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直有人三番两次地妄围谋害我的未婚妻子。这些刺客的幕后主使,微臣已查明,所以想向陛下要人。」
赵念康困惑地问:「有人要杀姬明烟?不是朕下的旨「朕也不知是谁干的。」
「陛下当然不会杀明烟,因为陛下还需要她为您传话,更何况,明烟虽然有点本事,可毕竟是个女人,心软是她的一大毛病。陛下以小阿子的身份,无论是软语哀恳,还是疾言厉色,她都狠不下心去反对,而且慕容家的人都一心为国,难有二心。这么有用的人,陛下怎么会杀呢?」
「朕真的不知道是谁干的,难道是季道远?」
「季道远也不会做这种事。他之前拚命想把慕容家和微臣的关系搅黄,可现在慕容家和微臣仍越走越近,若是他企图谋害明烟之事被知道,岂不是逼着我们两家联手对付他,他是只老狐狸,不会做这种引火烧身的事情。」
「那……是谁?」
「这个人,有些聪明,却也足够愚蠢。第一次叫人刺杀明烟,是想让刺客假扮慕容府的人,让微臣以为是慕容家不能允许明烟投敌叛国而来灭口,逼着我和慕容家翻脸。可惜,刺客身份暴露,竟是些大内高手。」
赵念康震惊地张大眼睛,「朕不信!谁会指使大内高手做这件事?」
轩辕策并不急着解释,而是继续说道:「第二次,是宫中进行刺杀,第三次,那人知道微臣与慕容家的关系已牢不可破,便又叫人假扮东辽人,希望挑起我和东辽的战端,藉着微臣与东辽开战,削弱我的实力。只是刺客虽然装得像,但还是有破绽,所以依然没有得逞。」
他幽冷的目光似是艳阳下忽然出现的星子,狡黠冷唆。
「陛下,您若是我,眼见心爱之人屡屡蒙难,您会坐视不管吗?」
「你说出那人是谁,若真是宫里的……朕为你做主。」
他勾唇一笑,「若微臣告诉陛下,那人……乃是太后,陛下会如何处置?」
「太后?」赵念康以为他污蔑自已母亲,本来雪白的面孔一下子气得涨成了血红色,恶狠狠道:「你胡说!朕的母后向来贞静贤淑,她才不会做这种事情!」
轩辕策鄙夷地说:「好个贞静贤淑……看来陛下对您母后知之甚少。好吧,今日我答应了别人,不在您面前说您母后的是非,便只说她指使刺客杀人之事,此事已确蓄无疑,微臣那里不仅有刺客的口供,还有刺客所得的赏银为证。那些赏银,都是成色极佳的金锭,每一个的底部都刻着「天雀亨通」的字样,还有宫内监银司的私印。若非宫内之人,谁能拿碍出这样的金子买通刺客?」
「这……光这样也不能证明幕后主使就是母后!宫内的嫔妃多了,就是太监宫女,也说不定……」赵念康誓死扦卫母亲的名节。
但轩辕策却懒得听他辫解,「陛下是要微臣把那名负责替太后传话的太监带到这里来吗?那太监姓董,凉州人,今年四十七岁,自陛下出生起,那太监就在宫内专门伺候你们母子,陛下应该认得。」
他从袖中抛出一件东西到赵念康的脚下,又说:「这是那刺客从董太监手中获得的一面腰牌,说好事成之后,凭此腰牌进出后宫,面禀刺杀始末。陛下看清楚,那腰牌的背面有太后寝宫的名字,这字迹是否人为造假?」
赵念康检起那腰牌,只看了眼,便像遭受青天霹雳,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开口,「母后……为什么要做这件事?也许是下人唆使……朕要先回去查明白……」
「陛下心底相信早已明白,太后要杀明烟、挑起臣子间的内斗,无非是为了保住陛下的皇位。你少年登基,大权不在自己手中!她身为太后,后宫不能干政,只能出此下策。陛下,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后命人行凶,又该当何罪?」
他语气都弱了下去,「爱卿……她就算有错,也是朕的亲娘……朕不能送自己的母亲让刑部问罪。」
「是,微臣能够体谅陛下与太后的舐犊情深。所以微臣从一开始就说,要与陛下做一个交易。」
「你想交换什么?」
「以太后之罪,换季道远之命。」
赵念康的身子一颤,「你是要朕准你除掉季道远?」
「季道远并非清白之人,我想陛下大概也早就看出来了。先不说他近日一直忙着和东辽暗中勾结,兴风作浪。光说贪污这回事,慕容老侯爷那边已查出季道远在这半年间,一直从国库偷运官银,在外面化银重铸,中饱私囊。这件事,陛下去问慕容归鹤和户部尚书,必然就能将一切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犹豫地说:「季道远……朕是不喜欢他,他若是真的有罪,朕也一定不会放过他。但是他毕竟是先帝亲命的辅国大臣……你也说了,朕没有亲政,朕还没有能力真的……」
