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妻子面露失望与难过,他于心不忍,不禁柔声安慰,“我不是说真的不要,但不急,过几年也许我想法改变,我们再来讨论好吗?”不忍完全斩断妻子想当母亲的渴望,他只能再拖延几年。
“嗯。”虽不认同,但丈夫都这么说,她无法强求,只能尊重他的想法。
之后,就算父母再怎么关切催逼,她都不曾再向丈夫开口提生育。
只不过这件事,似乎成为一道无形的墙,令原本就没有太多交集的两人,更生一道距离隔阂。
第4章(1)
平淡的婚姻生活依然持续,时光转眼流逝。
“老公,你下礼拜四晚上能提早回家吃饭吗?”童佳蕙问将出门的丈夫。
“下礼拜四有应酬。”他想了下,直接道。
“能不能推掉或另改时间?还是可以尽量在九点前回来?”她不禁要求道。
“有什么重要的事?”他微愣,妻子不曾要求他推掉应酬。
“你忘了,那天是你三十岁生日耶!”她笑笑地提醒。
他不仅不记得她的生日或特殊节日,就连他自己的生日都不当一回事,可她仍会在他生日那天准备替他庆祝且买妥礼物,然而他也都晚归,她只能独自吃晚餐跟蛋糕,把要给他的礼物放在床头柜,但她心想,他收到时应该已过半夜,已过了他的生日。
“我不是说过,没在过生日,不用费心。”庆祝生日是孩童跟少年时的事,成年后父母不会特地为他过生日,而他结婚后也都谢绝同学朋友为他庆生,之后更因工作忙碌,完全不在意,甚至若非深夜回房看到妻子放在床头柜的礼物,他常忘了自己生日的到来。
“这次是爸妈说要帮你庆祝的。”就因是父母开口,她才想要求他,能否挪出时间,让自己能度过一个特别的生日。
“为什么?”他纳闷。有必要劳烦岳父岳母为他过生日吗?
“妈说有这个习俗,要帮女婿过三十岁生日,她那天会煮猪脚面线,要我们回娘家吃饭。”
“还有这种习俗?”他对传统习俗没研究,他父母也从不在意习俗,不过因是岳父岳母要求,不好回绝他们的好意。
“好吧,我把那晚的应酬调开,晚上七点回来可以吗?”
“嗯,那我就跟爸妈确认喽!前一天会再提醒你的。”听到丈夫同意,令她感到欣慰,很高兴能跟他一起回娘家吃晚餐,替他热闹庆生。
现在两人能一起在家吃晚餐的机会愈来愈少,周间也许只剩一个晚上能下厨替丈夫准备晚餐,她很珍惜和丈夫共度的时光。
于是任严钧到公司后,要秘书将下周四原订的应酬调开,空出那晚的时间。
“总裁,这是晚上要送百鑫企业柯小姐的生日礼物。”江秘书在他进办公室后,递上一只礼品提袋,还有写下内容物的便条。
“嗯,没问题。”任严钧看一眼便条上内容物品牌名称,非常适当。
他才低头要继续忙碌,忽地诧异道:“柯小姐的生日宴是今天晚上?”
“是。”见总裁面露讶然,令江秘书反倒意外。
“啧,我怎么忘了。”他不免苦恼,早上妻子还再次提醒他,今晚要前往岳母家吃饭,岳父岳母特地要为他过三十岁生日。
虽答应妻子和岳母在先,但自己生日是小事,而答应出席百鑫柯董为女儿办的生日宴却不能食言,那不单是私人宴会,而是邀约不少政商人士参与的商业宴会,对公司有益,加上跟百鑫有合作,不能不去。
他不得已只能打通电话向妻子表示晚上有推不掉的商宴需赴约,请妻子代他向岳父岳母说声抱歉。
“可是,我都跟妈来市场买好猪脚,还买了一堆菜,打算下午过去帮妈一起准备晚餐的。”才跟母亲在传统市场买好食材的童佳蕙,接到丈夫来电,不免一阵失落。
“抱歉。”任严钧深表歉意。“你晚上先过去妈那里吃饭,我尽量在十点左右赶过去,不用等我,若时间太晚,你帮我外带一份猪脚面线回来当宵夜,好吗?”
