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要交货,我得全弄好才行。”某人头也不回的答。
“要我帮忙吗?”她问,因为彭瑞安一小时前就先行离去,剩下俞炎翼一个人,她觉得他很可怜。
“你睡吧,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剩下来的工作没办法交给别人,连瑞安也没办法。”
“喔。”她应了一声,却没离开。
好一会儿没听见她离去的足音,俞炎翼回头,就看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愁容。
“怎了?”俞炎翼不明所以。
程馥兰想了好一下,然后开口:“晚上俞妈有打电话来。”
“嗯。”他不是很意外,因为彭瑞安提过这件事。
“俞妈要我跟你说一声,大哥帮他们办了移民,所以他们短期内就不回来了。”嘴里的大哥是俞家长子,三年前跟妻子移民加拿大,虽然程馥兰一直就跟着喊大哥,但俞家长子跟他们两个小辈都不是很亲近,毕竟差了至少十岁,大家的交友圈一直就不是同一挂的。
“移民是吗?”俞炎翼虽然没料到是这件事,但想想后倒也不显得意外。
“嗯,俞妈说,大哥是看俞爸俞妈在那边住得挺习惯的样子,就直接帮他们把移民的手续办一办。”她如实转达。
“他们两个是有孙万事足,以孙儿家为家,哪有什么不习惯的问题。”俞炎翼一语道破当中的玄机,颇是不以为然。
“你怎这样说啊,俞爸俞妈这一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女儿啊,现在大哥他们生了女儿来弥补这个缺憾,而且还双喜临门,生了对双胞胎女娃娃,让他们一人一个不用抢,老人家开心、舍不得孙女是很正常的事。”说是这样说,但程馥兰落寞的表情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少白痴了。”俞炎翼一眼看穿她在意的事,嗤道:“孙女是孙女,你是你,他们把你当女儿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两个小娃娃吃醋。”
“我、我才没有哩。”她否认,但显得软弱无力。
俞炎翼也懒得跟她争论她有没有跟小孩子吃醋的问题,分析道:“大哥做事向来实际,大概是看我爸妈离不开小孙女,既然要待下帮忙照顾小孩,索性帮他们办移民,一来不用担心签证,也省得日后还要特地花时间再坐一次移民监。”
“嗯,我也是这样想,现在办移民,算是一举两得,可以帮大哥照顾小孩,又刚好折抵掉移民该停留的规定时间。”她虚应着,但有些些的心不在焉,像是在想什么似的。
俞炎翼看她迟迟没有要去睡,像是在拖延着什么……
“要我陪你吗?”外头雨势依然剧烈,虽然不打雷了,但这种倒水桶一般的夸张豪雨所制造出的声响还不小,俞炎翼以为那让她不安,所以主动问。
她摇头。
他房间的隔音效果有加强过,雨声并不是问题。
“那?”俞炎翼知道她一定有事。
迟疑了好一下,程馥兰发现她实在无法假装若无其事,反正她也瞒不过什么,所以最后还是直接问了。“喜欢男人的事,真的是开玩笑的?”
彭瑞安陪她一起当加工工人的时候,花了一晚上在说明这只是玩笑话,她虽然开始相信这只是一时的玩笑话,但心里总是不踏实。
“你还在想这件事喔?”俞炎翼意外。
最初也只是因为不想听她弟弟长、弟弟短,一句一个弟弟的讲他,索性找了个名目转移她的注意力,倒没想到效果会这么好,她到这会儿还惦着这件事。
“那真的!真的只是一个玩笑话而已。”俞炎翼慎重澄清。
他亲口说的话,确实让程馥兰感到踏实了些,但她就不明白了……
“那你为什么一直都没交女朋友?”她问。
俞炎翼叹气。
看来策略失败,果然是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
“这种事,是说交就交的吗?”他反问她。
她想了想之后,点头道:“也是,你总是待在家里看书做模型,其实不太出门,好像没机会认识女孩子。”
“所以喽。”俞炎翼含糊应了声。
“你根本就是人家说的宅男嘛。”她下结论。
俞炎翼无所谓。
虽然宅男一词在普世认定中不是什么好话,但他确实是长时间待在家,而且他不太鸟什么普世价值,所以对于宅男这种称谓,他无所谓。
“不然你说说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我帮你介绍好了。”她兴致勃勃的问,但内心其实是有些些的悲伤。
要是可以,她真的不想体会吕佩颖的心情,但她不得不承认,外力的出现也许可以帮助自己做一些决定,坚定某些理智与信念,所以她还是得积极的问。
想想,如果他有女友了,有幸福的感情生活了,那么,她也许……也许……
俞炎翼狐疑的看着她。
不是错觉,这一晚上,她对他的感情生活似乎特别感兴趣?
