不长眼睛。告诉我,你是谁?来我的酒窖做什么?”

  黑衣人提到嗓子眼的心悄悄地放了下来,低声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迷冬,是我。”

  是顾砚津的声音!千乘迷冬大惊,端著烛台缓缓地移身面对,烛火照亮顾砚津因失血而显得苍白的脸,也让她看到了他左臂上一片湿淋的血渍。“砚津,你受伤了?!”

  天哪,这到底是什么一回事?

  为什么他会一身黑衣受了伤出现在她的酒窖?

  因为对慕希圣的亲事耿耿于怀,她今天一直待在酒窖里,刚刚检查完才送来的新酒在酒窖的安置情况,拖著疲惫的身躯想回房休息,就被突然闯入的人影吓到,怎么也料不到这个半夜的不速之客竟然是顾砚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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