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嫉妒我吗?”她气呼呼的反问,他这张嘴还真是从来就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我是怕你惹祸上身。”
“喂,你少诅咒我呀!”
他才不认为这是诅咒,而是在陈述一件有可能发生的事实,“我有话想问你,你跟我过来一趟。”
为什么他叫她过去她就一定得过去?
虽然心里抱怨,但赵莞清还是一脸不甘愿的跟了过去,毕竟鞍作俊彦终于和王峋暂时分开,她有机会和他单独相处了。
天哪,为什么就这么一点甜头她也能开心成这样?有没有这么悲惨,她不是和别的女人抢男人,而是和别的男人抢男人……
赵莞清跟着鞍作俊彦进到他房里,在确定除了他们俩之外没人会听到他们的谈话,他才开口询问:“你对武惠妃认识多少?”
“武惠妃?”一提到她,赵莞清一双眼睛都亮了起来,瞬间忘记刚才的哀怨,“我对她超有兴趣的!”
“为什么?”
“因为她活着的时候很有戏,就连死后也非常有戏。”
鞍作俊彦不解的皱起眉头,“怎么说?”
“她是武则天的小翻版,她身上有诸多和武则天相似之处,就连际遇也是,更妙的地方在于她是武则天的侄孙女,两人骨子里流着同一道血脉。”
武则天斗垮唐高宗原本的王皇后,自己成为后宫之主,迷得唐高宗神魂颠倒,最后自立为史上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皇帝,虽然武惠妃没有武则天的高超手段,但她同样迷得李隆基神魂颠倒,集后宫专宠于一身。
而且李隆基原本的王皇后也是被武惠妃给斗下皇后之位的,这两任皇帝被斗下的皇后都姓王,亦无留下子嗣,种种不可思议的巧合,都让赵莞清在研究武惠妃时啧啧称奇。
不过她也一直搞不懂李隆基在想什么,他明明费了好一番劲才让武则天垮台,可之后却又栽在武则天的侄孙女手上,朝中众臣对将再出现第二个武则天皆怕极了,难道他就一点顾虑都没有?
至于争权夺势,武惠妃同样也免不了,她时时刻刻都在盘算,希望能让自己所生的儿子寿王李瑁登上太子之位,要不是朝臣极力阻挡,或许真会让李瑁当上太子也不一定。
“但后来的人提到李隆基的情史,几乎都是说他和杨贵妃之间的事,她真有你说的这么受宠?”鞍作俊彦还是有所困惑。
“李隆基专宠杨贵妃,是在武惠妃死后多年的事;有多方证据显示,李隆基真的很爱武惠妃,像是不顾众臣反对硬要立她为惠妃,她帮李隆基一连生了七个孩子也表示她极受宠幸,甚至在她死后追諡她为f贞顺皇后’……喔,还有不得不提一点,她的‘石椁’之美、之精致,若不是爱她至深,李隆基又怎会命人打造如此华美的东西陪她入土?”
“石椁?那是什么?”鞍作俊彦一脸不解。
“就是用石头做的棺木,一般人的棺木是用木头做的,但唐代的帝、后以及太子会在木棺外再加上一层石头刻制的石椁,身分地位不够崇高的人是没资格这么下葬的。”
然而二十一世纪出土的唐代石椁大多是简单的黑色石刻椁,没什么特别装饰,唯独武惠妃的石椁外部是花卉、野兽、胡人驯兽图等华丽图案,石椁内部更是用浅雕、线描等多种手法,画出二十多名姿态各异的仕女,华丽万分,是让人一见就惊艳的绝世珍品。
赵莞清之所以说武惠妃就连死后也很有戏,正是因为这个石椁在西元二〇〇四年时被人从武惠妃的墓中盗走,卖到外国去,大陆公安花了好多年时间与外国买家交涉谈判,石椁才在二〇一〇年六月回归中国。
也因为这次盗墓事件,考古界终于确定武惠妃的坟墓所在地,也第一次发现有如此惊人美丽的石椁存在。
一遇到自己的兴趣专长,赵莞清就控制不了的说个不停,直到被鞍作俊彦出言打断。
“想不到你那看似散漫的小脑袋,懂得还真不少,看来我之前是小看你了。”他虽然语带讥诮,其实打从内心对她的学识之丰感到激赏。
“嗄?啊哈哈……其实也没什么啦,我本来就是学历史的,又刚好对唐朝比较有研究罢了……”没想到会被他称赞,她一脸热烫,赶忙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会突然问起武惠妃的事?”
“最近外头都在提武惠妃的事,所以我有点好奇。”鞍作俊彦将这个问题简单带过。
而他没说的是,他们家先祖鞍作真一当年所娶回日本的唐朝女子李绮儿,就是武惠妃所生的“上仙公主”,李绮儿的身世曲折,在唐朝历史被记载为早夭,但她其实暗中被好好养育,之后才随着鞍作真一回日本。
“喔,你指的是武惠妃被冤魂缠身的事情吗?”赵莞清没想多久,很快就脱口而出。
“你也听说了?”
