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宝石是莫谷的最好,细细碎碎的鲜红被无色晶体包裹起来,射灯一打,从最中心里透出一股燃烧的火焰,热烈的像是热恋时点起的激情;
蓝宝石是喀什米尔的最好,透明的深蓝色里微微带了一点儿紫,像上好的天鹅绒铺出来的天空,又寂静又令人安心;
祖母绿是木佐的最好,奇妙的是它偶尔带蓝偏冷,偶尔带黄偏暖,明明是温柔祥和的色泽,却又有着浓艳的光芒,甚至无法准确描述它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绿,但看到的那一刹那定会赞叹:这就是真正的祖母绿了!
钻石的纯,和阗玉的润,猫眼石的灵动活泼;还有持重的琥珀、珍珠、珊瑚、玛瑙、象牙;更有轻俏的水晶、碧玺、欧泊……
杜思同悠悠地想,还是宝石好,最起码,宝石不会说谎。
第1章(1)
杜思同边擦头发边从浴室里出来,电视机还开着,正在播新闻。
“……除此之外,此次拍卖会上珠宝类成交额最高的是一颗名叫Flame—中文名叫红色焰火的红宝石。这颗红宝石产自缅甸莫谷,重达九点六克拉,此次成交价为四千六百万,每克拉将近四百八十万,远远超过之前三千万的估价……”
她站在电视机前看着,果真是颗挑不出瑕疵的鸽血红,亮丽晶莹,切割得也精致漂亮,红得傲气夺目,真能从底子里露出一股闪耀的火光来。看了会儿,她拿起手机给好友罗媛发了一条讯息:新闻上说红色焰火被拍出四千六百万的价格了。
罗媛很快回复她:洗洗睡吧亲爱的。
杜思同想了想也是,美丽的珠宝那样多,她也不可能每一样都亲眼看过,这种极品只要远远地看一眼,然后把手里的普通珠宝做得精致,也就不错了。
她吹干头发钻到被窝里,换了台,这次是个财经访谈,电视上男人的脸真是俊美,桃花眼微微眯起来,笑一笑就能颠倒众生。她关了声音,看着那人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又有点认真的样子,突然心想他长得这样好,不晓得心里有没有藏过什么人。
冷不丁这么一想,她又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楼下传来大门开启的吱呀声,以及车子开进来的声音。杜思同看了眼挂钟,还不到九点。鬼使神差地,她起身走到窗边去,稍微拨开窗帘往外瞧了瞧。
因为他回来,院子里灯火通明,车子大剌剌地停在当院,一个高大的身影从车里钻出来,手臂微动,把车钥匙抛给早在旁边等着的下人,接了车钥匙去帮他停车。风吹起他的大衣,衣角翻起,整件外套像灌了风一样鼓起来,他嫌烦似的反手就脱下来递到旁边人手里,顺便接过一杯温到正好的热水来暖手,最后在众人的簇拥中进了门。
这排场啊。
杜思同懒得下楼,重新窝到床上看电视,这次换到了音乐频道,放的是老歌。她听到快睡着了,头失重般一点,恰好梁瑾瑜推门进来看见,“嗤”地笑了声。
她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意思意思地朝浴室努了努下巴,示意他先去洗澡。
他笑咪咪地凑过来,身上有薄薄的酒气,“等我?”
刚才电视机里看到的那张俊美的脸,现在就在她面前,她用一根手指把他推远了点,“一股酒味儿!喝酒了还开车,风那么大却把外套给脱了,你是不是特别不想工作啊,这么努力的折腾自己?”
梁瑾瑜被她戳远了点儿,也不以为意,揉着额头站起来去洗澡,走了两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把手中的丝绒盒子扔在床上,“拿着玩儿吧。”说完拉开门进去了。
杜思同拿起盒子后才反应过来,原来今天竟然是他们的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隐婚隐得太彻底,她都要忘了自己也是结了婚的人了。
头一年梁瑾瑜送她的是钻石戒指,标准的鸽子蛋,她就没敢往外戴过一次;去年送的是一套翡翠,万中无一的老坑玻璃种,色泽水头儿都极佳,名字也奇巧,叫岁寒三友;今年……杜思同揭开了盒盖。
一团火焰眯了她的眼。
她屏着呼吸等梁瑾瑜洗澡出来,半跪在床上,手里托着那团火,“这是……红色焰火?”
梁瑾瑜正在擦头发,被她这么郑重的语气吓了一跳,低头看她,“怎么了?”
“四千六百万?”她问。
“哎,你还挺关心我的动向啊。”梁瑾瑜笑话她,“赶紧拍个照片到好友圈里炫炫富。”
杜思同白他一眼,往后坐了坐仔细看了一遍,最后小心翼翼拿出来戴在手指上,心跳快得根本无法控制。这样的鸽血红根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有钱都得看运气,她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哦不,是全宇宙……
梁瑾瑜看她的手指白皙纤长,无名指上的戒指烈得像火,心里一动,又凑到她跟前去,“我的呢?”
