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人的蠢话。“是宝剑,古人心血的结晶。”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李白的“侠客行”道尽了剑客的潇洒,剑乃君子表征,侠士的兵器,更是正道与侠义精神的保护者。
“是,你说得对,大侠,别再偷袭我了。”揉着额头,季双月埋怨地轻嗔。
“那要看你通不通窍,古时有六把名剑,分别为‘白虹’、‘紫电’、‘辟邪’、‘流星’、‘青冥’、‘百里’,其中青冥剑身刻有龙纹,剑完成后拿去冲水冷缩时,青苔黏在凹痕处,因此泛着青光的剑便被命名为‘青冥’……”
一提起剑的由来和典故,向来冷僻的关天云像变了一个人,神采飞扬地染上一抹光亮,滔滔不绝地述说兵器的用途和收藏价值,更加把刀剑比喻成人,具有灵性,乐于与之结为知己似的。
季双月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他朗目内发出的异采深深地吸引她,狂狷的他一如古代剑士,英姿豪迈,俊挺冠伦,翩翩风采恍若玉人,叫她不知不觉又多爱他一分,沉迷于这股逐鹿中原的豪气之中。
“……看到这剑上镶的宝石没?这叫夜明珠,产自南海,平时看似平凡无奇,和一般石头没两样,但一到夜晚便会大放光明,将四周照得和白日无异。”剑镶玉石,才能更衬托出它的不凡。
“哇!这么神奇呀!一定很贵。”惊叹之余她不免俗气地想到钱,贪婪地直盯着黯淡无光的宝珠。
“是不便宜,价值连城,如果你也有一颗会发光的石头,你苦恼的债务问题便可迎刃而解。”黑眸透着不明幽光,关天云含有深意的眼眸静静地凝视她。
“是呀!要是我也有一颗……”蓦地,她表情一怔,像是想到什么的瞠大眼,“咦,天云,我好像有耶!大约鸡蛋大小。”
他垂下眼睫,掩住激奋情绪。“外形似鹅卵,散发乳黄色光芒,一样只在晚上发光,光线恍若月光,照得人心身清爽无比,好似什么烦忧的事都消失殆尽。”
“嗯!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她依稀记得似乎是那样没错。
“你忘了我从事的是什么行业吗?”关天云微微勾起唇,轻笑,但眼底却流转着隐晦寒冽。
她笑着一拍额头。“啊!对呴!你是闻名国际的古董鉴定商,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比较像古代出巡的皇子,威风凛凛地什么事都不用做,就能坐拥财富和权势。”
季双月不晓得她所说的离事实并不远,关天云目光深沉的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不让人瞧见他饱含恨意和痛苦的神情。
“你拥有的石头叫月光石,传说中它具有神奇的能力,能起死回生和跨越时空,改变一个人的运势。”也是他寻找多年的圣物。
“不,不是我拥有的。”她忽地一脸正色,严肃地说道。
“你没有月光石?!”他一惊,神情转严厉。
瞧他突然脸色大变,她不解地偏过头,“我有,那是我奶奶给我的,原本是传长媳不传长女,可是奶奶不喜欢我妈,说她是败家之相,而所有的孙字辈中,奶奶最疼我,所以她偷偷地把你说的这叫什么月光石的塞给我,要我好好收着。”
她还记得当初母亲得知此事时,气得和奶奶大吵一顿,翻箱倒柜地想找出传了不知几代的石头,扬言要把它卖了,让季家再无传家宝。
那时她还小,根本不懂一颗敲不破的鸡蛋有什么好的,值得两位长辈吵得不可开交,所以她偷偷地藏起来,任谁也找不到。
“季双月,你故意耍我是不是?”让他惊出一身冷汗,以为调查有误,又要再次落空。
她眨着眼,显得无辜。“哪有,本来就不是我的,我奶奶要我把它传下去,传到我们季家绝子绝孙为止。”
呸!呸!呸!要是季家祖先听到她这句话,肯定会从坟墓里跳出来,指着她鼻头大骂,不孝子孙!
“月光石呢?”他想得到它,尽快。
她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两手一摆。“我忘了藏在哪里。”
“忘了?!”关天云一脸难以置信,差点要攫住她双肩用力摇晃。
喝!他的表情真可怕,像要杀人。“天……天云,你没事吧?”
