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元和阿碧虽有些错愕,但无双写信去与他们解释,他们想了想后便释怀,堂堂大将军的女人呐,竟为他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生计费心,为什么?自然是爱屋及乌,把他们当成蒋家人。不论是不是蒋孟云,他们依旧将她视为妹子。
这会儿锦绣村的居民更是感激多年前离乡的蒋叔、蒋婶,更感激蒋孟晟为家乡人谋算。
住在侯府里,还有件令人开心的事,那就是圜儿可以经常过来陪伴。
孟瑀、钟家以及燕家都知道她的情况了,钟家和燕家的长辈都希望她回钟家,只是燕无双已经发丧,她现在的身分非常尴尬。
唯独蒋孟瑀不乐意,她愁眉苦脸对无双说:“我知道的,比起姊姊,姊夫更喜欢你。”
无双没生气,反而摸摸她的头,笑问:“所以你支持我不回钟家,对吗?”
蒋孟瑀讶异,第一次相信无双不是欲擒故纵,更不是矫情做作。
这样的开头,开启她们的友好关系,蒋孟瑀听说了锦绣村的故事之后,无双让宁秋带她到村子里玩几天。
短短几天,她听着村人对无双的崇拜与感恩,看着无双规划出的景象,蒋孟瑀拓展了视野,原来女人也可以这样活着,不必仰人鼻息、不必依赖男人……她把无双当成英雄了。
她问:“无双姊,我可以跟着宁夏姊姊学着管帐、做生意吗?”
征求过孟晟的意见后,无双同意了。
“小姐,宁春来了。”宁冬进屋禀道。
“让她进来。”
宁春进屋,咕噜咕噜连喝三杯茶后,说道:“小姐,这批厨师我打算淘汰七个。”
“情况这么糟?”岳帆才送十个人过来,就要淘汰掉七名?
“我猜,钟将军送来的那些应该是从人牙子那里买回来的,漂亮、年轻、可爱、嘴巴很甜……但心大,吃不了苦。”言下之意是,如果要开青楼,确实合用,但要在厨房里洗刷切煮,太不实际了。
无双失笑,岳帆这么忙,这件事肯定是让孟霜帮的忙,她现在怀着身子,体力不济,敷衍了事可以理解,但如果目的是要让自己和孟晟之间生出嫌隙,恐怕是打错算盘了,因为那些人不是要送进侯府的。
对于她和孟晟,孟霜约莫看出几分端倪了,很难接受吧,前情敌成为嫂嫂……想来,她和孟晟之间还是困难重重。
“知道了,如果训练她们当跑堂呢?”
“这倒是可以试试,秀色可餐的客人一天比一天多,还有客人不旅游、不住宿,专门到咱们那里吃一顿饭的,大妞她们几个天天累到喘不过气呢。”
“那就让她们试试吧,如果真的不行,再寻人牙子过来。”
“是,小姐——”
两人话说到一半,门被急切推开,钟岳帆闯了进来,他神色慌张‘表情严肃,一进屋子,就四下张望。
“怎么了,岳帆?”无双问。
“圜儿没有到这里?”
“圜儿?没有啊,他不是进宫伴读吗?”
“今儿个丘师傅身子不适,让他别进宫,他难得有空就去陪伴母亲,母亲想多留他一会儿,就让语珊、语珍先回屋里。”
“然后呢?”
“圜儿与孟霜起了争执……”
起因是无双做的饼。
为了京里的新铺子,无双最近常领着宁春和侯府的下人们,制作各种不同口味的饼干,东西做得多了,府里吃不完,孟晟便带几匣子分给宫廷侍卫们。
皇上得知此事,怒了,因为他没有!
为求公平起见,无双每次做饼,就会命人往宫里和尚书府送一些。
母亲的手艺受到祖母夸奖,圜儿自然是得意洋洋,可现在蒋孟霜怀上孩子,性情有些阴晴不定,竟不顾婆婆在侧,怒声指责圜儿。
圜儿倒是性子沉稳,没在祖母面前与霜姨起争执,只淡淡起身告退,说要回屋里念书。
没想到过了午时,语珊见圜儿迟迟没回去,到夫人院子里找人,这才发现圜儿不见了。
“圜儿会自己出府吗?”无双心急如焚,圜儿懂事,若不是遭遇危险,绝对不会让大人为自己挂心。
“他出府了。”
“有人跟在身边吗?他会去哪里?”
“你先别急,圜儿吩咐下人备车,除车夫之外,还有个小厮跟着。”
“去宫里找过了吗?皇上让他有空进宫。”
“对哦,我忘记这个,我马上去找——”
话还没说完,就见刘管事匆忙进屋,道:“钟将军,贵府管事来报,送小少爷出门的马车找到了,但是车夫和小厮都被人杀害身亡。”
刘管事的话让无双一颗心凉透了,她快步奔到刘管事面前,问:“那圜儿呢?圜儿有受伤吗?”
