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她失魂落魄地自言自语。「他明明答应过我的……」
回想最后见面的那天,他曾对她说过的一言一语,她还记得,当她担忧他在采购部的处境变得为难时,他笑着说:再说,我本来就不会一直待在采购部……
难道,他原本就打算完成任务后要离开?所以才不和她联络,为的是希望两人能自然而然结束,不要有任何瓜葛吗?
苦涩伴随着心痛,像只挖勺将她的灵魂挖得干疮百孔。
尽管在爱上的当下,她就知道这段恋情的下场注定悲惨,她仍像飞蛾扑火般投入他的怀抱,任由他取走她的心、她的感情。
她明知他会伤透她的心,她以为自己已做好准备,可以承受他在激情褪去后离她而去。
没想到,现实发生时,会令她这么的……痛不欲生。
抱着枕头,她从默默流泪到放声大哭,希望痛苦能随着泪水流走。
只不过,这么多、如此巨大的痛,要流多少眼泪才能冲淡?
这一夜,她哭累了就睡,醒了又哭……直到天明……
终曲——王子爱宠物……真的啦!
哭了一晚,心痛丝毫没有减轻半分,只换来两只泡水发胀的熊猫眼。
她叹息地抛下粉扑,再多的粉都遮不住那对红肿得不像样的眼睛。
「振作一点,只是失恋,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失恋……」
不行,不管怎么自我安慰,她的泪腺就像松弛了一样,随时都威胁着要溃堤。撑起身体,她勉强自己梳洗、穿衣,出门上班去。
虽然她很想请假在家休息一天,不过她知道就算待在家里也没用,只是哭个没完没了,倒不如去上班,藉着工作麻痹自己,也许麻痹久了,她的心有一天就不会痛了。
走进电梯,她不顾别人的目光,按下了十四楼。她实在很没出息,即使答案已昭然若揭,她仍想去找阿桂求证。
但整个秘密总部空无一人。
她从不曾看过桂彧楷离开总部,还以为他就像植物生根似地会一直待在总部,想不到他也离开了。
失望和沮丧抽走她所有的力气,连掉泪也没有办法。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秘密总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如同行尸走肉般地打开电脑、收信、阅读,努力将无意义的字敲进脑袋,强迫自己思索、组合,试图了解信里的意思,却徒劳无功。
她就这么呆呆地瞪着电脑,直到李思芸来叫她才猛然回神。
「帆茵,你的脸色看来好差,该不会是生病了?」李思芸忧心仲忡地问。
「我没事。」萧帆茵勉强挤出微笑,可惜那微笑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前辈找我有什么事吗?」
「喔,赵姊她摔断腿了,好像是不小心出了意外,今天下班后我们都要去探望她,问你要不要一道去?」
赵锡娟出意外的消息令她略感惊讶,想到赵锡娟对自己的照顾,她点了点头。
「好啊,什么时候?」
李思芸回答七点之后就转身离开。她振作精神,勉强自己开始工作。她发现只要不停下来,她就不会想到令人心碎的事实。
于是,连午餐时间也不休息,她将自己埋进一堆又一堆报价资料和申购单中。
直到李思芸来喊人,她才惊觉时间已经是晚上七点。
随着众人搭上计程车到了医院,一路上,她始终保持沉默。
不料,他们找到病房时,赵锡娟的儿子却说她不愿见客。众人讶异地窃窃私语,不解赵锡娟为何不见客,但既然她本人坚持,大家也不好硬闯,于是将一同购买的鲜花及补品交给赵姊的儿子后,一群人转身离开。
因为电梯载不下,萧帆茵和其他人道别,一个人留在原地等下一部电梯。
反正她也不急着回家,回到空荡荡的房于,只会让她不断想起白惠澍窝在她家时的点点滴滴。
「当!」电梯终于停在这一层。她抬起脚,就要跨入电梯时——
「小茵?」桂彧楷熟悉的声音拉住她的脚步。
萧帆茵缓缓回头,看着桂彧楷那乱得不能再乱的头发,胡须像被施咒般,张牙舞爪地包围他整颗头,衣衫不整的他看起来比以前更邋遢了。
「阿桂?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咽下口水,微喘道:「澍从楼顶上摔下来,发生了意外,他被送来医院已经三天了——」
萧帆茵惊愕地瞪着他,觉得脑袋仿佛被雷劈中,轰然巨响后,她的脑袋一片空白……
搀着脚软的萧帆茵,桂彧楷开始解释事情的经过。
「上周五,澍约了幕后的神秘人谈判。其实整个局势已经在掌握之中,我们手上的证据足以起诉对方了,要不是澍答应董事长会低调处理,他也不用去找那人谈判。」
「你们……早就知道幕后主事者是谁了吗?」
桂彧楷点点头,脸色沉重。「就是赵锡娟。」
「什么?赵姊?怎么会……」
真相实在出人意料,赵锡娟看起来是那么善良无害,对还是新人的她一直很温柔宽容。平时总是笑脸迎人的她,居然是这宗回扣案的幕后主事者?
