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她是例外,特别敏感,在经历一连串的家变后,她开始不信任最亲近的人,因为能伤她的也只有她所在意的人。
辗转难眠的季双月抚着右耳铃铛,以指轻拨,让它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陪伴不眠的她在星空下独自对月空叹。
又是十五月圆了,无云的天空,明亮的月光显得好柔和,它穿透枝哑,落在泥土翻起的草堆……咦,怎么有道光从上里射出?
赤着足,她走向看着她长大的老松树,拾起残落的树枝拨开发光的土,坚硬的泥层费了她不少气力,感觉光从很深的地方透出,她挖了很久还是不见光源。
蓦地,树枝像碰到硬物,断成两截。
“难道底下埋了宝物……埋?”
莫非是……
季双月想起小时候最爱藏东西,那时她有一只雪白小狗,他们喜欢在大树下玩耍,小狗把叼来的骨头埋在树底下,她也有样学样地把重要物品挖个洞埋起来。
啊!她想起来了,就是这棵树,那天奶奶过世了,她很伤心地跑掉,然后走呀走地,像有无形的力量在拉扯她,将她带往当时没人想要的老宅。
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房子。
“硬硬的,有点椭圆,像鹅卵大小……”
没了树枝,她将手往洞里伸,一颗圆圆的石头卡在泥土里,她用力地拔呀拔,顽固的土层终于松开了。
一道光……不,是晕散开的光芒瞬间明亮整座庭院,好美,好温柔,宛若秋天的明月,让人心口发暖,懒洋洋地想睡。
原来这就是闹鬼传闻的由来,谜题解开了。
“姊,你在干什么?大半夜还不睡觉。”明天肯定又起不了床。
双手倏地合掌,季双月将发光的石头包在手心。“没什么,我被月光吵醒了,所以爬起来赏月。”
“被月光吵醒?”睡眠惺忪的季君玮揉揉眼皮,抬头望月。“姊,你说谎的技巧太拙劣了,分明在想关大哥,想得睡不着。”
他了啦!女大不中留,犯相思。
“小鬼,胡说八道什么?!还不回房去,小心床母咬你屁股。”不乖的小孩。
什么嘛!还用这种民间故事骗他,当他今年三岁呀!“好啦!我要回去睡了,你不要再玩手电筒,人家会以为我们真的住在鬼屋里。”
打着哈欠,趿着拖鞋啪啪走,尿急的季小弟上完了厕所后,又一脸困色走回房里,一点也没注意到姊姊脸上的讶异神色。
“手电筒……”亏他想得出来。
季双月手心一打开,昏黄的光线像月光般大放光亮,质朴无华的外观一如寻常的石头,却在满月的照射下异常皓美皎洁,恍若最上等的美玉。
月光石,多么美丽的名字呀!捧在手上,仿佛能感受它充满生命力的温暖,源源不断,而且不吝惜地展现光华,让寂寞夜晚更灿烂。
“月光石,你皎美的光芒是否照着我天龙皇朝?”
在同一个夜空下,漆黑城市的另一端,满腹愁绪的关天云负手立于落地窗前,微凉的夜风从半敞的玻璃窗钻入,拂动他与肩齐的发丝。
他特意留的长度,不长也不短,可今亦可古,他从十八前就开始等待,等待重回熟悉的故国。
只是,时间是无情的杀手,慢慢地冷却激昂的心情,他堆叠了不少属于这个时代的记忆,真要放弃还是有些难舍。
月光下,浮起了一道时而粲笑、时而噘嘴的倩影,慧黠中带点娇憨的眼透着脆弱,明亮的笑容里隐藏了多少不能向人提的心事。
“两个月亮呵!我该拿你怎么办,占据我整颗心的你能够不恨我吗?”
夜深了,他不敢再想,眨眼的星星无语相伴,仰头望天,今时月可照旧时城。
越到抉择的一刻,关天云的心就越挣扎,他对自己产生厌恶感,更对不够绝情的优柔寡断感到痛恨万分,他应该是意气风发、雄心万丈的尊贵皇子,而非为儿女情长犹豫不决的寻常男子。
“睡不着吗?要不要我陪你。”
一双皙白的雪臂由后伸向前,环抱住精瘦雄腰,挑情的娇躯贴着背,若有似无地以浑圆胸房磨蹭。
“水静,你要我扭断你的手臂吗?”
一阵酥人的咯咯笑声轻扬起,纤纤玉指不缩反进,戏耍似的滑向没扣钮扣的衬衫底下,轻抚紧实的胸肌。
“你需要一个女人,而我是你漫漫长夜的陪伴,要我吧!我可以带给你更多的快乐。”男人,是禁不起诱惑的。
“我是需要一个女人,但不是你。”她激不起他一丝欲望。
笑声更张扬的关水静亲吻他的背,以舌尖轻挠细描。“怎么不是我?除了我,现下你还有别人吗?”