刘管事面有难色道:“小少爷失踪了……”
顿时,眼前一片黑,无双站立不稳,整个人往后栽倒,钟岳帆及时将她抱住。
在陷入黑暗之前,她听见宁春急促的喊叫声——
“快请苏神医!”
第十五章 联手除大患(1)
无双知道这样不好,她知道不吃不喝于事无补,她也想当个坚强的母亲,但是一想起圜儿,她实在没有办法。
圜儿失踪,整整七天,可以确定对方是恶意绑票。
既是绑票,一定有所要求,可是那么多天过去了,半点消息都没有。
她想起前世的失踪孩童,他们的手脚被砍断,放在某个角落乞讨,她想起人口贩子,想起被当作变童的男孩,每个想象都让她无法进食、无法入眠。
孟晟推翻她所有想象,明白告诉她,“圜儿不是自己走失的,他是从马车上被劫走,马车上有尚书府的标记,盗贼、人口贩子没那么不长眼,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圜儿失踪,只有一个可能,他被比钟家更有权势的人劫走。”
可是钟尚书为人低调,素日里与人交好,根本没有政敌,至于岳帆,人人都认定他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谁敢轻易动他的孩子?
明知道孟晟的分析正确,她仍要找出一百条道理来反驳。
孟晟不介意争辩,但他介意无双凌虐自己,短短几日,她已经瘦成皮包骨,若不是靠着一股意志力和蔘汤吊着,她早就倒下去。
孟晟不止一次抱住她说:“你要相信我,我一定会把圜儿找回来。”
她愿意相信他,真的,可是那么小的孩子,能撑得过几天折磨?她害怕啊……
开门声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孟晟和陈羿进屋,在看见无双时,陈羿简直不敢相信,才短短几天不见,她就把自己折磨成这副样子。
火大了,陈羿劈头就冲着孟晟一阵怒骂。“我把人交给你,你是这样照顾她的?如果你没本事,我现在立刻带她回宫。”
孟晟心里何尝好过,每次三个男人斗嘴,他永远是最沉默的那个,但他也受不住了,看着无双一天比一天消痩,他比谁都慌、都急、都气!
他居然顶嘴了,不顾对方的身分。“如果无双跟着皇上进宫,还有命在吗?”
胆子肥了?竟敢这样说话,陈羿一怒,拳头捶向桌面,孟晟不让步,硬着脖子同皇上对抗。
无双轻叹,她现在没有力气、也没有心情排解他们之间的纷争。“如果你们不是来告诉我圜儿的消息,可不可以让我清静一下?”
“圜儿有下落了。”孟晟回过神,收起对峙目光,飞快走到床边。
“真的?他在哪里?”无双透出欣喜目光。
陈羿架了孟晟一拐子,邀功似地抢话。“朕的人明查暗访,终于找到出事时,看见事情发生经过的证人。”
听清楚,是“朕的人”,不是孟晟的人,更不是岳帆的人,好吧,第无数次证明,他总是在碰到无双的事时变得幼稚。
“那个人怎么说?”
“圜儿是被一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掳走的,目击者说圜儿被抱出马车的时候还在挣扎,随身小厮死命抓住黑衣人的脚,求他放开圜儿,这才会遭到杀害。”
“黑衣人?所以还是不知道谁动的手?”
“不,在圜儿挣扎时,一块金牌掉下,目击者以为是圜儿的,等人走远,他才偷偷捡起来——那块金色腰牌,是进出宫廷的凭证。”
一旦确定是宫里的人,答案就呼之欲出了。
“宫里人?又是皇后吗?她为什么同我过不去……”
无双无法不怨恨了,本无风流事,枉担风流名,蒋孟霜拿她当情敌、皇后娘娘也不例外,她是招谁惹谁?可怜的圜儿,竟要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妒恨遭罪。
“别担心,朕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陈羿咬牙切齿。
“我不要交代,我只要圜儿平安归来。”
“好,朕答应你,朕一定会把圜儿平安带回来。”
他不想那么早下手,他想等到有十成把握再动这把刀,偏偏她……江凤舒非要逼他……
好,他就来和她斗一斗,看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皇帝离开,孟晟将无双打横抱起,斩钉截铁说道:“既然知道谁是凶手,我们很快就能把圜儿救回来,今晚我会和岳帆、韩深、储忠、储孝,夜闯相府,就算把相府翻过来,我都会带回圜儿。”
看着他的笃定,无双叹息,他也瘦了,他受到的折磨不会逊于自己。“谢谢你,对不起……”
他知道她为什么说谢谢,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因为她知道他为她心疼,她也不希望自己如此狼狈,只是她控不住一颗慈母心。
躺上床,横过手臂将她揽在胸前,孟晟哄着她,“无双,陪我睡一觉好吗?晚上,我会很忙很忙。”
无双笑了,点点头,轻轻抚摸他几日未刮的胡子,刺刺痒痒的感觉在掌心,她心疼圜儿、也心疼他。
环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无双道:“我们都需要好好睡一觉。”
“嗯,明天你要打起精神好好安慰圜儿,他一定吓坏了。”
“好,我会做好吃的给他吃,说好听的故事给他听,我要抱着他、哄着他入睡,我需要很多、很多体力……”
她睡了,对孟晟的信赖让她睡得极其安稳。
皇帝说得信誓旦旦,岳帆一再保证,孟晟更是提出足够的证明,让她相信圜儿很快就会回到她身边。
可是,又五天过去,江家、庄园、后宫……能够翻的地方全都搜遍,他们依旧找不到圜儿。
无双快要精神崩溃了,她常常坐着,突然间起身冲到院子里,因为她听见圜儿在叫唤母亲,她老是对着空气微笑,对着空气喃喃自语,仿佛圜儿就在跟前同她说话。
无双的状况很不对劲,但她无法控制幻想,因为幻想像是某种缓解药片,可以降低她心中恐惧。
语珍、语瑄、语珊被钟岳帆送进侯府,乍然看见无双的模样,几个丫头泪眼婆娑,无法不心生怨恨,是谁造就这种状况?
