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瑜未坐稳,马车便已疾驰在积雪颇深的街道上,她有些生气的怒声质问,“霁三,你究竟想做什么?”
“瑜儿,我们谈谈可以吗?”
她气呼呼的道:“有什么好谈的,我还没原谅你呢,而且皇上的意思不是很明显了,他不反对我嫁给你,但是除非我娘能成为平妻,他才有可能答应你娶我为正妻,否则我若想嫁你就只能是妾,你觉得我有可能接受吗?”
“瑜儿,我知道让黄姨成为平妻这点目前是困难些,但是可以请你再给我些时间吗?让我再去求求父皇。”
“君无戏言,皇上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么说了,哪个姨娘先生下儿子就是将军夫人,而平妻的人选我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届时皇上顾虑着定邦侯,一定会把位置留给二姨娘的。
“而你也知道,我娘早在当年就因为小产坏了身子,无法再生育,若三年后她又没能被封为平妻……”一想起皇帝的这个旨意,她就一肚子火气,拿起身后的靠垫便朝他猛打。
他那阴险狡诈的老子,嘴巴说得好听,却留了一堆空子可钻,谁知道三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三年后她都要二十岁了,说难听点就是等不了了。
分明就是想让她知难而退,别妄想霸占着他儿子迎娶身分相当的皇子妃权力。
皇甫霁也不抵挡的就任由她打,他知道,不让她发泄,她心头那股怒火根本无从消除。打了半天,她的手也没力了-这才气喘吁吁的停下打人的动作,气呼呼的怒瞪着被她打得也有些狼狈的皇甫霁,风流倜傥的俊俏模样全没了,本是一丝不苟的发髻凌乱的散落几丝垂在那张如玉般的脸庞上,身上衣服也七零八落的,整个人有着说不出的颓废感。
“你哑巴了啊,我骂了你半天你就不能回我两句吗?”一个人像疯婆子一样对着他叫嚣怒骂,可不管她怎么骂,他却都吭也不吭一声,让她骂起来好无趣。
她用力甩着有些发酸发疼的手腕,可恶,打人也好累,以后绝对不能吵架后就动手打人,否则会累死自己。
“疼吗?”他拉过她的手,温柔的为她揉着。
“为什么不还手?”他这温柔呵护的模样,瞬间让她鼻子一酸。
他摸摸她的脸颊,“你心里有气,不让你对我发泄完,你会把自己身子气坏的,与其让你气坏身子,为夫还宁愿你捶为夫一顿,也不要把身子气坏。”
他这么一说,她心都软了,心里对他本来还有一些气的,现在整个火气都没了。
她叹口气,依偎到他怀里,带着一丝哽咽的问道:“霁三,你说我们以后该怎么办?我不想妥协,可是还要等三年,这三年里会有很多变数啊……”
“不需要妥协,也不准你为我而妥协。”他将她紧搂在怀中,霸道的命令。
“可是不妥协,皇上不会答应我们的婚事。我不怕等,我怕的是不可预期的变量。”
“他会答应的,放心好了。”他下颚搁在她头顶上说着。
“你有办法了?”
“办法是有,不过要委屈瑜儿再给为夫多几年时间,也许不只三年。”他一脸自信。
“你要怎么做?”
“待为夫上战场多累积些功勋,功劳越大父皇就越有可能同意答应让我只娶你为妃,而不是只让你当个侧妃或是贵妾。”
她脸蛋瞬间皱成一颗风干的橘子,“那你不就要上战场?”
“目前只有这个解决之道,放心吧,行军打仗为夫的经验也许不足,但为夫身边可有一个对打仗很有经验的老丈人,相信很快就可倚靠着战功将你娶回家了。”他一脸自信的安慰她。
裴子瑜只想说:这办法真烂……
一条幽暗满是积雪毫无人烟的巷子,裴子茹与陈雅涓两人拉开一扇黑色破旧的门向外四处张望了下,确定没人后,两人匆匆离开这条暗巷。
“子茹,这东西你可得拿好,它的效果我们两人刚刚已经看到了,可别不小心倒了。”
“我知道,你不用交代,今晚我一定要让那贱丫头好看。”裴子茹愤恨的咬了咬牙。
“没错,一定得要她好看,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什么叫本分,身为庶女就该有庶女的样子。”陈雅涓眼里也燃烧着愤恨的怒火,她好好的一个三皇子妃的头衔就这么被一个低贱的庶女给抢了,她比任何人都更想一把刀杀了裴子瑜。
“我一定要叫她付出该有的代价,明天你等我好消息。”看着手里这被她紧紧握着的东西,裴子茹恨恨说道。
“嗯,我等你好消息,中午我们约在富丰酒楼,我为你庆功。”陈雅涓扯出一抹阴冷笑意。
看着裴子茹消失的身影,解决裴子瑜这程咬金根本无须她动手,只要利用裴子茹对裴子瑜的恨,她再坐享其成便可,根本脏不了她的手。
裴子茹边踩过厚重积雪,边兴奋的看着手中握着的这个用黑布包裹的瓶子,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阴狠的冷笑。
今晚,她就要让裴子瑜从这世上离开,这世界有裴子瑜就没有她裴子茹,她裴子茹想要继续光彩活着,这裴子瑜就得消失。
冬天的黑夜来得很快,才刚过了晌午而已,天就完全暗了下来。
被皇甫霁半推半拉带离将军府的裴子瑜,坐在马车里一手撑着下颚,一边看着外头行色匆匆的行人,突然一愣。
“咦?”她瞪大眼睛,看着那个形迹可疑、鬼鬼祟祟的人影。
好不容易把心上人哄得心花怒放,不再纠结,并答应原谅他的隐瞒,愿意跟他从头来过的皇甫霁凑了过来,“怎么了?”
