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允能先是一阵错愕,下一秒连忙尾随她步出厨房,满脸困惑地问:“怎么突然发这么大的脾气,还故意针对郁雯?”
方慧馨停步,转过身怒瞪着他,“对,我就是针对她,因为她只针对我!如果你觉得她工作能力强,是你不可缺少的左右手,又跟你志趣契合,她也乐意为你学烹饪,你当初为什么不选她?”她气怒又难过地质问。
为什么她得一再承受郭郁雯的挑衅和恶言相向,丈夫却完全置身事外,令她忍不住怀疑,对丈夫而言,自己跟郭郁雯在他心中孰重孰轻?
她之所以如此气怒难过,不仅因为情敌伤害,更因看不清他对自己的情感。
“你在胡说什么?我跟郁雯就只是工作伙伴,私下也不过是一般朋友交情。”
魏允能澄清,眉心皱褶不由得加深。
即使曾想引方慧馨吃醋,感受她对他的在乎,可她此刻显得情绪失控的责问态度,令他不能苟同。
方慧馨匆匆走往卧房,拿起前一晚置在床头柜的一只耳环,又折回客厅,险些与打算尾随她到卧房的丈夫直接撞上。
站在走道上,她仰头看向魏允能,拉起他的右手,把耳环放在他掌心。
魏允能低头望着这只碎钻耳饰,不明所以。
“这是郭郁雯留在你车上的耳环,她昨晚打电话请我替她找出来。”她冷冷地说道。
他黑眸微眯,沉吟了下,这才意会她突地情绪爆发的缘由。
没想到平时冷静淡定的她,一吃起醋,竟是这般惊天动地!
他不免觉好笑,薄唇淡扬,温言强调,“慧馨,你不会因为一只耳环,就判定我外遇不忠吧?郁雯是搭过我的车,但就只是这样而已,公司其它女同事、几个男设计师也都曾搭过我的车,你如果在意……”
他本想向她保证,若她在意,以后他会一律推拒其它人搭便车,将副驾骏座只留给她一人,但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就被她抢白。
“我就是小家子气的在意!你不高兴我搭男同事的车回来,为什么就能大刺刺让女同事搭便车?拒绝跟我的同事去聚餐,明言对KTV没兴趣,却乐意陪郭郁雯去参加她朋友的唱歌活动,还强调你跟她关系单纯?”她再度忿忿表达内心的不满与委屈。
魏允能不是粗线条的男人,不可能真不知郭郁雯对他有意思,若非他故意装无知,为避免两人工作上尴尬,就是有意坐享齐人之福。
此刻的她,不免因愤怒情绪,将一切想得负面不堪,愈说愈激动,愈口不择言。
魏允能神情怔然,无比讶异她所爆发的一连串不满怨怒,他完全不知道她在这段婚姻中受了这么多委屈,也不晓得她对他有许多误会。
方慧馨眼眶泛红,心口揪痛,脱口说出气话,“既然郭郁雯已经厨艺精进,你何不干脆改娶她?”
说完,她见丈夫眉心拢成一座山,脸色无比难看。
她咬咬唇瓣,已无法将话收回。她失言的不仅最后一句话,她歇斯底里的怒声叫嚣以及满腹牢骚怨言,已让她温柔贤妻的形象,瞬间崩毁。
她想,他一定是后悔了,后悔当初识人不清,娶错对象。
魏允能听着她一古脑儿宣泄内心积累的怨言,因自己疏失满心愧疚,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而他对背着他一再对妻子出言不逊且歪曲事实的郭郁雯,更感到气怒,对妻子有着无限抱歉。
就因她对他的感情抱持一抹疑虑,误会他对她偶有的冷淡,无法道出内心不安,也不敢向他表达一些真实想法和感受,只能尽可能温顺接受,将压力与负面情绪一再往心里推挤,在他面前强装独立刚强,平静淡定。
直到此刻,身心俱疲的她,才终于抑不住向他发泄满腹心酸和委屈。
他心口一抽,自责之际,对她更是心疼不舍。
他开口想安慰,她却以为他欲指责她无理取闹与出言不逊。
此刻的她,无法承受他一句责骂的话,只能鸵鸟地逃开。
方慧馨转身,匆匆转进卧房,拿了件外套和钱包便急着要出门。
魏允能意图拦她,她不理会,匆忙走往玄关,开门便离开。
才想追出去,他手机适时响起,客户告知人已到楼下。
他犹豫了下,心想还是给妻子一段时间冷静,稍晚再和她联络,两人才能好好谈谈。
稍后,他与上楼的客户在餐桌上边喝啤酒边谈公事,配着餐桌上妻子准备的两道下酒菜,他心绪不时分散,担心妻子的状况,几度很想结束与对方谈话,先去把妻子找回来。
约莫四十分钟,他送走客户,立时拨打电话给妻子。
电话虽然有通,但方慧馨没接听,他连拨了三次,她仍不接电话,他本打算先传个简讯道歉,便收到她的简讯,几个字告知她已搭高铁回娘家。
见状,魏允能深深叹口气,心口沉重。
他想,明天早上先进公司处理一些事,再去台南把妻子接回来。
方慧馨冲动地离开住处,搭高铁回台南,辗转再搭出租车回乡下娘家。
一路上,她难掩心痛难过,眼泪抑不住成串滚落,也不在意可能会被旁人瞧见。
没想到,她婚姻才维持四个多月,竟就出现重大危机。
会不会因她这歇斯底里失常一闹,魏允能就对她失望至极,结束两人关系?
