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这个白玉堂就一肚子的火!他们辛辛苦苦这么长时间,一转眼就被他偷走!简直就是个成精的老狐狸,而且还是坐等兔子自己往嘴里跳的那种!
现在剑不在他们手中,贼人又被他杀了个干净,若想让他伏法,希望已是非常渺茫。
“除了剑外,另一个意外就是那个叫春艳的女子,我们优秀的侍卫,四个彪形大汉,居然都没看住这个根本不会武功的弱女子,还让她回到了你身边……真令人惊讶。”
白玉堂冷冷道:“王爷,难道您追杀她都追到开封府里,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因为她太出乎你意料?”
八贤王点头:“哦……或许正是如此。”
白玉堂捏紧了椅子的扶手,以防自己会跳起来一脚踹上去.
一直没有说话的展昭忽然开口道:“多谢王爷!不过展昭尚有几个问题不明,希望王爷能帮忙解惑。”
八贤王唔了一声,道:“你问。”
展昭道:“王爷,您是先皇所封的八贤王,上殿不跪,下殿不辞,并得先皇所赐金锏,上打昏君,下打谗臣,权势之大,无人可与比肩。既如此,您又有什么事,竟需如此霸道的毒药解决?”
八贤王看看他,又看看白玉堂,只是笑,许久没有回答。
“王爷?”
“还问什么!”白玉堂不耐烦地回答,“像王爷这种城府,我等就是钻进去再爬三千丈也见不到底。您说是吧,王爷?”
他这声王爷叫得很是谄媚,听得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八贤王居然同意他的观点,“啊,白玉堂说得没错,就算是本王,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也不太容易啊。”
该死的老狐狸!展昭和白玉堂在心里同时大骂。
“好吧……第二个问题我来问,”白玉堂按下火气,咬牙道:“您刚才多次提到‘假传圣旨’,我们姑且不讨论您身为八贤王是否能免于一死,只说您——八贤王,您是否有必要假传圣旨?若是您亲自向开封府下令,又和圣旨差多少?”
展昭道:“更奇怪的是,好像自从您‘假传圣旨’之后,包大人就再也没能单独见到皇上,这又是为什么?”
八贤王笑而不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白玉堂沉不住气了:“王爷!刚才可是您让我们问的!我们问了您又不回答,那我们岂不是白问!”
八贤王笑得好像笑面虎一般:“所以……本王不是让你们问吗?”
换言之,问问题可以,但答不答就在他自己了!
猫鼠二人七窍生烟。
大概看出猫鼠的忍耐已臻极限,八贤王终于带了些许鼓励道:“不过嘛……看在你们努力问本王问题的份上,下个问题,本王一定回答。”
好……忍耐!白玉堂恨得咬牙。等解决了此事,看我不把你八王府闹成耗子洞!
展昭看看白玉堂,老鼠正气得神智不清,第三个问题还是由他来问吧。
“那,展昭就再请问王爷第三个问题。王爷令人盗书之时,在开封府后墙外留下了三道车辙,当时我以为是偷书者太过不慎,后来想想不对,那天并没有下雨,怎么可能留下如此明显的痕迹?”
八贤王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哦,看来他们办事也靠不住啊,回来一定责罚。”
死寂。
展昭的目光紧盯八贤王,捕捉着他脸上所有可能的证据。
“王爷……”他轻声说,“您到底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还是……”
八贤王突然打断了他:“好了,展昭,白玉堂,你们半夜闯入本王府邸,不是只为了查案吧?”
白玉常本能地回应:“当然就是为了查——”
……不对!
展昭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再说下去。他想,他知道八贤王要说什么了。
“我的眼睛根本没事!”白玉堂自然也明白了,他有些愤怒地高声道:“先把他的事情解决掉再说!”
“玉堂!”
“白玉堂……”八贤工道:“你可以睁开眼睛看一看。”
他这一句话说得非常突兀,猫鼠二人不禁吃了一惊。
展昭怒道:“八贤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如此折磨玉堂的帐我们还没算清楚!难道又想提醒我们玉堂的眼睛究竟是谁弄的么!”
为了查案,他完全是强压着怒意同他周旋,他居然——
八贤王轻叹:“若本王对你们怀有恶意,你以为你的白老鼠还能坐在这里和我耍嘴皮?”
展昭心中一凛。他说得没错,如果他想,别说是他展昭、白玉堂,就是再加上陷空岛甚至开封府,都绝不是他的对手。
白玉堂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想怎样!”
八贤王淡笑:“就是让你睁开眼睛而已,有必要如此害怕吗?”
