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室内春光无限,幸好其他员工都已下班,不会有人突然冲进来,门外只有小黑和小黄守着,两只忠狗竖起了耳朵,不懂怎么一直有怪声,就像附近猫儿在发情……
第5章(2)
谈恋爱除了用心也要用脑,翁育农开始运作一项计划,名为——“爱上台东之你不要走”……
尽管他已多次拥有她的身子,她的心对他仍是一个谜,除了事发时那句“我想你”,她从未说过任何情话,当然也不肯给他承诺,为了把她绑在身边,他必须更努力打拚。
因此,一有空他就开车带她出游,上山下海,探索秘境,想用美丽风光把她迷住,如果这还行不通的话,可能要收集各大寺庙的符纸,偷偷烧了符仔水给她喝。
每到周末就得往外跑,林家瑜也习惯了,上了“阿吉”(车名)才问。“今天要去哪里?”
“电光。”翁育农发动了车辆,顺手摸摸她的手,这小手能一直让他握著吗?就看今天的表现了!
“这是地名?”台湾的地名真是无奇不有,这阵子他带她走过很多地方,利稻、下马、鹿野、都兰、三仙台,妙得让她想忘也忘不了。
“嗯,关山镇电光里,那里也有很多稻田,我得去巡一巡。”
吉普车开上一九七号县道,北起池上乡,南至台东市,一路上都是自然田野,他们打开窗户让风吹进,也让耳朵享受虫鸣鸟啼。
“好美。”她忍不住叹口气,她在台北生活十年,除了回台南老家,很少往其他县市跑,现在才发觉台湾真是宝岛。
“你喜欢台东吗?”
“嗯。”台南也有不少美景,但台东更纯朴、更原始,就像她身旁的男人,单纯得让人舍不得污染(虽然在某方面是他比她更坏)。
“前面有一段碎石子路,可能会比较颠簸。”从延平乡鸾山37K到关山镇宝华山23K路段,没有铺设柏油或水泥路面,观光客和外地人看了都会吓一跳。
她从来没听说这种事,县政府没钱吗?“为什么不把它盖好?”
“这是全台唯一的碎石铺面公路,长达十四公里,地形奇特,以泥岩为主,每次只要台风豪雨,路基和边坡都会崩塌,就算铺了柏油一样损坏。”
他说得非常仔细,她听得非常不安。“这么恐怖……”
“放心,阿吉很强的,什么路都走得过去,我开过好多次了,相信我。”他第一次经过时也觉诧异,后来习以为常,反而欣赏起这一段路,回归最原始的自然。
“好吧。”她当然相信他,这么善良的男人不会唬她的(应该吧)。
一开到碎石路,除了车身颠簸震动,大致上还算安全,一路上都没有其他人车,只见蝴蝶翩翩飞来,仿佛世外桃源,只是远离了人群和文明,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
“育农,我觉得有点怕……”她只是习惯农村生活,可不懂得野外求生。
他仍一副平常表情,拍拍她的手说:“没事的,十四公里很快就开完了。”
说是这样说,路况却越来越糟,杂草比碎石多,甚至有积水,眼前忽然出现断崖,路面变窄也就算了,护栏居然不见了,山侧还有崩落砂石这根本不是人走的,除非是鸟才能飞过!
翁育农指向窗外说:“这里的地形最特别,你仔细看那山壁纹路。”
拜托,她哪有这种闲情逸致?一心只祈祷老天保佑,让两人安然度过难关。“你慢慢开,一定要小心!”
谁知就在最险峻的地方,他突然踩下煞车,她的心紧揪成一团。“不会吧,车子坏了?”
卡在这种山崖上,进退不得,又找不到人帮忙,就算打电话找拖吊车,也不知要等多久,她拿出手机一看,居然无法通话,这下完蛋了!
翁育农拉起手煞车,说出开场白:“车子没坏,但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等离开以后再说啦!”现在是什么情况,难道他要跟她谈心、谈米?
“家瑜……”他从口袋拿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枚钻石戒指。“你愿意把这枚戒指戴上吗?”
钻石太美丽、太耀眼,她的视线立刻为之蒙胧,但不确定是因为感动还是惊恐。“为什么……选在这种时候?”
一般说来,求婚应该在气氛浪漫、环境优雅的地方进行,现在他们可是在山崖边耶!
他抓抓后脑傻笑。“我阿公说要这么做,你才会答应,其实我也不是很懂,我以前没跟别人求婚过。”
瞧他一副天真无辜样,她相信这不是他的主意,翁阿公果然姜是老的辣,翁阿嬷当初也是这样被逼的吧?生死存亡的关头,叫人怎敢不答应?好狠毒的一招!
“好,我答应你,拜托快带我离开这里!”不管怎样,活下去最重要,离开后要打要骂就再说了。
“真的?你愿意跟我结婚?”事情太顺利,他反而吓到了,还以为要革命十次以上才会成功,看来真要包个大红包给阿公,这下他可以娶老婆了!
