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嗯……当初我和铠分开的时候,他提过要给我一笔钱,我一直没有拿……」
爱德这次是真的怔住。无论琬琬找上汪迎铠是为什么,金钱绝对不是他预期会听到的答案。
「琬琬,妳是不是碰上什么麻烦了?」爱德机警地问。
「不是什么大麻烦,但是我现在很需要六十万美金。我知道这是个很过分的要求,但是,你可以请他直接给我现金吗?」
如果换成任何人,萧琬琬不敢说对方一定立刻拿得出六十万美金,但是汪迎铠不同,他做的是赌场生意。他或许不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却绝对是世界上现金最多的人之一,即使只靠他自己的能力,六十万都是九牛一毛。
「琬琬,妳开始让我担心了。仁慈一点,别吓坏老好爱德,告诉我妳为什么突然需要六十万的现金吧!」
琬琬陷入挣扎。「我有一个朋友的小孩需要去美国动换肝手术,可是医药费很贵,时间又很赶……」
爱德完全感受到她只想速战速决的念头。他心头暗笑:姓汪的小子,机会虽然来了,看来这关没那么容易过。
「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当然非帮忙不可!」爱德故意翻动文件,把纸张弄得沙沙响。「我看看,当初铠同意付妳两百万美金的赡养费,对吧?」
「我只要六十万的现金就好!」她重重强调。
「好。我先打个电话给他,请他签署几份文件,接着再把文件寄给妳,妳签好之后寄回来给我,银行那里就可以拨款了。我想想看,这样一来一回大概半个月就可以了。」
琬琬急了。「不行,我最晚这两天就要拿到了!我知道这个要求很仓卒,可是……可是他有钱的,我知道他有钱,你不能请他先汇给我吗?所有的文件该补上的,我事后一定都一起补上。」
「可是协议书上的内容有所改变,我一定要让两方都签过字才能进行的,这是正规的法律程序。」爱德听起来很为难。
「……」她在电话那头惶急得不知该说什么。
「当然,除非妳愿意跑一趟美国,亲自来签这些文件。」饵丢出去。
琬琬的手握紧话筒,「我没有打算再去美国……」
「只要文件一签好,会计师在隔天就能立刻汇款了。」爱德抛出更诱人的饵。
那一端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
「好吧,我去。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请说。」其实爱德不用想也知道她的条件是什么。
「我就去律师事务所签字就好,我……我和铠好像没什么必要再碰面……」
看吧!
「不如这样好了,我前一天先飞到拉斯维加斯拿文件给他签,妳跟我约在那里碰面。我呢,就不告诉汪先生妳也来了,等妳也把文件签好,钱一发出去,两方人马都皆大欢喜,这样如何?」
一听要再踏回他的地盘上,琬琬颈后的每根寒毛都竖起来。但是听起来,这的确是最快的方法。
她的语气无奈到爱德想笑出来。
「好吧,我明天就飞过去,一切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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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起的时候,汪迎铠正在享用玻璃迷宫最顶级的按摩服务。
「汪先生,这个力道可以吗?」按摩师轻轻推拿他颈上的几个压力点。
「嗯……」男人舒服地哼了一声。
软榻上,古铜色的男体几近全裸,只在臀部遮了一块浴巾,平滑的背肌有如咖啡色的波浪,一路滑向劲限的腰干,再延伸到浴巾下结实有力的臀部。
当按摩师揉开另一处纠结的肌肉时,他忍不住又哼吟了一声。
「汪先生,还有哪里需要重点加强吗?」按摩师开始收缓力道。
「这样很好了。」他闭着眼,懒洋洋趴在自己曲起的手臂上。
细细的电话铃声响起,不一会儿,管家捧着话筒,轻轻敲一下按摩室的门。
「汪先生,您的律师从纽约打来的,他说你一定会想要接这通电话。」为了怕主子怪罪,管家一口气说完。
汪迎铠翻身侧躺,眉扬了一下。
「电话给我。」他终于勾勾手指。
管家松了口气,立刻拿过来。
他先摆摆手,示意两个人都出去,然后转身下榻,无视于全裸的姿态,坐到另一张长椅上伸长了腿。
「爱德,你打断了我的舒压按摩,你最好确定这一切值得。」
爱德听到他慵懒的嗓音,也是一阵轻笑。
「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今年你答应赞助两场儿童慈善晚会,合约已经拟好了,我传真过去给你看看。」
「喔。」
「还有,你要控告国家询问报侵犯个人隐私偷拍的事,我们也要找个时间讨论一下。」
「喔。」
「至于国税局要查税的这件事,我们的税法律师说没什么好担心的,反正你一向按规矩缴税。」
「爱德,你特地在我的休假日打电话来,就为了讲这些有的没的?」他的语音开始出现不祥的柔和。
「喔,我差点漏了,还有一件小事,不过在我这里处理掉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爱德状似不经心地翻翻纸页。「你的前妻几个小时前打电话来,向你要六十万美金的赡养费,不过我知道这对你根本是九牛一毛,所以我已经答应她了。好了,就是这样,祝你今天有个愉快的下午,我得去忙——」
「爱德!」
噗。
「你还有事?」老好人爱德和善地问。
「爱、德!」
啊啊啊,开始磨牙了。
「琬琬好朋友的小孩要来美国换肝,需要一笔医乐费,她特别强调要现金。」爱德逗够了他,终于进入正题。
一听需要用钱的人不是琬琬自己,汪迎铠松了口气。
「……她说要现金就要现金,她当我是提款机吗?」
这是在闹别扭吗?