美丽是一种武器,身为女人的骄傲,在夜的催情下,什么都美得朦胧,没有道德的规范、伦常的枷锁,只有尽情的享乐。
她自信拥有一切美的条件,是男人不可抗拒的引诱,薄纱底下的迷人胴体充满女性娇媚,若隐若现,勾动潜藏体内最深的欲念。
“爷爷教你这么作践自己吗?”女人的心如蛇蝎,贪婪得不知餍足。
身一僵,一抹媚笑凝结在嘴角。“我不够漂亮吗?还是你要我更主动?孤独的夜晚不该独眠,两具温热的身躯互相拥抱,你会更温暖。”
她退后一步,解除身上的衣物,一如婴儿般光滑娇嫩的赤裸胴体走到他面前,毫无羞怯的眼露痴狂爱恋,握起男性大掌覆住自己的丰挺玉峰。
修长的腿,纤细腰肢,凹凸有致的玲珑身段,双峰傲立,滑细的肌肤有如腻手的羊脂,泛着诱人光泽。
如此的美景还能不动心吗?饥饿的野兽早该一扑而上,撕咬送到嘴边的美食。
“你知道我为什么留你在身边吗?”关天云没拒绝,也没反应地任由她自演一场情欲戏。
“因为我是不可或缺的。”她自信地抬起头,以唇亲吻他胸前的敏感。
“我父亲拥有很多女人,但他的最爱不是元配,而是我的母亲。”身为帝王的权力是能为所欲为,只要他要的自会有人双手奉上。
关水静只想得到他的人,与他一夜欢情,她卖力地想取悦他,勾起他的欲望,脑子里压根听不进他说的话。
“嫉妒让女人变得丑陋,得不到丈夫宠爱的正室心生怨妒,她由爱生妒,由妒生恨,恨起杀意,如果杀了丈夫的爱妾,丈夫就是她一个人的。”
“杀……”是杀了她吧!他再不抱她,她会饥渴而亡。
“我母亲就是那个爱妾,而你神似那个欲加害于人的元配,我留下你是为了警惕自己,我的恨有多深,深到想一刀刺穿你的心窝。”
突地被抛开,跌坐地上的关水静瞠大错愕的眼,难以置信他竟然不要她,还用最难堪的方式羞辱她,一点也不顾及她的感觉。
“我不是你恨的那个人。”他对她太不公平了,她一直以为他是欣赏她的工作能力,才破例留个女人在身边。
为了他,她不顾爷爷的劝告,两年的学习,五年的不眠不休,换来的竟是不能令她信服的答案。
“是也好,不是也好,要不是爷爷嘱咐我照顾你,以你的种种作为,早就不适任秘书一职。”能力或许及格,但心态却是大有问题。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是爷爷告诉你的?”她错了,她以为他是出自对她的在乎,才特意关心她是谁。
“没错。”
关天云冷漠的一句话,击垮了向来高傲的关家公主,她神色痛苦地怨恨老天对她的刻薄,不甘心命运如此无情地摆弄她。
她不屈服地从地上爬起,再次扑向他,以几近疯狂的行径又亲又抱,不相信他真能抗拒女体的诱惑,发了狂地要证明自己的魅力。
只是,她的爱恋依然成空,不着一缕的玉胴如同失宠的破布娃娃,整个被提起往门外一推,她方才脱下的衣物飘落脚旁。
“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不可以……我爱你、爱你……”
不死心的关水静再度闯入卧室,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但是她一推开房门,里面空无一人,她相当诧异的想找人,另一扇通往书房的门并未阖紧,隐约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妒恨交加的她本来要冲过去怒掴不知羞的第三者,但是一头快及地的白发止住她的脚步,她悄悄地将门推开些,好偷听两人在说什么。
月光石……天龙皇朝……回去……夜姨……咦?怎么又变成舞衣姊姊了,银丝满头的老女人不是他亲姨吗?
虽然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几个关键字眼非常清楚的传入耳中,“季双月”这名字让她扬起得意的冷笑,她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是你们给我机会,不要怪我无情,蝴蝶双飞的梦我要亲手拧断,除了我,谁也不能跟你比翼!
第九章
古物笔记:
月光石入手……代价,失去她?!
那天季爷爷的话,让我向来坚定的心迟疑了,我真舍得下她,独自回到没有她的世界吗?
但是我好不甘心呐,好不容易,十八年来的等待、努力,真的有成真的一天了,我怎么可以为了儿女情长放弃割舍呢?不,我无法原谅自己的为爱软弱,我一再告诉自己,这就是我必须面对的命运。
原本还觉得很遥远的事,如今迫在眼前,我却发现自己高兴不起来,分离,就要到来了吗?