「澍谈判的时候带着通讯设备,有关他们谈话的内容,我都听得一清二楚,也全都录下来了,幸好因为我有现场监听,才能在意外发生时,立刻赶到现场将澍和赵鍚娟送到医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着急地间。
「赵锡娟的丈夫在三年前骤逝,留下庞大债务。已在采购部待了十五年的她,靠着对采购流程的熟悉和专业,开始收取厂商回扣。为了掩人耳目,她隐藏身分将收受回扣的方法暗地告知其他同事,她知道只要收取回扣成为采购部的共同秘密,就不会有人泄漏出去。当澍揭发她犯罪的证据时,一时情绪不稳的她,爬上顶楼的天台企图自杀,澍为了救她,两人从天台跌下来。」
萧帆茵喉咙紧缩地听着桂彧楷重述意外发生的经过,一想到白惠澍从天台跌下,她的心就紧紧揪在一起。
「天台几乎有两公尺高,虽然摔不死人,但也够危险了。赵锡娟摔断了腿,澍则因为保护她,撞到了头,昏迷了好久。医生说是脑震荡,经过急救后,目前已脱离危险期了。」
虽然听桂彧楷说白惠澍已无大碍,但没有亲眼看见,萧帆茵仍无法安心。
「我想见他,我想见他……阿桂,求求你……」泪不自觉地再度溢出眼眶。
「你别激动。我早该通知你,可是我被昏迷的澍吓呆了,所以才没能及时通知你,抱歉。」
桂彧楷一边道歉,—边替她打开房门。
走进安静的病房,单人床上躺着的就是她这些天来日思夜想的人。
她热泪盈眶地定近病床,看苦心爱的人紧闭双眼、一脸憔悴的模样,她好心疼。轻轻碰触他搁在床沿的手,萧帆茵已克制不住泪水决堤。
「澍……是我,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你说任务结束就会打给我的,我相信你……可是却怎么也等不到你的电话。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所以才不跟我联络……我好傻,还一个人哭了一夜,结果、结果,是你出了意外……我怎么也没想过你会发生意外,我只想着你说你不在乎被孤立,因为任务结束后你就会离开。没有你的消息让我开始胡思乱想……我好怕,好伯你真的不要我了……因为我只不过是你的宠物罢了……」
萧帆茵埋首在他温暖的掌心中痛哭失声。她忽然醒悟到,她宁可失去他,也不希望他有任何意外。她希望他永远好好的,即使她无法陪在他身边也没关系。
「……我不是说过我是不可能弃养宠物的?你以为本大爷是随便说说的吗?」
白惠澍虚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萧帆茵抬头一看,惊讶地瞠大眼睛。他睁开眼,笑着凝望她。
「澍!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来人啊,医生——」
白惠澍急切地拉住她的手,制止她再大声嚷嚷。
「我早就醒了,别再大呼小叫了。医生早就宣布我脱离险境了,你到底有没有听阿桂跟你讲的话?」
「真的吗?你真的没事了?」
「在你拉着我的手哭得唏哩哗啦的时候,就已经醒了。那么吵我再不醒,你的泪水就快把医院淹没了。」
他虽然嘴里责备着,但含笑的眼眸盈满愉悦。其实萧帆茵哭得乱七八糟的模样,还有刚才那一番话,都让他乐得很。
今天下午一醒来,发现阿桂竟然乌笼地忘了通知小茵他出事的消息时,他还发了一顿脾气。
这头笨野兽,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只会傻傻地守在床边,不单忘了通知她,连他爸妈也没有通知。
萧帆茵愣愣地打量他足足一分钟,才像被解除咒语般「哇」地一声扑进他怀里。
「你吓死我了,我、我、我真的以为你快死掉了……」
「呸呸,少诅咒我,我绝对活得比你还久。你到底在想什么?竟然以为我不要你?你当我说那些话是说假的啊?」
白惠澍瞪着埋在胸前的那颗头,越说越火大。
萧帆茵抬起头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鼻子红通通的像小丑的大红鼻,眼睛也哭得又红又肿。
原本还想再骂人的白惠澍,看到她这副模样,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可是,你一直说你疼我、爱我,只因为我是你的宠物,我怎么知道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每次才对我好一点点,就立刻又说些让人难过的话……动不动就把人家扑倒,我不是你的宠物,比较像你的玩物吧?」
萧帆茵说得万分委屈,一股脑儿将心底的疑虑都说了出来。
被她说得无地自容的白惠澍,霎时瞠目结舌、无言以对,停顿半晌,才红着脸说:「什么玩物?我像是那种随便玩玩的花花公子吗?」
萧帆茵严肃又认真地迎视他的眼,冷静地说:「像。」
