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懿好不容易找到因为人多而跑到茶楼喝茶休息的陶华,见到她安然无恙,总算是放下心,不管她耍脾气硬是把人先带回府。
府中是一片慌乱,小俾进进出出的跑着,陶懿满头雾水,随手拉住一个俾女问道:「发生什麽事了?」
俾女见是三少爷和小姐,连忙报告:「二少爷让两个人给送回来,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大少爷让您尽快过去。」
两人听了均是讶异,二哥的身手可说是数一数二的,究竟遇到什麽事。陶华更是焦急的扯着俾女的衣袖道:「在那儿呢?有没有受伤?快带我们去。」
房里的气氛很沉重,一进去就看到大哥脸色苍白的坐在一旁,让陶懿差点以为受伤的是他。二哥眼睛紧闭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旁边站着尹行陆和他师父沈烨。
「小陆~」陶懿轻轻喊了声,注意到沈烨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似乎皱了一下,便朝他恭敬的鞠了个躬道:「鬼医。」
尹行陆见到两人,原本暗沉的脸也一下亮了起来,叫道:「好久不见了。」作势便要上前,然而似乎想到什麽,脚像被定住似的停在原地。倒是陶懿没有犹豫的走过去要给他来个热情拥抱,上次见面是什麽时候,已经久到记不清了。
「小陆?」想不到尹行陆会闪开,陶懿心中纳闷,但仍若无其事的放下手问道:「二哥的情形如何?你们怎麽会遇上?」
「我们正要去参加庆典,看到几个人倒在路边,因为好奇多看了两眼,没想到其中一个有点眼熟……」
「你说有几个人倒在路边是怎麽回事?二哥跟人家动手了吗?」
「我也不清楚,里面活着的就剩下他和另一个人。陶二哥没有受伤,只是中了『千年梦』,至于另一个伤得可重了,因为不知道他是什麽身分,所以我还是先给他治疗了。」尹行陆耸耸肩,反正接下来要他生要他死都很容易。
「千年梦?那是什麽?」陶华看这两人对话的口气像一般人閒话家常,心里那份紧张感也松懈下来。
「应该算是顶级的麻醉剂吧~全身麻痹失去知觉,没有意识的昏迷,外表看起来像睡着一样。」不过是不会醒的那种。
「能医吗?」麻醉剂?听起来似乎不太糟。
「啧~你也太小看我……师父了吧。」尹行陆吐吐舌头。
众人的眼光瞬间集中在旁边彷若置身事外的男子身上,陶懿手心微微出汗,尹行陆这样说,表示他没有办法医治。他可没把握请得动鬼医,又或者连鬼医都……
沉默让气氛整个凝重起来,尹行陆以眼神催促着,男子才缓缓开了口。
「需要时间。」依旧是冷漠的声音。「你来做。」
「诶?!」尹行陆正想抗议,对上那不带感情的灰眸只得不太甘愿的说:「知道啦!」
陶华投来不信任的目光让他挺受伤,好歹我也是个神医,虽然这玩意儿听说没得救,但师父既然开口了,那就表示没问题。
「对了~」尹行陆突然想到一件事。「陶二哥在昏倒前有提到小冶,他怎麽了吗?还有红烟,有什麽关系吗?」
「冯冶失踪了。」
第十章
纪日严坐在大树的枝桠上,沉着的思考着。如果没有记错,这边应该已是国境边缘地带「迷林」,据说这个地方有鬼怪出没,误入迷林的人从来没有人活着走出来。起初大有人不信邪的前去探险,但随着失踪人数增加,传说越盛,久而久之便再也没人想拿生命开玩笑,只有亡命之徒以命相搏,往这个没有人愿意接近的地方窜逃。
三天前,纪日严四处寻找走失的冯冶,应该只是单纯的走散,但是不知为何一股焦躁感挥之不去。被人群冲散后,他立刻返回原地让陶懿带人来支援,这样是有点小题大作,但是他就是隐约觉得不安,甚至……开始有点害怕,怕他一去不回。
当时周遭的人突然多了起来,原本人就已经很多,但是……怎麽现在流行穿白衣吗?白衣长发,但每次一转头都是失望,随着次数越多,日严心中的疑惑也加深,随手抓了个人询问,得到的答案竟是「西边街上有活动,只要是长发美女,就可以免费得到白衣一件,不过得在那儿换上才行。」说完欧巴桑仿佛重返十八岁般娇羞的笑了笑,还对着这位帅哥挤眉弄眼了一番。
絶对有问题!当他来到西街,哪还有什麽活动,只有一批批长发白衣的人在四处游走,要是可以的话,他简直想把已经确认过的人在身上做记号,因为当他第三次拍上那个欧巴桑的肩膀,欧巴桑笑的花枝乱颤,大声地说「帅郭~人家已经嫁了啦~要是你早郭几年~~喔呵呵。」
日严无法确定自己还能保持多久的冷静,他已经决定有生之年不再穿白色的衣服。
当他一脸黑青的压抑着离开人群,正好眼尖的看到几个人形迹可疑的背着物品往郊区移动。脑子里不好的联想在看到几个人「处理物品」的过程几乎直觉地被证实。他向来是不插手管闲事的,但是这回,迅速确认坑里是不相干的人后,他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这几个人相貌平凡,衣着普通,混在人群中当真与一般人无异。可能是任务已了,神情相当轻松自在,一路上嘻笑打闹,一点也看不出刚刚埋了几个人。就这样走走停停,要不是他们过于兴高采烈的谈论透露了一些内情,日严也不会这样耐心的跟到这里。
