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竞奥静静看着她,表情深不可测。
威严冷肃目光压得她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虽然早就知道他很可能会拒绝自己,可是她真的很担心他的身体,不得不一试。
人总不能连试都不试一下就放弃,现在她可以彻底死心了。
“还是不行吗?”芢妃小脸黯淡,再看眼他冰封似的神情,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我把东西放下,你记得一定要吃完喔。”
说完她转身,往门口移动,心里偷偷期待他会突然喊住自己,但他始终没有开口喊她,连保证会把东西吃掉都没有。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僵,她脚下每一步越来越沉重,胸口热切跳动的心随着与他越来越远的距离,慢慢降温。
早知道他一向公私分明,定下的规定一律严格执行,自己想了好久的借口不被他接受,其实也是预料之中的事。
她对自己苦笑了一下,抬起右手,放上门把,缓缓拉开门。她只是想要帮他一把,结果还是被拒绝了——
就在她心灰意冷时,一阵脚步声自背后迅速逼近!
突然,她空荡荡的背部贴上一具阳刚身躯,铁钳似的左臂缠上她的腰,右臂往前一推,开启的门板“砰”的一声阖上。芢妃心跳瞬间加速,脑袋空白一片。
他怎么突然跑过来……
整个空间静得像真空,王竞奥抱着她,感觉她还在这里,在他怀里。许久后,他才满足地轻叹了一口气。
他哪舍得赶她走?
他拒绝只是不想拉她陪自己没日没夜的工作,听她刚刚说得那么委屈,他真能放她走才有鬼!
“东西我会吃,谢谢你。”他哑着嗓音,低声道谢。
这是第一次有人担心他的身体,帮他送吃的进来。
自己该拿她怎么办?明知道他可能不会给她好脸色,她还选择这么做,说不感动是驱人的。
她的关心跟付出,总是能钻进他心底,深深影响他!“喔,那就好。”芢妃愣愣地回过神,直觉脱口而出。“我现在就回家,不耽误你工作。”
边说着话,她又试着转动门把,手却被他一掌牢牢握住。
她的心紧缩了一下。
“公司此刻的确不需要你。”话一出口,感觉她在怀里轻颤着,在心底叹口气后,他收紧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但那个叫王竞奥的男人需要你。”
上一秒,满心苦涩,被人一脚踹进深谷底的心,竟又因他一句话,瞬间一飞冲天!
那个叫王竞奥的男人需要你—心里不断重复播放他刚刚说过的话,芢妃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头甜滋滋。
没听见她说话,他下巴搁在她头顶,轻叹口气。“在你心里,难道我就只是一个严格又不近人情的老板?”
“不是啊。”她微微摇头,乌黑发丝在他下巴处轻轻骚动。
“我看就是。”王竞奥重重叹口气。“上次我直接开除陈经理,你一定在心里偷偷骂过我。嗯?”
“完全没有。”芢妃拨开他的手臂,转头,与他近距离四目相对。“我觉得你做得很棒!”
他没说话,挑高眉,露出不相信的表情。
“真的!”她大声说道,见他露出包容浅笑,还是一副不肯相信的模样,顿时怒火直冲她脑门,没多想,一串话直接冲口而出,“我离开上份工作,就是因为主管偷我的设计图,我气不过,跑去找他理论时,主管还摆出理所当然的模样,甚至跟我说,如果不是他,这个设计根本不会被重视,后来,我设计的椅子不只被公司采用,还大量生产,每次看见椅子出现在店里贩售,我就觉得生气又伤心。”
王竞奥脸上轻浅的笑意,顿失消失无踪。
“叫什么名字?”他低沉嗓音里,藏着危险的愤怒。
“干么?要为我报仇吗?”她歪着头,打趣地开口问。
“你觉得我是会袖手旁观的男人?”他说得轻松,让她完全摸不清他到底在说真的,还是假的。
“算了啦!”芢妃释怀地耸耸肩。“我现在的工作,不管是薪资、福利、前途,都比那时候好太多了,转个弯想想,我还要感谢他曾经那样对我,我才会死心离开那份烂工作。”
王竞奥不说话,脸色依然有些冷硬。
她不说没关系,只要稍微调查一下,他不信自己没办法把对方底细挖出来。有仇,必以十倍回敬;有恩,以百倍、千倍回报。这是他的处世哲学,以德报怨或转化心境思考,向来都不是他的处事风格。
没有足够能力,报仇或报恩都只是空谈。
这件事,不是她说算了就算了,那家伙运气实在不好,只要是同业,还怕没机会撞个正着?他在心里冷笑。
“你在想什么?”看着他表情不太开心,她眉头轻皱,语气盈满担心。他正在为哪件事情感到生气吗?