“我愿意!”她高声强调,他不用怀疑,他确实得逞了。
“那……我可以帮你戴上戒指?”
“要就快一点!”她往窗外一瞥,希望悬崖不会崩塌,她还想看到明天的太阳。
他因兴奋而双手颤抖,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把戒指戴在她左手无名指,而后在她手背上吻,许下终身承诺:“家瑜,我永远爱你,只爱你一个。”
“好好,我知道了,快开车吧你!”她知道自己的反应欠佳,但忍耐已到临界点,若不是怕引发落石,她早就放声尖叫。
“是!”他的天使总算给了承诺,在这一刻就算有落石也像鲜花,多希望这条路没尽头,就这样开到天涯海角,他的右手握著她的左手,她的左手戴著他的戒指,多么完美的牵手关系。
“双手都要握方向盘,你不想活啦?!”
强烈的抗议让他收回手,吐了一下舌头,全神贯注在路况上。
这段十四公里的碎石子路,将是林家瑜水生难忘的回忆,就在这儿她接受了他的求婚,就在这儿她感觉世界只剩两人,相依为命,死了都要爱……
当晚他们住在东海岸一家民宿,吃过晚餐后,坐在面海的落地窗前,听著太平洋的浪,吹著太平洋的风,感觉水恒就在其中。
如此良辰美景当然要谈情说爱,翁育农抱住佳人想来场掏心大戏,林家瑜却甩开他的手,恨恨的说:“不准碰我!今天你竟敢骗我,快把我吓死了!”
直到现在她仍忘不了生死关头的震撼,还要面对他半胁迫半深情的求婚,不知多少根黑发都吓白了。
“对不起,以后我不敢了,保证就只有这一次。”就像男人带女人去看恐怖片,希望女人能依偎在他怀里,原来恐怖也是种催情剂,这都是阿公教他的。
“哼!”她左手戴著戒指,忽然感到一股沉重,就这样被套牢了吗?
“天使家瑜最心软了,拜托原谅我好不好?”
“我才不是天使,如果哪天我让你伤心,你就不要太惊讶。”事情发展跟她的计划相差太多,现在她是骑虎难下,有股冲动想要坦承一切,却又不愿破坏这美丽时光。
总之,该来的总会来,幸福不会属于她,天使与魔鬼共住在她心中,还常常打架摔角,最后只怕是两败俱伤。
他不以为意,仍笑嘻嘻的说:“你怎么会让我伤心?你对我这么好,还答应要嫁给我!”
“人生很漫长的,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只要你爱我,什么事我都能接受。”他不是活在高塔里的学者,他幼年失去双亲,长大后独自在异国求学,一开始做研究也不顺利,刚回台东时没有人相信他的本事,活著本来就有很多挫折,只要她能继续与他相爱,世界末日也不足惧。
“如果我不爱你呢?”说真的,她也不懂自己对他的感情,深受感动却又藏著怀疑,或许是朱廷辉带给她的阴影,至今她仍不敢相信会有真爱。
“我听到喽!”翁育农的语调振奋起来,双眼发亮。“你刚才说如果你不爱我,这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所以在现实中你是爱我的!”
这是哪门子的逻辑?她惊讶于他的反应之快,或许他并不是真的傻,而是大智若愚。
“你真会说话。”
“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对女孩子根本没辙,自从遇到你,我才开窍的!”最近他受到莫大启发,原来他痴呆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跟她相遇,然后大展长才!
“你这辈子真的只爱我一个?”世上有那么多可爱迷人的女孩,他完全不会心动?
他拍拍胸膛,承诺道:“你嫁给我就会知道了,我用时间证明给你看。”
“如果最后是你不想娶我呢?”当他发现她的真正目标,还会想跟她结婚吗?
“你今天怎么了?像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他再痴呆也感觉得到,她在钻牛角尖呢!
“我只是……因为太幸福会有点不安。”
这下他可紧张了,握住她的双肩问:“那该怎么办?我们一定要想想办法,不然你会因为太幸福而得恐慌症!”
“不如……用身体给我安全感吧。”说那么多也没用,趁著还能爱,就用力爱。
“遵命!”
恋人们的夜晚,总在激情和余温之间轮回,尤其当一方有了离别的预感,只能从一次次的拥抱,得到最深刻的存在感。
太平洋的风继续在吹、浪继续在拍,何时人们的心中才能真正太平?
第6章(1)
周一上班日,当研究室大门开启,翁育农看到来者愣了一下,还以为是他的天使,原来是他的老板。
黄信元一进来就笑说:“我不是来叫你吃饭的,我知道你有女朋友会照顾你啦!”
