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天,早晨醒来后他觉得有点古怪,印象中,好像有个女孩子扶他进屋,然后打开他的房间……
那个女生是谁?他记得对方年纪不大,留着一头短发,率性自然的打扮……他真的对她没有印象,也许再见一次面他回想起来,但现在就是想破了头还是不知道她是谁。
“会不会有人想趁机敲诈?比方说……利用试管婴儿哪一类的?”柯老师一个月收入少说五六十万,长相英俊,口才流利,多少女学生爱慕、男学生羡慕,被当做肥羊也是预料中的事。
“要敲诈,对方早就开价了,而且上个礼拜,我还在信箱里收到一个信封,里头有一万五,说是要补贴小孩的奶粉钱。”
蒋士杰这下无言了。看来对方是吃定了柯岱陵会帮她带小孩,索性出钱不出力,把烂摊子丢给他。
这行为跟只付赡养费的前夫有什么不一样?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先找保母帮忙吧!”柯岱陵叹道。
“找到了吗?”
他搔了搔头,“原来找保母没有想象中简单,不是不合我意,就是我女儿不喜欢,目前小孩大部分是我在照顾,还有隔壁大婶偶尔会帮忙……说也奇怪,我明明面试了那么多慈眉善目的保母,但只要她们一抱巧巧,巧巧马上哭得天翻地覆,不管怎么安抚都没用,唉!”
“巧巧?”
“我女儿,柯巧巧。”
真是个可爱到令人发麻的名字。不过身为局外人的他,是没有资格发表意见的。
“那就好啦!既然有人能帮忙带,那就请她照顾小孩喽!”
“问题是,她不要啊……”
第2章(2)
此时柯岱陵搁在桌上的手机无声地震动起来。他一看来电显示,立刻拿起手机走到门口,唰的一声打开门——
“你来了。”
大婶三不五时回来他家帮忙,多半是帮巧巧添购一些生活用品。来之前,她会非常体贴的先打手机给他,请他帮忙开门,免得惊吓到巧巧,而不是像某个笨蛋那样疯狂按门铃。
就见隔壁大婶提着大包小包,大喇喇的走进来,丝毫没给他客气的。
趁着大婶在客厅整理东西,蒋士杰将柯岱陵拖到旁边——
“啊,她谁啊?”
“就隔壁大婶。”
上了年纪的女人多多少少都点中年发福,这他能理解,但也没必要把家里窗帘连拆下来披挂在自己身上吧!瞧她里头是一件咖啡色上衣,外头罩着灰灰黑黑、染成深浅不一的长麻褂。咦,她后脑勺那是什么东西?一支鲜艳到家的黄色六角型发簪,不,不是发簪,是飞龙牌铅笔!
“她来干么?”
“帮我买一些巧巧要用的东西,别看她那样,她可是小说家耶!巧巧的名字就是她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崇拜。
“写小说?那她哪有时间帮你顾小孩?”
“可以啊!她都是白天工作。”
“白天?不是晚上吗?”一般小说家不都作息癫倒,昼伏夜出。
柯岱陵耸肩,没想太多。“我怎么知道,她说白天就白天。”
“呃……如果让她跟你女儿走太近,会不会有不良的影响啊?”比方说,打扮举止跟她一样。
“没办法,巧巧只听她的话。”
“你女儿真刁钻。”他摇摇头,跟着柯岱陵一起走回客厅。
“你买了什么?”柯岱陵走到她身边,帮她整理东西。
“奶粉,尿布,还有几条毛巾和浴巾——你不能再拿以前用过的毛巾来帮她擦脸了,小心细菌感染,还有几个抗菌奶瓶,这个蒸汽消毒器可以用来帮奶瓶消毒,记得每次泡牛奶之前要消毒一次……”
“看来应有尽有了嘛!”果然交给她,万事OK。
这样他还要保母做什么咧?
“还有这个——”大婶弯腰捞出两个装着牛奶的奶瓶。
“这是我跟朋友要的一些母奶,如果你女儿喝不惯奶粉,就弄一点给她喝吧!要是喝不完,记得要拿去冰。”
两个大男人互看对方一眼,内心的想法在彼此眼神中相遇,接着“恭恭敬敬”地捧着那两瓶奶瓶,很有默契地嘴角上扬……
“不准偷喝!”大婶突然出声叮嘱。
男人们听了,爆笑出声。
“你、你怎么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真不愧是大婶。”这个大婶真是奇葩,这么了解男人。
一道锐利的眼神瞬间透过空气扫向两人。“我不是大婶!”
是是是,女人不管长什么样子都很介意人家讨论他的年纪,这个他们能理解。
陡然从房里传来一阵哭声,打断了两个男人的大笑声,只见两人瞬间倒抽一口气,柯岱陵更是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冲进房间抱起女儿,然后一脸苦瓜地走出来。
“今晚不能睡了……”
蒋士杰原本是对这位传说中的谜样女主角非常好奇,但过没多久就吓得落荒而逃,连忙说晚上有事便先行离开。他就是看见平时在讲台上意气风发的柯岱陵,现在竟拿着兔子玩具装可爱,努力想逗女儿开心,他当下决定提早离开。小婴儿可爱是可爱,但要是自己的小孩,还得二十四小时伺候她,他还是宁愿选择单身生活。
“你找保母找得怎么样了?”