想到最坏局面,她又一次气恼自己为何无法控制情绪,怎会说出那么多不堪与怨怒的话?她不是这样的人啊!
当她回到娘家已是深夜,怕吵到已入睡的母亲,打算自己开门,这才发现她匆匆出门,没带娘家的钥匙。
不得已,她只能按电铃。
等了片刻,穿着睡衣的方母这才边打哈欠,边推开前门往院子外探看,纳闷这时间谁会来按她家电铃?
看见那站在三公尺外熟悉的身影,方母顿时张大眼,忙匆匆步出前院。
“慧馨!怎么突然回来了?也没先打通电话。”前几日她才问过女儿清明连假是否跟女婿一起回来,女儿告知公司虽有放一天假,但这周未两人都有工作要忙。
方慧馨想说什么,才开口,顿觉声音梗住,于是先进屋。
方才外面视线昏暗,一进屋里,方母这才惊觉女儿神情有异,一双眼红肿异常,令她直觉问题严重。
“你一个人回来?该不会……跟允能吵架?”方母不免担心问道。
方慧馨抿抿唇,轻点个头。
“怎么会呢?发生什么事?”方母这下更疑惑。女儿成熟温顺,女婿也是很体贴理性的男人,两人又尚在新婚期间,怎会发生严重争吵?还闹到女儿得半夜回娘家?
方慧馨一时不知如何向母亲细说从头,现下也倦累得无意多说什么。
“我想睡了。”她微哑着嗓音轻声道,便要往自己房间走去。
方母匆匆去敲另一边小女儿的房门,还在上网玩游戏的方宜珊于是来应门。
“妈,是谁来?还是按错电铃?”前一刻,她虽有听到门铃声,却懒得开门探看,也不认为半夜会有访客,接着就听到母亲起来的脚步声。
“你大姊啦!”方母低声对她说:“她跟你大姊夫不知为什么吵架,你今晚去跟她睡,关心关心。”
“欸?大姊跟大姊夫吵架,半夜跑回娘家?”方宜珊一脸讶异,有些难以置信。
大姊结婚后,曾跟大姊夫在周末回来娘家几次,两人新婚燕尔甜蜜蜜的,感觉很幸福。
虽说最近这两个月,两人因工作缘故很少回乡下,但大姊夫偶尔会一个人过来整理他别墅的庭院园艺,若她刚好也回老家就会跟大姊夫闲聊几句,并没听到两人婚姻有什么异状。
方宜珊于是赶紧要去找大姊问清楚。
第9章(2)
才进房的方慧馨便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母亲,不料开门却见妹妹,不免有些意外,她并没想到妹妹这次放假会回家。
“大姊,我今晚可以跟你一起睡吗?”方宜珊双手抱着枕头,笑咪咪讨好地问完,不待大姊应诺,她径自走了进来,又道:“好久没跟大姊一起睡了,你结婚我其实有点寂寞呢!”
方慧馨对妹妹这矫揉造作的言行不免好笑,原本沉凝的心情,不禁舒缓些许。
“大姊夫欺负你啊?尽管跟我说,我替你报仇。”方宜珊一屁股坐到床上,曲膝抱着枕头,背靠墙面,一副要替大姊抱不平。“哥这个周末,也就是后天会回来,我跟他会一起替你撑腰的。”她搬出在服兵役的哥哥,明言一起挺最爱的大姊。
闻言,方慧馨不觉鼻酸,忍住欲泛出的泪水。
过去,身为大姊的她,一直是站在弟妹前面,保护照顾他们。如今,她竟虚弱到换弟妹要来撑住她。
她内心一方面沮丧,一方面却也感动。她并不是孤单一人,她有家人手足可以互相扶持。
“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是大姊夫不对。大姊这么善解人意,又处处替人着想,绝不会无故跟人争吵,何况对方还是自己老公。”方宜珊先径自分析道。
大姊并非逆来顺受、完全没脾气的人,但她一直很成熟理智包容,不仅照顾家人邻居,就是在公司对下属也很宽容,这样的她,对枕边人一定更体贴温柔,无可挑剔。
“不,是我的错……”方慧馨不由得脱口道,眸色一黯。
虽说魏允能也有不对的地方,但她认为情绪失控而歇斯底里的自己,口无遮拦道出漫天怨言更不应该,怕是难以被原谅。
“你会做错什么事?就算真的有,一定也只是芝麻小事,大姊夫要是因此怪罪你,就太没身为男人的度量了。”尽管先前对大姊夫没有任何不满,可现下更要安抚大姊这异常沮丧情绪,只能让大姊夫暂当坏人,表示她是站在大姊这边的。
方慧馨抿抿唇,不知该不该向妹妹交代事件始末,倾吐内心话。
在妹妹一再关心询问下,她好不容易才娓娓道出争吵缘由,还不觉愈说愈详细,将对婚姻存有的不安也全然告知。
听完大姊一番沉长谈话,方宜珊不禁对大姊所受的许多事感到委屈不平,尤其对欺负大姊的坏女人郭郁雯,更是恨得牙痒痒的,很想冲到台北替大姊讨公道。
不过她不免也提出心里疑虑,“你怎会觉得大姊夫对你没有爱?”旁人都看得出大姊夫对大姊的感情啊!