「你——」气结的白惠澍,被气到说不出话来。「要玩玩的话,干么挑上你这么麻烦的家伙?头脑单纯,人家随便哄两句就热血沸腾地去拼命,做事不经大脑,只会把自己累得半死还一事无成。我都已经这么努力用身体告诉你了,你还——」
白惠澍忽然骂不下去了,因为她的双眼再度含满泪水。
「你又在骂我了。你这样要我怎么相信你对我是不是真心的?你直接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气极的萧帆茵,认真无比地大叫。这回她无论如何都要知道他真正的心意,管他会不会害羞,管他是不是爱闹别扭,她都要问清楚。
否则再这么暧昧不明下去,她会得内伤。
被她的气势吓到,白惠澍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应对。
看他一脸为难、欲言又止的模样,萧帆茵咄咄逼人的态度变得柔和。她垂着眉,眼神坚定地捧着他的脸,强迫他迎视她的视线。
「我不想只当你的宠物,我想做你的情人。我希望你是用对待情人的方式宠我、爱我,不行吗?」
她可怜兮兮的模样瞬间瓦解他的心房。
他捣着红到不行的脸,叹气地低喃:「我爱你……」
萧帆茵感动不已,像是压抑不住微笑般地蠕动着嘴,再度扑进他怀中,勾着他的脖子,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搂着她,白惠澍也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只是,他仍无法克制个性中爱闹别扭的那一面,忍不住又开始补充——
「要是不爱,谁会自找麻烦地惹上你——」
「澍!」她抬头瞪他一眼。「你就不能好好说爱我就好,非得要加上后面那串又臭又长的注解吗?」
白惠澍沉默地看了她一分钟。「我就知道不该让你有得寸进尺的机会,你快要爬到我头上撒尿了。滚下去,我不爱你——」
萧帆茵冲上去堵住他的嘴,用力亲了一下。「骗人。你刚刚明明说了,你爱我,别想耍赖。」
他的呼吸因为她主动的亲吻变得急促,许久没有亲密接触的身体,因为这个吻瞬间苏醒过来。
他的眼神逐渐变暗,罩着一层蒙胧的情欲。
「我喜欢你主动亲我……再亲一次。」他垂下睫毛,饥渴地盯着她的嘴唇呢喃。
她的唇弯成迷人的弧度,毫不犹豫地再次奉上红唇,亲吻他。
她的唇一碰上他的,他立即夺回主导权,将这个亲吻延长、加深,成为一个火热的拥吻。
许久之后,他们缓缓分开。萧帆茵痴迷地望着他,感觉柔情在胸口骚动。
「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
白惠澍故作冷静地咕嚷。「我知道,早在我第一次吻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会很合,因为你根本无法抗拒我——」
她笑着再次封住他的嘴。
看来王子这回真的爱上他的宠物情人……虽然他别扭得不愿承认。
不过,他的宠物已经找到对付王子别扭个性的方法了。
但愿有情人……与宠物终成眷属。
【全书完】
编注:
※关于野兽桂彧楷的爱情故事,请期待【驯兽记】之二,采花近期《女士与野兽》!
额外的插曲——港澳逍遥游
萧帆茵捧着刚补摺完的薪资存摺,激动地说不出话。
她再次仔细地确认,存摺上的数字——个、十、百、千、万——虽然只有两万多元。
但这是她——萧帆茵,工作以来第一次领到年终奖金。
不管金额多少,重要的是其中的意义。
她终于打破魔咒,在鼎曜撑过了一年。她捧着存摺贴着脸颊开心地摩擦着。
真是太棒了,这样她就不用去姊姊的旅行社上班,让姊姊蹂躏荼毒了。
对了!她掏出手机,拨给萧宇茜。
不一会儿,话筒那头便传来萧宇茜甜美得可以挤出汁的声音。
「开心游旅行社,你好。」
「姊,是我啦!」
那甜美的声音霎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恶鬼般的低吟。
「萧帆茵,不是叫你没事不要打电话给我?」
「我知道啊,可是,姊,我有个好消息要向你报告。」
「什么好消息,那个别扭大王搞大你的肚子啦?」
听到姊姊说出这种大剌剌、毫不修饰的话,萧帆茵就一阵脸红。
对于她和惠澍交往,姊一直不能谅解。自从听过两人「怪异有余、浪漫不足」的恋爱史后,萧宇茜就封给白惠澍「别扭王子」的外号。
萧宇茜始终觉得白惠澍是个大无赖,他之所以和萧帆茵交往,完全是看上她笨笨的好控制。
萧帆茵的个性很容易认真,常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夸奖而志气高昂、热血沸腾。
套句萧宇茜的话:萧帆茵像极了易亲近、相信人类的小动物,只要谁对她好一点,就跟谁走了。
所以她一点也不承认白惠澍和萧帆茵的恋情。她认为那不过是一时迷恋而已——王子的眼睛—时被蛤肉糊住,才会被宠物迷惑——等时间—长,迷恋自然会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