白玉堂暴跳:“谁害怕!区区小事我白玉堂有什么好怕——”
“玉堂!”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愣住。
眼前的一切都异常清楚,清楚得纤毫必现,清楚得让人几乎要怀疑是不是真的。
展昭一脸的震惊,八贤王懒懒地倚在榻上,他身后,一个强壮的侍卫手执大斧戒备地看着他。
没有黄晕,没有炫光,没有昏花,一切都很正常,就好像他从来没有中过那些针一样。
“猫儿……”白玉堂自己也很震惊,说话都有点不太利索,“猫儿我……看见了……”
展昭微张着嘴,似乎已忘记该怎么反应。白玉堂那双灵动的深黑双眸,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在这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突然与之再度相逢,连他也有点傻住了。
白玉堂张了几次嘴,有点傻傻地问:“这究竟……是什么时候治好的?”
难道八贤王也有通鬼神之能,一句话就能解开他的穴道?
八贤王笑:“究竟怎样治好的,你回去想想就猜得到。还有别的事吗?没有的话,本王可就要送客了。”
展昭从讶然中惊醒,高声道:“不行!此案尚未真相大白——”
八贤王以手指按着额头,道:“展昭啊展昭……你觉得本王把白玉堂捉捉就放是为了什么?闲得没事和你们耍着玩吗?”
展昭大怒:“八贤王!好一个八贤王!我展昭从没想过,居然连你也是如此卑鄙之人!”
孙兆源沉喝:“展护卫住口!不准你辱及王爷!”
展昭一指他,怒道:“你也不用装了!这件事从头至尾你都知道!孙统领!孙兆源!”
八贤王眉毛一动,微微瞥向身后,嘴角扯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白玉堂拉住已经有点失去理智的展昭:“猫儿,你在说什么?你发现什么了?”
展昭冷笑道:“孙统领,你怎么不把你的领子再往上拉一点?如果不能连头发也挡住的话,那可不太妙啊。”
孙兆源低头看看八贤王的背影,叹了一口气:“王爷,实在抱歉。”
八贤王没有回答。
孙兆源慢吞吞地将挡在脖子上的假领解开,捏住边缘,将之扯了下来,稍微转过头去,可以看到从衣领处露出来的一片红色,从衣服下面一直长到头发里。
展昭道:“刚才与他对手的时候就觉得他的肩膀明显不平,只是没敢确认。但在进来的时候,他用手拉了一下领子,那时终于看见一直隐藏其下的乾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和白玉堂同时问出口:“王爷,您如此处心积虑,将罪名往自己身上引,这究竟是为什么?”
八贤王的身体一僵,笑意凝结在眼睛里,开始结冰。
孙兆源握紧了斧子。
第七章
不错,就好像一开始的车辙,还有对白玉堂的那一抓一放,无论是直接的还是间接的证据,都异常明显……不,不只是明显,简直根本就是故意印在那里的!
白玉堂和展昭握手一笑,道:“此案不管从何处而言,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明显地指向八贤王您。可问题就在于,太过明显,反而让人不敢相信了。”
“并非展昭恭维王爷,”展昭道,“但如果是您要灭口,恐怕最后连渣子都不会给我们剩下吧?”
八贤王做事从来环环相扣、步步为营,像这种忽东忽西、毫无章法的做事方式,可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
造成如今漏洞百出,甚至连八贤王也不得不挺身而出为其抵罪的局面,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某个人闯下了祸,八贤王一直跟在那个人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
八贤王久久不语,仿佛根本懒得回答。
展昭向他抱拳,道:“若王爷不弃,展昭愿为王爷讲一下这出戏的另一种开始,如何?”
孙兆源大喝:“展昭!你好大的胆子!”
展昭盯着他,道:“孙统领,展昭还什么都没说,你何以如此紧张?”
孙兆源无言以对。
展昭又转向八贤王,道:“不过……虽然这么说,但展昭其实一直没有找到真凭实据,因此以下所说,全部都只是展昭的猜测,请王爷指教。”
八贤王不置可否。
“其实王爷所说,确是事情发展的真正经过,不过,展昭并不认为从刚一开始就是王爷计策的结果。因为从现在看来,此案从头至尾漏洞甚多,根本不像王爷所为。那么,究竟哪里是真,哪里又是假呢?——展昭斗胆猜测,王爷真正插手,应该是在玉堂被掳走的时候开始。”
八贤王半睁双目,淡笑:“展昭,你凭什么说,本王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插手的呢?”
