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她也不想做一个被人唾弃的第三者。
“你说他们感情深厚?我倒不觉得喔!”咬着内馅饱满的泡芙,慕怡璇瞅着她道:“依我的经验来看,我觉得你的楷伦大哥,实在不像是恋爱中的男人。”
程悠悠愣了愣,才问:“为什么?”
“因为他冷静过了头,对女朋友好像没有感情。”吞下剩余的泡芙,慕怡璇舔去手指上的奶油,才又说:“根据我的经验,恋爱中的男人,哪个不是时时刻刻想着心爱的恋人,恨不得每分每秒和她在一起?但是你想想你的楷伦大哥,他和女朋友多久才见一次面?”
“这我没特别注意,不过……好像至少一两个礼拜会见面吃一次饭吧!”
虽然已经没有住在一起了,但他经常会打电话给她,聊聊彼此的近况,所以对他的事,她还算了解。
“那不就对了?又不是分隔两地,他们两人都住在台北,甚至在同一间公司上班,但却可以一、两个礼拜才约会一次,你不觉得奇怪吗?”她早就觉得怪怪的。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他们之间冷淡得太不像情侣了。”他完全不在乎有没有和女朋友在一起,这点实在可疑。
柳香缇难得在恋爱的话题上表达看法,不过这件事实在太明显,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像她的亲亲爱人韩司,只要一下班,几乎就像橡皮糖一样黏着她,哪舍得一、两个礼拜不见她呀?可见于楷伦与刘郁薇之间确实不寻常。
“对啊!如果真要说,你还比较像你楷伦大哥的女朋友呢!”慕怡璇笑着调侃道。他几乎天天打电话给她,嘘寒问暖,事事关切,简直比对自己的情人还用心。
“没有这回事,你、你不要乱说啦!”程悠悠粉颊先是染红,随后又转白。
怎么可能呢?他只当她是妹妹啊!
“反正,他们真的不像一对恋人,依我十多年的恋爱经验,这两个人八成没有感情,可能他们其实已经不相爱了,你最好再向于楷伦询问确认,如果他们已经没有感情,不如及早分了比较好。”
拖拖拉拉的,不是更痛苦吗?
“我……我不知道这种事。”程悠悠道。
这是真的吗?他其实并不爱刘郁薇?
就算如此,她开得了口问他吗?她能吗?
她,不知道呀……
“悠悠?”
下了班,早已没事的程悠悠还是等到好友都忙完了,才收拾东西离开公司。
与好友道别后,一出大门,就听到有人喊她。
程悠悠转过头,看见了刘郁薇。
“郁薇姊?”她诧异地喊道。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刘郁薇脸上挂着和善的微笑,轻移莲步朝她走来,身上的古驰名牌套装,衬托出她的好身材与上班女郎的俐落气质。
“下班啦?我等你好一会儿了。”刘郁薇走到她身旁,笑着说道。
“等我?”程悠悠更惊讶了。
刘郁薇是于楷伦交往多年的女友,而她与于楷伦又是感情极好的“兄妹”,可是她与刘郁薇却素无交情,顶多只是点头之交罢了,她特地来找她做什么呢?
“呃……郁薇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愣了好半晌,程悠悠才问。
“呵,先别问这些,你饿了吧?我们找个地方吃东西,我请你吃饭。”刘郁薇笑咪咪地说道。
“啊,这……”
程悠悠话还没说,就被刘郁薇亲热地拉走。
二十分钟后,她们已经坐在附近一间餐厅里,吃着精致的西式简餐。
“郁薇姊,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呢?”程悠悠喝了口汤,抬头望望正低头喝汤的刘郁薇,忍不住又问道。
刘郁薇喝完了汤,放下银汤匙,改拿起纸巾抹抹嘴,接着才施施然道:“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来找你聊聊。毕竟你是楷伦相当疼爱的妹妹,他人不在台北,我来替他看看你,也是很正常的。”
“楷伦大哥不在台北?”程悠悠惊讶地问。她完全不知道呀!
“今天一早下高雄分公司去视察了,预计要五天后才会回来。咦,难道你不知道呀?”刘郁薇刻意提高声调,夸张的疑问,听来有点刺耳。
“他要去五天?”她问。
“是啊!说不定事情处理不好,还要一个礼拜呢。”解决了汤,刘郁薇开始享用正餐。
程悠悠望着前方怔忡失魂,他竟连要去高雄五天都没告诉她……原来她在他的心目中,毫无重要性。
刘郁薇扬起笑意,神情万般亲切地说:“是啊!所以啊,他人不在,我这做大嫂当然得替他来看看你、陪陪你啰。”
大嫂?
一口饭含在程悠悠嘴里,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愣了许久,她才错愕地问:“你们要结婚了?”