王竞奥见她满脸担忧神色,双掌捧起她的脸,低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透过这个充满甜意的吻,让她知道不管他正在不高兴什么,都与她无关。
他放开她,牵起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主动邀请。“进来。”“咦?”芢妃瞪大双眼,双脚像生了根似的,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他怎么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改变。
两人手牵着手,他往前两步,她呆在原地,两人手臂牵成一个半圆形。他看了一秒钟,浅笑出声,她则满头雾水,一脸困惑看着他。
“不是说想帮我?”他嗓音带笑,动手拉拉她。
“你刚刚不是说不行?”她接受到暗示,一步步走向他。
“我什么话都没说。”
“可是你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她走近他身边,肩膀立即被他揽住。
“我只是有点……”他话说一半停住。“有点什么?”
芢妃直勾勾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黝黑的皮肤居然隐隐泛红?王竞奥轻咳一声,转开视线,闷闷地开口,“只是有点不习惯有人对我这么好。”
“只要你愿意,一定有一卡车的人想要对你好,而且是很好、很好。”她笃定的说。
“也许吧。”他淡然附和。
不是每个人对他好,都能令他打从心底温暖起来。
什么叫“也许吧”?芢妃困惑的看着他。
如果他愿意亲民一点,不要老是板着脸、永远跟人拉出一段距离,就算要化身成万人迷都不是问题。
王竞奥把她带到沙发前,让她坐下,看着她想事情想到出神的傻表情,摇头失笑,顺手把一叠文件放到她手里。
她捧着工作,傻傻追问:“你笑什么?”
他摇摇头,走回自己的座位,重新拾起工作之前,先拿起她为自己准备的餐盒,一面看她,一面吃起来,脸上微笑始终没消失过。
“喂,你到底在笑什么?”看他边吃边笑,被好奇心啃咬的芢妃再次逼问。
“你这样笑又不说,真的很可恶耶。”
“你真想知道?”他觉得自己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步一步诱她走入陷阱里。
“对,我真的想知道。”用力点头,强调决心。
王竞奥收起笑脸,认真盯着她看,在她快要挥动小白旗避开炙热的注视时,他缓缓扬嗓,“芢妃,谢谢你对我好。”
轰!
热气从脚底一路窜到她头顶。
如果她是笛音壶,现在肯定一面狂冒白色的水蒸气,一面“逼逼、逼逼”响个不停。
“什么跟什么……”她低下头,假装忙碌起来,嘴里嘟囔着。“我要工作,不理你了。”
听着她嘴里咕咕哝哝的话,他低笑出声。
这一次她没有逼问他在笑什么,但他低沉有力的笑声,像一阵清凉大雨一样,落进她心里。
慢慢的,她嘴角浮现蜜似甜笑。
第5章(1)
十一点半,完成所有工作,耶!
“终于全部搞定。”芢妃大大松了口气,紧绷情绪完全放松下来,整个人瘫在他办公室里的沙发上。
“不愧是受过魔鬼训练的强效员工。”王竞奥从大位上站起身,朝她走近。“什么强效员工?讲得我好像是清洁剂。”她不高兴地嗔瞪他一眼,坐起身,双手叉腰,朝他摆出泼妇状。“还有,什么‘魔鬼训练’,你口中的魔鬼是我现在的男朋友,讲话小心一点。”
说完,她肚子突然发出饥饿的咕噜咕噜声。
芢妃浑身陡然一僵,飞快瞄眼自己的肚子,视线又匆匆转到他身上,刚好捕捉到他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
真没良心,也不想想她是为了谁饿成这样,居然还笑她?
她不满地瞪向他,尴尬到恨不得地板能裂出一道缝,让她可以把自己整个人埋进去。
王竞奥坐到她身边,忍不住伸手摸摸她乌亮的发丝。她的发冰凉又滑顺,一摸就会上瘾。
“我打电话叫外卖,把你喂饱后,再送你回去。”说完,他拿出手机,打给两间营业到晚上一点的餐馆,一家是四川菜,另一家是日式料理。“喔。”她呐呐开口。
自交往以来,这是他们第一次下班后,还一起待在办公室里,以往,这里代表公司,代表上司跟下属的关系,今晚却有所突破。
想到这些,芢妃慢慢感到有些紧张,也有一丝丝期待,原本熟悉的空间,因关系的不同,开始产生些微变化。
等外卖空档,两人静静坐在沙发上,有时候视线不小心互相接触到,她会有些尴尬又紧张地转开。
察觉她的不安,了然于胸的王竞奥微微一笑。“你平常都玩什么?”他开口问。
“啊?”这是什么问题。
看着她呆愣的表情,他低笑开来。
“有时候中午午休,我看你窝在位置上,不知道在玩些什么,玩得两眼发直还不停窃笑。”
“你偷看我?”
