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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相吉人 page 3 作者:银心

  两家关系不好,妹妹们也不敢前去走动,怕被说成“趋炎附势”。

  她们没那个意思,三姊妹又都是未嫁的姑娘家,表哥正在寻觅对象的节骨眼儿上,实在不宜往来。

  多年前那个夜晚,那么唐突的亲吻,她恼了许久,从未对人提起过,盛渊应该也忘了吧!

  爱说笑,她怎么可能等他?

  说来说去,她嫁池内去都是他害的。

  他让她怕死男人,想到要和素不相识的男人同床共枕,她心头总是郁郁不乐--就算拿剑抵着她喉咙,她也不想再和任何男子唇齿相接。

  婚事一拖再拖,到如今不得不嫁,这心魔,终究害苦了她。

  想着想着,泪水忽然夺眶而出,蜿蜒地爬过脸颊--

  “痛,好痛……”脸上一阵剧痛,痛得她惊叫起来。“来人,水、快拿水来……”

  吉人双手捧着脸颊,急得大声呼唤,咸咸的泪珠在脸上四处蔓延,痛楚益发剧烈。

  听见呼唤,吉蒂急匆匆地赶来,一见到大姊,霎时倒抽一口凉气。

  “姊姊,你的脸……”

  “快拿水来,水,快去拿!”吉人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不停拍着脸蛋,痛得受不了,又不敢用力去抓。

  “好、好。”吉蒂转身便跑。

  实在疼得不像话,一等吉蒂捧水回来,吉人便把冷水全往脸上泼,她的脸又刺又热,又痛又痒,糟,好像肿起来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往铜镜里瞧去,她的脸已经肿了一块又一块,这时外头突然鼓声大作--

  咚、咚、咚、咚……

  紧接着,吆喝声如洪钟巨响,直直传进耳房里--

  “来呀、来呀,吉时到了,惠家大小姐就要出来啦!”

  吉蒂吓得脸色发白,呆呆瞪着姊姊,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我的脸……”吉人瞪着铜镜里的自己,她的脸,不但红肿发痒,还长出一粒粒鲜红斑点。

  她刚刚做了什么?

  水粉,难道水粉出了问题?

  眼前一花,吉人差点没晕过去,胭脂堂的宿货,一定是那水粉坏了。

  “吉人姑娘--”

  “姊姊,天啊--”

  媒婆和吉祥进来,发现吉人的模样,也全都傻了。

  一屋子里,三个女人,六只眼睛,都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什么。

  “水粉坏了,我不知道,现在脸肿了,怎么办才好?”吉人欲哭无泪。

  外头鼓声急催,她一走出去,必定会把大家吓跑的。

  “盖上盖头,朦混过去好了。”

  吉祥抓起盖头往吉人脸上一盖,便大功告成。

  “姊姊的美貌,京城里早就无人不知,现在脸上的斑点红肿,只是水粉引起的,将来吃几帖药也就消了,眼前这关还是得过,索性冒点儿风险,安安稳稳的混过去才是。”

  吉人听妹妹这么一说,稍稍放了心,媒人婆也觉得可行,于是大伙儿帮忙整顿衣裳,吉人便顺着媒人婆牵引,慢慢走出门外。

  “惠大小姐登彩楼了,来来来,准备抛球啦!”楼下响起了热烈掌声,满场叫好,底下更是挤满了慕名前来的公子王孙。

  底下欢声雷动,吉人却满身大汗,完全听不见周围的声音。

  脸好痒,好痛……

  好心慌,身子在摇晃,她手捧绣球,却止不住浑身颤抖。

  虚虚浮浮、摇摇晃晃,独自站在高高楼台上,清风迎面来,遮脸的盖头抵抗不住,几番飞腾,终于高高的被风吹起,徐徐远去。

  完了!

  吉人眯起眼,迎向云彩纷乘的蔚蓝晴天。

  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人,只剩她孤零零的站在彩楼上。

  骄阳灿烂,映照着红肿可怖的花花斑点,冽冽冷风,犹如一记又一记巴掌,拍拍掌掴她刺痛不已的颊畔。

  鼎沸人声,刹时间鸦雀无闻--

  众人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里头突然爆出一阵叫骂:“骗人呐!这种德行还敢抛绣球招亲!”

