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凌点点头,伸手就要把单衣拉开,被一双大手按住。
「等我出去再脱。」那声音比平时更低沉,带点沙哑。
日严走得很急,柏凌也不以为意,舒舒服服的泡着澡,直到水有些凉了才起来穿衣。
躺在舒适的床上,看着床柱上精美的雕花,想着不亏是宰相府,这个房间虽然摆饰不多,但处处可见设计者的用心,即使对这方面没有特别研究的柏凌也看得出这里有种说不出的特别。
陶华趁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在大哥身上,藉口回房休息就溜了过来,站在冯冶休息的房间门口,手里端着刚刚让丫环做的醒酒药,感觉心跳得好快,鼓起勇气终于敲了门。
「扣、扣」两下,里面传来声音:「请进。」
「冯大哥,我送醒酒药来给你。」
看到冯冶正手忙脚乱的将腰带乱绑一气,陶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将药放到桌上,对低着头奋战的冯冶说:「冯大哥不介意的话,让我来帮你吧?」
柏凌有点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其实只是刚好想到之前日严对他穿单衣见人不太高兴的脸,才急忙抓了外衣穿上,这里的衣服穿脱还真是不方便。
陶华看冯冶粗鲁的动作配上酣酣的孩子似的笑容,心中一阵怪异,觉得跟那个纤细美丽的外表实在不太相称,没等他说话就直接帮他整理起来。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麽?」
陶华吓得立时松了手,没系好的腰带掉在地上,冯冶的外衣呈现敞开的模样,让整个场景看起来更加可疑。
「我、我只是想给冯大哥送醒酒药。」看着日严隐含着怒意的脸孔,陶华再顾不得其他,怯怯地闪到冯冶身后。纪大哥今天心情好像特别不好,怎麽整晚都一付要吃人的样子,该不会她之前对上天的祈祷成真,从今以后纪大哥都是这样吧?
「陶姑娘?」柏凌不解她的举动,同时为这种饶口的称呼皱起眉头。
日严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原先的怒意掺杂着几分冷意,黑朣里受伤的眼神一闪而逝。原本想让仆役送醒酒药来,就是怕自己面对冯冶的无防备,会忍不着做出伤害他的事,可是一想到众人目不转睛紧盯着他的样子,又放不下心,便自己端了药来,远远看着房门大开还以为出了什麽事,没想到……
将手中的药碗重重放在桌上,日严淡淡的说:「看来是我打扰了。」
离去时似是有点不放心想再说些什麽,迟疑一下还是直接跨出门槛,顺手将门带上。
房内的两人皆是满头雾水,陶华在日严走后如释重负的嘘了一口气,维持着躲在冯冶身后的姿势呆呆着看着门口,不一会儿发出惨叫:「不好了,纪大哥误会了!!!」
柏凌心中一阵不舒服,日严不是特地来看我的吗?哪有人才刚来就急着走的,一点诚意也没有!是了,该不会是陶华在我这儿,他吃醋了吧?陶懿跟他交情那麽好,陶华是陶懿的妹妹,肯定是他的红粉知己,见她在我房里就误会了。看陶华慌慌张张的告辞便夺门而出,柏凌气闷的踢了下床板,不明白心中刺痛和慌乱的感觉从那儿来。
他应该要看着我,只看着我一人才对……
***
隔天早上,柏凌顶着熊猫眼推开房门,早晨的冷空气让他颤抖了一下,床铺虽然很舒适,但是昨天晚上不论怎麽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头因为宿醉的关系抽痛着,让整个人更加不舒服,在心中自嘲了下不要因为缺乏睡眠而死才好,往饭厅的方向走去。
陶懿见到他显然相当惊讶:「你起的真早,日严没跟你一起来吗?」
「怎麽我应该要跟他一起来吗?」有些不解的看着陶懿。
陶懿正要开口,看日严面无表情的出现在饭厅,又把话咽了回去。
宰相一早上朝去了,宰相夫人先前和人约好,也是早早就出了门。继日严之后的陶毕到了饭厅说句:「大哥身体不舒服,我拿去给他吃。你们自己去玩,不用找他了。」端了两人份的饭就走了。
没多久陶华也到了,一身鹅黄色的衣裳衬得她整个人更加甜美可爱,她向冯冶露出笑容,挑了个离日严最远的位置坐下。
饭厅里的气氛有点诡异,日严只点个头算是招呼,冷着脸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陶华低着头扒饭,看也不敢看向日严。陶懿说着笑硬是撑场面,柏凌偶而应上两句,随即沉默下来。
由于身体不适,根本没什麽胃口的柏凌,看着桌上丰盛的餐点,有一搭没一搭的翻弄着碗中的菜肴,碍于没人离席,也不好坐着都不动,所以勉强夹了几口菜放在碗里,却怎麽样也不想放进口中。偷偷瞧了下周围,发现日严皱着眉头在瞪自己。好啦好啦~不过是小俩口吵架嘛,眉头有必要皱那麽紧吗?大不了我找个机会帮你讲好话总行了吧!
