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他的解释,柳慕青不禁轻笑出声。她害到妍雅了,让妍雅成了自己大哥的眼中钉,她真是何其无辜?而身为真正罪魁祸首的她,还被不知情的他给捧在掌心护着。
“有什么好笑的?”霍熙朝没好气的嘀咕,脖子上的红痕却蔓延至耳根子,将他真正的心情给出卖了。
他一边咕哝,一边暗自窃喜,因为从刚才到现在,慕青始终没有甩掉他那厚脸皮主动拉上的手,连半点抗拒都没有,完全默许他的行为。
柳慕青在止住笑意之后也终于下定决心,打算对他坦白一切。
她神情认真的瞧着他,鼓起自己最大的勇气,“王爷,我有些很重要的话想告诉你,你……愿意听我讲吗?”
霍熙朝的表情也跟着认真起来,他知道她有秘密,现在她终于肯主动对他说明,他求之不得,“咱们坐下来说吧。”
两人在圆桌边坐下后,柳慕青思考了一会儿,决定从自己的真实身份讲起,“你曾经问过我真的是柳慕青吗?我现在就回答你,柳慕青并非我真正的名字,柳是我母亲的姓氏,我真正的名字叫薛慕晴。”
霍熙朝忍不住欣喜,她愿意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他面前,是不是表示她已经决定要接受他了?“所以你改名换姓到京城的原因……”
“是为了报仇。”薛慕晴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在我六岁那一年,我爹娘在家中遇害,那是爹娘的一个友人所为,那个人为了毁尸灭迹,放火烧宅,我在大火之中被奶娘冒险救出,才幸免于难,从那之后,我便一心想着总有一日一定要替我父母报仇。”
她被奶娘救出后,原本是跟着奶娘一起生活,但在她十岁时奶娘病死了,为了保护自己她就扮起男装,而一个小孩没有谋生的能力,她走上歪路偷抢拐骗样样来,直到某日她偷不成一个人的钱袋,反被狠狠教训一顿,她发现对方武功高强,便死皮赖脸的缠住他,想要拜师学艺,那人被她缠得受不了了,只好勉为其难的收她当徒弟。
十年过去,当她的武功学得差不多后,她那性好自由的师父就将她赶走,要她自力更生,别再找他麻烦,从此不再过问她的行踪。
霍熙朝的双眉渐渐拢起,心疼她的遭遇,“所以那个仇人现在在京城?你找过他了吗?”
“很早就找过了,我曾经潜入他的府邸,想要他血债血还,只可惜失败了,我就是在逃走时遇到妍雅的。”薛慕晴自嘲苦笑,“我和她本是互相利用,她需要个已婚身份生下孩子,我需要个能够躲避的安全之处,我本是打算报了仇后就要离开京城,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怎知人算不如天算。
“你有证据可以证明那人犯了罪吗?如果有,不必你自己报仇,我能够帮你处理。”他不希望她私下报仇,这样就算仇真的报了,她也会背负杀人之罪,一辈子得躲躲藏藏过日子,能按照律法来还是最好的。
“什么东西都烧光了,怎么可能还会有证据?”她的表情变得更加凝重,“你如果不想被我牵连,就趁现在放手吧,以后我们就当从没见过面,我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不会连累到你们。”
他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来,有些气恼,“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我一点都不怕惹麻烦,就怕你不愿让我分担你的麻烦,将我给排拒在外。”
他只愿她能敞开心房全心依靠他,他愿意替她解决所有困难,只要她能说出来,他就会用尽所有办法帮她解决问题,让她不必再一个人强撑,把苦楚都自己吞下!
“就算那个人是当今宰相,与他作对根本就是一件极为不智的事?”
“你的仇人是宰相项史原?”霍熙朝非常讶异,直觉回答,“不可能,他是个正直之人,又怎会犯下杀人罪行?”
“但他的确就是杀我父母,放火烧屋的恶人。”薛慕晴有些自嘲的笑着,“我知道他的名声不差,你不相信也是正常的,但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相信我说的话,也改变不了他是个杀人凶手的事实!”
面对霍熙朝不敢置信的疑惑眼神,薛慕晴心凉了半截。她霍然起身,表情凝重,语气也跟着僵硬起来,“我看我还是离开的好,别再和你们有瓜葛。”
他果然是无法接受。
“等等,慕晴!”见薛慕晴真的要走,霍熙朝马上起身,从背后紧紧抱住她,不让她走,“你先冷静下来,咱们可以好好讨论……”
“你若是不相信我所说的,咱们就没什么好讨论的!”她使力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他更是抱紧她的腰,说什么也不放手,“我不是不想相信你,只是兹事体大,我必须慎重——”
“够了,这和不相信有什么两样?放开我!”
“慕晴,你冷静听我说!”霍熙朝干脆将她的身子转过来,牢牢抱紧,将她的脸蛋压上自己胸膛,“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去调查这件事,好吗?”
