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去。”她不要被他这么无微不至地照顾,如果可能,她更想好好照顾他,可惜他不接受。
“干么?客厅到厨房不过几步路。”
“不然你坐着,我去倒鲜奶,顺便帮你冲杯参茶。”
“我不喝那些草根、树皮冲泡的东西。”自从三个月前他疲劳过度昏倒被送进医院,她就卯起来帮他进补,现在他闻到中药味就想吐。
“你说过要为我和宝宝保重自己的。”她的眼睛迅速浮上一层水雾。
“这……好吧!”他无话可说,只能看着她去冲参茶,然后想象那股味儿,继续作呕。
五分钟后,田甜端来了牛奶和参茶。
热参茶冒着烟,散发出淡淡的药香,但钻进柳慑鼻子里,比在刑案现场发现腐尸的味道还要恐怖,他忍不住在想有没有办法逃离参茶的荼毒。
田甜笑着把参茶递到他面前,手机适时响起。
“等一下,我接电话。”他接起手机,下一秒,整张脸都笑开了。“我知道了,小蜜,你在原地等着,不要走,我立刻过去。”
他挂断电话站起来。“小甜,小蜜跟她男朋友吵架了,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
“又吵架?”田甜额头开始爆青筋。
“年轻人,脾气冲嘛!”柳慑笑着往外走。
“那这杯参茶怎么办?你不先喝吗?”
她没开口不打紧,她一提参茶,他瞬间跑得没影儿。
“阿慑!”田甜千呼万唤叫不回。
重新回到客厅,看着那杯热到冒烟的摹茶慢慢降温、变冷,她心里一股火窜烧着,并且有越来越烈的趋势。
“这个小蜜,到底搞什么鬼!”田甜受够了,她想尽办法要让老公好好休息,他本人不合作就算了,还有一堆杂务来干扰,分明是故意跟她作对!
她拨了田蜜的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
“小蜜,你怎么一天到晚跟男朋友吵架,要你姊夫去做和事佬?”她劈头便抱怨。
电话那头,田蜜哭得好大声。“姊,那只猪,他欺负我,你叫姊夫把他抓进牢里关一百年啦!”
田甜严肃地说:“首先,你没有一天不跟男朋友吵架,理由从你约会迟到、他没注意到你换发型,什么芝麻绿豆小事都能吵,你们两个是半斤八两,谁也没比谁好。其次,你姊夫不是法官,没权力判人坐一百年牢。”
“我不管,人家终极警探什么事都搞得定,同样是警察,没道理姊夫做不到,你们一定要帮我,不然我……哇哇哇……”田蜜嚎啕大哭。
田甜很后侮,她不该打这通电话的,从小就知道不能跟田蜜讲道理,跟她讲理,还不如去对牛弹琴。
“阿慑已经去帮你了,你不要哭了!”
听到英雄姊夫出面,田蜜果然止住哭声。
田甜乘机开导她。“小蜜,阿慑工作很辛苦,每天忙里忙外,前阵子还疲劳过度昏倒,他需要休息,所以如果不是太严重的事,以后不要一天到晚叫你姊夫帮忙,你是成年人,很多事情得自己拿主意。”
那边田蜜沉默了一会儿。“姊,你是不是跟那只猪一样,吃醋我常找姊夫帮忙,怀疑我跟姊夫乱来?”
轰!田甜火冒九重天。“我是那么无聊的人吗?还有你男朋友,叫他脑袋放干净点,不要尽装一些垃圾!”
“我早骂过他了,姊夫就是姊夫,我怎么会跟姊夫乱来?礼义廉耻我还是懂的。”
“本来就是……等一下,我要讲的重点不是这个,你……”
“啊!姊夫来了!”田蜜突然喊道。“姊,有事下次再说,我要去找姊夫,叫他帮我教训那只猪,拜拜!”她挂断电话。
田甜呆看着手机,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啊!”她突然尖叫,到底是这个世界错乱了,还是她脑神经打结?为什么跟人沟通这么困难?她跟柳慑是这样,跟田蜜也是,气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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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慑最近很忙,或者该说很倒楣。
局里总有处理不完的案子;老婆肚子越大,脾气越暴躁,成天跟他吵架,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以前还可以请岳母大人帮忙劝老婆,但最近岳母大人住院,他求助无门;而小姨子和男朋友的口角则从三天一次变成一天三次,忙得他脚不沾地。
男人真命苦。尤其要做一个事业有成、顾家爱老婆又孝顺的男人,那就更辛苦了。
于是,他一天天越来越消瘦,白发更多了不少,终于第四次在工作期间累昏,被送进医院。
他大概睡了三个小时就清醒,可见身体还不是被操得太严重,不过病床边田甜的脸色就青白交错,非常精采了。
“小甜,我……”他一睁眼就想解释,可惜她不想听。
“身体是你自己的,你喜欢糟蹋它,我也管不了。我去一下洗手间。”怀孕近九个月,她有些频尿。
柳慑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一边的郑士衷。现在局里的人见柳慑晕倒,已经不会叫救护车了,对于这种情况他们见怪不怪,知道他疲劳过度,只要直接送医院打一针睡一觉,第二天又是生龙活虎。
郑士衷就是今天送他到医院的人。
面对柳慑的求援,郑士衷长声一叹。“不是我说你,嫂子也快生了,你该多抽些时间陪她,怎么还把自己弄得这么累,我真怕你等不到孩子出世就过劳死了。”
“呸呸呸,乌鸦嘴!”柳慑瞪他一眼。“我可是很努力抽空在陪小甜,从她怀孕开始,哪一次产检我没有全程陪同?家务我一手包,我把她捧在手心上,她还是不时生我的气,我已经没有办法了。”
“真做得这么完美,没撒谎?”