孟晟不敢离无双太远,他每天都睡在无双床边,因为他不敢保证无双会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语珊几个也是,她们拿着棉被在房间隔壁的小厅打地铺,她们不敢预测最坏的状况,却都在防备最坏的状况。
夜深,侯府一片寂静,已是寅时,再过不久就要天亮。
即使被苏神医强灌安神药,无双还是睡得极不安稳,躺在她身边的孟晟根本无法合眼,因为那么多天过去,能找的地方全找了,圜儿依旧不见踪迹,他无法不猜测,或许,圜儿已经不在。
如果圜儿不在,无双会变成怎样?
心突然疯狂地敲撞起来,但他不敢动,担心吵醒好不容易入眠的枕边人,即使他害怕……
一阵轻微声响传来,孟晟缓缓侧过头,望向声音源头,只见窗子被人推开,一名黑衣男子跳进屋内,他走到桌边,从怀里掏出东西放在桌上。
只见他就要转身离开,孟晟一个纵身跃起。
黑衣人发现孟晟,迅速冲出窗外。
无双被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转头,看见孟晟飞出窗外,怎么了?他去哪里?
扶着床板坐起,窗户是开的,风吹,寒意钻进屋子,桌上的蜡烛明灭不定。
视线挪到桌边,那是……
心头微悚……她推开被子,颤巍巍地下床,头晕、脚软,她扶着床逼自己站稳。
闭眼、深吸气,一、二、三,三息后,张开眼睛,没错、她没有看错,那是一封信。
十五天了,她每天都在等待凶手送来恐吓信,她每天都想知道对方要什么,她咬牙,坚定脚步走到桌边。
身子乏力,手抖得厉害,她拿起信,缓缓打开,里面只有几个字——明日午时前,母没、子活。
答案揭晓,无双惨然一笑,这是皇后娘娘要的?
就这么害怕后位不保,这么害怕被她取而代之?圜儿何其无辜、她又何其无辜,她根本根本就不想要那个位置啊。
天晓得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怎会惹出一身风流债?
好吧,既然江凤舒敢要,她就敢给……再次深吸气,她控制着羸弱的身子,勉强走到柜旁,抖着双手取出一块未裁新布,撕成若干长条,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布一一接起。
她踩上凳子,每个动作都做得仔细却轻微,扬手抛去,接连试过几次,布绳终于横过梁柱,打上死结,她深吸气,把头穿过去。
再看这世间最后一眼,无双闭上双眼,踢翻木凳。
强烈的疼痛从颈间往四肢扩散,她下意识地挣扎着,慢慢地胸中的气息渐微,黑暗笼罩知觉……
孟晟追了出去,与黑衣人在后园对打,对方的武功高深,并不输给孟晟,几十招过去仍然不分上下。
孟晟一招一招打得认真,突地他收手了。对方见他收手,转身施展轻功准备离开侯府。
然孟晟却扬声道:“张隆,你可以走,但是我敢保证,你的母亲和妹妹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黑衣人身形微顿,孟晟双手背在身后,自负浅笑,蒙对了!事实上他只有五成把握。
黑衣人猛地转身,发现孟晟的笑意,察觉上当,正要再次纵身,只听孟晟神闲气定喊——
“储忠、储孝,去城南区杏……”
黑衣人咬牙,攒紧拳头,一个用力转身,抽掉脸上的黑布,大步走来,跪到孟晟跟前。
“侯爷,求您饶过属下的母亲和妹妹,属下愿意把性命交代上。”
孟晟轻叹,张隆是他的属下,武功高强、为人谨慎,他原想破格提拔,没想到……
“皇后娘娘也是用你的母亲和妹妹威胁于你?”所有人都晓得张隆父亲死得早,他事母至孝,年纪轻轻就扛起一家子重担。
张隆垂眸不语。
“傻,你以为替皇后娘娘做了这种事之后,皇后不会杀人灭口?”
张隆霍地抬头,侯爷知道此事的背后是皇后,那皇上呢?也晓得了吗?只有娘娘还沾沾自喜,以为胜券在握?
他回答,“属下明白,但娘娘给的银子,足够我娘和妹妹一世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