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光泰的眉头一拧,开始觉得有些下对劲。“虔儿真的不在你这边?”
他数着日子,就为了接她回家。
“是不在,我以为她回应家了。”尹子夜面露忧色,重新思考到底是哪里出错
两个男人间弥漫着短暂的沉默,抚着下巴,摸摸鼻子,想着对方的态度,若对方未说谎,所言属实,那虔儿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让两人同时皱眉,敌意虽在,却出现难得和平的画面,各据一角不发一语,眼眸深处的忧虑和担心如出一辙。
“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吗?”尹子夜客气的询问。
“我刚回国,她有什么朋友我不是很清楚,不过……”蓦地,钟光泰想起一个人。
“不过什么?”尹子夜一急,音量难免扬高。
他讥诮地由鼻孔一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一说完,他也没多做停留地走人上车。面对爱情,每个人的心胸都是狭隘的,欲夺得佳人芳心就得各显神通,没人会傻得让出机会。
谁知钟光泰的车子一上西安街转阳明大学方向,一辆凌志跑车也跟着上路,保持一段距离尾随其后,一直过了天母国小附近,一座备有二十四小时警卫系统的小型小区赫然在现。
欧式建筑,统一规格,楼高三层,红瓦白墙,双车位,一字排开的连栋别墅,由外观来看都差不多,若无门牌号码很容易搞混自家位置。
应虔儿来七次,七次都敲错门、按错门铃,因为她记着是左边第三间。可是那一排排的房子各有十几户相连的住家,成纵横交错的井字形,不管她怎么走,最后都会绕错路,还怪人家老把房子移来移去。
“你干么跟着我,没地方可去吗?”不知羞耻的跟屁虫。
“路是大家的,谁都有权行走。”而且他纳的税肯定此他多,年年是优良纳税人。
两辆名贵跑车前后地停在四十八巷九号之三,车上的男人一下车又彼此叫嚣,毫无大男人该有的气度。
“哼!你跟来也没用,虔儿绝对会跟我回家,没你的份。”他跟也是白跟,自讨没趣。
尹子夜自负的说道:“那可不一定,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她只能跟着我,不可能有第二种选择。”
等他见到她时,他会马上求婚,确定名分。
“什么关系?你给我说明白!”钟光泰冲上前揪着他衣襟,一副要将他碎尸万段的狠样。
“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用他的话刺激他,笑得好似拔得头筹的冠军得
“你……”
为什么他会这么不安,好像守护已久的宝贝即将落入别人手中?
“喂!两位,你们好心点,不要制造噪音,我好不容易有个休假日,这下子全被你们破坏了。”她的美容觉飞了。
朱红色的大门一开,一张敷着面膜的白脸探出头,朝门外的两人勾勾食指,示意他们自行进入,别想劳动她盛装迎接。
“哇!你鬼呀!大白天还出来吓人。”胆子小的人铁定吓到心脏麻痹。
撕下面膜的秦观观朝她的死对头冷笑。“送终的,你牛鬼蛇神见得比我多,怎么还没死呀?给你的那份奠仪我准备很久了。”
“秦桧的后裔,姓岳的没来讨连下十二道金牌的仇吗?瞧你活得多心安理得。”果然是奸臣的后代,处之泰然。
“你要是来跟我叙旧的,门在你身后,请便。”也不瞧瞧站在谁的地方,敢跟她大小声对呛。
秦观观就像个高贵的女王走在前头,莲指往上翘地做出妖娆的动作。
“你……”有事相求,钟光泰的语气不得已只好低声下气。“我想问你……”
“嗯——一眉眼一挑,她啧啧地摇起食指。
“是请问你虔儿在哪里?”他忍住气,照她的脾气定。
“呵呵……真有礼貌,可是……”她顿了一下,秀眉倒插。“你哪颗蒜哪根葱呀!凭什么以为我会当你的情报收集站?”
找人找到她的地方他未免太夸张,虔儿有手有脚,难不成她会绑架自个表妹?
“你的个性怎么一点都没变,我只是要接虔儿回家,你不会想拦阻吧!”怪女人怪毛病,一堆古里古怪。
她怪呵三声,“这里没你要找的人,离开时记得带上门。”
“那你一定知道她在哪儿。”这是不容置疑的,虔儿的朋友并不多。
“知道又如何,我没必要知会你。”瞧他多不可一世,好像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该为他卖命似的。
她最讨厌自以为是的男人,老把女人当草芥看待,若非他所重视,就连一眼也懒得施舍。
“秦小姐,我是尹子夜,我们有过一面之缘,你还记得我吧?”尹子夜拿出商场上的魄力,不卑不亢地直视脸上长了一颗青春痘的女人。
“什么?!你是尹、尹子夜?”瞠大眼的秦观观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那个又耸又呆的男人哪去了?