“我如果撒谎,让我下半辈子做不成男人。”
“不举”这个毒誓够重了吧?
“那嫂子为什么还生气?”
“我如果知道还用问你啊?”
郑士衷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嗯……我最近听到一个谣言,不晓得该不该讲?”
“少废话,直说!”
“你小姨子不是三天两头打电话找你吗?有人说你们两个……有暧昧,真的假的?”
“我是那种人吗?”让他知道是谁散播这种谣言,肯定打得他老妈都不认识他。
“没有最好啦!我刚听到谣言时也吓一跳,以为你一脚踏两船。”
“我从来就是一心一意对小甜,你别胡说了。”
“我相信你。”郑士衷说着,又是一叹。“不过柳慑,这男人跟女人的关系呢,就像一层纸,一个不小心,纸被捅破,关系就变调了。虽然你跟田蜜是亲戚,但该守的分寸还是要有,省得不知情的人误会。”
柳慑想了想。“你的意思是,小甜也是听到我跟小蜜的谣言,所以才生气?”
“我没那么无聊。”冷冷的、淡淡的、极为压抑的声音,是田甜。
“呃,嫂子,我……”郑士衷像被针刺到一样跳起来,从来不知道田甜的眼神这么利,像刀子,让他好想逃。“我局里还有事,先走一步,再见!”
柳慑在心里直骂他这个没义气的家伙,捅了马蜂窝就走,最好等一下走路摔进水沟里。这时柳慑还不知道,他也很有乌鸦嘴的天分,因为郑士衷一出医院,就一脚踩进臭水沟了。
田甜坐在柳慑的病床边看着他,从认识到结婚,两年多了,他的改变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其实她已经发现,柳慑误以为田蜜才是相亲对象,她才是那个不识相的电灯泡。
不过她不在乎这件事,因为经历过酒吧时的那一吻,她已经认定就是这个男人,她想跟他厮守一生。
她想他也是的。因为新婚夜,他喝得醉醺醺,尽管不醒人事,还是记得她的体香,他在激情中拥抱她、呼唤她的名字,这足以证明他对她的心。
婚后,他果然疼她,总是记得她的喜好,尽管工作忙,没有太多时间陪她,但小别胜新婚,偶尔的甜蜜足够她回味良久。
他一直都神采奕奕的,但是自从婆婆过世后,他为了照顾家人而日渐憔悴,一次又一次地累倒在工作场所。
她也试过很多方法要帮他调理身体,不是只有他爱她,想照顾她;她也想的。
她帮他进补、哄他睡觉、求他休息,甚至跟他吵架,命令他作息正常……但是没用,任她使尽手段,这个倔强的人就是要一次又一次地折磨自己,直到倒下。
她已经没有办法了,现在她只知道,他如果再继续透支体力,不用几年一定过劳死。而她不想看到这种结局。
柳慑紧紧抓住田甜的手。“小甜,我跟小蜜真的没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说过了,我相信你。”她叹了一口气,伸手细细地抚过他眉间已定型的皱折。“阿慑,你怎么就是不懂,我们之间的问题是你付出太多了,多到让我愧疚,多到你的身体负荷不了,你明白吗?”
他怎么会明白?每个女人不是都希望老公疼,还会有人嫌老公太体贴?“小甜,是不是我有哪里做得不好,你不必怕我难过,直接说,我一定会改。”
“你很好,真的非常好。”但他不懂,他超额燃烧自己,憔悴到不成人形,难道她见了会不心痛吗?她不想见他累到这种程度。“阿慑,你说一个人一年累昏四次,正常吗?”
“这……我最近是有点疏忽管理自己的健康,以后我会小心的。”
“那等我生了之后,我就去坐月子中心,你有空再去陪我,不要每天忙里忙外的,好不好?”
他又皱眉了。“坐月子中心啊,那里的人毕竟不是你的亲人,会全心全意照顾你吗?还是让我帮你吧!”