他瞪着她,不发一言,好似一开口会忍不住朝她咆哮,再狠狠拧断她不堪摧折的脆弱颈项。
“你好像很关心我家的石头?”怪了,她在不安什么,心口浮动。
握紧的拳头松了又握,再慢慢放松。“我想收购你的月光石,让你早日还清债务,免得我一天到晚找不到自己的女朋友,还得像个疯子似的跟你的工作抢人。”
“啊……那个……呵……人生以为赚钱为目的……”松了一口气的人儿摸着鼻子讪笑,不再多想。
“有人照顾你不好吗?看你忙得黑眼圈都跑出来了,倒像是我失职,若是你肯让我帮你还债……”她也不会累得像条狗,拖着疲乏的身子四处奔波。
关天云语气心疼,眼神布满腻死人的怜惜,他抬起她略显睡眠不足的娇容,以指轻抚粉妆底下的浮肿眼袋,心中尽是舍不得。
心疼不是假,不舍更是真,可是比起那颗能扭转他命运的月光石,他必须卑劣地利用两人之间的感情,让她全无保留地奉献出所有。
“不用、不用,我自己还,顶多再几年嘛!我年轻力壮,不成问题啦!”她不敢说她的黑眼圈是拜他所赐,他的需索无度才是罪魁祸首。
在金钱方面,季双月有她的坚持,不论是朋友或情人,她都不希望涉入太多,这样的情感才会纯粹点。
为钱翻脸的例子不是没有过,即使最亲近的人,一旦有金钱上的纠葛,多半会不欢而散,让掺有杂质的感情生变,导致关系破裂。
“要是你倒下去呢?”他真的为她担心,不想她累到病倒。
“不会啦,我倒下去还有你,你是我的依靠嘛!”她半开玩笑半撒娇,身子一偎,小手轻握大掌,笑得好不甜蜜。
关天云眼露复杂神色,轻轻地将她搂近。“傻瓜,要是我不在了呢?”
他想他回去了以后,最放心不下的人一定是她,她会好好吃,好好睡,好好地找份安稳的工作,不再为还债而拚命吗?
更甚者,没有他的她是否回得到从前,她有可能恨他……一想到她会恨她,他的心口一阵一阵紧缩,双掌不自觉握紧。
“哎呀!痛,你轻点,我手掌快被你捏碎了,你说你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你要远行吗?”是不是他爷爷反对他们在一起?
她没想过有一天两人若分开了的可能性,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伤心难过是必然的,毕竟他们曾那么亲密,下了真感情,她肯定会哭得浙沥哗啦,把两家的祖先八代都骂上十回。
光只是想象而已,她已经觉得很痛了,喘不过气来,若是他真潇洒地挥挥衣袖,恐怕她不只是难过,说不定会抄起家里的菜刀追杀他。
“双月……”欲言又止,关天云想坦白告知,又怕她不能接受。
也犹豫着该不该说出口,他知道拖得越久她伤得越重,早日说开对两人都好,也省下不少麻烦。
只是一想到她受伤的表情,话到嘴边就有如千斤重,压得他胸口沉甸甸,一句简单话语顿时妖魔化,吞食了他的声音。
他该怎么做才不会伤害她呢?如果带她回他的时代,她肯吗?
答案他其实比谁都清楚。
责任心重的季双月不可能丢下祖父和幼弟,更无和人共侍一夫的雅量,一旦他夺回应得的地位,妻妾成群将是不可避免,那是新世纪女性的她根本无法接受的。
事难两全,人难事事如意,他的心在拉扯着,找不到平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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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我以为你来不了,所以自作主张代你出席,你不介意吧?”
一袭高雅的削肩地中海蓝礼服,剪裁简单却不失落落大方,胸前抓绉的小蝴蝶结巧妙地遮住胸前暗沟,突显出华贵之下的性感。
明艳动人的关水静一出声,适时地解除关天云的进退两难,他虽明显的表达不愿和她多做接触,却也感激她的出现。
“这场名剑鉴定会本是你代我接下的,你的到场无可厚非,相信会场主人会非常欢迎你的到来。”美人增光,更添宝剑的价值。
他说的是场面话,因在目前关海涛已正式向外宣布关水静,他不想让外人瞧见他们这对毫无血缘关系的兄妹实有嫌隙,尽管彼此间暗潮汹涌。
“没想到大哥也会赞美人,我当你还在怪我擅权渎职,没能为你分忧解劳。”她话中含棍带棒的夹杂怨怼。
她怨他强迫她拉下自尊,卑逊地向人低头认错,折损了她向来自视高人一等的傲气,沦为可笑的丑角。
并非报复,而是想让他知道她才是最适合他的人,因此她拿掉了伪装五年的古板装扮,还以原本的美丽风情,她要告诉他,他绝不能错过她。
当然,也有较劲的意味,她故意打扮得娇美明媚,用意是将他身边的女伴比下去,让她自惭形秽、无地自容,羞愧万分的主动离去。
这便是她今日前来的目的之一。
“你是爷爷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糖霜丸,也是我妹妹,我怎么可能委屈你当个小秘书,而不出来见见各式各样的好风景。”关天云特别强调是“妹妹”,暗示四周的男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余恨。
他的一番话果然引起不少回响,现场众多男士不论单身或已婚,都相当热切的上前招呼,甚至提出邀约,关水静当场脸色微变,气得银牙紧咬。
“不好意思!各位,我恐怕要婉拒你们的好意,我此次前来是为了陪兄长鉴赏名剑,不希望扰了你们的兴致。”全是碍眼的苍蝇。
一阵惋惜的哗声中,即使气在心中的关水静仍摆出最美的微笑,手段圆滑地趁机滑出男人的包围,玉眸冷然地走向企图抛下她的男人。
“剑乃‘百兵之君’,形状长而直,具有不偏不倚、刚毅端正的美德,双面开锋锐利无比,季小姐可看得出它的精魄所在?”