他心想生日宴应不需应酬太晚,也许在两老尚未就寝前,还是能去岳父家一趟,虽无法一起吃晚餐,陪他们喝茶聊一下也好,向两老为他庆生表示谢意。
“喔,好吧!”童佳蕙无法强求丈夫推掉他认为比自己生日重要的商宴,但因他只在意事业而忽略跟家人互动,心里难过。
她于是向母亲转述他临时有重要应酬,可能很晚到或无法赴约,母亲表示食材都买了,还是得煮,也以为他应该还是会赶到。
只不过等到十点半,他仍没现身,童佳蕙已先跟父母用过晚餐,怕担误他们休息,便代丈夫打包一份猪脚面线,返回仅相隔一条街的大厦。
回到家,她拎着先前已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坐在客厅等待丈夫回来。
直到十二点十分,丈夫才返家。
她见他有些酒意,忙笑咪咪迎上前,送上生日礼物,向他说声已晚到的生日快乐。
“我有打包妈煮的猪脚面线要给你祝寿,你等一下,我去加热。”她拎过丈夫的公文包暂搁沙发,便要转往厨房加热宵夜。
“我吃不下。”他直接道,今晚被灌了不少酒。
“可是……”她转头看他,细眉一蹙。
“那吃一点好了,麻烦你。”都要求妻子特地打包,他不好同时辜负妻子和岳母的心意。
“嗯。”她随即微微一笑,往厨房走去。
稍后,餐桌上,她看出丈夫吃得很勉强,令她心里酸楚难受。
她跟父母殷勤要为他庆生,却反倒成为他的压力,他不仅没觉高兴,连吃母亲跟她一起煮的、象征福气的猪脚面线,都感觉是被逼吃而莫可奈何。
是否,她给他的感情,也让他感到压力?
两人的婚姻是否已令他觉得窒息?他才宁可把时间全花在工作应酬,愈来愈晚归,离有她在的家彷佛愈来愈远。
童佳蕙前往书局,一如平常,直接走往童书区,先看看陈列在架上自己的作品,心情愉快,接着便拿起其它绘本翻阅。
约莫半小时,她挑了几本绘本要结帐,转往柜台前,不经意瞥见杂志架,一本八卦杂志封面引起她的注意。
她上前,拿起杂志,看着斗大的标题,心口一紧缩。
她将那本杂志连同几本绘本一起结帐,随即离开书局,往附近咖啡馆走去。
她点了一杯热拿铁,拆开八卦杂志,翻到内页看那则报导,心口不由得一阵窒闷。
她很少看八卦杂志,是以当看到丈夫跟一名美艳的女性合影,被记者渲染成绯闻时,颇为讶异。
更令她意外的是,丈夫竟为了参加这位百鑫企业柯千金的生日晚宴,选择告知临时有重要应酬推不掉,失约于她和特地要为他过三十岁生日的爸妈。
丈夫从没替她过生日,连他自己生日都能忽略,如今却西装笔挺出席另一位美丽女性的生日宴,还与对方肩靠肩面对镜头合影!
她掩上杂志,端起加糖的拿铁,啜饮一口,竟觉入喉的咖啡有一抹酸味。
杂志上那名女性不仅是外貌艳丽的千金小姐,更有留美的硕士学位,将来会接管自家事业,她跟丈夫感觉是同样水平的人,站在相同世界,无论外表或背景都那么速配。
记者将两人凑在一起,是因隐婚的丈夫被誉为商界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而百鑫企业又与千泰集团有合作往来,若郎才女貌的两方能联姻,绝对是商界一桩美谈。
她不是因单单一则八卦报导就吃味,心生芥蒂,是因她一直认为自己配不上他,心里隐藏着一抹自卑。
她一直觉得若非当初奉子结婚,以他的条件跟择偶标准,不会选择她。
这些年,她虽在童书绘本上有些成就,也产生不少自信心,但跟在商场意气风发、不断发光发热的丈夫相比,她还是黯然失色许多。
之后,她不禁去租书店跟图书馆,翻找过期的八卦杂志跟财经杂志,才发觉这几年跟丈夫有绯闻的女性不只一个。
她不由得更受打击,虽说八卦杂志不一定可信,却也不会完全空穴来风。
虽不认为丈夫会对婚姻不忠,却更感觉自己绊住他的人生。天之骄子的他,应值得最好的,他真正需要的,是能与他相辅相成、心灵交流的伴侣,而非平凡的她。
之后,她不禁关注每一期的八卦杂志,特别注意丈夫跟她所不认识的女性的一些讯息。
她曾以玩笑口吻探问丈夫,“老公,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异性缘超好。”
他有些纳闷她天外飞来一笔。“什么意思?”
“就看到一些杂志,有你的绯闻耶!”即使内心在意,她仍笑笑地当在闲聊八卦,不敢真的质问丈夫,像妒妇般要他一一澄清真相。
就算两人的婚姻生活愈走愈平淡,相处时间愈来愈少,愈无话可说,她仍不愿轻易放手,将最爱的他让给别的女人。
“喔。”他一脸不以为然,只淡应一声,然后补充说:“八卦杂志报导都是添油加醋为炒新闻,不用放在心上。”
他言行谨慎正直,从不跟女性搞暖昧,没有把柄会落入记者手中,而他从不看无聊的八卦杂志,只会翻财经杂志,报纸也只看要闻、社会与经济版面。
对于那些肯定是记者狗仔为添版面、刻意渲染的绯闻,他完全无意多解释,也认为妻子信任他的人格,不会真的在意而多想。
第4章(2)
童佳蕙也曾在心里一再为丈夫的人格背书,只是这一年来随着不断看到他和百鑫企业千金柯艳妃的报导,令她无法不介怀。
两人虽非私下约会被偷拍,但在一些社交场合或公开活动,两人互动良好,不免被媒体更关注做文章。
此刻,童佳蕙在电视上看见丈夫与对方一同参加赞助育幼院的活动,而柯艳妃还担任那基金会的志工。
她看见曾申明不喜欢孩子的丈夫,竟抱起一个约莫两三岁的女童,亲昵地亲亲对方脸颊,并一起面对镜头微笑。
她没看过丈夫笑得那么温柔,就算是为打造企业形象,也不可能露出那么自然高兴的表情。
一名女记者问:“任总裁很喜欢小孩,有没有考虑成家?”