陶懿唤了几声,见冯冶饭吃没两口就莫名其妙的发起呆来,然后像跟饭菜有仇似的用力搅着,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没事吧?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晚点再去逛?」
「阿?」回过神来的柏凌尴尬的笑了下。「我好像昨晚吃太多,现在吃不太下。」
「没关系,随便吃点垫垫肚子,等会儿边逛边吃。」
「是呀、是呀,等会儿有很多好吃的呢~」陶华被这一提醒,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
「等等~谁说要带你去的。」陶懿对妹妹摇了摇手指,气定神贤的看她变了脸色。
「哼~谁要你带!冯大哥会带我去,对不对?」圆圆黑亮的眼珠紧张的盯着冯冶。
「嗯?」突然被点名的柏凌有些措手不及,看着陶华一脸期待,让他联想到小时候养的哈士奇,每次要出门时也是这样渴望的看着他,不自觉的点了头。
陶华高兴的跳了起来,兴奋的拉着冯冶的衣袖,爹娘规定要去逛祭典,一定要有人带才准去。
日严的表情沉了下来,陶懿则是满脸无奈,怎麽事情的进展跟想像中不太一样?都是这个小妮子碍事,不由得横了妹妹一眼,你是想谋害亲兄吗?
陶华对哥哥扮了个鬼脸,说道:「我跟冯大哥去,你不要跟来~」
「让你跟我们去已经够好了,还得寸进尺。」陶懿敲了下妹妹的头。
「三哥最讨厌了~这样人家会变笨啦~」揉着头抗议。
「不会再笨啦!」已经到极限了。
***
骚动!从他们踏上最热闹的南街开始,沿着一行人往四周蔓延开来。
两个风格迥异的俊男伴随着两位美女,吸引着无数人的目光。两个男子一个笑得温和,那双桃花眼好像会放电似的让好几位少女在视线相接瞬间羞红了脸,旁边那位纵然冷着一张脸,浑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却还是让少女暗地里尖叫,大胆点的直接猛抛媚眼。要不是两位男士旁边有女伴,早就有人要藉故上前攀谈,只是看到两个美女,一个甜美可爱,一个倾城之姿,什麽人走上前去都会给当作背景,也就无人敢轻举妄动。
柏凌发现自己的适应力还不是普通的强,对别人看着他发呆流口水已经习惯了,也没有先前那样别扭的感觉。边走马看花,心中盘算着该怎麽帮日严制造合好的契机,看着前方黑压压的人群,突然灵机一动,趁陶华拉着陶懿在摊子捡选饰品,就要往前钻进人群里。
日严的眼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冯冶身上,见他身形一动,想也不想就丢下两人跟了上去,无奈人潮过多,前面的身影明明只差了几步,没两下竟被冲散得越来越远,心焦得拨开人群,也顾不得引来白眼和几句咒骂。
「年轻人,就算你长得再帅还是要排队的!」一个福态的老先生声如洪钟的拦下他,引得四周的视线注意过来。
原来前方竟然刚好遇上神轿绕行,男男女女的信众挤了上来,为的是沾沾福气,见神轿停了下来,按着规矩排队让轿内的息子赐福。
被这一阵耽搁,那身影已经不见,日严急得不得了,却动弹不得,转身往陶懿他们的方向去,又是人墙阻隔。
好不容易找着陶懿,吩咐他回宰相府找人出来帮忙,钻身又回到人群。
陶懿给他的紧张语气弄得心慌,以为出了什麽大事,忘了陶华还在捡手饰,急急忙忙回去召集仆役。
陶毕正在厅里喝着茶,看陶懿神色匆匆一个人赶回来,淡淡的问了句:「小妹人呢?」
「碰!」的一声,看似轻放茶杯的动作,竟让桌子塌了一半,显然对陶懿没即时回答感到不满。
「我把她给忘了,我、我现在就去找。」陶懿这下真的慌了,平时闹归闹,小妹可是全家捧在手上疼的,要是有个万一……
「站住!」严厉的声音让人述地一震。「阿福传令下去,全府家丁出去找小姐和冯冶,分东西南北四条街搜寻,每个时辰轮流让人回报。至于你……给我冷静下来,带我去你们分散的地方。」
赶回原地的时候,陶华果然已经不在了,原来的摊子也收起来,摊贩老伯坐在一旁乘凉,不等他们询问就开心的迎上。
「这位公子可是姓陶名懿?」不待人开口又接着道:「跟您一起的那位姑娘挑着挑着发现您将她给丢下,发了一顿火,将摊子的东西全包下了,说您会来付账。」
老伯笑得合不拢嘴,指了指地上那大包货物,说道:「她让我转告您『我肚子饿了,要去鸿客楼吃东西』。」
陶懿黑着脸付了钱,老伯还好心的给他打了八折,那大包东西交给随行的仆役送了回去。
