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老天为何让他重生,更不懂为何让她穿越来此,但既然他们在最不可思议的状况相遇,那么老天是否该给予另一个结局就算他曾经将这王朝玩弄得天翻地覆,就算他手段残虐骇人,可既让他重生,岂不是该给予他扭转错误的机会?
至少、至少给她道歉的机会,至少让她再一次抱抱他,至少……让她陪着他一道走……别让她辜负一个爱她至此的男人!
大雪忽地漫天飞旋,闪动着银光。就在箭翎射出的瞬间,月牙从云层后头露脸,迸射出清冷光芒,打在她衣襟底下的月牙玉佩,光芒迸散开来,将她团绕,瞬间眼前的景致快速飞掠,停止的瞬间,他就在眼前。
华与刹惊诧地望着平空出现的她,还未来得及开口,鲜血溅在他的脸上,温热黏腻的感觉教他胆战心惊。
“月芽!”他舍了长剑,探手抓着跪坐在地的她,瞪着箭头从她胸口穿出,他浑身颤着,不曾有过的炽烫酸麻充斥着他的眼。
窦月芽张了张口,笑了笑,欲开口,喉间却像被紧掐住,教她无声地哀号着。
“不!”华与刹隔着铁链网,抚着她的喉口她的脸,泪水模糊着他的眼。
巨大的痛,在胸口爆开,令他脑袋空白,恐惧瞬间充盈心间,逼得豆大的泪从眼角滑落。
窦月芽使尽最后气力紧捧着他的脸,张口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嘴型告诉他--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我害了你……”
他不住摇头,魅眸痛苦地紧缩着。“你可以误会我,可以不爱我……但你必须活下去……”他忍受被误解,选择不解释,就为了让她全身而退。
他不管天下苍生,更不管王朝兴衰,可他要她活下去!用尽所有方法,只为让她退出斗争之处,可为何……
“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她笑着却满脸血泪,很想再说些什么,可她好冷,她的嘴不听话了,她动不了了……
“月芽?”他紧抓着她,望着她脸色逐渐灰败,手不再抓着他……他喉头不断抖颤,发出细碎的哭嚎声。“不……我不登基,我带你回近泽,我都安排好了,到时我们去逛玉铺子,我们策马逐日,划舟访月,我会为你栽种满庭院的紫阳花,咱们当不管事的王爷王妃……只要你说好……我都好,我可以封剑不杀人,我不会再胡乱责罚人,我……留下来、留下来!”
他哭嚎着,将她拥入怀里,可倏地,她竟平空消失,不留半丝余温,教他错愕地瞪着身旁,泪水还噙在眸底,可她已不见踪影。
他疯了吗?是他的错觉吗?
“王爷!”
卓凡的声音传来,以剑打掉袭至他面前的箭矢,他徐徐往前望去,就见华与则一脸错愕,惊惶地喊着放箭。
月芽不见了……如果不是他,月芽不会消失……
卓凡一剑斩断了铁链网,华与刹拾起长剑,射向华与则的胸口,同时卓勤从后方奔来,踏过卓凡肩头,往前跃去,砍下胸口中剑的华与则首级,高声喊道:“大皇子首级已取,拿下叛军!”
华与刹望着瞬间逆转的局势,看着大全门外,华与剀和武赐三领兵前来,就连桂子玦的东北军也到了……他身子却摇摇欲坠。
没有……他找不到月芽……没保住他爱的人,他还在这里做什么?
他的头好痛……没关系,再痛一点、再痛一点,如果不将月芽还给他,就让他痛到死去,让他回到最初,让他可以好好珍惜她!
“王爷?”卓凡在他倒下前将他扶住,却见他状似昏厥,怒声喊着--
“杀出血路!一个不留!”
后来局势如何,华与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只在无尽的黑暗中寻找她的身影。
这天地间,唯一能让他大恸大悲的女人。
末章 三穿逆行
她浑身轻飘飘的,犹如一片鹅毛般在天空飘荡着。
她想,她应该是死了吧……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或许是上一回没感觉到,老天特地补给她的。
窦月芽哼笑了下,又想到那有相同坏习惯的男人,他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没了她,他是否能逆转局势?
她总算明白他所说的,他做了那么多,只是为了生存下去。也许他的天生并非那般残虐,环境却逼得他不得不这么做。遗憾的是,她无法再陪在他身边……
无声叹气着,突地感觉自己像是落在地面,吵杂声敲击着她的耳腊,由远而近,吵得教她张开眼。、
张眼,她愣住。不是因为眼前的人绝艳无双,而是--
“辛西亚!”她无声喊道,不懂她怎会出现在这里。
辛纱亚,是总裁回到台湾时遇见的一个奇特女子,但问题是,她怎会在这里?
难道穿越者并不只有她?等等,她看起来似乎不太对劲,那双大腿好像有点泛红,眼神有些失焦。
“……是你。”她道。
窦月芽微诧,垂首,确定自己的躯体是盛兰的,辛西亚怎认得出她?