“只是刚好路过,看你一副很乐的样子,才多瞄了两眼。”他挑高眉,拒绝接受她污辱人的指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开,耸耸肩。“我在玩大富翁。”
“大富翁?用纸盒装的那种?”
他是清朝人吗?芢妃用鄙夷的眼光,觑他一眼。
“这位先生,你童年到底有没有认真玩过游戏?以前是玩那种没错,现在大家都用电脑玩,还可以玩股票、接金币、射气球一些小游戏,有一阵子我超迷大富翁,玩到有时候晚上看着月亮,都会觉得月亮好像一枚快要从老天爷口袋掉出来的
金币。”说完,见他眼神有些空洞,她秀眉皱起,“怎么了?”
王竞奥转开视线,视线投向遥远的一点,隐藏情绪,沉沉扬嗓,“我没有童年。”
“什么?”她愣住。
“我是孤儿,从我有记忆以来,很少花时间在玩乐上。”说这些话时,他全身被一股寒气笼罩,声音悠远且过分冷静。
芢妃静静听着他藏在心里的话。
“就连创业基金也是一名工厂老板,给我几把不要的椅子跟木材废料,我设计、拼组过后,拿上网卖,赚到十几万,从此展开我的事业。”说完,他把视线重新放到她身上,微微扯动嘴角,轻声问_.“吓到你了?”
“吓到我什么?孤儿吗?”她眨眨眼,思绪还停在他刚刚的话里。
原来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听他亲口对自己坦白这些事,在她眼里的他似乎又变得更有魅力,她想紧紧抱着他,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因这些话变得更加亲密。
王竞奥沉默不语,目光始终放在她脸上,全身肌肉越来越紧绷,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为什么不说话,她在想什么?
“我现在也是孤儿,我爸妈在我十几岁时就都因意外过世了,你只是总年资比我多一点,别以为这样就很了不起。”芢妃故意装出不服气的样子。
闻言,他一愣,随即朗声笑出来。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怪?”
“有啊,敢那样对我说的人,都被我大姊打到进医院。”她跟着笑出来,装狠,眯细双眼。
“谁对你说过?”他问。
“嗯,名单有点长,我今晚回去写,明天交给你行吗?”她偏头眨着单纯大眼。
“可以。”他点点头,语气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还真的例,你想把他们打进医院第二次吗?”
“我会认真考虑。”他神情严肃。
“神经。”他到底是不是在开玩笑?她摇摇头,发现自己看不出来,只好轻瞪他一眼。“没有人对我说过这句话,你是第一个,小心我大姊哪天冲来公司,把你揍得躺进医院。”
“你真的很与众不同。”王竞奥伸出一掌,轻捧着她的脸。
“又在骂我怪吗?”她在嘴里咕哝。
“以前大部分人听到,总是露出抱歉或是同情的表情,然后现场气氛就会变得很沉重,只有你居然还跟我比年资。”他摇头失笑。
他对自己的第六感致上十二万分谢意,早在照片里看见她第一眼,他就被一个怪念头打中——她将会是自己这辈子最珍惜的一样东西,甚至排在他自己之前,只要拥有她,童话故事里的幸福就会变成现实。
而随着相处,证明他的第六感是对的。
“抱歉跟同情吗?”她皱紧眉头,认真想了想,随后摇摇头。“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对你感到抱歉跟同情,你事业有成、超有自己的想法、长得高又英俊,公司赚了钱,你也很慷慨跟所有员工分享,有钱、有才又懂分享。哇,讲到最后你其实很完美嘛,情人太完美可不是好事,万一有一大堆女人跑来跟我抢你,怎么办?”他露出“简直拿你没办法”的神情,低笑出声,“幸好在你心中,我不只是严格又不近人情的男人。”
“你当然不是,如果你是不近人情的男人,又怎么会把手机还我。”讲到这个,她眼睛突然一亮。“有件事我一直忘记要问,为什么你隔那么久才连络我手机的事?”
“捡到手机时,手机已经坏掉,后来我去美国,就拜托那边的人帮我修复,手机在美国,连络你也没用,就干脆等回到台湾再处理这件事。”“你可以交给台湾的人代为处理啊?”
“说来奇怪,这件事我从来没想过要交给别人处理。”他专注地看着她,眼神深邃炙人。
“喔。”她脸颊红红。“我不知道手机维修过,费用是多少?”
“费用就是你肯赏光,陪我吃饭。”他迫她仰起头,俯身,在粉嫩唇上印上一吻。“你为什么需要钱?”
他喜欢吻她,更喜欢吻完她后欣赏到眼前酡红的可爱小脸。芢妃全身发热,为了躲开他强烈的注视,主动挽起他的手,把头轻靠在他肩头上,静默两秒钟后,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