她的注意力全在这个点上打转,特别是看她这时好似兴冲冲的问话,可眼神却不明显地闪烁一下,这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你在打什么主意?”俞炎翼不跟她兜圈子,很直接的问了。
“我哪有打什么主意?就只是怕你宅掉你的青春嘛。”她说得理直气壮。
他仍是觉得不对劲,没头没脑的,她会突然关心起他的感情生活?
被他一脸审判的表情给盯着,程馥兰在露出心虚的表情前用力哼了一声。
“算了!”她说,一脸不爽的训斥他。“你根本就不懂我们做长辈的心情,我要去睡觉了。”
大小姐不想跟他搅和,头一抬,又是哼一声,退场。
俞炎翼只觉得莫名其妙。
做长辈的心情?
真亏她有脸说得出口!
摇摇头,他一脸的受不了,然后决定不跟她计较,继续挑灯夜战。
第5章(1)
“馥兰。”
再见吕佩颖,是程馥兰想都没想过的场面。
当然,是没想过到决裂、此生永不相见的地步,理智上也知道两个人在工作上会有交集,就算班别不一样,但是绝对会碰到面,是一定要面对的。
但那需要一点时间。
至少在程馥兰的想像中,为了避免尴尬,应该是会刻意避开一阵子,等那些不愉快都消化之后,两人再重修旧好……这样,才是她想像中的正常程序,而不是相隔一个周末后,让吕佩颖守株待兔的逮个正着。
天才晓得,当她准备进到音乐班上课却被叫住时的心情。
看着突然叫住她的吕佩颖,程馥兰表情明显僵硬,大脑至少呈现了五秒以上的空白。
毕竟才过一个周末而已啊!
俞炎翼那天收尾的方式实在是太直接、太不留情面了,她现在光光是回想那天的情况,头皮就一阵发麻,尴尬两字都无法形容当天的窘境,那甚至足让人感到难堪、伤人的地步了……程馥兰没办法想像,要是她自己被这样对待,她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那么,这时的她又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吕佩颖?
程馥兰这厢表情生硬,但主动出击的吕佩颖也不见得有多自然,导致现场有至少十秒钟让人感到难受的空白……
“呃……”
“那个……”
同时出声让她们又同时收了声。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次的僵持让两人的表情更显不自在。
“你先说吧。”吕佩颖率先打破这二度的沉默时刻。
“没关系,你先说,你先说吧。”
开玩笑!
她压根儿还没想好要说什么,怎可能叫她先开口说啊?
程馥兰心慌意乱的,吕佩颖自是清楚她个性,所以当仁不让的先行开口——
“对不起。”她说。
程馥兰整个人呆住了。
在她原先预期中,吕佩颖应该是来兴师问罪的,她最少也会被臭骂一顿,哪晓得竟然等到一句对不起?
太惊讶,导致程馥兰失智了一点五秒后,整个人像被鞭炮炸到一样差点没跳了起来。
“没有!没有!我才应该要说对不起!”连忙摇手急道,程馥兰慌得差点要咬到舌头。
“是我对不起你。”吕佩颖更正她。
“哪有,我才是应该说对不起的人。”程馥兰不敢诿过。
“你没对不起我,问题在我。”吕佩颖冷静分析。“如果我够坦率,一切都不会发生,所以是我对不起你。”
“但是我没拦住俞炎翼,他……嗯……让场面变得很难看,我、我……我真的很抱歉。”说到后来,程馥兰只能九十度鞠躬道歉。
“明明就是我的问题。”吕佩颖蹙眉。
“是我的啦。”
“是我。”
“不对,是我……”讲完,程馥兰发现吕佩颖表情变得难看,连忙改口。“好啦好啦,是你啦,都是你的问题。”
吕佩颖神色更见古怪了。
程馥兰何等机灵,正要再改口,吕佩颖却已经先受不了,直接道:“算了,那不重要。”
程馥兰一脸委屈。
怎这样?
把错归在自己身上也不对,顺她的话说是她的问题也不对,那是怎样啦?
“我明明喜欢振邦,却不够坦率,瞒着他也瞒着你,还想介绍他给你。”吕佩颖说。
“没关系啦,反正他对我不来电,因为他本来喜欢的就是你,现在刚好你也……”
“我跟他没有可能的。”一句结论打断程馥兰的话。
“啊?”程馥兰一脸呆愣,以为听错了。
吕佩颖看着她,一字一句,重申道——
“我跟振邦,是不会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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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这结论太过匪夷所思,程馥兰忍不住大声了起来。“为什么?”