其实直接杀上去,抓住一个严刑逼供,的确是比较实际的做法,如果被抓走的人不是冯冶,他不会这样没效率。然而贸然行动可能引发无法掌握的状况实在太多,这种有组织性的规模集团,置生死于度外的念头也许很潇洒,但多半时候在集团里,这种事由不得自己决定,只怕打草惊蛇,冯冶的情况会更危险。
这几个人前脚踏入这片人烟稀少的地区,他便毫不犹豫的跟上了。没想到几个拐弯,前方的人即失去踪影,为避免乱绕时给人碰上,日严一跃上了树枝,先缓上一缓,顺便观察情况。
这座森林的确有古怪,在树上待了许久,天也渐渐暗了。趁着暮色,日严开始小心的探索,在走了几个时辰后,发现不管往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原来的地方,绕来绕去竟找不出一条能行的岔路,甚至往来时的方向走,也无法找到之前的入口。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更糟的是森林开始起雾,白白的雾气越来越浓,四周仿佛被水气笼罩住,连视线也变得不清。
感到这样胡乱绕圈也不是办法,加上视线被遮蔽,在不熟悉的森林里也不知道会遇到什麽,就算要退出去也无法,日严陷入进退两难的情况,只能暂时回到树上,至少等这阵大雾散去。就在他往前走的时候,脚给地上的树根绊得踉跄,手反射性的往前想要抓个东西稳住,不意抓着一条带刺的藤蔓,以身体的重量用力拉扯之下,手掌给深深扎出几个洞,留了许多血,但日严似乎浑然不觉,整个专注在左前方突然出现在雾中仍隐约闪着亮光的洞穴。
明白自己在无意中触动机关,开启洞穴入口,日严毫不犹豫迅速闪进洞穴。沿着冗长曲折的通道绕了许久,到了通道分歧处,一共有五个入口,日严观察了一下,往第二条通道前进。走了没多久,又是五条岔路,就在他正想往正中间那条岔路前进时,突然听到前面轰隆巨响,似乎是某个东西砸下来,接着是最右边传来人声,日严赶紧退到来时的通道。
「真是的,每次都猜输。」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是喃喃的抱怨。「这机关到底装来做什麽的,上次是老鼠,上上次是松鼠,干脆改叫捕鼠器好了。应该叫人改良一下,压得稀巴烂,根本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嘛。」
趁着那人进入中间的通道的空档,日严潜进最右边的通道。通道尽头是一个装饰得美轮美奂的大厅,大厅里空无一人。注意到大厅前方左右两边的门,分别以金漆绘上老鹰和豹的图腾,不禁心中一震,这是王室的图腾,可是爲什麽竟在这个地方出现?听着身后脚步声渐渐逼近,没有时间细想,往右边的门走去。
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怎麽,走道上一个人也没有,颇宽的走道长长的延伸出去,中途又有叉路宛如树枝状的分散出去,整个地方出乎意料的广大,像是一座隐藏的宫殿。
日严想了下,若没有头绪,无头苍蝇般乱窜,实非明智之举。这个地方似乎也不是一时半刻摸得清的,于是掉头回去为自己找一个导游。
***
「唉哟哟~大哥你的手可不可以放轻点。我都已经给你抓着了,还能跑哪去。我先跟你说我只是个普通杂役,没有参加什麽高级活动,你抓着我其实也没多大用处。不如你趁没人发现快点出去吧,这里进来就是一辈子了,你要是不知道路,我可以带你出去。若是其他人发现……」
「别再说了!」日严被这个人叨念到头都痛了,警告性的低吼。「你只要老实的告诉我,几天前是不是有一个人被抓来这儿?」
「你怎麽知道的?哎~不是啦~我可没有偷看,不要跟别人说我知道这件事,你也知道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嘛,谁叫小王、小李他们都能去帮忙,就是没叫到我。这次上头听说动员了很多人,不过这也说不准,因为上头的意思不是我们能度测的,要知道……」
日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焦急的问道。「被抓的那个人呢?他有没有受伤?谁是你们首领?你们想要做什麽?」
「阿…呃…呃…」男子挥手比了半天,日严才注意到自己把他整个人提到半空中,一松手,瘦小的男子跌坐在地上咳个不停。
此时,不远处的一间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的是几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似乎心情愉悦地说笑着,中间簇拥着一个年轻人。
日严在门刚开的时候就躲到角落去了,手里当然拎着那个导游,不顾他被捂住嘴发出细微的呜呜声。细细观察那几个人,发现似乎有点眼熟,当他看清中间那个年轻人的脸孔时,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二皇兄永和?!