“毕竟我们交往的时间很短,他也许喜欢我,但我不确定有没有到爱的程度。”方慧馨垂眸,说得很没自信。
以前的她,不曾在感情中缺乏自信,即使每段恋情皆是男友先提分手,却也不是认为她条件不佳,反倒因为她太优秀、太过独立,一个人就能过得很好,感觉自己不被依赖,继而才选择较为娇柔的女性,可没多久又会想回头寻求她复合。
“你又不是粗神经的傻大姊,难道你从没注意大姊夫看你的眼神?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大姊夫也常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一见你笑,他唇角也会跟着上扬呢!”方宜珊强调。
这点连有些粗神经的她都察觉了,大姊竟会对大姊夫的感情存疑?
闻言,方慧馨抬眸看向妹妹,讶异问道:“真的吗?”
她明显感受魏允能的热情是蜜月那几日,而新婚初期还能感觉到他的温情,之后却愈趋模糊,唯有在床笫间,才能察觉他的深情注目,那让她逐渐有些分不清是欲或情?
平时两人相处,他不是客气温和,便是因工作偶有冷淡,教她探不出他的内心情意。
“你好一阵子没回来,一定不知道隔壁园艺做了改变。大姊夫得知你喜欢猫,知道这附近常有野猫来光顾,便挪出一部分的花圃空间,种了一大片猫草,原先要种的玫瑰也不种了,改为其它花卉,就怕玫瑰花刺可能会伤到来庭院玩的野猫。还有,那个人工池塘,大姊夫原要种睡莲,得知你比较喜欢荷花,他便改种荷花。”
方宜珊滔滔说道。
方慧馨微怔。“我……没跟他说过啊!”
“是我告诉大姊夫的。”方宜珊微微一笑。“他说问你你都没意见,尊重他的喜好,大姊夫才会向我打听你的事。他先前几次周末过来,除了忙庭院园艺,都会来家里吃饭,饭后便要求看你的相簿,问了许多我们小时候的事,还有你的学生时代。
“大姊夫说因你们各自工作都忙,就算放假也都有事而错开,能坐下来好好说话的时间不算多,他每次问你一些事,你常是几句话就带过,他只能找我打听了。
还有,你刚才回来一定没注意到客厅有些改变,厨房也是,那都是大姊夫在工作忙碌之际,分次挪出时间过来这里,不仅整理他家庭院一些未完的工作,更充当装潢工人,陆续帮我们家做了不少整修,连水电工作都一手包,妈对他什么都会,且做得专业,称赞不已呢!
“只是大姊你想想,大姊夫是公司老板又是有名的室内设计师,他就算懂装潢跟水电,也不需要自己动手,花些钱找人来做不是更容易吗?但他为什么坚持一定要自己来,不就是他对你爱屋及乌的表现吗?
“我还听妈说,之前有一次,她打电话跟你闲聊,提到那个张医生的诊所老旧,张医生虽然年纪大了,还是替村里不少居民解决许多小病小痛的,那诊所对在地居民仍非常重要,妈要你问问能不能请大姊夫有时间过来,替张医生的诊所做内部隔间整修,量身订做新的木质柜子、桌椅等,那些工作大姊夫应该都很上手,可你当时跟妈说大姊夫那么忙,怎好麻烦他做这种事?没想到隔天大姊夫就打电话给妈,说他愿意免费替老诊所做整修,不过得分次安排时间,慢慢施工。
“大姊夫一定是无意间听到你跟妈讲电话,知道你不好意思向他开口,这才主动跟妈联络。妈虽高兴他答应帮忙,也不免担心太过麻烦他,感到过意不去,大姊夫却表示自己虽跟那老诊所没直接关连,但那却是从小看顾你、让你健康长大的诊所,就当是替他老婆感谢老医生的回报。”方宜珊向大姊一古脑儿详细说道。
当时听母亲提及这些事时,她对大姊夫不免更欣赏,很欣慰大姊能嫁给这样的好男人。
方慧馨听妹妹滔滔说了一大串,神情怔然,心口不觉加速怦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