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君泽瞬间只觉得离谱、讽刺与可笑。他都没管也没碰触司马家的任何事了,只是刚好出生在这个位置上,占了一个名而已,就碍着了这么多人吗?
爹?姨母?舅舅?
原来这就是他司马君泽血浓于水的至亲吗?呵呵。
「你不问我那些人都要我做什么吗?」易明雄带着恶意的看着他说。
司马君泽没有应声,因为他不需要问就能想明白。
娘在世时,因为有娘的护犊子,姥姥、舅舅那边不忍心伤害因生育而伤了身子再难受孕的娘,只能折衷的将姨母送进司马家为妾,以稳固两家姻亲的关系,因为谁也不知道也这个体弱多病的孩子何时会一命呜呼。
一定没想到因为有娘的庇护,他竟然一直活到了十八岁还没死,让他姨母所生的弟弟担一个庶子之名,始终正不了名。
爹疼爱二弟、对二弟寄予厚望,姨母也一样,舅舅他们也一样,而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他自然也就成了众人除之而后快之人了。即便娘死了,姨母被扶正了,那些人也不可能放下长年来对他的成见与期盼他能早点死的希望。
答案很冷酷也很无情,但大伙都心知肚明这就是事实。
在利益、权势与地位的引诱下,亲情血缘就是个渣。
「你怎么不说话?」易明雄问道。
「我现在只想知道这些年来,你对我的嘘寒问暖、对我的怜惜、心疼,难道真的连一丝的真心都没有,全是虚情假意吗?」司马君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疾不徐的开口问道。
易明雄脸上迅速的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他转头避开他的目光,斩钉截铁的回答,「没有。」
「人非草木,熟能无情?」司马君泽不信的淡声道,顿后又说:「就像你所说的,你只是一个下人,我的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只是不得不听从主子的命令行事罢了,所以我不杀你。」
易明雄倏然回过头来,难以置信道:「你——」
「可是你必须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易明雄脱口问道,他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不料竟还能拥有一线生机。
「就当我死了。」
「什么?」易明雄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当我死了,把我的死讯送回司马家,并且让他们相信。」司马君泽直直的看着他说。
看出他眼里的认真,易明雄不明白的问道:「为什么?」既然他的病都治好了,从此能与常人无异,他不是该立刻返回司马家巩固自己嫡长曾孙的地位吗?他不想报仇吗?不想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吗?
「既然他们都希望我死,我就如他们的意,不再回去给他们添堵,也算是我对他们最后的孝道。从今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生今世再无瓜葛,恩断义绝。」
第十二章 逼嫁再现(1)
得知司马君泽对易明雄的最后处置后,司徒昭气得不行、但经司马君泽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后,司徒昭也无话可说了。
相反的,他还挺佩服这小子的洒脱与毅然决然的,毕竟司马家嫡长曾孙这等显贵的身分可不是人人都放得下的,那背后所代表的的可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与权钱利益,多少人一生梦寐以求都求之不得。
不过这小子还是阅历太少了点,不了解人性,他难道就没想过姓易的会倒戈倒他一靶吗?
如果姓易的回了京城没按照他的交代做,反倒将事实全盘托出的话,那些原本要他命的冷血亲人不暗中派人前来了结他性命才怪,毕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不会将司马家和贺家企图毒害亲子和亲外甥这畜牲都不如的事传出去。
总之,司徒昭想了一下,决定还是由他出马替这小子扫除后患,因为只要这小子能靠死遁成功与司马家划清关系与界线,他干女儿和这小子还怕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吗?