“卓勤呢?”
窦月芽瞪大眼,总算想起为何觉得卓勤这个名字如此熟悉,只因她曾对着总裁唤过……等等,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她那时的口气像是她认识卓勤,却把总裁错当成卓勤……这意味着她早来过八方王朝吗?怎么可能?!
“你身上好香……”辛西亚眯起猫儿眼,凑近她的喉口。“我饿了……”
窦月芽眼眸往下瞟,惊见她口中竟有獠牙,舔拭着她喉口的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她满腹疑问的瞬间,辛西亚动手拔去她身上的箭,她吓得惊呼,想要追问时,却见她勾出她颈间的月牙玉佩。
“我的玉佩怎会在这儿?”
“这是你的玉佩?!”她是胥罗女巫?问出口的瞬间,她惊觉自己并不觉得痛了,也不觉得身体轻飘飘的,简直就跟活着没两样。
“你没了原本的容器,我没办法带你回去,你……就待着吧,我得去找卓勤了。”辛西亚喃着,就在窦月芽伸手拉她瞬间,她已消失不见,留下手还伸在半空中的窦月芽。
窦月芽脑袋一片空白,对于突来的变化还来不及消化,周边就响起--“护驾,拿下妖孽!”
窦月芽回神,抬眼望去,竟见一群侍卫将一个男人团团护住,而那个男人--
“与剀”
“盛兰?你怎么会在这里?”华与剀推开侍卫走到她面前。“你怎么看起来……”
“你……”她一再打量华与剀,可不管怎么看都觉得他未免长太快了,竟然像是瞬间长大了好几岁,青涩全都褪去不见,而且他一身龙袍……“与刹呢?难道他……”
华与剀还未开口,殿门旁的廊道传来熟悉的嗓音,“原来是这个时候!”
窦月芽蓦地回头,惊见自己……不对,她就在这里,那个人是谁?!
思索瞬间,眼前的景象严重扭曲着,让她看不清眼前的一切。
“不,谁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喊着,然而她的世界像是瞬间被消音,身体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拉扯,将她抛出去--就在她落地的瞬间,又听见哀号声和物体燃烧声。
她张开眼,见到的是座陌生的宫殿,火舌吞噬着宫殿,不远处爆开阵阵吓人的爆炸声,教她只能快步往前走。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刚刚那些画面……简直就像是过了几年,不光是与剀,就连另一个自己都看起来成熟不少……可是与刹呢?而眼前又是哪里?
她满心惶然不安,突地听见孩童尖细的唤声,“来人,快来人!”
她愣了下,先是不解这宫殿里怎会有孩童,随即朝声音来源跑去,绕过了廊道,就在另一座宫殿入口,她瞧见一抹小身影被着火的树干给压着,她想也没想地踹开树干,拍熄他肩背上的火,低声道:“不痛不痛,一分还天,两分还地,剩下的都给我。”
话落的瞬间,她突地愣住,只因这情景……难道说,他是与刹?!
所以……与刹说的都是真的,救他的人真是自己……这是什么样的因缘?她回到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忖着,感觉胸口处有些灼热,她掀开衣襟就见月牙玉佩不断地闪动光芒,想起他说,是她将月牙玉佩交给他的,那么……她现在是不是要进行历史中的动作,补齐时光中的每个环节,才能让未来照她所知的发展。
不及细想,她将玉佩塞到他手中,抱了抱他,柔声道:“与刹,别怕,这月牙玉佩你拿着,这月牙玉佩可以让你重生,然后我会来到你的身边,我会保护你。”
她会保护他,倾尽一切,不计代价!
就在瞬间,眼前的世界再次扭曲,她猜想这是时空移动,而这一次,应该会把她送回与刹的身边吧。
忍受着令人痛苦的重力加速度,感觉身体被狠抛出去,她吓得尖声惊叫的瞬间,她口中灌进了水。
疑惑张眼,惊觉自己竟是在水中,她胡乱地踢着水,朝上头光亮的那一面而去--突地有把力道拦劫了她,将她扣得死紧,她惊惧望去,在微暗的水中,瞧见了教她魂牵梦萦的那张脸。
“与刹!”她大喊着,不管自己会喝进多少水。
他突地吻住她的唇,渡着气,拥着她游出水面,水面上,冰冷冻骨,而他……
“月芽?”他哑声喃着,双手抚着她的脸,像是不太确定,不断地用手和眼确认着。
“与刹……我回来了。”她抚着他万般憔悴的脸。“开心一点,我回来了!”