“裴子茹怎么会从那条巷子里走出来?”那条巷子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不是正常姑娘家会去的地方。
皇甫霁眯了眯眼,“据我所知,这条巷子里头卖的都不是些好东西……”瞧见了裴子茹手中紧握着一样物品,他直觉不太对劲,推开车窗对外头跟车的零一吩咐,“零一,去查查,这位裴大小姐鬼鬼祟祟的从那里出来,只怕事情不简单,查清楚立刻回报。”
零一去探查时,皇甫霁便让马大叔将马车停到路旁,等他回来。
不消多久,零一便敲了敲车门,皇甫霁掀起车帘,“查到什么?”
“回主子,裴大小姐跟陈太傅家的小姐一同进入暗巷,买的是化骨水。”
“化骨水?”
“是的,据卖的人说,裴大小姐好像是要用来对付仇人。”
“仇人……”皇甫霁沉吟。
“她的仇人除了我还有谁,不用想太远。”一听到零一说裴子茹买了化骨水,她要用来对付谁,裴子瑜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自己。
裴子茹想取她性命也不是没有前例可循,只是她手段一次比一次狠辣阴毒,这次竟想用化骨水泼她,让她连让人找到尸骨的机会都没有,至于她要怎么防范避开?这是个好问题。
“你的确满足她一再对你起杀机的条件。”皇甫霁认同的点头。“零一,派人部署在瑜儿身边,切勿打草惊蛇。”
“主子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
皇甫霁放下车帘,将裴子瑜整个人抱起坐在自己腿上,轻声哄道:“不要担心,为夫不会让你出事的。”
“我不担心,我只是在想我跟她的恩怨,说起来起因该怪那个江湖术十的话。”
“江湖术士?”
她点头,“当年,余氏请了个相命先生来为裴子茹相命,不意在后院也看到我,对余氏说了句“以后她将比你女儿尊贵”之类的话,从此之后我跟我娘就没有好日子过,更是几次要害我。如今发生这些事情,想来她自然更相信是我抢了她的一切,不会放过我的。”
“瑜儿,你自己千万要小心些,我会尽快催促忠义侯府将她抬进门,免除你的隐患。”
“三皇子,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把我女儿交出来?”
裴震天的狮吼宛如震天炮一样在三皇子府里炸开,这如滚滚天雷全力吼出来的狮吼,把正拦着裴震天,不让他往皇甫霁书房闯的小海的耳朵给炸得轰隆响,瞬间耳鸣。
裴震天毫无预兆的直闯三皇子的书房是众人始料未及的,他的吼声也把正吻得难分难舍、有些意乱情迷的两人给轰地一声炸醒。
皇甫霁神情一滞,一股怒气陡然窜上眉眼,咬咬牙暗斥自己这一群无用手下,竟然让他未来的老丈人直闯他书房。
此时裴震天气呼呼的一把推开急欲拦着他的小海,三皇子这家伙以为区区几斤茶叶就可以收买他吗?
今日他和瑜儿出门后,派人来说要带瑜儿去用晚膳,可这天都黑了,晚膳也该吃完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眼看就要吃夜宵然后准备上床歇寝了,他还不把自家闺女给送回去,怎么,皇上不许两人三年内成亲,三皇子就打算先把这米饭给煮熟,等三年后再来揭锅盖吗?
要真是这样,日后他人怎么看瑜儿,怎么看他?现在外边可是有不少传言说他是卖女求荣!
说这些话的人纯是嫉妒眼红,可以不必理会,可三皇子好歹也得避讲着,难道还真的想要落人口实不成?
想到这里,他气呼呼的又在皇甫霁书房门前一阵惊天动地的狮子吼,“三皇子你还不给我把女儿交出来!”