  紧接着,议论指责声纷纷响起--

  “惠家姑娘已经毁容啦!居然盖着盖头,还想骗婚!”

  “不要脸!”

  “骗子、骗子!”

  “惠家小姐意图骗婚呐!”

  鼓躁声起,惠家上下都吓傻了,准备接球的少爷们一哄而散,其余好事者反而围上前来,动手动脚的,好像想把临时搭建的彩楼拆了。

  “不是这样的,你们别乱来!”吉蒂第一个跳下来阻挡,顷刻就被推开。

  吉祥回过神来,只见媒婆、总管、丫头、一干家奴都来抵挡,广场前,两方人马陷入混乱。

  吉人幽幽抬起秀脸,阳光刺得她眼睛发花。

  好美的蓝天,云彩翻涌,悠闲地随风摆荡。

  她痴痴看着,竟不由自主的扬起笑意--

  全毁了,她这辈子已经完了,名誉扫地,这世上,再不会有人要她了--

  眼前一黑,绣球从冰冷的手中滑落,吉人踉跄几步,脚下一空,身子便也跟着堕下彩楼。

  好啊好啊,跌得好,她好累啊!

  “不要啊--”

  “姊姊--”

  吉蒂、吉祥齐声尖叫,众人仰头呆愣的同时,突然间沙尘扬起,中间夹杂一阵马儿嘶鸣声,转瞬间,台下突然跃入一匹白马,马上之人单手拉起缰绳,马蹄原地急转,踢起了落地红球。

  众人连番惊呼,纷纷退散,眼看吉人就要落地,千钧一发,那人腾出双手,总算拦腰接住吉人。

  紧接着,他掉转马头,抄下从天而降的绣球,迎向众人,朗声道:“是我接到绣球的,惠大小姐,我娶!”

  全场顿时爆出阵阵喝彩,赞叹男人的好身手,好胆识。

  欢声雷动中,只有吉蒂、吉祥、惠家上下一干家仆等,个个错愕的你看我、我看你,大家面面相觑  ,脑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盛渊少爷要娶咱们家的吉人小姐?

  他们两个,不是天生仇家吗?

  盛渊牢牢抱着吉人,低头一看,怀中娇躯早已失去知觉,昏厥在他怀里。

  “吉人受了惊吓,昏过去了。”

  他滑下马背,神色平常,一点也没被吉人的模样吓着。

  吉祥还是赶忙取出丝帕,掩住姊姊肿胀不堪的脸。

  “表哥,今天谢谢你。”吉蒂眼里蓄满了泪水,若非盛渊出手,这场乱子,不晓得会闹成什么模样呢!

  “她是怎么回事?”盛渊低头瞥了吉人一眼,薄唇抿成一直线,似乎正在极力隐忍,生怕自己失控的仰头大笑。

  哈哈哈,幸好吉人昏倒了,否则这时候取笑她,肯定被她大卸八块。

  吉蒂连忙替姊姊解释:“大概是新买的水粉坏了,姊姊涂在脸上一会儿,马上就肿了一大片,眼前虽然看起来恐怖,不过,吃几帖药,涂些消肿的药膏,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那就好。”盛渊点点头,朝她露齿一笑。

  吉祥始终站在一旁,抿着嘴,这时忽然忧心忡忡抬头问:“表哥,你当真要娶吉人姊姊吗?”

  “不好吗?”黑眸滚动着笑意,不答反问。

  “当然不是,可是……”

  眼前这场混乱,明明已经惨到不能再惨了,可吉蒂一想到往后的情景,却仍是忍俊不住,掩着袖子,噗哧笑了。

  “姊姊醒来,一定又会再昏过去的。”吉祥也跟着笑。

  有道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看来大姊和盛渊表哥,确实是有些“孽缘未了”。

  从小到大,表哥最爱捉弄大姊,剪她的头发,抢她的纸鸢,故意把墨水撇在她新买的衣服上。大姊也不是好惹的,被激怒了,拳啊、脚啊样样来。

  反正啊,见面就是吵不停,实在斗得太凶了,大姊本是温文小姐,偏偏一遇上他就变泼妇,又抓又捏又踢又打,什么荒唐粗野的事都干过。

  如今,他们俩居然要成亲?!