“因为除了您八贤王外,目前应该还没有人知道可以用玉堂的安危牵制展昭。”
八贤王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道:“好,好,你继续说。”
“因此,从一开始就得到毒药的应该是另有其人,同样,用那一家七口试药的也正是那人——
“不,或者说,其实他刚开始并没有想杀那么多人,仅仅是想试试此药是否如此厉害,没想到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之后,县令因无法处理而将案情上报开封府,此举引起那人震怒,无奈之余下令转运使夫妇与我们纠缠,极力阻挠办案,当发现恶霸夫夫妇成为重要证人之时,下令让转运使或者是县令,将他们毒杀,后来更趁我等不在,将那一家人的尸首烧光。
“那人是从何时开始了解药性的,这一点倒是难以确定真正的时间,不过据推算,应该是在恶霸夫妇被杀前几天就成功了。我和玉堂回到黄梁县,此时,王爷开始插手此事,之后便与王爷所说差不多。
“唯一不同的是……王爷,您其实一直都知道,那孩子不可能死,因为那时,您对药性已经十分了解,之所以把那孩子送去,又让他说那种一戳即破的谎言,其原因不只是为了让他扰乱开封府,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此案的开始实在太过七零八落,到处都是漏洞,如果后面突然严密,只会导致他人起疑,为了使此案从表面上看起来就像一人所做,那就要在后面也故意露出一些无关大局的破绽,让人如坠五里雾中,摸不着头绪。
“其后,无论是春艳的逃脱,还是孙统领与展昭的一战,都是如此。表面看来好像是因思虑不周而泄漏天机,事实上却是一早已计划好的。”
“孙统领……”展昭突然抬头对孙兆源道,“你的朱砂掉了。”
孙兆源本能地想去摸脖子,然而刚抬起手就怔住了。
“孙兆源,”八贤王叹笑,“早告诉你不要上这只猫的当了……”
白老鼠毫不顾忌地纵声狂笑,展昭也笑得好像尝到了鱼鲜的猫。
“实在抱歉,孙统领,展昭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己。”
孙兆源气得用力握紧斧头……又松开,再握紧,再松开……
八贤王只是抚着额头笑,就好像这件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白玉堂笑道:“八贤王想为那人开脱罪行,所设计谋不可谓不精妙,甚至御前侍卫统领也调来做保镖,以表示那件事情确与那人无关,因为孙统领同时也归您八贤王所管。
“但是,这未免太造作了,不管从哪个方面说都有问题,那个人手下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要用御前侍卫统领去试药?而且还有如此醒目的特征,难道就是怕别人不知道么?
“而八贤王您更是不可能了,您要试药,只会让一个没有任何特征,并且和您毫无关系的人去,怎么会选中孙统领呢?在下所能想到的解释唯有一个,就是那人其实早已被杀,孙统领不过是替罪而已。
“那道密旨也同样大有问题,到了那个时候忽然要求开封府停查,以包大人的脾气,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只会让人疑心这件事,是不是和圣上或者您身边的人行什么关系。
“加上那圣旨并非皇上亲笔,而是盖了印之后才写上去的,说明那圣旨八成不是皇上所写,而是他将空白圣旨交给了某个他非常信任的人,比如八贤王您。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八贤王闭目养神,淡淡道:“是啊,为何要这么做呢?”
白玉堂道:“表面上看来,似乎是您在把罪过往自己身上揽,其实却不然,留下这么多的破绽,也不只为了看起来好像是同一人所做。
“所以这一点才是我们想不明白的,你为何要一边将罪过揽下,甚至亲自到开封府,逼迫铁面无私的包大人将重要证物交给您,又一边用各种破绽告诉我们,其实此案与您无关,凶手另有其人?”
“比如?”
“比如春艳。”白玉堂道。
“虽然她的计策够卑鄙够管用,但我绝不相信一个毫无武功的弱女子能够逃得过那些人的追捕。毕竟他们的手段我白玉堂亲眼见过,他们想制住她,只要抬抬手就可以,怎么可能让她顺利逃走?
“所以答案很简单,他们是故意放她走的。然后是今天……”他看一眼展昭。
展昭续道:“今天,开封府大牢中那几名盗贼已死,但那叫春艳的女子却还活着。这实在很奇怪,一个能一剑斩下男人头颅的凶手,怎会杀不了一个女人?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在想砍她头的时候却以那种手法砍到她的背上,那砍在她身上的一剑,分明只是要让她受伤,而不是想要她的命。”
白玉堂道:“或许那春艳的确是真的春艳,或许她所说的话也全都是真话,她本人对八贤王您的计谋也全不了解,但她确实帮了您的忙,所以您在下令杀死那群盗贼的时候,并没有准备杀她,她的受伤是为了不要让我们起疑。
“但是,您为什么要杀那群盗贼呢?有了他们,不是更容易确定那毒药的主人是八贤王您吗?所以我们猜想,他们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让您不得不杀人灭口。”
展昭道:“今天玉堂昏迷的时候我就一直在想,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昨夜包大人他们连夜审问的时候,其中一名盗贼所说的一句话……‘我们逃走的时候,听到有人大喊,贡品被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