第7章(2)
“放开我——”
薛慕晴气愤的拼命槌打他的胸口,却只换来他更坚定不移的拥抱。
为什么不相信她?
这些年来她心心念念的就只有报仇这件事,再苦的日子她都一个人熬过去了,她本以为自己终于能够找到一个能依靠、能无条件相信她且站在她这一方的人,结果一切都只是她的奢望,她终究还是孤独一人。
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她真后悔自己居然会把一切都说出来,她怎会有那样愚蠢的念头,以为他真的会站在她这边,结果他让她大失所望……薛慕晴原本坚强的心防瞬间崩溃,再也压抑不了的强烈失落和疲累从心底深处一涌而上。
她在他的怀里痛哭失声,什么都无法思考了,只想好好的发泄情绪,将经年累月所积压的疲惫无助全都一次哭出来。
“慕晴,相信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只是我需要时间去证明你是对的,这样才会有其他的人开始相信你……”他柔声在她耳旁低喃。
听着她崩溃痛哭的声音,他万般不舍,他真的想帮她,但绝不能只是盲目信任,这样对她一点帮助都没有。
即使项史原是杀人凶手,他也不愿见她与项史原玉石俱焚,所以他拼了命也得阻止她再继续做傻事,他会帮她找出证据,堂堂正正的扳倒项史原。既能帮她报仇,也能保护住她,这才是他所想要的结果!
她怎么会在他的怀里毫无防备的睡着?
薛慕晴愣愣的看着躺在她身旁的男人,他们共睡一床,他的手始终紧箍着她的腰,就连睡着了也不忘抓着她,双眉微微蹙起,似乎就连在睡梦中也不是很放心,怕她会跑。
虽然两人衣衫整齐,只是单纯的同睡一床,却已经够让薛慕晴感到震惊错愕,不敢相信自己会失去戒心到这种地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记得自己埋头在他的怀里哭了好久,好像是把失去父母之后那二十年所压抑的泪水一口气哭完。在那之后她的记忆就模模糊糊的,只知道自己好累好累,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然后就什么印象都没了。
现在的她还是很累,眼睛更觉得酸涩,但在大哭过一场之后,她也终于能够冷静下来,想着他所说的话。
他说他不是不信任她,只是必须慎重。
他说他是站在她这边的,只是他需要时间去证明她是对的。
其实他的做法没有错,只是当时的她太失望、太激动,才会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想离开他,自己一个人逃得远远的,不想再依靠任何人。
换个立场想,如果她是霍熙朝,当然不可能轻易相信项史原是杀人凶手这种事情,毕竟项史原当宰相的这些年的确政绩卓越,受人爱戴,一点都不像是心狠手辣的那种人。
然后还有项尔盟……
一想起项尔盟,薛慕晴忍不住皱起眉来,如果项尔盟的真正身份如她所猜想,那她就更想不透项史原为何要这么做?
“唉……”越想越头痛,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她得等到何时才能弄明白?
“你醒了?”浅眠的霍熙朝听到薛慕晴的叹息声便被惊醒,关心的轻抚她的小脸,“还好吗?有什么事情咱们都可以好好的说,别太激动。”
他的动作中流露的真情,令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感动不已。以他的身份地位,随意招招手,多少条件比她好的姑娘家都会主动对他投怀送抱,他却傻到痴恋条件差人一等的她,他已付出了这么多,她怎能因他一时的质疑就拒绝他、想逃离他?
“哎,别哭别哭。”看到她的眼角再度泛出泪水,他慌得可以,就怕她这一哭又一发不可收拾,只能想尽办法的劝哄,“任何事情我都会替你顶着,你放心的将一切交给我,信任我好不好?”
她主动依偎入他的怀里,语气哽咽,听起来楚楚可怜,“你要帮我……”
她决定依靠他、信任他,因为她真的累了,好希望能够有一片遮风避雨之处,不必再自己一个人苦苦撑着。
而她也舍不得放开他,想要紧紧抓住这得来不易的缘分,盼着开花结果的一日。
“我当然帮你,什么事都帮你。”就算是叫他把命卖给她,他也不会有第二句话的就把自己给卖了。
“不只有项史原的事情,你还要帮我弄清楚项尔盟的真正身份。”
“好好好,你说什么我都——”霍熙朝一顿,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不对劲,“什么意思?”
项尔盟不就是项尔盟,哪里还有什么真正身份?