“但是你工作那么忙,又要帮我坐月子,身体会受不了的。”
“没关系,为了你和宝宝,辛苦一点也值得。”他搂住她,无比的深情和温柔。“小甜,我爱你,我们是夫妻,要牵手过一辈子,所以我无论如何都会陪着你、呵护你。”
她的脸贴在他胸膛,感觉到凸出的肋骨,这是她的丈夫,用尽全心全意爱她的男人,她曾经多么庆幸自己能够嫁给他,但现在她却不觉得开心,只觉得心痛。
她好像成了他的绊脚石。
如果她不在了呢?少了一份负担,他可以多出很多时间休息,最最起码不会一年昏倒四次。
也许她应该离开他,让他有更多的时间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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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柳慑去市场买鲜鱼和土鸡,准备帮田甜做月子餐。
田甜生了,但她体质偏燥,不能天天吃麻油鸡,否则会肠胃郁结,导致排便不顺。
中医告诉他,这样的产妇需要温和的调理,坐月子不一定非麻油鸡不可,鱼汤也是很好的补身圣品,而且没那么燥,当然除此之外,水果、蔬菜也是必须的。
中医开了一份三十天的药膳食谱给他,他每天练习做,虽然辛苦,但看到老婆气色越来越好,奶水也充足,宝宝健康又可爱,他再累也值得。
何况一个月很快就过了,再两天,田甜的月子期结束,他便能松下一口气。
“现在再累都要撑住。”走到家门口,他累得眼前发黑,身子晃了一下,瞬间又振作起来。
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倒下,一定要熬到田甜月子期结束。
他拿钥匙开门,手有点抖,几次插不进钥匙孔,实在是太累了。
终于进到家里,他先到厨房熬汤,再回二楼卧室,准备收拾脏衣服去洗,再帮宝宝换尿片,服侍老婆吃早饭,然后他去上班。
“小甜?”进了卧房,里头空无一人,床上没有田甜,摇篮里也没有宝宝,怎么回事?
“小甜,你在浴室吗?”他找到浴室,还是没人。
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开始满屋子找人,一楼、二楼,满屋子都找遍了,还是不见田甜母子。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出门了吗?可坐月子期间,产妇不该乱跑的啊!万一吹到风着凉了怎么办?
他慌张地冲出家门,看到路人就拉住对方问有没有看到他老婆?
人人都当他是神经病,就算是认识田甜的邻居,看见他发疯似的模样,也吓得不敢说话。
柳慑像只无头苍蝇似地在外头转了大半天,最后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里。
锅里的汤早烧干了,幸亏他换了新瓦斯炉,安全设计良好,锅子烧干会自动断火,才没酿成火灾。
但是田甜到底上哪儿去了?她也像他母亲一样,在他的疏忽下,离开了他的生命吗?
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想着生命中的得与失,事业上他算成功,但其他的事,他处理得乱七八糟。
他还是忽略了家人,是不?
日升月落,一天过去,他还在发呆。
月升日落,又是一天,他没有吃东西,甚至连坐姿都没变过。
第三天,有人闯了进来,是发现他无故旷职两天的郑士衷,心急如焚地直接上门找人。
他冲进柳家,在客厅看到一个形销骨立的男人,如果不是那五官依旧熟悉,他会以为自己见鬼了。
“柳慑,发生什么事了?”死党的样子让他很担心,连发问都不敢大声。
等了很久,久到他以为柳慑不会回答了,柳慑嗄哑的声音才磨出喉头:“小甜不见了……”
“大嫂不是在坐月子吗?怎么会不见?你查看过家里没有,有没有外人入侵的痕迹?”刑警做久了,遇到事情发生,他第一直觉就是确认是不是犯罪案件。
柳慑茫然地摇头。“没有人入侵。”
“那会不会是被诱拐外出,遭到什么人挟持?”
“我等了两天,没接到威胁电话。”
那就只剩一种可能性了,郑士衷试探地说:“嫂子……离家出走?”
“我不知道。”他拒绝去想这个可能性,却不得不承认这是合理的推论。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夫妻做久了,他清楚她的情绪起伏,也发现近来两人之间有裂痕产生,所以他才会想尽办法呵护她、疼宠她,希望弥补两人的关系;但显然他做的还是不够,所以她走了。
“如果嫂子是离家出走,应该会留信给你,要不要四处找一找?”郑士衷建议。
“不要!”柳慑断然拒绝,他不想面对现实,如果证实田甜是自己选择离开他,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被爱人抛弃的悲恸?
“柳慑,逃避解决不了问题。”不顾他的阻拦,郑士衷在屋里翻找起田甜可能留下的只字片语。
田甜的信放在很明显的地方,就在化妆台上,郑士衷一下子就找到它,递给柳慑;他却撇开头,就当自己没看到信。
“你是三岁小孩子吗?还是鸵鸟,以为把头埋进沙坑里,就能眼不见为净?”郑士衷逼他接下信。“快把信拆开来看,也许嫂子留下了出走的线索,只要循线追踪,一定可以把人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