“是还没有谈到那么详细的程度啦,不过我们年纪都不小了,如果今年要结婚的话,他应该也不会排斥。”刘郁薇神情娇羞地回答。
如果今年要结婚的话,他应该也不会排斥……今年要结婚……程悠悠整个人傻住了,刘郁薇的话好像语言学习带一样,不断地再她耳边重复播放。
“咦,悠悠,你怎么不吃呀?”刘郁薇拿着银叉,优雅地吃了口烤牛肉,转过头,佯装诧异地询问。
“啊?我……”
“赶快吃啊!菜冷了就不好吃了喔。”刘郁薇好温柔地朝她微微一笑,然后转回头继续吃她的餐点,心情显然相当好。
“嗯,好……我吃。”程悠悠低下头,胡乱将食物塞进嘴里,然而望着餐盘的视线,不知何时模糊了。
楷伦大哥要结婚了吗?真的要结婚了,和郁薇姊?这是真的吗?
“对不起!我吃不下了,我觉得不舒服想先离开,抱歉!”
程悠悠放下餐具,飞快起身,几乎是用逃的离开餐厅。
刘郁薇维持坐姿不动,嘴角得意地冷冷扬起。
逃吧!我看你这懦弱没用的娇娇女,能逃避到何时?
你最好认清楚,于楷伦是我的。
只能是我的!
第四章
当晚,高雄爱河畔,椰影摇曳,灯光迷蒙,河岸边有许多露天咖啡座与露天PUB,营业到深夜,许多情侣卿卿我我、相依相偎,灯光美、气氛佳,俨然是偶像剧的拍片现场。
靠近河畔的一间露天PUB里,两位同样高大俊挺的男人相对而坐,一人正端着薄酒悠闲啜饮,另一人则神情恍惚地转头四处张望,像意外走进龙宫的蒲岛太郎。
“高雄真的变好多!”于楷伦忍不住说道,有一种“少小离家老大回”的感叹。
“是改变不少,近来高雄致力于观光事业的发展,确实小有成效。”对座的男子放下酒杯,专注地望着好友。“你也变了不少。”
“我?我应该没变吧!”于楷伦笑了,也端起薄酒啜饮。
“你真的变了,变得更加成熟、有自信,和当年那个负笈北上的小伙子,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哪有不变的呢?”放下酒杯,这回换于楷伦打量老友了。“你倒是真的没变。”
“是吗?”杨靖鸢笑了,镜片下的眼眸闪闪发光,英俊的脸孔比于楷伦更温文儒雅,任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
“你实在是我见过最不像黑道的黑道份子。”于楷伦仍忍不住感叹。
“呵呵,那是祖传事业,由不得我选择,如果可以,找还是只想当个平平凡凡的律师或会计师。”
“你生长在那样的家庭,想要平凡,永远也不可能。”于楷伦实事求是地残酷点明。
杨家可不是什么寻常百姓、善良人家,而是大高雄地区赫赫有名的黑道世家。杨靖鸢的父亲杨虎,当年曾是纵横南北、叱吒风云的大哥大,不管什么纵贯线、山海帮、天地盟……什么老大、小弟多少都得卖他面子,他说一,没人敢说二。
后来杨虎娶了青梅竹马的心爱女人,生了四个孩子,便逐渐淡出江湖,不再逞凶斗狠,但杨家在黑道的崇高地位依然存在,至今仍活跃于黑白两道。
杨虎目前已是半退休状态,自家“事业”全由三个儿子在经营,老么是备受宠爱的宝贝千金,两年前已经远嫁给台北的花农。
而杨靖鸢排行老二,算是家族里的异类,长得完全不像黑道份子不说,还是个超会念书的天才,拥有会计师与律师的双执照,他从不管家族里“黑”那部分的事业,只管帐务与法律方面的问题,但那也够他忙的。
“说得也是。”杨靖鸢耸耸肩,倒是很认命。
他早有本事锻炼到外头枪声隆隆,两方厮杀火拚,而他在屋里面不改色,照常吃饭、看报纸的地步。
他们两人的出身截然不同,却意外结为好友,实属巧合。
当年他们念同一所国中,还是同班同学,除了成绩都很优秀,彼此素无交集,那时班上有几个爱耍狠的坏胚子,知道于楷伦没有父亲,老爱欺凌他,即使老师知道此事,也因对方父亲在地方上稍有势力而不敢干涉。
某天,那群坏胚子又在他放学时堵他,不但无故殴打他,还把他的书包扔到楼下,他忍无可忍,耐性终于用尽,反手抓住对方的衣服,怒火攻心想把那人推下楼梯时,杨靖鸢刚好从教室走出来。
那群坏胚子欺善怕恶,知道杨靖鸢的父亲是凶狠的黑道老大,根本不敢惹他,乖得像一群见到猫的老鼠。
杨靖鸢停下脚步,淡淡瞄了于楷伦被打青的脸颊一眼。
于楷伦本以为他会满不在乎地走开,谁知道杨靖鸢竟然走到他身旁,拍拍他的肩对他说:“不是要去我家读书吗?走吧!”
说完,他很自然地转身命令坏胚子之首。“喂,去把书包捡回来。”
“我?”坏胚子诧异地指着自己的鼻子。
“不是你,难道是我吗?”