“不必听说,这是重要的历史事件,我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武惠妃为了拉下原本的太子李瑛让自己儿子李瑁登上太子之位,所做的肮脏事可多了。
就在赵莞清他们现在所处的开元二十五年四月,武惠妃要人假传消息,说宫中有乱事,请太子李瑛以及其同党鄂王李瑶、光王李琚带兵入宫帮忙,太子与二王信以为真,就中了武惠妃的计。
武惠妃再向李隆基供称太子与二王造反,即将杀进宫来了,李隆基派人一探,果然误会他们三人意图不轨,一怒之下将三位皇子贬为庶人,紧接着没多久三位皇子就身亡了。
武惠妃本以为只要除掉他们就胜利了,却没想到过没多久,她就见到李瑛、李瑶、李琚三人的冤魂现身,缠得她不得安宁,甚至被吓得病倒。
武惠妃病倒是真,但她是否真的见到三位皇子的冤魂也无从证明,但大家都这么传,历史也就这么写了。
“那你知道这事之后是怎么解决的吗?”
“解决?没得解决,武惠妃就是因此而死的,有可能是病死,也有可能是被活活吓死,死的时候还不到四十岁,李隆基超难过的。”赵莞清非常笃定的回答。
怎么说武惠妃和他们鞍作家之间也是有关系的,鞍作俊彦难免会特别在意武惠妃的事。
他轻蹙着眉,开始有种不安的预感萦绕在心头,“那武惠妃还能再撑多久?”
“撑不了多久,根据历史记载,就是今年十二月底了。”
鞍作俊彦的心一沉,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
京城方面李隆基已经下旨,只要谁能让武惠妃不受鬼魂侵扰,不但重重有赏,还有可能加官晋爵,但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也不见有任何人能够顺利替武惠妃驱除冤魂。
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总有人不怕死的去碰碰运气,但那些勇夫们失败的下场可没好到哪去,被驱出长安城已是最轻微的,听说被治罪的也不在少数。
而赵莞清被扬州城百姓奉为镜仙女,总觉得她极有可能因此事受到牵连,最好的办法是要她从现在开始沉寂下来,别再多事,才有可能顺利避开灾祸。
“答应我,从现在开始,别再拿你镜仙女的名号出去招摇了。”他把她当成坐在同一条船上的人,不希望她惹祸上身,表情严肃的叮咛着,“我怕你会因此惹祸上身。”
“啊?有这么严重吗?”她总觉得他似乎小题大作了些。
“这叫未雨绸缪。”他眉一拧,再次提醒。
“好嘛好嘛,我尽量收敛一些就是了。”
赵莞清嘴上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不觉得事情会有鞍作俊彦想的这么糟糕。天高皇帝远,远在京城的皇帝,又怎会那么容易听到扬州城有一个小小的镜仙女,并且将主意打到她的头上?她该说鞍作俊彦太看得起她了吗?
应该没事的,根本就不必自己吓自己,徒增不必要的烦恼……
因为不甚在意鞍作俊彦的警告,赵莞清继续阳奉阴违,该出的门还是照出,遇到她能够帮忙的事情还是照帮,反正都是一些小事,她想应该不会怎么样。
但赵莞清所做的“小事”还是陆陆续续传入鞍作俊彦的耳里,甚至有越来越多人直接到王记镜作坊求见赵莞清,希望赵莞清能帮忙解决各种疑难杂症,次数一多,鞍作俊彦的不满也跟着越积越多,累积到顶点后终于爆发出来——“赵莞清,这就是你答应过我的‘收敛’?见鬼的收敛,我还真看不出你到底收到哪去!”
王峋躲在前厅门外担心的看着里头正在吵架的鞍作俊彦和赵莞清,一个他当大哥看待,一个他当大姊看待,心底其实挺不希望他们吵架的。
但总有人来镜作坊吵着要见赵莞清,还说什么见不到就不肯离去,对他们来说的确造成影响及困扰,鞍作俊彦会生气也是情有可原。
“我是真的收敛不少,都只挑小事帮忙,棘手的大事情都不碰了,这样还不行吗?”
“我要你不管大事小事都别碰,只有这么做,麻烦才不会不请自来。”
“喂,我不是你的员工,请你不要用这种口气命令我,我也没有必要一定得照着你的话做!”赵莞清同样气得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出来了。
他就是这样习惯性的命令人,真的是住海边的,管真宽!
第4章(2)
鞍作俊彦更是火了。她是这么看待他的?“我这是为了你好!”
“不要以为一句为我好就能够多事到这种地步,也不管我到底愿不愿意。”
“你嫌我多事?”鞍作俊彦非常失望的冷笑出声,“是,我的确多事,才会自找罪受的担心你,你却根本就不领情!”