轩辕策朗声笑道:「陛下,微臣从一开始就说了。您虽然没有亲政,但是倘若有赤胆忠心的臣子,即使年幼,您的圣旨一样有效力。微臣这次进京,要的就是陛下的一个首肯。倘若您同意,微臣明日就可派兵抄了丞相府。到时候人证物证,也会一同呈到刑部去,绝对可以给陛下和天下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赵念康有点胆怯地盯着他,「若朕……不答应呢?」
「不答应,微臣只好写上一纸告知文,将太后的罪行昭告全国百姓。到时候不仅太后死罪难免,皇家的天威颠面也要荡然无存了。」
他一听脸色大变,恨声道:「轩辕策!你该知道联最恨人要胁!季道远一天到晚端着辅国大臣的架子要胁联也就罢了,你居然也敢要胁联!若联今日答应你去抓季道远,焉知你明日不会拭君篡位,不会把太后的事情昭告天下?你已经造反一次了!你这个人哪里有半点信用可言?」
轩辕策对他的暴怒全然不以为意,「陛下当然可以不信我,但是您别无选择。今晚您回宫,可以去问您的母后是否做了那些事。看微臣是否冤枉了她?其实到时候不管有没有陛下的手谕,微臣一样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之所以在这里和陛下做这交易,完全是因为明烟心中有你这个皇帝,而不是我轩辕策怕你这个皇帝。」
赵念康死死地瞪着他,冷声说:「轩辕策,朕现在还年幼,无权无势,所以任你欺负。等朕亲政,朕一定会要你再不能像现在这样猖狂?」
他微微一笑,「那微臣就拭目以待了。」
第10章(1)
深夜的后宫很是清冷。焦急的苏太后不知道是第几遍问宫女了,「陛下怎么还没有回来?不是说要回来用晚膳吗?」
婢女回答,「奴婢已经去问过张公公了,他说从东山回宫,怎么也要走两三个时辰,也许陛下白天玩得累,就在东山的行宫位下了。」
苏太后心急怒道:「那怎么行?快去派人催一催。陛下从小到大都没有在宫外睡过,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此时有一名太监在殿门口跪禀,「慕容侯爷求见太后陛下。」
「慕容老侯爷?」苏太后一愣,「这么晚了……后宫向来不许外臣出入。」
「慕容老侯爷说他是辅国大臣,有国家大事要急禀太后,不在此限,而事情是有关陛下的。」
「陛下?」她一惊,立刻起身道;「快宣!」
片刻后,一个身材清瘦的男子垂首跟随着太监来到殿门口。
棒着不远的距离举目看去,觉得那人身影不像慕容归鹤,她孤疑地问:「你是谁?」
那人抬起头,「微臣慕容眉参见太后。」
苏太后一下子从登子上站起,美目中惊疑之色闪烁不定,「你……不是说你战死怒江……」
慕容眉,也就是姬明烟,对她微笑道:「微臣是生是死,太后早已心知肚明,又何必多此一举?」
虽不知她来此的目的为何,苏太后却觉心中很是不安,如今见她态度诡异,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明明是慕容归鹤要见哀家,为何来的是你?」
「家父只是负责帮微臣引见,否则微臣可没办法见到太后呢。」
「你要见哀家?是为了你的私事还是……」
「既为了微臣的私事,更为了陛下的安危。太后是否可以摒退左右?因为微臣后面要说的事情,不想被太多人听到。」
苏太后盯着她看了半晌,然后一挥长袖,「都退下。」
爆内的人走得干干净净,殿门也已被关好。
她扬起下巴,「你有什么话,现在左右无人,可以说了吧?」
「微臣想问太后一句话。」
「什么话?」
「陛下的亲生父亲是谁?」
这句话真如惊天炸雷般劈在了苏太后的心上,她娇美的小脸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抽了一记耳光,惨白得像鬼一样。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一指——
「大胆的慕容眉……哀家没有向皇帝告发你们慕容家瞒天过海、欺君固上。你却敢如此侮辱哀家和先帝……来……来……」
姬明烟平静地看着她,「太后想叫人来吗?难道您想让微臣当着众人的面,再把这个问题问一遍?」
如同被手扼住了咽喉,苏太后的五官都拉曲在一起,喉部动了动,后面的话却噎住怎么也吐不出来。
「微臣如果没有实证,是不会这样来问太后的。微臣已经悄悄从内宫调阅了绝密卷宗,查过太后当年被先帝临幸的妃录,有意思的是,太后当年最后一次被临幸的时间距离陛下出生的日予,仅有七个月。」
苏太后冷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先帝当年出巡南方,一走就是大半年,哀家在忧心太甚后早产,几乎是九死一生,此事后宫之人都知道。」
姬明烟不理她的狡辫,继续说:「太后虽然早产,但诞下的却是先帝唯一的子嗣,所以先帝得知您生子之后,立刻赶回京城,册封您为贵妃。此后不久,皇后病逝,您就顺理成章晋升为皇舌。」