  想来就摇头,将来总不至于……杀掉对方吧?

  “表哥,你看姨丈会答应这门婚事吗?”吉祥蹙着眉,又开始烦恼了。

  “不答应也得答应。”盛渊一派潇洒,自信满满地笑说:“你们俩放心,我家那边,我会处理的,你们照顾好吉人,还有聘金一千两,我回头便派人送来,你们别急。”

  吉蒂、吉祥对看一眼,立刻噤声不语。

  惠家情况艰难,她们急需用钱赎回爹爹,这些事,难道表哥知道了?

  “谢谢表哥。”吉蒂简单道了声谢。

  吉祥则转头呼唤家仆,备妥座轿,准备送吉人回府。

  街坊众人看了一场好戏,无不心满意足的逐一散去。

  这场抛绣球招亲,连番事故,可说是峰回路转,高chao迭起,必将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供大伙儿酒酣耳热之余,说上好几个月啊!

  第三章

  盛家,乌云罩顶。

  “浑小子,我不是说要躲远点,小心别被绣球砸到吗?你好大的胆子,竟还给我冲上去,你你你你你……是想气死我吗?”

  盛世嵩火冒三丈,气得吹胡子瞪眼,盛渊却一迳笑嘻嘻,搅着母亲肩头,肩并肩挤在一张罗汉椅上。

  “人命关天,不然怎么办?她脸烂成那样,京城里人人都瞧见了,此番招亲不成,必定沦为笑柄,以后谁敢要她?”

  他大手抱着母亲,俊眸粲笑。“娘,你说说看,吉人后半辈子都毁了,你舍得吗?”

  “那是他们家的事,你管她那么多!”盛世嵩闻言破口大骂。

  “娘?你说呢?”盛渊充耳不闻,只摇着母亲问。

  盛夫人叹了口气,眼巴巴盯着丈夫不停在敞厅走来走去,她看着看着,转着转着,心里既烦,头也晕了。

  “若是吉蒂,吉祥也就罢了,可是……”盛夫人愁眉苦脸,“跟……吉人?你们合得来吗?”她喜欢吉人,但吉人和儿子从小吵到大,让他们结为夫妻,这样真的好吗?

  “家门不幸,真是秽气,秽气啊!”盛世嵩一个劲儿的长吁短叹,又是捶胸,又是顿足,说什么也不愿让宝贝儿子去娶惠家的女儿。

  “我自己的老婆,我会管好她的。”盛渊好言安慰母亲。

  “我可先警告你,聘金千两我认了,惠家休想再从盛家挖到一毛钱,否则我就把媳妇儿轰回她娘家,你们母子俩给我统统记住了。”盛世嵩历声搁下话。

  “是,老爷子,你儿子我怎么说也是个道道地地的生意人,没好处的浑水,我是不会碰的。”盛渊摸着鼻子,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哼,你看女人的眼光就很差,什么生意人?我看还差得远咧!”

  盛世嵩仍是愤愤不满,面对儿子的坚持,却也无可奈何。

  盛渊这小子,从小就习惯独当一面,他聪敏过人,脾气执拗,脸上虽然堆满笑容,但可别被唬住了,以为他好摆布。

  要知道,那只是拿来哄爹娘心软用的,不顺他,他可不会轻易罢休。

  罢了,罢了,儿子坚持,儿子喜欢,儿子要娶,娘子是他自选的,终身大事,好坏自负,他并不想干涉。

  盛世嵩仰天长叹,想到竟然要跟惠家结亲,真是孽障啊!

  惠家,乌云罩顶。

  “让桂老爷杀了我吧!”

  惠老爷历劫归来,听说吉人的婚事,脑中一轰,腿软得站也站不稳。

  大伙儿七手八脚的将他扶回房里,惠老爷只管倒在床上,镇日咳声叹气,直嚷着,“我老了,没用了,你们各自攒了钱,想往哪儿便往哪儿吧,甭管我这糟老头死活了。”

  “爹,大姐已经够难过了,您还说这种话。”吉蒂忍不住斥责。

  惠老爷甩开额头上的冰冷毛巾,心头凄苦,直道:“为了一千两,把女儿卖到盛家去,我真是白活了。”

  为什么偏偏是盛家呢?