“叫我先在这等一下,她在搞什么鬼啊!几时变得这么和颜悦色,笑容满面得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神秘兮兮地,也不晓得这个关水静在故弄什么玄虚,几天前才巴不得一口咬死她,当她是最大的敌人,欲除之而后快,怎么这会儿倒亲热得很,又是上茶,又是送点心,和善得叫人由心底发毛。
不管她了,也许是吃错药,稍微等一下也无所谓,反正她有个大惊喜就要揭开,她要尽快做好嘲笑的表情,好好奚落说她忘性大的臭男人。
捧着一只木盒的季双月正经八百的端坐在起居室,紧邻的两扇门是书房和卧室,一扇门是关上的,另一扇门则是虚掩着,一条小门缝可窥见门后的动静。
不过这不是她关心的重点,她一心一意幻想男友看到惊喜的模样,越想越乐的吃吃发笑,连门那边有人走入都没注意,直到隐隐约约的声音响起,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拾起头,她由细缝中瞧见关天云走过去的身影,她兴奋地跳起来,冲到门边想推门而入,但是另一道银白色发丝的影子映入眼中,她连忙放慢脚步,想在长辈面前维持端庄的形象。
但随即又有第三人加入,她的亢奋情绪微微下降,虽然听壁角不是高尚的行为,可是她的名字不断被提起,一时好奇心使然,她忍不住贴着门偷听。
“你要什么?”开口的是关天云的声音,严厉而冷酷。
“不是我要什么,而是你们要什么?季双月那个小傻瓜还不知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吧?”她的幸福她要拿走了。
“不要把她扯进来,我要你离开和她无关。”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企图伤害他心爱的小女人。
“呵……”关水静掩嘴轻笑,神情是愉快的。“怎么会没关系呢?要不是因为她,你不会对我恶言相向,甚至容不下我,想赶我走。”
“就算没有她,我也不会留你太久,你从哪里来,就从哪里去,何需多言。”不久之后,这个世界将不再有他这个人。
“啧!说得可真令人寒心,昨天夜里你还亲热地抱着我,怎么过了一夜就翻脸无情,我没让你尽兴吗?”
一听她颠倒黑白地胡诲一通,关天云冷肃地沉下眼,“你到底想说什么?昨夜的事你我都清楚,我没碰过你。”
“是吗?”她故意扬起手腕,让门后的人儿看见手掌一圈指痕。“瞧瞧你的力气可真大,我根本挣脱不了,你敢否认这不是你的杰作?”
“是我弄的又如何,你自己做过什么不需要别人再提醒你。”她就这么想自取其辱吗?
“肯承认就好,我还怕你不认帐呢!要是你的月亮知道我昨晚在你房里,她不知做何反应?”要破坏他们太简单了,三两句话足以摧毁。
她在他……房里?差点捧不住木盒的季双月脸色微白,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关水静,你要敢对她胡言乱语,我绝对饶不了你。”
她大笑,还颇为得意。“哈……我好怕哟!你千万别饶我,我要向菟丝花一样攀住你一辈子。”
“你……”
关天云根本容不得女人在他面前放肆,见她仍不知收敛地挑动他的怒气,大掌攫住她的双腕,想将人往外丢,不再容许她的造次。
但是夜舞衣阻止了他。
“水静,别激怒他,你是个好女孩,不要让他伤害你。”情字害人呀!
“哼!好女孩却得不到他的爱,我宁可当那个被他的爱所伤的女人。”至少她拥有过他。
好偏激的性格。“何必执迷不悟,你是美丽的女孩,会有很多男人喜欢——”
没等完她说完,关水静粲笑地打断她的话。
“那他呢?他为什么不要我?冠冕堂皇的话大家都会说,没爱过人的你怎会知道我的心情?”她有什么资格说她,她不过是一个白发童颜的怪女人。
没爱过人……夜舞衣为之黯然,眼眶含着流不出的泪光。
她的他为护主而战死,天人永隔,他们永无相见之日。
“不许你对夜姨无理。”关天云怒喝。
“是夜姨吗?我看你们有私情,常常三更半夜偷偷幽会吧!你爱她的白头发,还是不老的容颜,你们分明假姨甥之名行苟且之事……”
啪!
重重的巴掌声响得叫人惊心,关水静像毫无重量的羽毛飞了出去,头先撞到墙壁后落地,一道鲜红的液体从嘴角流出。
“你……你为了她打我……”敢说他们没有奸情?!
“出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关天云连多看她一眼都厌恶,背过身垂目。
眼看着他这么绝情,没办法接受自己甚至比不上一个老女人,关水静冷冷的笑着。
“月、光、石——”
月光石三个字逸出她口中,包括门后的季双月在内的三个人同时神色一凛,僵直了身子看向她。
“你怎么知道月光石?”关天云极力掩饰心底的震撼,不动声色的问着。
“拉我呀!要不我全身虚软,什么事也记不得。”关水静伸出玉腕,高贵得像个公主。
他看了看她的手,没有伸手去拉的意愿。“一身的骨头若全碎了,你想起来也起不来。”
“你……”看到他眼中的残酷,她不由得心一惊地放下手。“你想得到月光石。”
“然后呢?”他不免轻蔑的讽笑。
“不计一切的代价。”
闇深的瞳眸黑如石墨。“说点让我讶异的事吧!找宝石一事还是我交由你去执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