知道小妹的行踪,陶懿虽暂时松了口气,却还是放心不得。果然,到了鸿客楼,等着他的又是一张帐单,鸿客楼的人是识得他们的,所以倒也放心的让丫头赊帐,留言只说要去找息子沾沾福气。
陶懿不用看也可以感受身旁越来越冰冷的气息,陶毕说了句:「分头找。」脚尖一点就上了屋檐,见了停在不远处的神轿眉头皱紧,哪里冒出来那麽多人?锐利的鹰眼来回扫了一遍,没发现鹅黄色的身影,倒是远处有人给抱上一辆豪华马车,长长的发丝垂散下来,看不清楚面容,陶毕想也不想就往那方向奔去,沿途踩的是高高低低的屋檐,几个起落已经到了离马车不远的地方。
「将人交出来。」声音一出,大太阳的天气竟让人感到一股阴寒。
驾车的车夫拿着疆绳的手在发抖,这人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但面对他总觉得快喘不过气的压迫。
「这……这、这位大爷,您说交出谁来着?」
「刚刚让人抱上车的那位。」
车夫心想真给主子料中了,镇定了下,态度强硬起来,挺起鼻子傲慢的说:「车里的是当家主母,哪能随便交了出去。」
陶毕没打算跟他废话,一个剑步飞身上前,车夫勉强赶在前面用身体阻住,大声嚷嚷起来:「你、你这人怎麽这麽不讲理。救命阿~来人阿~」仿佛说好似的,突然一把粉沫往陶毕方向洒去,马车内跟着射出一把银针,几个人随后从车内窜出。
对方毫无预警的出手攻击,可是早有警觉的陶毕仅冷哼一声,中途转变方向,手往腰间抽出长鞭,刷地打向车夫。
车夫此时已经收起畏缩的嘴脸,从身后拿出把刀,险险地接下这一鞭,只觉手上发麻,跳下车喝道:「兄弟们,上阿!」
眼前连车夫在内共有六人,不过左右暗巷还躲着八个。陶毕无心恋战,凌厉的鞭势硬生生将六人逼开,闪身到马车前,一手从靴子后取出小刀横竖划了几道,马车的前帘开了个大洞,里面白衣人背对着外头,似无意识的躺在里面。
「冯冶?」出声的当时,前方暗器又连连发出,挥鞭将暗器尽数打落,伸手将白衣人往前一带。
长发下隐约弯起的嘴角,让陶毕本能的将人推开,然而刚刚抱着人的右前臂先是小小刺痛,接着变得又麻又痒。
经此变故,原本冰冷表情更为阴沉,甚至透点狠戾的味道,手下再不留情,右手持着的小刀直直射出,让近距离的白衣人无从闪避,闷哼一声翻落车下。左手长鞭一卷,套着其中一人的脖子,再抖下松开,那人无声无息的倒地。这一个起落让其余五人大惊,暗巷里的人见势头不对,不知该一齐涌上还是先行撤退。
北边的天空突然升起一道红烟,陶毕加紧挥鞭的速度,放倒两个后,右半身已经渐渐失去知觉,此时三人中眼睛细得像条缝的男人做了个古怪的手势……所有的人朝四面八方退去。
毒性想来十分强烈,若刚才他们没有离去,稍微耽搁一会儿,陶毕可能不待人出手就自动倒下了,此刻他跌坐在地上,下半身已然麻痹,听到一声带着不确定的叫唤:「陶二哥?」
「……小陆……冯冶……红……烟……」陶毕没来得及交代完,整个人就失去意识。
尹行陆求助的看着身旁的人,不论是陶毕,或是马车旁那个淹淹一息的白衣人都不是他一个人扛得动的,回府里找人又怕没人看着会出事。
旁边的男子冷漠的站着,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无动于衷,灰色的眼珠找不到一丝温度。
「师父……」尹行陆的声音压得低低的,有些懊恼的握紧手。「沈烨……我求你了。」
***
「怎麽回事!!」
赶到现场的男子又惊又怒,映入眼帘的是七横八竖倒在地上的手下,只有一两个喊着痛,其余的若不是昏迷,恐怕是没了气。
中间三个手下正和白衣人缠斗,即使三对一仍处于下风,没撑多久其中一个就被一脚踢飞。
「老、老大,那个娘们儿用的招式邪门的很,我从来没看过……」被踢飞的男子看到救兵来,脸上顿时亮了起来,捂着肚子大叫。
「我叫你们来掳人,不是叫你们跟他比武!」在另一个手下被踢飞后,男子的脸色更难看了。
「你是他们的老大?」白衣人迅速的赏了剩下的人正中鼻梁的一拳,笑笑的转移目标,好久没做这麽令人心情舒畅的运动。
白衣人笑起来的时候,男子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果然是倾城绝色,难怪有人愿花大笔银两来抢人,要知道组织的价码简直是坑死人不偿命。
就在白衣人箭步逼近之时,男子挥手洒出一把粉沫,满意的看着眼前人掩不住怒意瞪大眼睛有些无措的软倒。将人扛起放上马背,一声清哨,几个人影现身,男子丢下句:「将这些没用的废物处理掉。」若有所思的跃上马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