“都是托老板的福。”说到心爱的女友,翁育农笑得好不灿烂,感谢当初老板替他制造机会,若不是朝夕相处的效果,他可能还不懂什么是爱情。
“怎么样?你们哪天要请吃喜酒?”黄信元差点被顾问的笑容给闪瞎了,这小子原本傻乎乎的,一交了女友就变了样,整个光芒万丈了起来。
“家瑜已经答应我的求婚,我想先去拜访她父母。”
黄信元只是开玩笑问问,没想到事情这么大条。“动作还真快呢,恭喜恭喜!”
“到时要请老板多帮忙,我对婚礼的细节不太懂。”
“那当然,你就像我自己的儿子,你终于要娶老婆了,我一定给你们办得风风光光!”看是要电子花车、金光布袋戏、电音三太子,他通通请得到。
“谢谢老板,我会更努力工作的。”翁育农深深一鞠躬,成家之后更要立业,他要给老婆孩子过好日子。不知家瑜什么时候才肯喊他老公?她那么好强,他得比她硬(这里是双关语)才能让她幸福!
有了结论,两人谈起工作上的事,公司预各成立有机肥厂房,自己制造、自己生产,利用瓜果和微生物肥料,以改善土质、增强地力……(以下省略专业知识一千两百字)
在他们讨论热烈之际,一阵急促脚步声接近,门一开,原来是前任会计彭婉丽。
“老板,事情大条了!”彭婉丽满头汗又喘著气,一副快中风的样子。
翁育农见状倒了杯温水。“彭阿姨你先喝点水。”
“怎么啦?你那家店出事了?”彭婉丽退休后开了家租书店,生意兴隆,黄信元也去光顾过,尤其最近有一套“宝岛王者系列”,听说很夯。
彭婉丽喝了半杯水,又喘了几口气才说:“不是啦,是我们米厂有贼!”
这回答让两个男人都一愣,黄信元摇头说:“怎么可能?小黑和小黄这么厉害,我们还花钱装了电子保全,翁老师和家瑜又住在这儿,从来都没出过事啊。”
“唉……就是有内贼啊!”彭婉丽拿出一张新闻剪报,已经有点绉巴巴的。我今天心血来潮就想整理资料,结果发现一件大事,这个得第二名的农民叫林金泰!
“那又怎样?”黄信元和翁育农都记得这号人物,之前在台北的颁奖舆礼见过面,对方那仇视的目光让人不太舒服。
“我看过林家瑜的身分证影本,她父亲也叫林金泰,而且她的出生地就在台南!”米厂内可能只有她注意到这点,毕竟谁会去调查员工的父母,又不是什么知名通缉犯。
事情确实挺巧的,黄信元也有点动摇。“会不会是同名?林金泰这名字很普通。”
“我也有想到这点,就拜托台北的老同学帮忙,会计这行很多都是学长学姊,我同学很快就找到熟人询问,结果林家瑜之前的公司说,她家确实是种米的,拿过亚军米跟同事分享,之前她还骗我说是种水果的,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经过此事,彭婉丽不免叹息到这把年纪了,才发现自己该走侦探或仙姑路线,无论眼力、记忆力和判断力都是一流人才啊。不过现在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翁老师好像快晕倒了?
翁育农确实头晕目眩,要扶著桌子才能站好,他想起两人定情的那个雨夜,他从台北赶回来,发现家瑜在研究室,当时他问她原因,她说是想念他,还突然强吻他,难道是在掩饰内情?她对种稻过程相当感兴趣,原来是想替她父亲探查敌情?
黄信元看顾问脸色不对,忙道:“翁老师,你先别紧张,我们得找家瑜司清楚,听听当事人怎么说。”
“对啊,我也希望是误会。”彭婉丽要来之前迟疑了好久,但不说出来的话,公司未来堪虑。
“你们在这等著,我去叫家瑜过来,这件事先不要让其他员工知道。”黄信元低头走出研究室,他身为老板必须妥善处理,即使会是最难堪的局面。
翁育农几乎想溜之大吉,因为留下来一定是凶兆,也是他生命中无法承受的痛……
没多久,黄信元带著林家瑜回来,随手关上研究室大门,现在就只有四人对质。
林家瑜发现前辈彭婉丽也在场,又看到翁育农脸色怪异,心中已经有了底,不知算快还是慢,总之这一天到来了,她心中秘密可以解脱了。
黄信元仍存有一丝希望,客气问:“家瑜,你父亲叫什么名字?家里是做什么的?”
林家瑜猜得出这些司题的涵义,其实她早有预感,当一个人站在幸福的崩峰,接著可能会是下坡,或者跌落谷底,永世不得翻身。
嫌犯不肯回答,彭婉丽干脆直接指认:“我看过你的身分证影本,你父亲就是林金泰,没错吧?”
林家瑜点头,无可否认。
黄信元这下心冷了,追问道:“如果你父亲真是得第二名的林金泰,你们跟我们算是竞争者你是不是想来窃取商业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