天呐!令人眼睛一亮的个性型男。
“我想找令表妹,可否告知她的下落?”他用的是一般社交辞令,先前虔儿特地为他买的“社交应对一百招”中教的,他现学现卖。
“原来就是你吃了虔儿呀!看不出来你喜欢她那一型的。”可惜名草有主,只能欣赏,不能心动。
“呃,我是很喜欢她……”要命,虔儿连这种事也告诉外人。尹子夜尴尬的涨红脸,显得不太自在。
“等一下,你说吃了是什么意思,他敢碰我的虔儿?”目露凶光的钟光泰握起拳头,满脸阴沉。
怕火烧得不够旺,秦观观又恶劣地添了几句。“他不只碰,还连皮带骨的啃得一干二净,你手脚太慢了,人家饭都吃光你才要洗米下锅,未免太迟了。”
闻言,钟光泰一脸大便地死瞪着脸微红的程咬金。
第九章
“该死的,你怎么又缠上他,除了他以外,没别人好缠了吗?”
尹子夜一见到自己心爱的女人又追着别的男人跑,气急败坏地冲上前,没跟主人打声招呼就急切地将人家的客人拉出门外。
换当跟屁虫的钟光泰原想拦住他,却被某人伸出的一只脚绊倒,接着又发现车子的四个轮胎各插上一枝飞镖,他就算想追去要人也没办法,只能暗自饮恨捶地,瞪视那个用飞镖刮下巴的某人。
尉千枫可是比任何人都想送走这位只会找麻烦的小师妹,从她住进来第一天开始,除了练功时间,她几乎无时无刻不盯着他,明来暗去地提醒他助人最乐,有能力帮助人的人才是最有福气的人,若不是他趁老头子和他的抓耙子眼线不在赶紧叫好友过来“收妖”,只怕这样的碎碎念地狱还会伴随他好一阵子。
被一个女人以疲劳轰炸的方式进行十个小时以上有目的的唠叨,相信没有人忍受得了,他的黑眼圈就是她逼出来的。
她还能活着不是她幸运,而是他精神不济,睡眠不足所导致。
“我们要去哪里?”离市区越来越远了,这个方向应该是往南吧?
开车的尹子夜未回答,专心在前方道路。
“喂,你的车速是不是快了些,我们很赶吗?”一百二十,还在加速中。
疾驶而过的风拍打着面颊,感觉有些沙沙的刺痛感,就在应虔儿以为她又要白费口水时,身旁的那堵墙终于开口。
“不想连人带车撞上安全岛的话,最好闭上嘴巴。”生气中,请勿打扰。他的脸上明白写着这七个宇。
先是钟光泰,后是尉千枫,他尹子夜究竟被放在哪个位置?明明和她关系密切的人是他,为何还冒出两个让人发火的男人,她眼睛里到底有没有他的存在。
说不气、不揪心全是骗人的屁话,不管是人家觊觎她的美色,或是她垂涎别人的男色,在他看来都相当刺目,而且也很不是味道。
他承认他在吃味,更是嫉妒,别人做到他做不到的事,这点他很介意。
“好、好!我不开口,可是我要做什么?”先说她还没原谅他,只是她最受不了沉闷的气氛,只好和他说话。
“睡、觉!”他由齿缝磨出这一句。
“喔。”
睡就睡,为了逮住她狡猾的师兄,她日夜作息都为之颠倒,虽不知他在做什么大事业,可他不喊累她就先累垮了。
徐徐的风拂过长发,带来阵阵清香的青草味,车窗外的景致由车水马龙和一幢幢高楼大厦,慢慢地变成天空和飞翔的小鸟。
一片绿意映入眼中,山峦交迭飘着岚影,眼皮一直往下滑落的应虔儿仿佛听见潺潺的流水声,她觉得好困好困地睁不开眼,任凭意识坠落黑甜乡里。
她不知道身旁的男人忽地将油门放轻,缓缓向前滑行,平稳而轻盈地载着她驶向海天相连的一端。
穿过绿地和桥墩,宽广的溪流静静流向大海,越往南行稻禾越见成熟,仿佛在看一场稻子演变史,由青绿的嫩禾逐渐转为抽穗的成株,再慢慢发黄、垂穗,一粒粒饱满橙黄的果实迎风招展。
应虔儿不晓得是什么吵醒她,当她幽幽地醒来时,放眼一瞧竟是一大片金黄色稻田,几乎看不到尽头地绵延到天边。
她忽然体会到数大便是美,生命的延续总在最不经意的一刻给了人们感动,正面对农民们辛勤的努力下,好像什么都没那么重要了,活着才是最美好的事。
什么尘嚣,什么纷争,什么烦恼全都一扫而空,土地的芬芳能净化污浊的心灵,回归最初的宁静和祥和,视野放宽地找回自己。
“你现在看到的稻田都是我们尹家的。”握着方向盘的手有些激动,紧绷的肌肉结实债张。
“咦?”她一讶,倏地转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在圳边巡田的那位是我三叔公,左边戴斗笠准备除草的是三舅,再过去一点提着茶水的是五婶婆……”
尹子夜如数家珍的说起过往的盛况,车速降到四十,和帮他照顾土地的亲戚一一打招呼,接着驶向一条看起来有些荒废的产业道路。
“看到没,是白鹭鸶,我小时候这里有成千上万长腿鹭鸶在池塘边吃虫,现在少了很多,没办法看见一到黄昏时便满天展翅飞翔的白鸟群……”
他一脸怀念的神情,让一向聒噪的应虔儿有着难得安静的一刻,惊讶的眼神中多了柔情,满脸暖意地像田里的稻子,一心仰望带来温暖的阳光。
对他不懂风情的埋怨和不满,在这一秒通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浓浓难舍的情意,看着他飞扬兴奋的侧面,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爱这个男人,他的心比他的外表更踏实,是个能让女人安心的避风港口。
当眼前的他不断的诉说这片上地的历史,以及生活在这片上地的点点滴滴,仿佛说出他沉潜多年的热情时,她不禁脱口而出,将心中的感觉藉由口中流泄。
“你好像个小孩子喔!”