“精魄?”剑就是剑,哪来的精魄,除了砍人、杀人外,还有什么作用?
要是问季双月防晒霜有哪几款,今年流行的颊彩颜色,她肯定能说得明明白白,精采万分,包括建议妆要怎么化才亮眼,发尾要上何种卷度才能更出色。
“每把剑都有其精髓在,铸造它的工匠在成品快完成时会赋予灵魂,譬如头发、指甲或是鲜血,剑才会鲜活,有了灵性。”连这些都不懂,还配当古董鉴定商的女友吗?简直是一大笑话。
“哇!不会是活人献祭吧!”她看过古装剧里演的,将人推下火炉活活烧死,只为淬炼出一把旷世兵器。
关水静笑得含蓄,眼中不掩蔑意。“传说纷纭,不过以季小姐的涵养,大概也分不出哪把是好剑,哪把是呕心沥血的神兵利器吧!”
她就是要季双月当众出丑,回敬当日的屈辱。
“何必分剑的好坏呢?爱它的人自然视若珍宝,厌恶剑本身带来杀戮的人必定弃如废铁,你硬要分出优劣,反而是对铸造者的一种亵渎,没人希望铸出一把烂剑吧?!”不懂剑的人也能有品格,那一排排高得吓人的标价就能代表什么涵养吗?
买书装文人,置产纳地是大亨,卖卖灵骨塔也能称总裁,暴发户的金牙也是权力表征,谁说一定要什么都懂才叫专家。
“你……”
“说得好呀!小姐,不愧是关大师带来的女伴,分析得真精辟,深入我心。”在爱剑者的眼中,每一把都是名剑,珍若生命。
一位穿着长袍马褂、留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大声赞扬季双月说出爱剑人的心声。
“咦?你是……”好怪的打扮,真想替他改造一番。职业病发作的季双月两手发痒,盯着来者直瞧。
“吴理事长,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一道身影遮住了她的视线,主动伸出手一握。
“呵呵……是很久了,关大师,从你帮我鉴定过成吉思汗的马刀后,的确有一段时间没和你把酒论刀剑了。”他微笑寒暄。
“所以你请柬一发我就来了,怕你老寂寞。”关天云不卑不亢的说道,气度宏伟。
吴庸处闻言大笑,“你呀你,几时也会油嘴滑舌了,我看你是为了那两把剑来的吧?”
就这点心思,他还看不透吗?
“吴理事长是明眼人,我的确是想来看看干将、莫邪。”关天云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阐明来意。
“好,我欣赏你的痛快,就让你鉴定吴国的夫妻剑。”豪爽的吴庸处重拍他肩头,笑着带他走进另一间展示室。
吴庸处是个很大器的主人,一点也不怕人觊觎宝物,大大方方地让关天云带着女伴入内近距离欣赏。
他收藏了不少好东西,比如鞭、钩、锤、斧、鈪、弩,连判官笔都有,刀剑更不在少数,甚至是飞爪、绳镖、匕首之类的暗器都是珍藏之一。
不过收藏归收藏,只要价钱谈得拢,吴国名匠欧冶子曾做过的五把名剑之首“湛卢”,他照样能忍痛割爱。
“……雄做龟纹,雌做漫理,雄剑上有龟壳般的六角纹,雌剑则是水波状脉理,以六金之英合成,反复淬炼叠打……恭喜你了,吴老,这确实是干将所制的干将、莫邪剑。”其锋断金,锐利无比。
“哈哈……被你这金口一言,这两把剑顿时身价更翻了百倍。”盗剑者果然没坑他,是如假包换的真货。
“听你这言下之意是想卖了?”正合他意。
“如果是你,只要你开价我就脱手。”毕竟是赃货,他也怕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看准关天云是出手大方之人,他也就不多说赘言,开门见山地做起生意。
关天云摸了摸雄剑上的纹路,手握剑柄将其举握。“这两日就送到我那儿吧!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呵……大师一句话还有什么问题,你慢慢看,我不招呼了。”做完交易,他识相的退开。
宝剑之精,上彻于天,“龙渊”、“太阿”飞入水中,双剑化龙,复合而去,有此一说这两把剑即为“干将”、“莫邪”。
“这剑看起来很杀,你买它们干什么?”季双月有些不安。不知为何,此时手握宝剑的他似乎离她很远很远,远到她以为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
不等关天云回答,讽笑的女音鄙夷地扬起——
“果然是门外汉,一点也不了解这两把剑的价值,经过鉴定确定这两把古剑的真伪,市场上恐怕掀起一股竞购风潮。”人们就爱追求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