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手挽着父亲,一手挽着博迪朝教堂走去。
路途很短,但是博迪想了很多事。所以抵达教堂之后,他说:“我在想,如果新娘的父亲说,我觉得我的女儿不需要花俏的东西,这教堂很好,我们就在这里举行婚礼,任何人都不能有意见,对吧?所以,我们去邀请在昂士伍府的那堆人都过来怎么样?我知道你一定希望昂士伍夫人参加你的婚礼,而丽姿她们没赶上昂士伍的,若能参加你的,一定很高兴。”
他微笑-下。“我其实很不愿意让他们失望的。”
他的未婚妻抬头看着他,大眼中闪着泪光。“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可爱、更善良的人了,博迪,”她说。“你替每一个人都想到了。”她转身对父亲说:“爸爸,你看到了吧,你看我多么的幸运!”
“我的确看到了,”她父亲说,博迪则满脸通红。“我希望你这位善良先生给予我邀请大家来共襄盛举的荣幸。”
邀请信函立刻写就,托教堂一位办事员送去昂士伍府。
十五分钟内,宾客大队抵达圣詹姆斯教堂,再也没有人跟任何人争吵,倒是有人开始哭起来,身为女性,敏感的苏珊见不得眼泪,除了拚命把眼泪舔去,偶尔还加入几声欢乐的吠叫助兴。
看多了贵族社会的奇闻轶事,牧师早已见怪不怪,好脾气地容忍下来。至于婚礼本身或许稍嫌简短,但如果婚礼就是要所有的人都很快乐,他相信这场婚礼已成功达成这项最重要的原则。
婚礼后,溥先生邀请大家到普特尼旅馆“喝点东西”。
众人立刻发现棠馨办事这么有效率的原因来自何处,不过这短短时间,一席丰盛的结婚喜宴早已在旅馆里安排好了。
博迪随即发现,他的新婚妻子继承的不只工作效率。
溥先生已经替他们定了房间,轻易解决了新婚夫妻洞房花烛夜要在哪里过的争论。普特尼是一家昂贵高雅的旅馆,他们的房间是保留给来访贵族的宽敞套房。
即使平日一算钱就头痛的博迪,也知道岳父的口袋并不羞涩。
仆人忙完该忙的事退出之后,博迪对妻子说:“我说,亲爱的,我觉得你好像没有提起你父亲似乎非常富有。”
她的脸红了起来,咬着下唇。
“哎,别这样,”他说。“我知道你一定有理由,但你大可不必不好意思对我说吧。我知道你从不担心我是贪妻子财产的人,即使我想贪,我的脑袋也不曾朝那个方向运转。我碰到喜欢的女孩,连要怎样说话都会忘记,更不可能记得,我得因为喜欢她的钱而假装喜欢她。我想什么就说什么,所以你总是能从我说的话知道我在想什么,对不对?”
“是的,我知道,”她说。她稍微走开,拿下眼镜在袖子上擦擦又戴上。“你在艾思特庄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就想把父亲的情况告诉你。可是你告诉我,你怎样逃避你姑姑为你介绍的那些女继承人,这让我有些紧张。我知道那很傻,可是我没办法。我害怕如果我说了,你会把我当成另一个女继承人,你会不舒服、或者自尊会受不了。对不起,博迪。”她抬起下巴。“我不是天性喜欢这样不择手段去欺骗的人,但是在某些方面,女人必须用些手段。我不能冒险让你离我而去。”
“是吗?”他点头。“不过,我告诉你,你做得好极了,我并没有离去,而且未来也不会离去。”想起她竟为了担心他离她而去竟至不择手段,他忍不住开怀而笑。
他笑着将她拉入怀中。“我哪里都不会去,”他说,吻了吻她可爱的鼻子。“只除了和我的妻子上去我们那张美丽的床。”他四下看看。“如果我找得到它在哪扇门的后面。”
第二十章
一星期后 北安普敦郡隆澜庄
跟伦敦昂士伍府保持着固定的联系,隆澜庄的仆人很清楚新的女主人对于家庭事务的轻重缓急与标准。
因此,虽然只在二十四小时之前接到通知,当公爵与家人抵达时,隆澜庄的员工全穿上特殊仪式才穿的制服列队迎接。这支队伍人人干净清爽,制服浆得笔挺,该亮的地方都是亮晶晶的,有如军队般抬头挺胸。
然而,完美的队伍在昂士伍公爵抱起他的新娘跨过祖屋的门槛时,全体爆发成欢呼、口哨、拍手的大混乱。
当她想念许久的两位小姐冲上来、像要把她压扁似地抱住她,然后也象要被她压扁似的拥抱时,管家太太圆圆的脸上涕泪纵横。
即使庄里的总务莫顿也含泪望着公爵抱着夫人进门之后,将她放在叫得像要把屋内的古画都震下来的獒犬欢迎队伍之前。
然而,它们立刻在拖着亚契进来的苏珊出现时突然鸦雀无声。
“噜——噜——”苏珊说。
她的耳朵竖起、尾巴僵直,全身的姿势很明显地充满敌意。庄里的狗全为雄性、而且他们有四只,苏珊不只是外来者且势力远远不如地主。然而,她很清楚地宣示:不听话的,小心被她撕成碎片。
这让其他的狗不知所措。
“汪。”其中一只迟疑地吠叫一声。
“汪!”这一只稍微大胆些。
第三只虽然叫了,但是走到门口又走回来,高视阔步立于该处的苏珊依然呲牙咧嘴、僵硬咆哮。
“嘿,别生气,”维尔告诉它。“你看不出它们只是想跟你玩玩吗?你不想玩玩吗,甜心?”