尹子夜闻言侧过头看她一眼,淡淡一笑。“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孩子,这是我爷爷告诉我的话。”
他说人不管活到几岁,都要有一颗童稚的心,才能长保青春和活力,用孩子的眼睛来看见世上的美好。
“你爷爷是个睿智的老人家,不像我爷爷比较俗气,从小他就告诉我金钱有多大的魅力,能支配和改善人的一生,当别人的主人。”
有一句话她留在心中没说出口,那就是有钱便能掌控别人的死活。
“所以你们是开地下钱庄的,吸人血汗,而我们是苦命的农家子弟,没钱还债时只能任你剥削、压榨了。”还好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总算过去了。
“喂!别说我们好像很冷血似的,至少我们也帮过不少人救急呀!有些人还会回来感谢我们及时伸出援手呢!”他们也有做好事的时候。
“是少之又少吧!被你们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更多,他们连三餐温饱都成问题了,哪还得出钱。”像他就勒紧肚皮只喝淡如水的粥配自制的酱瓜,好几顿没吃是常有的事。
“你……”又想吵架了是不是?!
“嘘!今天是和平共处日,我们都不许脸红脖子粗的大声争执。”他一定要改变现况,向她表白,抢先其它闲杂人等将她定下。
尹子夜温柔地将食指放在她唇上,脸上带着媲美太阳的灿烂笑意,他将车子停在一处杂草高过人的乡间小径,率先下车。
不过这一次他并未如同一头牛地往前冲,反而停下脚步朝身后的人儿伸出手。
应虔儿望着他,多少柔情流转在心中,缓缓举起细白小手往结实大掌一放,唇畔的笑意像一朵美丽向日葵般绽放。
那一瞬间,两人都感受到一股战栗的喜悦,恍若不完整的灵魂终于找到相属的那一半,毫无缝隙的嵌合成一个圆。
说不出口的爱在彼此眼底传递,他们都害怕踏出第一步,却又忍不住受对方吸引,畏惧遭拒的不安和对爱的渴求形成两股强大的拉锯力量。
突地,一只野鸭从草丛中低飞而过,惊醒两人越靠越近的身影,他们的唇微微一碰又分开,满脸窘色又有隐藏不住的开心,笑得腼腆。
“来,我带你去看我的秘密基地。”尹子夜就像踩在泥地里的野孩子,踢掉脚上的昂贵皮鞋就拉着她往草木深处钻去。
“秘密基地?”听起来很好玩。
两眼发亮的应虔儿也学他脱掉凉鞋、年龄缩小十岁似的压低身子,被他拉着走也不以为忤,即使小草割伤了细致肌肤也不觉得痛。
他们就像两个偷偷瞒着父母亲出来玩小男生小女生,因为不被允许的禁止才显得更有趣,以瞒过大人的耳目而感到自己很伟大,沾沾自喜。
风吹来干草味,两人在草丛里钻了老半天,弄得一身草屑,跟野人无异,却依旧兴致高昂。
“哇!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没坏得很糟糕,可见我当年的功力很不错。”果然是天才,他没朝建筑界发展真是太可惜了。
尹子夜小心地牵着她爬上小时候盖的树屋,虽然外观看来有点残破狭小,可挤两个人刚刚好,脚下的木板都嵌入年年增轮的树干中,看似岌岌可危却安全。
至少板子还没出现腐朽现象,再加上有粗树干在底承接,支撑两个大人的体重不成问题。
“臭美。”她取笑,却也羡慕他有个充满野趣的童年。
“什么臭美,当年我还是个横行无阻的小霸王呢!每个人看到我都要闪到一边。”他说得飞扬得意,一点也不觉当时的恶霸行为有何不对。
应虔儿咯咯地靠在他胸前大笑,伸出纤指刮他的面颊,“不要脸,那叫流氓啦!你仗势欺人喔!”
“什么不要脸,那时我们尹家是这附近的大地主,他们租我们的地耕种才有饭吃,当然会对我们必恭必敬。”那时他多威风呀!
“喔!原来你是田侨仔第三代呀!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了。”难怪之前那么耸,一副暴发户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