「成,我马上打电话告诉她谈判破裂,叫她明天不用来美国了。」
「爱、德!」又开始咬牙了。
「琬琬的个性本来就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在所不惜的人,难道你还以为她会为了自己没钱用来求你?」爱德不禁长叹一声。「人家有问题还会想到你就算很给你面子了,小子!」
汪迎铠烦躁地爬爬头发。「……她还好吧?」
「你天罗地网罩了她一身,她还能有什么事?就是听起来担心了点。」
「她有没有提到什么?」例如想见见他之类的。
「除了要求没有必要和你见面?没有。」爱德也干脆地说。
妈的。
「她什么时候到?」
「两天后。拉斯维加斯。那里是你的地盘,你不会要我再问过她才知道她的落脚处吧?」
「知道了。」喀,电话挂断。
什么?这样就挂了?爱德用力瞪着手中的话筒。
这小子越来越没礼貌了!
接着想起刚才琬琬和他通电话,也是忘了说声再见就直接挂断。
唉,这两个年轻人啊,只要一遇到对方的事,便什么都不对劲了。
老好爱德轻笑两声,将话筒轻轻放回话座上。
第八章
「萧小姐,请进。」
服务生替她打开房门,然后将卡片钥匙交给她。
「谢谢。」萧琬琬疲惫地走进来,先在门口的一张小椅上坐下。
双脚伸展的那一刻,她轻轻舒了口气。
服务生俐落地将她的行李袋提进门,其实也不太大,就是一个随身提包而已,毕竟她不打算在赌城停留太久。
依照惯例,她从皮夹里掏出小费——
「萧小姐,不用了,您好好的休息就可以了。如果有任何需要,可以打客房服务,本饭店的分机都写在床头柜的小卡片上。」服务生竟然不收,很有礼貌地告退出去了。
萧琬琬第一次遇到不收客人小费的服务生。但是她太累了,她的疑惑只维持了一秒钟,便撑起沉重的双腿,到浴室里简单地梳洗一下,便将自己投入又软又香的大床。
过去两天简直像转陀螺一般。
她偕着小柊母女,在最快的时间内回了那家私人医院的电话,随即收拾一些基本行囊便出发到圣地牙哥。
到了圣地牙哥,去年接待过郑姊和小柊的同乡会会长又来接机,先载她们到医院附近的一间旅馆。
安顿好之后,她们再去医院向医生报到,问明了可能的动手术时间,接着出来采买当初来不及带的东西。
小柊母女虽然不是第一次来美国,但是上次那回只是做短期检查而已,不像这次有了要长期抗战的准备,于是什么东西都要考虑。等到大致安顿完毕,已经距她们离开台湾超过三十小时,她和爱德约定的日子就在隔天了。
于是她再匆匆订了机票,飞到拉斯维加斯。
等她到了目的地,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钟,而她也超过三十个小时未好好睡过一觉。
琬琬特意选了一间和玻璃迷宫打对台的饭店,以避开某人的势力范围。结果,一到饭店柜台,她上机前才确定好的订房突然被取消了。
「什么?」她疲累得甚至无法大声说话。
「萧小姐,非常非常的抱歉,这绝对是本饭店的疏失;为了表示歉意,我们马上帮您升等到另一间花园套房。」
她只想有张床可以躺下来,至于是住套房还是通铺,她已经不在乎了。
「总算。」她翻开被褥直接钻了进去。
本来就雪白的肌肤,因为过度劳累而更加苍白,双眸下两片深深的黑影。她轻叹一声,在下一秒钟沉入睡乡。
萧琬琬睡得很沉,几乎无梦。直到半夜,仅着细肩带上衣的手臂暴露在空气里,开始感觉到冷,她下意识拉拉被子,将它拉高一点。
拉不上来。
「……」在睡梦中,她又拉了拉。
还是拉不上来。
她意识蒙胧地睁开眼。
一道庞大的黑影悬在她上方,萧琬琬惊喘一声,随即发现自己被困在被子之下。那微微的一挺,让两人的间距有一瞬间缩短,她的唇几乎触到他。
一阵清爽好闻,似熟悉却又陌生的男性气息,淡淡飘入她的鼻观。
是他!