华与刹笑了,满脸湿意,分不清是河水还是泪水。
后来,窦月芽才知道,她一再时光跳跃,感觉不过转瞬,最终回来的时间都已是十二月,和那场政变相差了一个月,莫怪他变得万般憔悴,完全找不到他昔日的意气风发。
而她也知道,原来打一开始华与刹要皇位,并非为了自己登基为帝,而是为了引发那场政变,政变过后,他将皇位让给了与剀。
与剀说,那是他们一开始的协议,先皇也是基于此点,才提笔写了遗诏。
与剀还说,她消失的那个月,与刹犹如行尸走肉,是经过他劝说,说她也许是有日会再出现,才让与刹恢复生气寻找着她。
之所以跃入清池,那是因为与刹认为他们的开始就是在清池里,所以他姑且试之,没想到真找到了她。
如此可喜可贺的结果令与剀也为两人掏了把泪。也因此,与剀仗着有那么一丁点功劳,强要与刹以睿王身分镇守京城。
但是经过与刹的杀价之后,他只待在京城三年,三年后再以心爱王妃的决定为决定。
于是,在华与刹辅佐之下,朝堂重新运作,而华与刹也终于抱得美人归,晨昏共处,日夜不离,然后就在某日,被人赶出家门……
正因为如此,仪事的穆和殿内,气氛诡谲。
穆和殿内,华与剀召来定国公桂子玦和新任首辅曹令言、新任六部尚书,为的是处理北方洪灾和南方大旱。照理本该开仓赈灾,然而此次政变造成国库空虚,大伙正想法子如何把钱找出来。
讨论了一会,却见华与刹只是坐在一旁看书,默不作声,教这讨论火热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四哥,这事你怎么看?”身为新皇,华与剀有责任化解这骇人沉闷。
华与刹眉眼未抬地道:“咱们王朝藏污纳垢之处不少,想要银两随便搜都有一大把,有什么好谈的?”
“呃……四哥的意思是?”
“有些人专门搜刮民脂民膏,也有人喜欢背地里收贿,导致那银两多到无处可藏,不少都埋在主屋后头……尤其是寝房后头,你要是有空,找人去查查哪位官员家中后院有挖过的痕迹,就可以直接挖开带回。”他说着,目光只放在书中,压根没发现几位官员脸色瞬间发白。
“真有此事?朕可以藉此办个贪污之罪吗?”
“算算那些人一个月饷银有多少,有没有本事藏那么多钱,不就得了?要是再不招,随便弄个罪名直接抄家,有什么好啰唆的?”他翻著书,那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我为何要窝在这里,”包括小小的抱怨满。
倏地,席间响起抽气声,华与刹微抬眼。“要是有喘症,依本王看……告老还乡吧。”
“下官身强体健,而且下官认为国库空虚之际,下官应该以身作则,先减半饷,共体时艰。”有人开了第一枪,后头一群怕死的立刻跟进,一个个说得大义凛然,愿为百姓而死的壮烈模样。
最终,在华与刹决议派人立查之下,几位官员立即告退,唯有桂子玦徐步走到华与刹身旁。
“盛兰惹你不快了?”桂子玦笑问着。
天底下谁不知道能左右他心绪的。唯有他的外甥女?
“……没有。”
“多忍让。”桂子玦拍拍他的肩,踏着愉悦步伐离去。
华与刹撇了撇唇,无声道--够忍让了。
华与剀忍着笑意走近。“四哥,你这是在看什么?”
“……。”
“中庸?这咱们小时候就读过了,你为何还看这个?”
“有人要我学中庸之道,学习如何待人处事。”
那无奈的口吻,教华与剀忍不住逸出笑声,但一收到四哥慑人目光后,他轻咳了声,问:“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四哥成亲时,我不是给了四哥很多假,难道盛兰还是不满意?要不……”
“她不满意的是我假太多。”他忍不住把书往桌面一丢。
华与剀闻言,总算明白。毕竟失而复得,四哥难免心存恐惧,担忧她哪日又不见,所以才会缠着盛兰,或许是缠得过头,被赶出家门了……好可怜的四哥。
“好笑吗?”华与刹笑眯眼问。
“没,我是在想……四哥要不要再加把劲,让盛兰有个孩子,如此一来以安胎为由,四哥就能理所当然地缠着……照顾盛兰。”在令人头皮发麻的笑脸之下,华与剀从善如流地改了用词。
华与刹哼笑了声,一副你出这什么烂伎俩。
这法子他早就使过,也因为如此,才会被轰出家门。
四哥闷不吭声,华与剀只能摸摸鼻子,不再胡乱进言,一回头,就见卓勤走来,单膝跪在门外。
“皇上,下官给王爷送家信。”
“快快快。”华与剀忙挥手,这家信真是及时雨,肯定能缓和四哥的坏心情。
果真,就见华与刹微露笑意,收了书和家信,立刻起身。“皇上,我先告退。”
“盛兰要四哥回去?”
华与刹笑得万分得意,在他面前摊开家信,他不解念出上头的字,“想不想吃豆芽菜?这是什么家信?”
华与刹小心翼翼地把信折好。“你当然不懂,这是我和她之间的密语。”
“喔……”瞧四哥一脸得意,他摸摸鼻子,由着他去。
直到现在,四哥还是怀疑他对盛兰有诸多情愫……唉,他应该要纳妃立后了吧,他也想找朵解语花,只要一想起对方,他就能露出和四哥一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