苏珊发出低鸣,充满敌意的姿势略微缓和下来。
这时,地主队的一只咬着一个球过来,放在苏珊身前安全的距离处。“汪!”它叫。
苏珊仍然怀着警戒心上前,闻一闻那个球。不知对自己唠叨些什么之后,它把球咬起来,向门口走去。其他的狗跟随其后。
维尔与妻子对看一眼。“那些家伙会为了‘你知道的那件事’打破头,”他说。“它们到现在还没有趴下来,我已经很惊讶了。”他将手臂伸给莉缇,他们举步上楼。
“它们得不到‘你知道的那件事’,”她说。“至少不会是今天,苏珊不在发情期。”
“它们想事先就让苏珊的心软化下来。”
“你知道它其实是獒犬中的畸形儿,”莉缇说。“它体型太大,颜色也不对,所以我才能几乎不花半毛钱就得到它。它的祖先出身不高,也许你不会想要你那些每一只都附有血统证书的传家宝与它交配。”
“莫家对血统没有柏家那么重视,”他说。“例如你父亲或许是柏家的私生子。但他是特别的。”
“我才不会在乎我父亲是不是扫烟囱人的后代,”她说。“重要的是他爱我母亲,而且让她快乐;更重要的是,不管他做什么,他要把事情做到最好。我重视这样的个性和努力,而不是血统。”
维尔本想提醒她,柏家从来是最势利眼的,但是他们已经抵达二楼,转向家人所住的那一区,当他的心如此痛苦的悸动之时,他无法再说俏皮话。
墙上挂了很多画,不是公用房间区那些供外人评头论足的正式画像与风景画,而是将历代莫家人之家居生活呈献于画面的、比较亲切的个人的景象,有的是素描、有的是水彩,也有油画。
距离主卧室还有一半的路程时,维尔停在他知道会在那里的一幅画前。这是十八个月来,他第一次看它。现在,他用心且刻意地看它。他的喉咙紧缩,胸腔无法呼吸。
“这是罗宾,”他对妻子说。他几乎说不出话,但困难是预料中事,他也早有全盘承受的准备。“我跟你说过他,”他继续。“丽姿与艾美也跟你说过他,现在你看到他了。”
“一个美丽的孩子。”她说。
“的确,我们有其他的画像,但这一幅是最好的。”紧绷的感觉稍微降低。“这一幅最像他。画家捕捉到他的微笑,他那好像拥有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笑话、而且打心底高兴出来的那缕微笑。查理也有这种笑容。天哪,过去的我真是最大的傻瓜。我怎会不懂得应该拥抱那个笑容,并随身携带?只要看着他,你不想看见阳光都不可能。老天知道,我多么需要阳光。”
“那时的你并不想找到阳光。”她平静地说。
他看入妻子眼中,深刻的理解出现在深深的蓝色里。“要不是你教了我方法,我也不会找到。我说着他,丽姿和艾美说着他,”他的声音已经比较自信和稳定了。“事情越来越容易接受。但是,我仍然很担心有没有能力在今天的这一刻看着他的眼睛。每次只要想起跟他有关的回忆,我都很痛苦,我并没有处理得很好,可怜的孩子。只要想起他,我就想起我身边的死亡、毁灭和冰冷黑暗的愤怒。这其实很不公平,因为那孩子在那六个月的时间里,只曾带给我无穷的欢乐。”他的眼光回到画像之上。“我会永远的怀念他,也会因此而哀伤。但是,我也拥有快乐的回忆,而且非常的多。这是他赐给我的福气,而且我还有那么多的家人与我在一起。这又是另一项福气。”
他可以在画像前多做逗留与倾诉,但是,怀念、分享、倾诉的时间很多。
反正,他已经决定要做一件事,而且那必须最先做好。
他打开公爵起居区的门,领她前往主卧室。
那是一个巨大的房间,专为一家之主设计的,但也非常暖和。十月下旬的阳光把橡木护墙板照成金色,好像正在燃烧,也把床的四周与窗上的蓝色纬带照得金光闪闪。床的本身也很大,刻有精美的图案,乃是几百年前为招待詹姆斯一世(译注:一五六六——一六一五,苏格兰玛丽女王之子,因伊丽莎白一世无后而成英王)而特别制作的。
“上一次见到这张床,是为罗宾送终,”维尔对妻子说。“我的记忆是一个垂死的孩子,这个回忆既甜又苦,但是想起来已经不再滴血。它已和其他的记忆都在我的心中。我现在相信我并没有太迟,我在他需要的时候赶到他的身边。”
“我自己也有不少类似的回忆。”她说。
她也曾守候临终的家人,握住心爱之人的手,感觉脉搏渐渐微弱,并终于随着生命的消失而消失。
“你母亲、你妹妹。”他说。
她点点头。