不知道为什么,一颗浮乱的心反而落了下来,定定沉回胸坎。她深呼吸一下,又吸进了他的味道,两人的气息在方寸间交杂。
他的脸孔全隐在暗幕里,只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眸凝聚在她容颜。一开始她选择勇敢的瞪回去。
白光一闪,黑影显然笑了一下。她微蹙着眉,知道这个角度可以让浴室口的小灯照出她的脸,她却完全看不出他的神情,她不禁赌气地闭上眼。
这显然是个战略性的错误。
下一秒钟,黑影轻笑一声接受她挑战,覆上她的樱唇。
「你……」
短暂开合给了他趁虚而入的空间。
他熟悉的味道灌入口中,琬琬心神大乱,一手揪住他后脑的头发想推开他。这个举动和抬手拥抱几乎没有差别,两人的距离反而拉得更近,他索性赖在她身上,将她严严实实地罩在自己的胸怀里。
她转动脑袋想避开他,他的吻却如影随形地吸附着。萧琬琬原本就体力不济,才几下的过招就让她累得气喘吁吁。
最后她只能无力地软瘫在床上,任这毫无忌惮的野兽肆虐她的齿与唇。
「嗯——」再攒了一些力气,萧琬琬又去揪男人后脑的头发。
「唔。」男人终于退开几公分。
唇上的压力稍缓。她娇喘细细,尝到的都是他的味道。这个角度让他的半张脸终于露在夜灯的照射范围里。
他变瘦了。
他的眉还是一样凛冽,深浓的注视依然那样勾人,薄薄的唇一样性感。但瘦了。以前方正的两颊现在整个削下去,虽仍英气勃勃,却更显锋锐无情。
汪迎铠巡视她的每一寸脸庞。细细的柳眉依然弯弯,晶亮的杏眸依然莹莹,雪白的肌肤依然粉粉,清雅娇秀的容貌依然淡淡。除了眼下因为疲劳而累积的黑眼圈,她看起来依然是那个清秀娇美的小书呆。
而且显然离开他之后,依然过得很好。
汪迎铠浓眉一挑,萧琬琬霎时警觉心大作。她两手往他胸膛上一撑,下一个动作就是要推他下床,然后自己翻开身。
她的手才刚撑上他的胸膛,一声低沉的笑,胸膛沉下,她整个人再度沦陷。
黏密的吻贴回唇上,属于他的味道再度侵入她的唇间。大掌拉开烦人的被子,让两人的身体紧密相贴。
她开始发慌,但他的体重将她完全压进床垫里,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最后她决定用消极抵抗。
琬琬闭上双眼,效法木头人躺在床上,随他想做什么她都打定了主意不理他。
汪迎铠马上看穿她的意图,右边的剑眉挑了开来。
「男人是很难抗拒挑战的……」低沉的笑声拂动她耳畔的发丝。
萧琬琬实在是累了,她也不知道那股想哭的感觉是打哪里冒出来的,两年不见,一见面就是他的戏弄。
突然之间,她呜咽地啜泣起来。
「琬琬?」身上的男人僵住。
他慢慢坐起来,风流调笑的俊脸上出现一种小男孩做错事的惊慌。她哭得越来越厉害,最后把自己蜷成一团,脸埋进枕头里,哭到声嘶力竭。
一直到今天,深深印在她脑子里的仍然是那间淫靡的,充满情欲气味的客厅。
琬琬一直忘不了他那一刻的眼神!他看起来很惊讶。就这样。
即使发现她的表情不对,他的神情都还只是讶异居多而已。不是愧疚,不是慌乱,不是心虚。
他以为婚姻就是保护妻子,保护家人,给她最好的生活,两个人恩恩爱爱,快快乐乐就好。至于他过程中必经的逢场作戏,他并不认为这有必要深究。
但,一个人的行为是由观念来引导的,若他只是「为了想让她开心」而暂时改变自己,哪一天他若不再在乎她开不开心,是不是就回去花天酒地?
她想到更早之前他神秘的忙碌生活,还有要构陷汤普森之前经常性的招待对方去春城……她无法不去想,是不是在被她发现之前,他已经过了一阵子这种灯红酒绿的生活?
她越想越觉得无法忍受。
这或许才是她当初那么坚决要离开他的原因吧。
最可悲的是,在经历过一切之后,她仍然爱他。
她但愿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药,服下去之后就可以不再爱那个人,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这种药,所以她不想见他,不是因为已经对他没有感情,而是因为感情还在,千回百转,宁可两个人不要再见面了,也好过互相怨怼。
可是,这个男人永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在乎她的想法。他的温柔其实只是另一种霸道,用来逼她按他的心意去做,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不是吗?
琬琬越想越伤心,整个人缩成一团哭得喘不过气来。
「琬琬。」汪迎铠把她抱进怀里,沙哑地轻唤。
「你对不起我……」她的脸埋进他的肩窝,呜呜咽咽地控诉。
「好啦,一切都是我不好,妳别再哭了。」他拥住她轻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