所以,他找丫头特制了一颗毒药,直接把它塞进姓易的嘴巴里,告诉姓易的别想耍什么花招,这颗毒药会让他一旦毒性发作便从五脏六腑开始溃烂,人将会被生生折磨至死。
然后他又丢了一个小瓷瓶给他,告诉他瓶里装了三颗缓解毒性的解药,每月毒发可服用一颗,三个月后他会获得解药或是缓解之药抑或者什么都得不到只能等死,那就得看他的表现了。
易明雄憋屈得要死,却也只能受其威胁,乖乖认命。
十天后,乔雨青身上的伤已无大碍可以出行,一行人毫无眷恋的爬上马车,头也不回的驾车离开这代表了权势与富贵的山庄。
同行者一共有四人,有司徒昭、乔雨青、小彩,还有便是抛弃了司马家人身分的司马君泽。
两个男人坐在外头驾马车,当然驾车的是司徒昭,司马君泽是陪伴兼学习,毕竟将来他再也不是奴仆成群的大家少爷了,什么事都得靠自己来,他有太多事情必须学习了。
「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赶路期间无聊,两人不时的闲聊,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这事上头,司徒昭似笑非笑的看着司马君泽说:「你该不会就想这样跟着丫头回黄土村做个上门女婿,到乔家后,从此靠丫头替人治病赚钱养活你吧?」
「在大叔眼中我真的这么没志气,像个吃软饭的人吗?」司马君泽无奈道。
「这和志气无关,和能力有关。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了,你的情况似乎比书生还不如不是吗?」司徒昭挑眉道。
「以前是,现在却不见得。」司马君泽淡声答道,语气中充满了自信。
司徒昭挑了挑眉,「如何不见得?」
「过去这些年我虽一直在生病和治病之间过日子,但不表示我就没做别的事。」司马君泽微笑道。
「什么别的事?」司徒昭露出好奇的神情。
「我做了点小生意。」
「什么小生意?」司徒昭挑高眉头。
「能够赚钱,且司马家和贺家都不知道的小生意。」说到这事,司马君泽不由得露出了些许自嘲。
「原本我只是想,我这样一个药罐子不能为家族尽心力也就罢了,总不能还一直拖着家族的后腿,成为家族的负累。所以我想了又想,也只有赚钱一途是我能做的,不说赚个金山银山来帮助家族,至少也该把自己治病买药所花的银两给赚回来。」他缓声说道。
「你说司马家和贺家人都不知道?包括姓易的也不知道吗?」司徒昭问。
「不知道。」司马君泽肯定的说:「我原意只是不想让关心我的人知道这事后会更为我心疼,所以才瞒着,没想到……」他嘲讽的笑了一笑,没再往下说了。
「帮你做事的人难道不是司马家或贺家的人吗?」司徒昭不解。以他的状况没有帮手是不可能的,但他身边的人不全都是与那家有关系的人吗?
「他是我一起长大的奶兄,不过在五年前奶娘因犯事受杖责一病不起死后,就离开了司马家。」
「意思是他对司马家有恨?」
「奶兄是个遗腹子,奶娘是背着克夫的罪名被赶出婆家与娘家的,后来遇见我娘才得以捡回一命。奶兄是在司马家出生长大的,在奶娘过世后,对司马家应该是爱恨情仇都有,因为这种感情太过痛苦复杂了,我会希望他能离开司马家。可是他无处可去,对未来又茫然无头绪,我便请他帮我做事,不帮司马家与贺家,只帮我。」司马君泽简单的说明了一下两人合伙做生意的来龙去脉。
「所以这回大树那小子才没跟咱们块回黄土村?你派他去找你那位奶兄了?」司徒昭恍然大悟。
「嗯,我发现大树真的很机灵,是个可造之才。」司马君泽点头道,一顿后又说:「况且我现在也不是什么少爷了,身边不需要有人服侍,带大树一起去黄土村也无用武之地。」
「你还真是提得起放得下。」司徒昭也不知是佩服还是揶揄的看了他一眼。
司马君泽扯了扯唇,勉强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微笑。
「笑不出来就别笑了,难看。」司徒昭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
司马君泽又笑了一下,这回的笑容倒是真心了不少。
马车内的乔雨青因为坐得比较靠前,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全听了。
关于司马君泽的奶兄,于她其实也是个大熟人,因为上辈子便是此人带着司马君泽的遗书与遗产交付给她的。
司马君泽的这位奶兄姓江,名诚朴,人如其名的真诚质杜,与她熟识之后还携着妻儿举家搬迁到她居住的府城、到她身边来帮她。
后来她都叫他江大哥,唤其妻田氏一声嫂子,而他们也待她如亲妹妹一般的关照,直到她老了死了也是由江家子孙为她养老送葬的。
回想起来,她上辈子真的很幸运,遇见的几乎全都是好心人。
「姑娘,黄土村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啊?您突然带这么多人回家,乔老大夫会不会不高兴啊?」小彩又好奇又期待又有些担忧的问。
「你这丫头又不是没见过我爷爷。」乔雨青白了小彩一眼,爷爷那大好人的性子遇到这种事只会欢迎,不会说一句不好的。
「姑娘,您没听懂奴婢的意思。」小彩摇头叹息道。
看小丫头装大人般摇头晃脑的叹息,乔雨青忍不住轻笑出声,伸手点了点小丫头的脑袋瓜子。「有话就直说,谁叫你拐弯抹角着说话了。」
「奴婢是在为乔老大夫担忧,为姑娘担忧。」小彩认真的说道。