他愤而转身离去走出前厅,越过跨院,打开大门离开镜作坊,关起门的声音大又响,充满浓浓的怒火。
“俊彦——”赵莞清傻眼的看着他冲出去,难道是“离家出走”?
“算了,这样也好,我乐得清静。”
虽然内心有些不安,她还是赌气的怒吼出声,转身回房休息去。
鞍作俊彦在负气离开王记镜作坊后,就在扬州城内随意乱走,脑袋一片空白,什么事情都不想去想,没有目的地的只想藉着走路发泄满腔怒火。
他不断的走,走过一条又一条的长街,汗水也跟着冒出,等到走累之后才在路旁的树下暂时休息,情绪也平静不少,不再像刚才一样烦躁愤怒。
等到停下来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甚至是无家可归,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心突然觉得好空洞,对自己的前途也是一片茫然,他孤独一人在异乡,没有任何依靠,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晓得,目前唯一能够让他遮风蔽雨的,也只剩下王记镜作坊了。
一边走,他一边忍不住自嘲的笑着,他竟会被赵莞清给激得失去理智,甚至和她大吵大闹,连该有的修养都给抛开了。
要是从前,她做什么事情根本都不关他的事,他也不想理会,但现在他们俩在同一条船上,只有她知道他不是这个时空的人,他才会分神关心她,没想到这反倒被她认为是多事。
她以为他真是那么爱多管闲事的人吗?要不是将她看在眼里,把她当成自己人看待,他才不屑——“哎呀!”
鞍作俊彦背后突然出现一名女子惊呼声,紧接着他的手臂被人给抓住,陌生女子一脸难受的直往他身上倒过来,逼得他不得不伸手赶紧扶住她。
“你还好吗?”他虽然讨厌被人随意触碰,但在大庭广众之下遇到他人有难,他只能忍住心头的厌恶感,礼貌的询问。
只见靠着他的是一名美艳少妇,身材婀娜多姿,凭她的美貌绝对能够轻易迷惑一大票男子,只可惜美人鞍作俊彦见太多了,对她的美貌也就没有太大的反应。
“真……真是对不住。”少妇一脸虚弱的勉强想站稳身体,但还是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或许是日头太大,照得奴家头昏眼花,不慎冒犯公子,请公子见谅。”
“不碍事,我扶你到一旁暂时休息吧。”
“多谢公子。”
鞍作俊彦将少妇扶到路旁,寻了一处能遮蔽阳光的屋檐下之后,见少妇原本难过的脸色似乎舒缓不少,就打算转身离去。
“公子请留步。”少妇再度抓住鞍作俊彦的手,还对他漾起娇媚一笑,“多谢公子相助,不知公子贵姓大名,奴家日后必登门致谢。”
鞍彦不为所动,坚定的收回手,“小事一桩,何足挂齿,登门致谢也就不必了,夫人请保重。”
“呃,公子……”
鞍作俊彦不再看她,继续迈开步伐前行。女人的把戏他见多了,他一眼就看穿那名少妇想藉机与他有所交集。
只可惜他不吃这一套,不再给她有继续纠缠的机会。
“你说说看,他是不是很多事、是不是没事自己吓自己?”赵竞清在回到自己房里后,就气呼呼的开始对镜灵大吐苦水。
镜灵明白赵莞清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管道,非常配合的默默听着她大发牢骚,反正等牢骚发完之后,她自然就会停下来。
果然大概半个时辰后,赵莞清就口干舌燥,感到累了,也就不再批评下去。
气发完之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甚至感到屋子安安静静的,有一点不太习惯,开始坐立难安起来。
他离开王记镜作坊后到底会去哪里?在扬州城内除了王记镜作坊外,他没有其他地方可去,连可以投靠的人也没有。
“他会不会真的一去不回呀……”赵莞清突然有些担心,“镜灵,如果鞍作俊彦真的不回来了,我该怎么办?”
她会担心不是没道理,在这座扬州城内,知道她不是这个时空的人只有他,如果他真的放她一个人不管,她该何去何从?
这个朝代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两个有家归不得的人,自然而然萌生互相依赖的心理,只有他们俩是同一国人,其他人对他们来说格格不入,而唯一的同伴离去,只剩她孤伶伶的一人继续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挣扎,她当然感到不安害怕。
她现在突然有些后悔刚才为什么一定要和他起冲突不可,如果她再忍耐一点,或许情况就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糟糕了。
“他不会不回来的,或许再过一会儿,他就会回到镜作坊了。”镜灵只能如此安慰。
况且鞍作俊彦若想回到二十一世纪,就得需要她的力量不可,所以他迟早都会回来的。
“好吧……”她只好有些不安的静静等待。
“赵姑娘,等鞍作公子回来后,你就和他和好吧,两人都别再使性子了。”
“为什么要我先向他低头?”赵莞清颇不甘愿的皱起眉头,“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我就算有什么不对,两人会吵起来,他也得负一半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