相较于她无法置信之下的激动,吕佩颖倒是显得漠然跟十分的冷静。
“我不懂,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都已经是两情相悦的状态,可以放烟火直接庆祝的事了,你现在却说你们不会在一起,你是不是撞到头,脑袋“爬带”掉啦?”程馥兰直接问。
看着她的激动,吕佩颖知道那份关心是真诚的,更忍不住觉得内疚与惭愧……
“喂!喂!说话啊!现在是怎样?你哪里有毛病啊?”程馥兰哇哇直嚷着。
“在我对你做了这些事之后,你应该要生气的。”吕佩颖实在担心她这样的个性总有一天要吃大亏。
程馥兰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她只能问:“你做了什么?”
心里还是觉得难堪,但吕佩颖决定勇敢面对。“我喜欢振邦,但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可能的失败,所以我退缩了,而且决定把他介绍给你。”
“这样我为什么要生气?”听了解释,程馥兰只觉得莫名其妙。
“你没想过吗?如果你们真发展下去,介绍你们认识的那个人却有着私心,暗中恋慕着你的男人,这不是很龌龊吗?”吕佩颖挑明了说。
“但我跟振邦又没有真的发展下去。”程馥兰指出现实情况。
没错,这是目前的现况,吕佩颖也考虑过这一环,但她的道德感让她只能作出一个决定——
“但我退缩是事实,作出‘守住朋友界线’决定的也是我,就算你们没有成功,就算因为你的关系,让我知道振邦对我的心意,我却不能见猎心喜,踩着你的尊严去收得这份爱情。”
“……”张大嘴巴,程馥兰讲不出话来。
她知道吕佩颖讲的是中文,每一个字她都懂,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句子组合起来,她竟然不知道吕佩颖要表达的重点是什么?
“更何况,振邦对我的感情,也不足以让他跨前一步,不是吗?”吕佩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那笑,看起来尽是无尽的伤感。
“那个……我虽然不是很明白你现在要讲的东西,不过我知道那种因为害怕后果,而不敢付诸行动的感受。”因为正深刻感受中,所以程馥兰可以对这一点稍稍提出一些看法。“你只是因为太在意,怕破坏原来的关系而退缩,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振邦也是啊,因为太在意你而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他要等我表态才肯表态?”吕佩颖问她。
“呃……”
“要不是你误打误撞,让俞炎翼站出来揭穿一切,是不是他就会一直这样维持现状呢?”吕佩颖再问。
“这个嘛……”
“如果他不试着做点什么改变现况,那么,跟他之间的感情,我还能期待什么呢?”吕佩颖第三问。
苦着脸,程馥兰被她连三问给问倒,只能反问她:“你会不会想太多了啊?”
“我只是不想被一时喜悦冲昏头。”这是她唯一能维护自尊的方式。“我们对彼此的好感其实很薄弱,禁不起考验的。”
“可是现在你们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了,既然两情相悦,为什么不好好把握,净想这些有的没的,不是搞得自己难过吗?”程馥兰觉得她真的很奇怪。
摇摇头,吕佩颖轻道:“这几天我已经仔细想过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她已经想清楚,现在只是告知一声而已。
“我来,是要跟你道别的。”吕佩颖说出真正来意。
“啊?”
“馥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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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炎翼等到九点,那个理论上八点下课的人还没带宵夜过来找他,他就知道一定是哪边出问题了。
不用说,第一动作自然是打她的行动电话,但显然事情有点严重,因为她竟然没开机?
二话不说,他换了衣服准备出门找人,首要目标是先到今天上课的音乐班看看,确认一下今晚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不过才刚踏出家门,他就看见隔壁客厅鬼火摇曳,有人在里头点了多盏蜡烛的那种效果,显示关机的人就待在家里。
她果然出问题了!
俞炎翼很了解她,通常在她情绪大喜大悲时,她会刻意想营造不同的气氛,点蜡烛就是一种方式。
心情不好时,点燃的烛光就如同她的心情,是晦暗不明、悲伤忧愁的。
心情好的时候,一样的烛光,意思却大不相同,据说那意思是浪漫的,要hold住那份喜悦,慢慢品嚐开心用的。
就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
俞炎翼伞也不撑的直接往隔壁走去……反正雨虽然一直下,可是已不再是前几天接连的暴雨,才一小段路,他可没看在眼里。
俞、程两家座落的这个老旧社区是双并式的花园洋房,外观典雅大气,只能从一左一右的出入门,以及两家中间的迷你围墙透露出分隔成两户的玄机。
这两家人的交情从极早极早之前就开始,因而有别于社区中其他住户,在差不多五年前进行的一次大整修时,便拆掉中间区隔的小围墙,院子的对外出入口更是改成单一出入口。
俞炎翼很省事的直接走到隔壁,熟门熟路的从门口的装饰花瓶里捞出钥匙,自己开门进屋。
屋里,茶几的周围处摆放造型不一的烛台,一个个都放置着点燃中的蜡烛,诸多的烛光映着置中的那人,程馥兰背靠着沙发,整个人像球般缩着,手中还握了一杯她最喜欢喝的梅酒,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沉浸在悠扬的小提琴乐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