  好好好,盛世嵩可嚣张了,得了他最宝贝的大女儿,以后终日在吉人面前挖苦他,肯定得意非凡。

  想到盛世嵩嚣张的嘴脸,他痛苦更甚。

  吉人,吉人,宝贝女儿啊,是他害惨了她,命苦的女儿啊!

  “您别这么说嘛,大姐会伤心的……”吉祥没好气的瞅着爹爹,“姨丈并非狠毒之人,爹爹反应太过了。”

  再说,表哥虽然爱和大姐斗嘴,但是个好人,加上姨娘一直都很疼爱她们,相信大姐嫁进盛家,应该不会吃苦才是。

  待吉人幽幽醒来后,知道是盛渊救了自己,将要娶她过门,当场便傻了。

  大夫瞧过她的脸,开了一些汤药和药膏,嘱咐她按时涂抹,她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根本不搭理人。大夫一走,她便把自己关在房里,呆若木鸡,不吃不睡,只瞪着铜镜发呆。

  吉人有心事,谁都看得出来。

  她和盛渊的婚事,不晓得她自己心头是怎么想的。

  原以为她会大哭一场,觅死寻活-

  结果呢,她倒象是被雷劈中,一下子劈傻了,成天懵懵懂懂,恍恍惚惚,痴痴傻傻的,宛如行尸走肉,回不了神。

  另一头,男方盛家果然大聘小聘,如数备妥,并派遣媒人前来问名纳吉,行聘请期。

  爹爹终于赎回来了,但,婚事要办得体面,却是大不容易。

  “卖田卖地,无论如何都得办得风光,吉人不能再委屈了。”惠老爷心疼大女儿,如此和总管商议。

  财务破洞一天大过一天,吉人终于如期出阁。

  吉婚之日,大锣大鼓,冠盖云集。

  两家长辈,面面相觑,无精打采。

  自古道:吉人天相。

  咱京城里的‘吉人’小姐,却是顶着一脸‘破相’出阁。

  据说是仓卒准备婚事,每日忙得焦头烂额,作息不定,太过疲累,以至于面容还未恢复,为了避免盖头吹起,再度惊吓宾客,还特地在新娘盖头下,多加了一层薄薄的面纱。

  前来观礼的宾客,莫不兴味盎然,暗自揣想:昔日闭月羞花,光艳照人的吉人姑娘,究竟‘破相’到何种程度呢?

  坦白说,盛渊也很好奇。

  桌案上花烛双双,吉人一身大红,酥手交叠,姿态闲静,乖乖顺顺的坐在新房床幛里,一切看似完美瑕。

  揭开头盖,凤冠底下却只有一双杏圆妙目,冷冰冰地瞪他。

  除了两丸眼睛,其他全被面纱遮去了。

  盛渊忍笑往吉人身边坐下。

  “丑媳妇总要见丈夫,你遮什么?”他伸手拉扯。

  “我不要。”吉人连忙偏头躲开,使劲拍掉他的手。

  “做什么?我从小就认得你的脸,不会笑话你的。”

  她越是这样忸怩,盛渊就越是心痒难耐,越想一窥究竟。

  热闹新房里,四只手劈劈啪啪地缠在一起,两人几乎扭打起来,拉拉扯扯,推来推去,吉人拚了命的左闪右躲,频频惊叫。

  “不要嘛,我都说不要了!”

  盛渊拧起两道俊眉,装模作样的威喝她。

  “喂,我可是你丈夫,你敢这么大声跟我说不要?”

  “我偏偏要说,不要,不要,啊……”

  吉人又羞又恼,可恨抵不过男人的力气,盛渊三两下子就抓住她的花拳绣腿,一把抓下面纱,吓得吉人拚命垂着脸,凤冠几乎快从头上掉下来。

  “你这混蛋!”吉人羞愤欲死,她现在这张脸怎么见人?

  “乖,听话点,让我好好瞧瞧。”盛渊哈哈大笑,一手扶着摇摇欲坠的凤冠,一手托起她下颔。

  飘飘帷帐,荧荧华烛,美人脸若明珠,明艳不可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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