「这是哀家应得的。」
「但是先帝并不知道,这唯一的皇嗣并不是他的儿子。」
苏太后听她一语道破,立刻怒喝,「慕容眉!你凭什么污蔑哀家的名节?你说陛下不是先帝所出,证据呢?」
她轻吐出一个名声,「岳冲。」
蓦然变了脸色,苏太后惊恐地瞪着她,退后两步,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中。
「你;你是什么意思?」
「岳冲。当年江湖的第二高手,突然销声匿迹,据传是为情所困。我请人去查过,他当年是因为心爱的表妹另嫁他人才意志消沉,而他的表妹,正是太后您。」
「是我又怎样?就算我们是表兄妹,也不能污蔑我们就有奸情。」
姬明烟还是平静叙述,「太后入宫之后,岳冲始终不能忘情,所以趁宫内征召高手入大内之时,投身朝廷。他武艺高超,在江湖上赫赫有名,很容易就过了关入宫侍奉,一晃眼就是十三年。起初第一年,他不能入后宫,只能在宫墙外守候。第二年,他藉着先帝出宫踏青之时与你相会,但你那时已是苏妃的身份。可惜啊,一对有情人,劳燕两分飞。民间有云: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
「你住口!」苏太后尖叫一声,眼睛红得好似要喷出血来。她惊恐地瞪着姬明烟,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无人知道的事情,对方却能叙述得如亲眼所见一般。
姬明烟看透了她的心事,微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后的事情虽然瞒过了先帝,却瞒不过太监宫女的耳朵。您许以他们重金厚利,让他们帮您隐瞒真相,同样,我也可以拿重金厚利,令他们说出实情。其实即使我不追查,试问太后您「九尾狐」的艳名又是从何而来?难道不是别人口耳相传,流出了秘密?」
第10章(2)
「你到底想怎样?」苏太后从齿间将一个字一个字挤出,「要哀家求你?还是要哀家也许你以重利?」
「名与利,都不是我心中所想。」她柔声道:「我只想要太后的一个保证。」
「你说……」
「请太后再也不要找我和轩辕策的麻烦。」
一瞬间,大殿忽然陷入了沉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太后才重新开口问。「你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太后几次派人杀我,可惜我命不该绝。如今我活着来见太后,就是想要告诉您,不要再做无谓的蠢事。您杀了我,非但无法挑起争端,只会激怒轩辕策,若他造反,您的儿子还能坐稳皇帝之位吗?也劝您别再动什么歪脑筋,答应我的要求,我今日所说的事情,策也知道,您不想让他将此事公诸于众吧?」
「不!」事关孩子的安危,苏太后慌乱地喊道:「你们不能伤害念康!他是无辜的。」
姬明烟也点点头,「是啊,陛下只有十一岁,虽然少年老成,心思狡黔,但毕竟与一般的孩子一样,以您为荣。若他知道他竟然是个名不副实的假皇子,他还有脸面坐在那张龙椅上吗?」
苏太后痛苦地以袖掩面,「求你……不要说出去。」
「我是女人,岂会不了解您的心情?我既然只身来见您,就是为了替您守住这个秘密。只要您答应,此生再不与我们为难,我就不会将此事说出去,不仅陛下不会知道,就连岳冲也不会知道您曾对策做的那件事清。」
苏太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当然明白姬明烟所说的「那件事」是指自己曾色诱轩辕策。
银牙暗咬,指关担白,她字字艰难地吐出,「好,哀家可以答应你,但是,你凭什么让哀家相信你不会到外面乱说话?」
姬明烟笑答,「微臣说了,微臣只身前来已是诚意的表现,太后若是不信,微臣也没有办法。」
苏太后绝望地看着她,如同被关在笼子中的困兽一般,所有的利击利爪都被人斩断,没有半点还手的能力。
事到如今,她只得说:「好,哀家答应你了……」
姬明烟离开内宫的时候,发现本来在宫门口等候自己的马车旁还多了一匹马,轩辕策拉着马缓,悠闲地靠着车壁等她。
见她平安出来,他像是吐了口气,快步走上,用自己的大衣将她一把裹住。
「怎么说这么久?」
她娇笑着抬起头,「女人之间的话,总是比男人多一些。」她向四周看了看,「我爹呢!」
「你爹说家中还有事,就先走了。大概是他还不习惯多了我这个准女婿,不知道该怎样和我说话吧?我与他本来同殿为臣,现在却成了他的晚辈,这身份落差太大,但其实他有我这个女婿该觉得光荣才对。」他语气骄傲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