“嗯?”杜思同头也不抬。
他掰正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我的呢?”
杜思同这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一红,“……呃,我给忘了。”
梁瑾瑜眉一皱。
她自知对不起他,心有愧疚,见他脸色不好就柔声哄道:“是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明天我立刻补上,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什么都可以?”他依旧捏着她的脸。
杜思同扑闪着一双眼睛,用力地点点头。
他眯着眼睛看她,眼底墨色翻涌。
杜思同眼巴巴看他,十分无辜的样子,“最近我们公司要跟In合作,我们这边出设计,前期准备真的好烦人啊,我快忙晕了。”
梁瑾瑜嗤笑,松开她顺便拿了遥控器换台,“你们公司有十个人吗,In怎么看上眼的……”他的声音突然停下。
杜思同原本是看着他的,见他表情冷下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电视机。他又换回了之前的那个频道,只是现在接受访谈的已经不是梁瑾瑜了,年轻的男人坐在沙发上,笑起来又帅气又潇洒,举手投足间有种隐约的锐气,不是林南又是谁?
主持人还在说着,梁瑾瑜转头看她,一哂,“你刚才就是在看他?”
杜思同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想什么呢你?”
“那你又在想什么呢?”他扬起手中的遥控器,手指在返回键上点了点,冷笑,“不然你刚才是在看我?”
她也气笑了,说起话来有点口不择言,“多疑是病,赶紧治!再说我就是看看又怎么了,比起你来我算哪根葱啊?”
梁瑾瑜哼了一声,突然扔了遥控器朝她俯过身,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把她的双手牢牢固定在头顶。
她恼了,神色反而平静,“你放开我!”
他不答话,目光顺着她的脸往下,腾出一只手来在她裹得严严实实的领口里摸了把,指尖碰到条细细的链子。他勾了勾嘴角,顺着项链找到项坠,握着项坠一把就将链子扯断了。
杜思同痛得倒抽了口冷气,挣扎着,“有病吧你!放开!”
梁瑾瑜也吃痛—项坠不圆滑,他力气太大,指尖隐约见了血。他看着手里的坠子,上面是两个简单的字母“LN”,带着点造型,不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杜思同,朝她咧嘴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链子,示威似的,随手往地上一抛。
杜思同狠狠地瞪着他,抿着嘴不说话。
梁瑾瑜心里一阵恼火,重新把链子捡回来捏在手里,也不管腰间的浴巾已经松得快要掉下去,两步走到窗边,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舍不得?”
她咬着嘴巴不说话,眼睛却盯着他。
他也不顾外头风大,一只手穿过窗帘,一把推开窗户,回头瞟了她一眼,把链子随随便便扔了出去。
杜思同翻身坐起来,气得眼眶都红了。
梁瑾瑜关了窗,拍了拍手,走到她面前弯下腰,目光相接,眼中已经有了狠戾,“我告诉你杜思同,你还没跟我离婚呢,死也是我梁瑾瑜的人!我劝你别动这些心思,不然的话……”他的目光在她胸口打了个转,“你想跟他走也可以,等我玩腻了就放你走,不知道你那位心上人,他嫌不嫌你脏啊?”
杜思同从小被家里宠着捧着,就算结婚后跟梁瑾瑜也是相安无事,几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见她气得发抖,他快意地笑出来,“恨我吗?那就恨着吧。给我上床乖乖躺着,要是敢乱动……今晚还长着呢。”
她的手缩在袖子里,拚命掐着掌心,这才忍下一口气,恨恨地裹了被子躺到一侧去。
梁瑾瑜也躺上去,这会儿他觉得有点冷,于是毫不客气地拉开裹着她的被子给自己盖好。被子刚才被她焐得有点暖和,他靠着床头坐着,有点想抽烟,扭头就见她背朝自己,刚刚才送给她的戒指胡乱地扔在小腿旁,又是一肚子火。
探身从她那边拿遥控器,靠近了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一躲,梁瑾瑜咬了咬牙,撩开被子出去了。
杜思同爱干净,不喜欢闻烟酒味儿。刚结婚那会儿他忍了很久,出去应酬滴酒不沾,别人递来的烟都是接了闻一闻就算抽过了,当时还有人笑话他,“梁总裁跟我们不一样,人家清心寡欲的,追求的就是个境界,有毅力!你看那谁,只有他看上人的时候才戒几天,玩腻了接着抽。”
原本只是想抽根烟,刚好出来的时候接了个电话,他觉得气闷,索性出门去了。
梁瑾瑜平日上下班坐的都是舒适的车子,但他性格张扬,但凡亲自开车,一定得是高调到让人见了就想吹口哨的跑车。杜思同听到楼下有车子发动后一下一下催油门的声音,像是打闷雷一样,好几次她都害怕管家开门慢一秒,他的车便直直扑到大门上去。
等他走了,杜思同才渐渐平了气,她正准备起床去洗个手,看到脚边的戒指盒子,又拿起来打开看了看。红宝石依旧热烈,代表着炙热的爱情……她叹了口气。
门口有人轻轻敲门,“太太,您睡着了吗?”