他走到她的面前。
“这将是我们在这个房间的第一份回忆,”他说。“我希望它是完美的,我们必须用它来建立我们在这里生活的基调。因为,这里是‘家’。”
她看看那张床,再看看他。她的嘴角似有若无的扬起来。
她了解。
他的目光往下。
她穿着一件新做的衣服,浅浅的薰衣草色,领子上镶有毛皮,扣子从颈间直到衣摆。“这么多扣子。”他的手放到第一颗上面时,低声嘀咕。他的嘴同时落在她的唇上,开始亲吻她。这吻悠长缓慢而深刻,他同时忙着解开纽扣,慢慢地来到她的腰。
然后,他放开她的嘴,双膝着地,继续努力解开腰下的扣子,但是速度快了许多。
当他终于结束,他的眼睛往上看着她。她肩膀一抖,让长服滑过身体落到地上。
她朝大床走上,只曾扭头给他魔鬼似的一瞥。终于,她斜靠在床柱上,让它帮忙撑住身体,双手伸到层层衬裙下面。
他跪在地上看着,记忆着她让丝质衬裤滑到地上的那一刻。她解开系住衬裙上半身的丝带,领口滑到她的鲸骨紧身褡上,露出隐约就要看见乳尖的迷人胸脯。
她缓缓转身,双手抓住床柱。
他起身,但是一点也不缓慢,立刻除去所有的衣物。她扭头看着他丰满的唇上挂着魔鬼的微笑。
他来到身后。“夫人,这太放荡也太堕落了。”
“我是跟一个最高明的老师学到的。”她轻声说。
他捧住丰美的乳房,在她的肩膀与背部印下无数的吻。感觉到她因愉悦而轻颤,急切地迎合他并从内心深处燃烧起来。
“我爱你,”她说。“请这样爱我。”她将美丽的臀部压向他的胯间。
细棉布拨弄着他肿胀的男性,足以让人疯狂的折磨使他发出沙哑的笑声。在公开的场合,她可以用那双冰冷的眼睛让人吓得无法动弹。私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全身都是火焰,是最没有禁忌的荡妇。
他拉起衬裙。“像这样吗,夫人?这是你要我做的方式?”
“是的,目前是的。”
他握住她,手指插入丝般的毛发中,找到液态的火。来吧,她说,跟他一样不愿等待。
他进人她,以她所想要的方式,因为据她的理解,这也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这个房间充满热情、欢笑和甜言蜜语所造成的回声。他们本身都不是怯懦温文、故作正经的人,那不在他们的天性里面。他们都是叛逆的、勇往无惧的、热血奔腾型的人。他们不那么文明,以后大概也不会。
所以他们奔放的做爱,充分发挥他们的本性,然后到床上又做了一次。又一次。激狂、欢乐、发出许多的声音,而且毫无禁忌。
终于,当他们筋疲力尽地躺下来,潮湿而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热情的气味弥漫在空中,在黄昏薄暮金色与红色的夕阳馀晖中,他们的爱的声音似乎在房间里回荡、又回荡。
“哎,某位老人终于能在晚年拥有温暖的回忆了,”维尔说。“也让他会想活到很老很老。”
“你最好要守信,活到很老很老,”她说。“不然我只好找别人了。”
“如果你想找取代的人,我劝你早早放弃,”他说。“我是不可取代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具备了所有能够满足你的条件。”他慵懒地爱抚她柔滑的胸前。“尽管把柏家那种可以将人变成石头的眼光射在我身上,我一点不怕。你高兴怎样把我打得团团转都没关系,因为我不会受伤。尽管把你可恶的脑袋想得出来的任何怒气都发泄到我身上,我一定会非常用心地跟你吵。我知道,惹是生非是你的专长,你是柏家的魔鬼后代,也只有莫家的惹祸精足以跟你匹配。”
“那你最好别太早开溜,小心我追着你到地狱去。”她说。
“我知道你会,”他大笑。“即使到达地狱入口你也不会放弃的,即使烈火烧着你、魔王对你怒吼。不过,我会设法把那种事尽量延后。”
“我也不能再苛求了,对吧,”她说。“你都尽力了。”
“你绝对可以相信我会尽全力做第一个活得最久的莫家人。”他的手指慢慢滑到她的小腹。“何况,我是如此好奇,我们制造出来的第一个惹祸精会是个怎样的小魔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