等蒋士杰离开,大婶才从他怀里接过巧巧,搁在怀中拍抚她。
“你穿这件衣服?……巧巧会不太舒服吧!”她居然把麻布袋直接套在身上!当然,他不好评价人家的衣着风格,但是要是磨破巧巧粉嫩的脸颊,他可是会心疼的。
“这是天然棉。”
他大惊。“棉?不是麻吗?”拉起罩衫一角仔细一看——好吧,他看不出来,不过摸起来细细软软的,应该不会磨破巧巧的脸蛋,姑且信了她。
懒得理他的大惊小怪,大婶又问一次,“保母呢?”
“呃,再给我一点时间吧!”
“都两个礼拜了。”大婶眯起眼问题,“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找?”
“有啊!可是巧巧很挑剔,陌生的女人一抱她,她就哇哇大哭,怎么也停不下来,她还是最听你的话,我看,你跟巧巧合得来,你真的不考虑当巧巧的保母吗?”
连想都不用想,她直接否决。“不要。”
“拜托——”柯岱陵差点没跪下来求她。“我已经一个月没去夜店、没去健身房、没好好休息,光是照顾她就花去我大部分的时间,更别提我还要工作,准备教案,改考卷……再这样下去,我会得忧郁症!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能好好睡一觉。”
“知道照顾小孩很辛苦了?”大婶睨着他。
他用力点头。
“……好吧,巧巧今天住我家,但明天八点前你得接回去,一个礼拜之内找到保母,过了一个礼拜,要是你还找不到合适的人,就算你再抱着巧巧来按我家门铃,我也不会理你!”
“谢谢你,谢谢你!”睁着感激的双眼,柯岱陵突然好想唱上一首“感恩的心”。
“我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在睡觉之前,”她皱着眉指指他身上的一片狼藉,“先去洗个澡,换套衣服吧!”
由于不必担心女儿今晚会不会哭闹,柯岱陵此时松了一大口气,伸伸懒腰,竟瘫坐在沙发上。
“我还没吃晚餐呢!”他累得不想动。
“你到底在搞什么?”
“我下午带巧巧去打预防针,回来后她就开始起红疹,我以为她过敏什么的,又带她去看医生,医生说是天气太热的关系,叫我要常帮她换尿布……这么一折腾,都九点多了。”
大婶翻了一个白眼。“我不是叫你是三个钟头帮巧巧换一次尿布?”
“我会忘啊!三个钟头检查一次尿布,四个钟头喝一次葡萄糖水,六个钟头喝一次牛奶——老天,我哪来那么多时间盯着她下一秒要做什么!”
大婶哼了一声,低头逗巧巧,小声地说:“你才知道……”
“我猜,孩子的妈八成比我还懒,发现照顾小婴儿居然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所以才索性把孩子丢给我照顾。”
“少抱怨了,”她踢他一脚。“你先去洗澡,我去厨房炒个饭。”
“谢谢你,大婶。”望着她的背影,柯岱陵感恩、感恩、再感恩。
“你叫我什么?”握着锅铲,她转身给他一个充满警告的眼神。
“呃,我是说……”对喔!女人很在意年纪的。“话说回来,麻烦你那么久,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林静。”
“哇——”他忍不住说:“好少女的名字!”
她本来年纪就不大啊!
“咦,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耶……”
“你听过的是‘宁静’。”
“是这样吗?”
再也受不了他的龟速慢慢拖,她催促,“快、去、洗、澡!”
他喜滋滋地抓起衣服进浴室后。没多久,林静端出一盘香喷喷的蛋炒饭,看着客厅一片凌乱,她再也受不了,顺手帮他把凌乱的杂志与垃圾整理干净,还有几件披在沙发上的衬衫也被她收拾到洗衣篮内。
一个男人,再加上一个小婴儿,除了等于一团糟以外,她从来不抱任何期望。
过没多久,柯岱陵一脸满足地从浴室走出来,清新的男性气息在瞬间布满整间屋子,林静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炒饭!”如饿虎扑羊般,他飞奔到桌前,端起盘子立刻狼吞虎咽起来。
这一个月来,他每次吃饭都心不在焉,生怕下一秒巧巧又开始哇哇大哭。现在有林静在,他终于可以饱餐一顿。
“吃慢点。”
“这、这真是太好吃了!”他感动到快哭了。
托着腮,看他津津有味的吃相,林静忍不住问:“真有那么好吃?”