“我怀疑项尔盟是我弟弟。”
“啊?”他一脸讶异疑惑。
“其实我有一个小我三岁的弟弟,他叫薛至霆,当年大火之后,我没在火场内找到他的尸身,本来我以为他年纪那么小,只有三岁,就算没死在火场内大概也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她夜袭宰相府那日,在见到项尔盟的第一眼时,就惊讶的发现他长得非常神似已逝的娘亲,再加上他出现在项府,让她不禁怀疑起项尔盟的身份。
霍熙朝现在回想起薛慕晴对项尔盟的古怪行径,才明白自己当时恐怕是误会了,“所以你之所以会对项尔盟有兴趣,全都是因为怀疑他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
薛慕晴点点头,“我记得他的后腰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若能确定他后腰上有胎记,我至少有五成的把握。”
原来这就是她偷窥项尔盟更衣的真正原因!霍熙朝顿时有种翻白眼的冲动,在确认项尔盟身份的这件事情上,她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呀。
而薛慕晴被霍熙朝逮到上青楼那一回,其实是她想诱项尔盟上青楼,再买通其中一名花娘确认他后腰是否有胎记,毕竟要看到胎记,除了引诱他脱衣服就没其他办法了。
不过青楼那一回被霍熙朝破坏之后就不了了之,尔后她虽在巩尚书五十大寿时得到机会,却又被霍熙朝搞砸,才会拖到现在她还是无法确认项尔盟的身份。
“除了腰后的胎记外,还有什么其他东西可以证明他的身份吗?”
“我与弟弟身上原本都有一块刻上平安二字的圆形玉佩,只是不知他的那一块还在不在。”
“那你的在哪儿?让我看看。”
说到玉佩,她倒还找不到机会向妍雅讨回来,“因为某些原因,还收在妍雅那,你得向她讨。”
“所以之前项尔盟来问黑衣人事件时,你会惊慌是怕他认出你?”
她再度点头,“我与他曾经交过手,虽然当时有蒙面,我还是怕他会认出来,给你们添不必要的麻烦。”
“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项史原真的是你的仇家,他又怎会将你弟弟当成亲生儿子般养育成人?”他可从没听过项家父子不和的事情,反倒是知道他们父子关系极好。
“我也不懂他在想什么,我也很想搞清楚他的真正目的。”薛慕晴不知不觉蹙起眉。
“这两件事就交给我吧,你别想太多。”他爱怜的轻吻她的眉心,不愿见到她困扰,“你现在只要专心养好自己的身子就够了,拖得越久,对你的身子骨越会造成影响。”
“嗯。”她柔顺的由着他一吻再吻,她会努力放开心胸,全心信任他,让他去处理一切事情。
希望所有谜团很快就能水落石出,她真的很希望项尔盟是她失散的弟弟,但到时他要是知道自己竟被仇人养大,他会有什么感觉?
她不由得暗暗忧心,烦恼似是永无止境……
霍熙朝陪着薛慕晴住在秘密别院三日后,终于愿意暂时离开让他眷恋难舍的暖玉温香,认真办事去。
薛慕晴一个人住在秘密别院内,少了可以一同聊天的霍妍雅,虽然感到无聊了些,但心结解开心情倒是轻松不少,整个人也开朗起来。
她终于不必再自己一个人背负着沉重的秘密生活了,现在有霍熙朝帮她分担,她就不必再任何事情都一个人苦苦撑着,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给她力量,陪着她一同面对困难。
她已经不想走了,只想要一直留在他身边,朝朝暮暮、月月年年,谁都别离开谁……
“薛姑娘,王爷有吩咐,您一直待在外头,会着凉的……”
薛慕晴悠闲的坐在庭院里的小小流水边,看着落叶随波逐流,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一旁随侍的丫环见到起风变天了,担心的赶紧提醒。
虽然薛慕晴依旧是一身简单的男装打扮,不过她已经没有刻意压低嗓音,举止也没有故意那么男性化,明显可看出她是女子,仍着男装只是单纯贪图男装穿起来轻松不扭捏,毕竟她已经有许久不曾穿过女装了。
“我没那么柔弱,别太担心。”薛慕晴笑道,“别跟你们王爷一样大惊小怪,我自己的身子状况,当然是我最清楚。”
“可是……”丫环还想再说什么,却听见一阵怪声,不由得住口。
“沙沙沙……”
薛慕晴的笑意瞬间收起,戒备的瞪向传来不寻常声音的矮树丛后,转眼间好几名黑衣人身手利落的跳出,将她及丫环包围住,黑衣人们浑身散发着冷厉之气,来意不善。
薛慕晴心一惊,感到大事不妙,这些人恐怕是冲着她来的!
“啊——”丫环惊恐的叫出声来,“快来人啦,有刺客!”
“大哥,你到底把慕青姐藏到哪儿去了,快把她给交出来!”霍妍雅在王府内等了三日,好不容易才等到霍熙朝回来。
在知道她被公孙兆拐去的那段时间,大哥趁机将人给带走后,她简直气得七窍生烟,真没想到大哥这么卑鄙!
霍熙朝才刚进到前厅,就被气呼呼的妹妹给拦下脚步,打算好好审问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