“没有,进来吧。”杜思同把戒指收起来,边往浴室走边说:“什么事?”
东姨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管药膏,见她在洗手,东姨站在外头说:“太太,先生说您脖子受了点伤,让来我帮您敷一敷。”
杜思同擦干手摸了摸脖子,拉下衣领对着镜子照了照。
她戴的是白金链子,跟易断的黄金不一样,刚才被梁瑾瑜大力扯断,摸起来非常疼。她出来接过药膏,笑了笑,“不碍事的,我自己来就行。东姨,你下去早点睡吧。”
东姨一脸无奈地看她,“太太,不是我多嘴,刚才先生下楼的时候脸都气红了,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看样子是急得不得了要出去,该叮嘱的却一件都没落下。先生待您如何,他嘴上不说,都在心里了,您又何必总是跟他置气?”
杜思同撩起眼看东姨一眼,轻轻笑了笑,“知道了。”
东姨从小照顾梁瑾瑜长大,说话自然偏向他多一点,平日里为了缓和两人关系,也编了不少这样的话,但梁瑾瑜待她好不好,她心里最清楚不过。
若不是她父亲叫杜立行,她在梁家能过得这么安稳平静?他费尽心机把她娶到手,图的到底是什么,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不过是各取所需,就不要假装什么夫妻情深、举案齐眉了。
东姨见劝她没什么效果,转身出去了。
房间里空下来,安静的可怕。
杜思同缩到被子里想睡觉,想到刚才紧张慌乱间听到的新闻,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林南……他还敢再回来?
为了前程他不要她了,这没关系,她可以接受。但是为了前程,他剽窃了她的创意,用了他们共同的名字“NT”,他还好意思再回国?
想到林南,杜思同只想冷笑。梁瑾瑜以为她还爱林南啊,多可笑,她怎么会还爱他呢?她甚至觉得自己过去很愚蠢,居然会爱上林南那样不择手段到没有底线的人。
窗外北风呼啸,A市的冬天是这样的寒冷。卧室灯已全灭,连被窝都温暖不了她,冷得像冰。
突然,浴室门口的台子上,手机响了一声。
她的手机铃声不是那样,想必是梁瑾瑜盛怒之下,忘了带走。
杜思同懒得起床去看,翻了个身接着睡,没几分钟,手机又响了一声。
她真是会被梁瑾瑜烦死,人走了,留个手机也不消停。她跳下地去拿他的手机打算关机,萤幕上显示着简讯内容。两条显示的都是号码,并没有存名字,其中一条是:我熬了鱼汤,你要不要过来尝尝?
另一条换了个号码:睡不着……好想你哦,你在哪呢,人家去找你吧!
杜思同嗤笑一声,滑开手机,毫不客气地点开他的简讯看。
不出意外,全是不同的手机号码发来的暧昧讯息,有隐晦的,有直接的,有挑逗的,眼花缭乱。
她真是忍不住觉得好笑……为梁瑾瑜的博爱。他整日身处这么多莺莺燕燕里,盛怒之下也不忘叮嘱佣人“仔细”照顾自己,如果带了手机,可能还要安抚这些极需安抚的女人们。
一心多用,梁总裁真是好能力。
关了梁瑾瑜的手机,杜思同也不太想睡了。她穿好衣服,下楼碰到正在熄灯的东姨,东姨一脸惊诧,“这么晚了,太太您也要出去?”
“我回家一趟。”杜思同脚步不停,边往外走边围好围巾,“今晚不回来了,你早点休息。”
“哎,太太……”东姨追了两步,杜思同早已推门出去,她只能站在门廊下看着她开车出来,挥着手喊,“太太!先生叮嘱过让您早点休息的,这么晚了,您家里人也都休息了,您不能明天再回去吗?”
不想理会东姨,杜思同用力踩下油门。
她平时上下班大多都是搭计程车,偶尔自己开一下也是平价的大众款,梁瑾瑜有次站在车库里指着她的代步工具笑话她,“也就是别人不知道你现在是梁太太,不然一辆车还没我一颗轮胎值钱,不得让人笑话死?”
杜思同觉得今晚想到梁瑾瑜的次数有点太多了,她开着黑色德国双门小跑车在路上奔驰,其实也并不能真的回家去,顺着附近转了一圈,已经快要凌晨一点。
结婚了,从前的家不能随心所欲的想回就回,但是她自己的家又哪里像个家……
这个冬夜,她竟然无处可去。
车里播着低低的音乐,杜思同往A市最繁华的地段开去,这个时候已经不会堵车了,她倒是希望能堵一堵,反正都是打发时间,看到前后都有人,也许会觉得不是那么孤独。
冷不丁电话响起,她一接通,罗媛的声音传过来,特别大,特别开心。
“思同你睡着了吗?睡着了也给我醒过来!快点儿!告诉你个好消息!HRD姊这次拿了第一!好开心啊啊啊—我开心的快要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