「恭喜二皇……阿、二少爷。」
「是阿、是阿。二少爷果然英明,竟然抓到巧妙潜伏的敌国间谍,这可是大功一件。」
「那个间谍骨子倒挺硬,竟然矢口否认,可是要他证明自己的身分,却又交代不清。」
「怎麽可能有人到莫国三年了,还对这里的情形一问三不知,连自己家乡的事也搞不清楚,分明是冒充的。」
「想到这样的间谍竟然一直待在宫中,狐媚惑主就让人心寒,多亏二少爷胆大心细,机智过人,这可是国家社稷的福气。」
这些人完全没有任何顾忌的畅所欲言,帮二皇子办的这件事可说是完美达成,虽然花的代价不小,可是能讨好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也是挺值得的,毕竟政治上没有永远的赢家,搞不好这个皇子某天真的就继承王位也不一定。只是没想到这个被人以「天真浪漫,纯净无邪」形容的皇子会做出这样的事,原本还以为绑这个美女是对人家一见钟情,还特地吩咐不能伤了他一分一毫,为此又被大大敲了一笔。早知道是要抓来审问的,就让他们用最粗糙的方法就好了。
面对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赞美,二皇子不以为意的微微一笑,说道:「能抓到这个间谍也要多亏你们几位,我不信多关几天他还能这麽嘴硬,我们离开后自然有人会负责审讯。」
听到这些话,躲在暗处的日严简直快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手上更是一寸一寸用力,想把那些大放厥词的家伙捏死。这可苦了那个已经被遗忘的导游,他只觉得被捏住的骨头快碎了,偏偏嘴被捂住连哼也哼不出来。
「能为您服务是我们的荣幸,二少爷。」
「请往这边走,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你们先去吧,我要回房休息一下。」二皇子说完便和他的随扈自行往另一个通道去了,留下那几个中年人愣了一下,又彼此寒喧的往另一个方向去了,心里想的是这二皇子果然还是见不得残忍画面,搞不好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发抖呢!
好不容易等这几位营养过剩的中年人缓慢离开,日严一手抓着导游一边冲向刚刚那个房间,随手将早已脚软的导游一放,迅速解决迎面冲上来的四个壮汉。房里的景象让他的心脏几乎停止,冯冶动也不动的倒在地上,浑身像被血浸过一样,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恶。他上前查看情况,轻轻唤着:「冶,是我,我是日严阿~你醒醒~」唤着唤着,一声比一声急切,脸上渐渐疯狂的模样让一旁脸色发白的导游边抖边往门口爬去,难保这个人会把气出在他身上。
「喝?!你……你是?这、这不关我的事……他是自己闯进来的。」导游结结巴巴的对着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的男子说道。
那人神色悠哉的往里面走,对于地上七横八竖的尸体视若无睹,将手放在语无伦次的男子肩上,一拍一按,男子两眼一闭乖乖的躺下了。
日严完全没有察觉刚刚发生的事,面对冯冶的情况,他彻底慌了。虚弱的脉搏、微微的呼吸纵使代表生命迹象,但是血还在流个不停,既不清楚是伤到哪儿,也不知道有多严重,冯冶对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反应。
「日严。」来人轻声打了招呼,可是日严几乎陷入疯狂,没听见他的叫唤让他皱了下眉头。
「你抱着这个容器在做什麽?」边问边将手伸向冯冶。
日严在一只手伸过来的同时回神,将手拍开,警戒的将冯冶护在身后,在看清来人时,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臂喊道:「黎以!你怎麽会在这里?!你说的『容器』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淡淡的说完,未被抓住的手往日严脸上挥去,日严反射性的闪身,紧抓着的手顺势松开,男子手臂上露出红红的印子。
「抱歉。」日严语气焦急的说:「救救他,他对我很重要。」
「他?」黎以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冯冶,沉吟片刻说道:「将人带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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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儿脸色苍白,仍在昏迷状态,日严提在半空中的心在黎以跟他说句:「没事。」总算放了下。
黎以就是之前他同冯冶提到对「这方面」有研究,但是行踪不明的那个人。优异的灵视能力除了一般的灵体外,还能看到人的气场,因此他的保证比大夫的保证还可靠。日严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救了黎以的妹妹黎小小,因而结识黎家这个世代与灵分不开的神秘家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