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跟你很难沟通耶。”为什么最近他老是要说一些暧昧的话来扰乱她呢?明明就对她没有意思,这样逗她很有趣吗?
看他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她迳自进厨房煮晚餐。两个女生马上嘻嘻哈哈地围在她身边;因为孩子在场,她不好发作,只好对他恢复往常态度。但是他不满意,很不满意,他觉得她的笑容很虚伪,尤其在面对他时特别缺乏真诚。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她的关系,他已经习惯跟她们三个女生坐在餐桌前吃晚餐,虽然准时回家的机会不多,但他都会尽量赶回来陪她们这一个小时。
今天她特地做了他爱吃的铁板牛肉,热烫的铁盘发出滋滋声,刺激着众人的味蕾。牟城宇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冷冷地说:“有点腥。”
“怎么可能?我把肉泡了啤酒,应该不会有腥味啊。”荷丹跟着夹了块肉,却吃不出腥味。“不会啊,一点都不腥。”
“米也加了太多水了,我喜欢吃干一点的,这么湿吃起来很恶心。”
他对碗里的白饭皱眉。
“有吗?我明明跟平常一样只加一碗水下去煮啊。”她看着碗里的饭,黏度刚刚好。她知道他喜欢口感松一点的米饭,所以刻意减少水量。
“就是不够干爽。”他说。
啊是怎样?他干嘛一直嫌弃她?明明都很正常啊,她很确定煮的饭跟往常一样。
不知是不是天性敏感,或是很在意她,知道她隐忍的火气很可能即将要爆发,他聪明地没再挑剔,等到最后喝完山药排骨汤,才说:“汤头太淡了。”
她果然生气了!“牟城宇,你会不会太机车啊?没有一样不嫌的,下次换你自己煮!”荷丹重重放下碗,大有老娘不干了的架势!
吓!两个小女生傻眼,没看过老师发脾气,还挺有气势的嘛。
牟城宇懒懒地回头,望着她气到快爆炸的脸蛋,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快感。这女人总算对他露出一点真性情。“我有说错吗?”
“你从头到尾都在嫌!既然不喜欢吃我做的饭,那就自己煮啊!”她满腹委屈,不懂他为何要这么不给面子,嫌东嫌西。
“真幼稚。当老师的,竟然连一点接受批评的雅量都没有,难道我都不能说不好吃吗?动不动就威胁别人,要我自己煮。拜托,我可没请你煮饭给我吃。”他不改毒舌,不但毫无道歉的诚意,还火上加油,摆明了你能奈我何?
“你……明明就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她快脑中风了,很想把整盘菜往他帅脸砸——
等等……她在想什么?都这种时候了,她居然还会认为他长得很帅?
“对啊,老师煮的菜是一流的。”庆琳也替老师抱不平,叔叔今天是故意找碴的。“我没有否定你的意思,只是今天煮得不好吃。”他说。
“那就——”
“这么快就要放弃?啧啧,怎么教学生?”
“是,我会改进,OK?”剧情突然急转直下。
“这样才对嘛,OK!”他在心中大笑,这女人有趣,挺能屈能伸的。
“庆琳、庆萱,记住了,以后做人不能这么机车,要替付出的人着想,否则是会让人讨厌的。”荷丹转头对孩子们指桑骂槐。
牟城宇听在耳里,忍不住笑出来。“真像小孩子。”
可是,他没有说,他就是喜欢她像小孩子,像这样,偶尔在他面前耍脾气,他会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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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琳,有件事你不觉得奇怪吗?叔叔最近好像很喜欢故意惹老师生气。”牟庆萱躺在床上调闹钟。
“对啊,会不会是因为想把老师气走?”庆琳直肠子,第一个念头就是叔叔想赶走老师。
“笨!哪是。叔叔明明就很喜欢老师好不好?”庆萱心思比妹妹细腻,早看出那两个大人之间隐藏着某种不寻常的火花。
“不懂。叔叔如果喜欢老师,又怎么会想惹老师生气?”