书房里——
老爹那阵阵惊天动地的狮子吼早把裴子瑜从意乱情迷中震了回来,迷蒙双目顿时恢复清明,看着将她圈在怀中的皇甫霁,她娇羞的捶了下他胸膛,“你还不赶紧放开我,到时让我爹看到你这样非礼他女儿,他可是会不管不顾的操家伙把你给砍了。我爹他这辈子最疼的人除了我娘外,另一个就是我了。”
“看到就看到,要是真如你所说他敢操镓伙把本宫给砍了,就不怕让他女儿未过门就先守寡吗?”皇甫霁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低头,继续熟门熟路的吻着她小嘴,逗弄着里头的丁香舌。
“唔、唔……别闹了……你是聋子吗?我爹都来了,你想从此进不了将军府啊?”她顿时瞪圆了眼推着他,逮到空档红着脸娇声低喝。
只见他脸色一沉,眉眼间布满阴厉,忿忿磨牙,露出一副欲求不满的模样。
瞧他这样子,难道他今晚就打算把她拆吃入腹不成?裴子瑜突然有一种她爹来得真是及时的感觉。
“你想从今以后都进不了将军府大门吗?或是让我爹在大门口贴一张三皇子跟狗都不准进入的告示?我爹他可是个护犊子的主,又是武人出身,别以为他不敢,惹恼他,他管你是谁,皇帝也一样的!”见他阴沉沉的有种想故意让他爹捉奸在床的意味,连忙提醒他。
瑜儿这话提醒了他,没错,没先把他这岳父哄得开心了,裴大将军是绝对有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看来,本宫还是得继续在岳父大人身上多多下些工夫才成。”
她赶紧用力点头附和,“没错没错,霁三,你不哄得我爹开心,就算皇帝下旨让我们两人成亲,依我爹的性子说不定会抢先在军中给我找个他认为可靠的人,把我随便嫁了。”
“他敢?”
瞧他脸臭得不行,她赶紧给阴沉着脸的他送上最甜美的微笑。“霁三,我们来日方长,最重要的是要先哄了我爹开心。”
皇甫霁不甘心的又亲了亲她脸颊后才放开她,塞给她一本孤本,对外喊了声,“请大将军进来。”而后走向后方的一个小偏间。
裴震天气呼呼地冲进屋子,却只见到女儿独自一人临窗而坐地翻着书本,“人呢?”裴子瑜放下手中的书,“爹是说三皇子啊,他在后面的偏间里。”
“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还将你留在三皇子府是什么意思?”裴震天不满道。
“爹,您别怪他,是我自己看书看得忘了时辰,让他别吵我的。”
“看书?”裴震天微微敛眉摆明了不信,一副“你还没嫁给他胳臂就往外弯,女大不中留”的表情。
“是啊,爹,三皇子这里可是有不少孤本,您瞧,这本是个叫连海风的人,他写的《武林外史》据说当时市面上只有三十本,这些年下来就只剩下这一本了。”
“什么?连海风的《武林外史》?!据说这本书里头描述的武功都是传说中的绝学,不少习武之人趋之若鹜,快-拿来我看看。”一提到这本书,裴震天整个眼睛一亮。
“爹,还有这本,这可是一封大师所写的《一花一世界》,这本是堃临道长的《灵异奇谈》……”裴子瑜赶紧将桌上的几本孤本全推到裴震天面前。
这裴震天虽是武将,但也是爱书成痴的,一听都是难得的孤本,根本忘了自己今天直闯三皇子府的目的了,坐了下来惊喜的翻阅着这几本难得一见的孤本。
越看,裴震天的神情越是惊喜,对这几本孤本简直是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恨不得趁着主人不在家通通搬回去。
在后边偏间里的皇甫霁听着他们父女间的对话,他就知道他的小女人聪慧,这三言两语的便把他这难缠的老丈人给哄得心花怒放。
现在该他上场,这次准要让岳父对他打从心底认同,不再阻碍他跟瑜儿。
于是他拿过剑台上的那把剑走出偏间。
“岳父大人,您来了。”
裴震天见到他马上冷下脸来,不爽的瞪着这个把自己女儿留在府里,不肯让她回去的小混账,“三皇子,老夫说过了,你跟瑜儿还不是夫妻,不要这么称呼老夫。”
“迟早都得这么称呼岳父大人,早点称呼早些习惯。”皇甫霁对裴震天那张臭得不能再臭的脸视而不见,依旧是一副痞样,亲热的称呼裴震天为岳父,不管他反不反对。
皇甫霁瞄了眼他手上那本《一花一世界》孤本,勾勾嘴角道:“一封大师已圆寂六十多年,遗留在世的作品不多了,岳父大人如若喜欢一封大师的作品,小婿这里还有一封大师的另一本名作《娑婆大千》……”
他话都还未说完,裴震天就瞪大双眼打断他,“你说什么?还有另外一本《娑婆大千》……”
“岳父稍待,小婿即刻为岳父大人您找来。”皇甫霁故意将手中这把名剑放到裴震天面前的桌上,转身寻书去。
这把剑才放到裴震天手边而已,他那对眼睛顿时瞪得再大也没有,下巴更是难以置信的掉了下来。
“爹,您这是怎么了?”
“这把剑该不会是传说中独孤大将军当年大败六国,帮助开国皇帝建立大业皇朝的那把凌霄神剑吧!”
裴震天惊喜的将这剑气逼人,-看就知是名剑的宝剑拿起,宝剑才刚出鞘,一阵寒光射出,令他惊叹不已。
“这剑剑气逼人、寒光闪动,剑身上一面刻着七星,一面刻着太阳,必是传说中的凌霄神剑,听说铸剑之时,雷公打铁,雨娘淋水的,铸剑大师百里万剑承天之命,呕心沥血铸磨十载方成,此剑帮助开国先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