“喔!”对方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没瞻子反抗,总之他立刻飞奔下楼,乖乖把书包捡回来。
“谢啦。”杨靖鸢也不缣脏,把书包往自己肩上一背,揽着于阶伦往楼下走。
那群坏胚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走远,连气都不敢吭一声。
到了校门外,于楷伦取回自己的书包,感激地向杨靖鸢道谢:“谢谢你!要不是你骗他们,我一定会犯下大错。”
谁知道杨靖鸢却说:“你以为我在骗他们呀?我是问真的,你要不要去我家读书?”
“欸?”
因为不好意思拒绝,于楷伦只好乖乖跟着他回家念书,还被杨母热情地留下来吃晚饭,也在晚餐的桌上,见到传说中的“传奇杨氏一族”。
之后,杨靖鸢常常邀请他到他家去,而后来他们又考上同一所高中,两人的友谊更加稳固。
一开始对神秘的杨家人还有点不自在的于楷伦,久了倒也相大家相熟,每回杨家有喜事或是重要聚会,一定不忘邀请他,即使他到台北求学后,关系还是相当密切。
“哈哈,那么多年前的事,就拜托你忘了吧!”
杨靖鸢大笑,又向侍者加点了一瓶啤酒,顺道多点几样下酒菜。
侍者很快送来他点的啤酒,杨靖鸢拿起酒瓶,想替于楷伦多添些,不过于楷伦立即挡掉。
“谢谢,不过我不喝了,再喝就要醉了。”
“不会吧,你还是一样不能喝酒吗?”杨靖鸢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样怎么行?男人谈生意总要上酒家,难不成你去都是喝白开水吗?”
“我很少去那种场昕应酬,就算去了,也会请酒店先替我将茶倒进酒瓶里,以茶代酒陪客人喝。”
于楷伦将水倒进杨靖鸢刚加的酒里,冲淡之后才喝它。
“你酒量这么差,小心将来吃大亏喔!”杨靖鸢故意吓他。
“吃亏的事我还没遇过,占便宜的好事倒是已经尝过了。”
“喔,是什么占便宜的好事?”杨靖鸢好奇打探。
“个人机密,恕不奉告。”于楷伦面颊红了红,赏他一记白眼。
“呵呵,那我了了。”会让他脸红的,除了他的宝贝,还是只有他的宝贝。
“程天义大概怎么也想不到,你真正想得到的是‘那样’珍宝吧?就是因为那项梦寐以求的珍宝,你才会多次婉拒挖角,一直守在程氏企业,绝不轻言离去,对吧?”杨靖鸢呵呵笑道。
别想瞒他噢,对这个老友的心思,他可是比谁都清楚。
“既然你都知道了,又何必打破砂锅问到底呢?”于楷伦有些赧然,耳根都红了,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那只是猜测,不问我怎么知道你真正的心思呢?”瞧他这一问,不就问出来了?“呵呵,不过若是程天义知道,原来你自始至终就觊觎着他的那个宝贝,不立刻把你逐出程氏企业,流放到边疆去喂羊才怪呢!”
“所以我绝对不会让他知道。”于楷伦握紧酒杯,坚定地道。
他忍受着义父的猜疑与利用,任他将属于他的宝贝推得远远的,逼得他必须用障眼法才能接近他的珍宝,他所有的忍耐,都是为了最终能采得甜美的果实。
无论义父怎么想,他最珍爱的宝贝,他是势在必得!
他打小穷困,早已学会认命惜福,从来不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过这是例外,他第一次体会到因为太渴望一样东西,渴望到全身颤抖的感受。
他的宝贝……
这时,于楷伦口袋里的手机响起,他取出看了下来电者名称,惊喜立即浮上俊颜,唯恐对方挂断似的,慌忙按下通话键。
“喂!悠悠吗?”
杨靖鸢顿时了然于心,暧昧地朝他挤眉弄眼,惹得于楷伦脸又红了,忍不住握拳轻捶他一记,然后神情羞赧地走到一旁去讲电话。
望着他的背影,杨靖鸢目光柔和,脸上挂着真诚的微笑。
他衷心期盼,好友能够顺利得到他一心冀望的珍宝。
程悠悠神情萧素地走在热闹市区里,许多神色匆匆的行人在她身旁来来去去。
想到远在高雄的于楷伦,她又忍不住心伤。
为什么他要去高雄却没告诉她?为什么?
这一去可不是一、两天,而是好几天耶!难道他完全不担心她会挂念、思念他吗?
在街角站定,望着路上急速驶过的汽机车,还有人行道上步履快速的行人,她却茫茫然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低头从包包里取出手机,望着上头没有任何来电显示的荧幕,她鼻头酸楚,好想掉眼泪。
连通电话都没有……
既然他狠心绝情,那她又何必痴痴念念?
她噘起小嘴,拉开皮包的拉链,赌气地将手机扔回去,再狠狠地拉起拉链。
可是不到两分钟,她又没骨气地拉开皮包,将手机取出,掀开手机盖,从电话簿中搜寻熟悉的名字与号码。
她几乎是立刻就找到,拇指在按键上犹豫地移动了好一会儿,一咬唇用力按下拨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