他温雅一笑,“小孩子单纯可爱,没有人不喜欢吧?”
他的话不像作戏撒谎,可他以前为何对她强调不喜欢小孩,不想要生孩子?
另一位记者接着问,“听说百鑫的柯董很中意任总裁,公开表示希望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婿,你跟柯小姐是不是已在交往,两方是否有联姻打算?”
他神情从容,轻描淡写道:“我跟柯小姐只是朋友,商场上的合作伙伴。”
他的解释,并没让记者信服,记者转而追问一旁也跟孩童互动的女主角,却见柯小姐虽也言明两人是朋友,但她丽颜带抹娇羞,一看就知对他确实芳心暗许,这下更令记者有话题可谈了。
关掉电视,童佳蕙心口酸揪,眼眶不由得一阵湿。
今天,是她跟丈夫结婚十周年纪念日。
早上,她特地提醒将出门的丈夫,而他一如过往,完全不在意什么纪念日,只道下午要参加一场公益活动,而晚上接着有商业饭局,要她不用等晚归的他。
她坐到餐桌前,盯着一桌冷凉的饭菜,盯着眼前的纸张怔忡。
也许,是该放手了。
她占着任太太的位置够久了,她不该继续姅住他的人生,她该成全他,让他选择能令他幸福快乐的女人。
今天,她才真正明白,他不是不喜欢小孩,他只是不想跟她生养孩子。
如果,他娶的对象是各方面与他匹配的柯艳妃,他应该会欣然想当父亲。
她愈想心口愈难受,眼眶湿濡,视线模糊,任由滑下脸庞的热泪,一滴滴向下坠落,泪珠打在莹亮的大理石桌面而扩散,不久便被风干,消逝。
任严钧在晚上十一点返家。
原本在饭局上还有点走不开,但想起早上出门前,妻子提醒今天是结婚纪念日,过去虽没放心上,但十周年还是不容易,今晚就算无法推掉应酬陪她吃顿晚餐,还是在午夜前赶回来,能陪她一起吃宵夜也好。
推开门,玄关的灯亮着,客厅却显得昏暗,难道妻子已回房就寝?
他想着开启客厅灯源,接着走往餐厅,开启电灯,餐桌上空荡荡的,仅放了一张纸,以为是妻子叮咛他厨房留有宵夜的便条,他上前一看,却是个信封。
他纳闷地打开信封,惊见一张离婚协议书,还有一封信——
严钧,这十年来,谢谢你因责任对我不离不弃的照顾。
我虽很努力想成为你的好妻子,却始终走不进你的内心世界,因为我太平凡、太笨了,无法了解你。
也许应该说,我没能力能让你爱上我……
当初是因孩子,你才不得不娶我,后来孩子没了,我一直担心我们的婚姻很快就结束,你却认命地接纳我,让我很感激,却也觉得对你有愧。
我一直以为只要再有孩子,我们不冷不热的婚姻关系就会改变,但你不想要孩子。
其实,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吧?是只想跟真正爱的对象生养孩子,而那个人不是我……
这十年来,你为我担负的责任已太足够,我不该再自私的绊住你,也许该庆幸,我们的婚姻没几个人知情,就算离婚也能不惊动旁人。
你可以重新选择适合的伴侣,像柯艳妃就很适合当任太太,她外貌、学历、身家,都跟你非常匹配,相信你们也很有共同话题可聊吧?
如果对象是她,你一定会很乐意跟她共度每一个属于情人的节日吧!
我诚心祝福你,能展开新的美好人生。
再见。
什么再见?任严钧愈看眉头拧得愈紧,脸色臭得像大便。
这封信上,好几个字晕开了,可以想象妻子是边写边掉泪,他心口揪紧,却随即被另一股怒火所取代。
该死的!她怎么会以为两人十年的婚姻只是他不得已的责任?
她怎会认为他对她没有爱?
他愤而将她的信揉成团紧握在手,转身迈开大步往卧房走去。
推开房门,里面漆黑一片,看着床铺那方隆起的棉被,他恼火的连名带姓喊道:“童佳蕙,给我起来!把话给我说清楚!”他第一次对她发火,恨不得直接上前,掀开棉被,将可能已入睡的她拉起,用力摇醒她分不清真实的脑袋。
那方,静默无声。
他更加火大,开启灯源,跨大步上前,掀开棉被,神情诧异。
棉被下没有妻子的身影,只有折迭妥当的薄被。
妻子不在卧房,难道跑去她自己的书房或客房?
他随即转身,在偌大公寓,寻找妻子踪影,却连他的书房,都没有妻子进出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