“超级好吃……”他补充。“有妈妈的味道。”
林静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原本想补踢他一脚的,但转念一想,立刻收回念头。
有妈妈的味道,也没什么不好。
酒足饭饱后,柯岱陵一脸满足也一脸疲倦地向她打声招呼——压根没注意到客厅和厨房整齐不少,便回到房间往床上一倒,再也不省人事。
她皱着眉帮他把房间窗户关上后,盯着他的睡脸好一阵子。
严格来说,柯岱陵长得相当不错,饱满又光滑的天庭,让他就算再怎么累看起来还是精神奕奕,而那副高挺的鼻子让他的脸型立体不少,宽松的T恤底下是结识的肌肉——这个她知道。
不过她也知道,男人长得帅没用,这家伙,在外面号称数学名师,上榜率号称北区最强,多少补习班想要重金礼聘他到班教书,但其实他回到家后只是小孩子一枚,一沾到床就睡的习惯从来没变过。
“哼!”冷哼一声,她从口袋掏出一支手机,将镜头瞄准他,喀嚓一声拍下他的睡相。
虽然她知道男人长得帅没用,但帅哥还是人人爱看,何况,可以从他身上找到灵感,有何不可?
抱着柯巧巧离开他家前,林静低头看着怀中的小女婴,皱起鼻子朝她扮鬼脸,而小女婴也非常配合的呵呵笑起来,挥舞着双手想抓住她。
“你啊你,别让你老爸太难找保母好不好,这样我什么时候可以摆脱你啊!”
巧巧像是听得懂似的,嗯嗯哼哼的几句后,又笑了起来。
眯起眼睛,林静逼近她。“别跟我来这招,你还那么小,根本不可能记得我。”
巧巧张大嘴巴,深深打了一个哈欠,闭眼想睡了。
林静叹口气,都怪自己太心软了,结果小孩又回到她身边,唉!
第3章(1)
林静一手托住下巴,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头夹着笔,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上的剧本。
眼前三台摄影机固定在前方,每一台都有自己的任务,镜头紧紧盯着舞台上的男女主角,每个表情都没放过——台湾的乡土剧,权力斗争,外遇离婚,豪门恩怨,祖孙情深……恩恩怨怨全在今天杀青。
坏人最后死得惨兮兮,好人终于洗尽冤屈,苦尽甘来,皆大欢喜——
想到只要这部戏一结束,她就可以不用每天像在灌蟋蟀一样的灌咖啡,逼自己在电脑前面想着那一句又一句的白烂对话,她就开心!
乡土剧的剧情每天都在变,而且撒点狗血才有人看,但若撒得太过火也是会有观众上官网抗议的,所以该怎么从中找到平衡点就很重要啦!
导演一声卡,长达五百六十三集的长青乡土剧终于杀青,平时不太会和大家一起应酬的林静叹口气,这种杀青的庆功宴她推不掉,只好和大家一同到订好位的餐厅用餐。
才刚找好位子坐下,身旁立刻落下一个人影,她不用转头,光闻味道就知道来人是谁了。
“静,辛苦喽!”
“大家都很辛苦。”
“哪比得上你呢?”一落坐,来人立刻体贴地帮她倒了一杯无糖绿茶,还狗腿地假意要帮她按摩。“你看你,为了写完结篇出国找灵感,回来胖了一大圈,牺牲真大,接下来你可得要好好休息,瘦回原本的样子。”
林静挪开那杯无糖绿茶,迳自拿了一个杯子替自己斟满啤酒。“这样子没什么不好,比较清闲。”
旁边助理Joy噗一声,差点没把嘴巴里的啤酒喷出来。
大角都知道男配角谢言声苦追林静多年,从他一开始接这档戏开始,就对林静穷追不舍。
其实,想追林静的人不少,但就数谢言声最死缠烂打。
想林静高挑的身材,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眼神中有一股与世独立的空灵气质,再加上立体有型的五官,她是圈内人公认的三十年来最美艳动人的编剧。有这种天生的优势,却只躲在镜头后面写剧本,真的是糟蹋人才。
到荧光幕面前露脸是多少少女梦寐以求的事,哪怕是个小配角都好,导演也不知道劝了她多少次,但她除了写剧本之外,对“抛头露面”的事完全么兴趣。
当她还是编剧助理时,她的母亲林燕香曾来剧组探过几次班,大家才发现她那惊为天人的靓丽外表遗传自谁。五十几岁的妇人,却拥有一张亮丽脱俗的娃娃脸,眼角的痕迹看得出她历经风霜,但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不同于林静率性气质的温柔女人味,不难想象她年轻时迷倒了多少青年才俊。
她母亲因为常到剧组探班,认识了电视台的王牌制作人赖祺正,两人认识不到半年便决定闪电结婚。自从赖祺正晋升为林静的继父后,就算她再怎么不想靠关系,也从原本小小的编剧助理,有了更多崭露头角的机会,写了几部乡土连续剧。
不过,她母亲决定结婚的事,让林静很不能接受。当然她希望母亲能得到幸福,所以这几年,她非常努力赚钱,写剧本,就是希望能让母亲过好日子,可万万没想到,母亲最后还是选择投入男人的怀抱。
赖祺正对她母亲很好,但林静还是不信任他,认为天下乌鸦一般黑。难保他不会做出和她亲生父亲一样的事情。在他们结婚后,她几乎断了和她母亲的联系,就连未婚生子的事情,也没让母亲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