「担忧什么?」乔雨青愣了一下。
「担忧家里没地方住,没粮食吃啊。」小彩满脸忧虑道。「奴婢小的时候也是住在村子里的,村子里的房子矮矮小小的,都是一大家子住在一块,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可以待客,粮食更是缺乏。姑娘自个儿回家也就罢了,还多带了三个人回去,奴婢能不担忧吗?」
「你这丫头,年纪小的想得倒多。」乔雨青失笑道。
「放心吧,虽然住的地方是小了点,但还不至于住不下,以后看是要扩建还是搬到镇子上住,到时再做打算。粮食就更没问题了,咱们到时候顺道从镇上买些回去就行了。」
「姑娘有银子?」
「我没有干爹有啊,干爹没有司马公子有啊,他们俩都还欠着我诊费没付呢。」乔雨青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坐在马车前面驾车的两人闻言不由自主的侧头看向对方,然后,都默默苦笑了。
马车愈接近村子,乔雨青愈是归心似箭,满脑子想的都是不知道爷爷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在家,突然见到她回家会不会高兴坏了?肯定会的,呵呵呵……这类的做法。
黄土村地处偏僻,少有马车出现,因此马车远远的还没进村里就已先引起了轰动。村子里的人家,有一户算一户,,只要有人在家的无一不跑到家门来看热闹。
然后,待马车终于驶进村子里,看清楚坐在马车上的人是谁之后,村民们无一不露出了震惊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是雨青,是雨青那丫头!」
「真的是她!」
「难道乔大夫说的都是真的,那丫头真是外出去给人治病去了?」
「不管是不是,能坐着马车被送回来那是多大的面子啊?」
「哎呀,这下子真是便宜了邱田村了。」
「就是说啊,娶了一个懂医术的小媳妇不说,还能有一车嫁妆。」
「你也看见了?」
「你也看见了?刚刚马车车帘被风吹了一下,我看见车上堆满了东西,那些肯定都是嫁妆。」
村民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或多或少都传进了马车上四人的耳里,四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那个邱田村是怎么一回事?」这是司徒昭问的。
「姑娘,他们说懂医术的小媳妇不是指您吧?您何时成亲嫁人了?」这是小彩的疑惑。
「全都是胡说八道!」这是脸最黑的司马君泽说的话。
乔雨青没有说话,只是抿了唇瓣,面色沉沉的。
邱田村,没想到她看到了这令她作恶的三个字,她更没想到到她都带着爷爷分家出来单过了,乔家那些不要脸的人章然还敢像上辈子那样跑来打她的主意,也不知道爷爷——不好,爷爷!
「干爹,快点,我担心爷爷。」她扬声叫道。
虽然不知道干女儿在担心她爷爷什么,司徒昭还是第一时间甩出了手上的鞭,驾马声加快了马车前行的速度。
第十二章 逼嫁再现(2)
位在山下的乔家此刻正在上演着一出逼婚闹剧。
没错,就是逼婚闹剧。
逼婚两字不用多做解释,至于闹剧嘛,试问男女双方只有女方人在现场,而且所谓的女方人也只有一位,其余者皆是外人,重点是逼婚吵闹者还是那些所谓的外人。请问这不是闹剧是什么?
「爹,这么好的婚事您为什么不答应?」乔家老二乔思贤有些烦躁的说。
「好?哪里好了?」乔蓟堂怒不可遏的朝儿子吼道。
他真不敢相信自己所生的子女除了自私自利之外,竟还狼心狗肺的想把他才十六岁花样般的孙女嫁给一个都可以做孩子他爹的老鳏夫,且还睁眼说瞎话的说这是一门好婚事?
「那邱家在邱田村可是大地主啊,据说邱田村三个字就是因他家而取的,这么有钱有地的人家还不好吗?」乔思贤说。
「好的话为什么不让你们的女儿去嫁?」乔蓟堂反问道,目光从老二看到老大,再看向那两个媳妇。
「这可不行,我女儿怎么可以嫁给个老鳏夫?」老大媳妇李氏摇头道。
「我女儿也不行!」老二媳妇张氏坚定的附和道。
「所以你们的女儿不行嫁,我孙女就可以嫁?」乔蓟堂怒不可抑的讽刺道。
「爹,那丫头不过是个捡回来的,你怎么能拿她与您的亲孙女们相提并论?」张氏不满道。
「爹,不是我爱说您老,我们才是亲人是家人啊,您怎么老偏心那个丫头啊?」乔思贤帮腔道:「过去这几个月来,若不是有孩子他娘三不五时的做些吃的让孩子们送来给您吃,您能过得这么舒畅吗?您那几个孙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
「我是你们的爹,你们不过在过去半年里送过几顿饭来给我吃就在这里邀功吗?」乔蓟堂脸色难看的打断他的话,此刻的他不仅是失望,根本就是心寒。
「为我做几顿饭、送几顿饭过来就很了不起,很孝顺吗?那你们怎么不想想,这七、八年来,都是谁做饭给我吃?每天照顾我的日常起居的?你说你们才是亲人是家人,说这话时你们都不会觉得亏心、觉得羞愧吗?」
乔家老大乔思聪忍不住开口道:「这不是爹硬要和我们分家不住在一块吗?不然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又怎会不奉养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