“就说你还太单纯。有时候男生想惹女生生气,并不是因为讨厌她,而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像以前方大明就很喜欢拉你的头发,看你对他生气,他就会笑得好开心,结果才知道,他爱逗你就是喜欢你。”
“喔!我懂了,原来叔叔这么幼稚,嘻嘻……”
“庆琳,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
“又有什么事?”姐姐真敏锐,做什么事好像都很可靠,不像她神经大条。
“以前妈妈每个月都会偷偷来看我们,每个礼拜都会打电话,可是距离上次我们去玩之后,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她或是听见她的声音了?”
“对喔!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因为最近老师加入我们的生活,让我太快乐了,所以都没有想到,妈妈真的很久没有跟我们联络了……”
“我有点担心。”庆萱翻身,双手抵着下巴。
“担心妈妈会出事吗?”
“会不会叔叔又想什么方法刁难她了?害她不敢再接近我们。”
“怎么可能?你不觉得叔叔最近变得很亲和吗?他对我们不再像从前那样凶巴巴的,这是爱情的力量。对,爱情的力量!”庆琳说。
“你希望老师跟叔叔结婚吗?”
“当然啊!这样我们就可以每天跟老师住一起了耶,只要有老师在,叔叔就会对我们不一样,所以我好希望老师永远住在这里。”
“那我们要努力一点,让他们早点在一起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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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牟城宇,你究竟想怎样?我已经千方百计在讨好你了,为什么你还是不满意?”荷丹站在书房门口,对着他抱怨:“你今天下午随便在别人面前把我们说得那么暧昧,我都没跟你计较了,你这人怎么会这么小心眼?”
“说来说去,原来你是担心那个男人会误会啊?你就这么在乎他?”
他目光凌厉,醋味十足地说。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跟白先生只是普通朋友,就是那么刚好……奇怪,我干嘛要跟你解释!”
“无所谓啊,我也不想听你解释。”
“那你到底在闹什么别扭?”
“因为我只看见你“勉为其难”的样子,并没有感受到你所谓的“爱”。”
被他这么赤裸裸地拆穿,她一时语塞。“这太荒谬了,我又不是你的谁。”
“一定要是谁,你才愿意对我好吗?那就证明你根本还是做不到无私的爱。”
“吼!我不是慈济的师姐,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啊!”
“那么事情很简单,一切回原点,你不必再来了,到此结束。”他冷冷地说。
“你——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她说不过他,懊恼了起来。
“你就那么想要名分?”
“什么?”
她还没来得及反刍他的话,他已经不由分说一把拉近她的腰,让她的下半身紧贴着他的,让她在惊吓中,霸道地占有她的唇。从没被这样对待过,她被吻得浑身颤抖又发软,发现自己心跳得好急促,脸颊好燥热,大脑几乎要当机,全然失去作用。
是怎样?被这样轻薄,她却没有反感,也不厌恶,还有点心悸。
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她: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真的喜欢他啊……
“这样行了吧?”他抱着她僵硬的身躯,她紧闭着眼,不管他怎么吻她,嘴巴都不肯张开。“当我的女人。”
“你疯了吗?”
“这样你才能光明正大对我好,不是吗?”
“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这样怎么在一起?”
“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不试试看,怎么知道你不会爱上我?”
“如果是你爱上我呢?”
“那不正好?这样你的暗恋就开花结果了。”
“牟城宇,你真的很爱往自己脸上贴金,我什么时候暗恋你了,我怎么都不知道?”
“你现在该知道了。”
她笑了。这男人自大得不可思议,但也很有趣。是,是真的很有趣,她完全被打败了。同时,却也感到可怕,他竟然比她自己更早看穿她。
恐怖的家伙,套话一流!
她喜欢牟城宇,从那天晚上他陪着她大街小巷找纪明伟的时候,她就已经偷偷在注意着他,只是她以为掩饰得很好,不露痕迹,孰料却瞒不过这精明得厉害的家伙。
如果不是对他动了心,她不会拒绝像白莫麟那样优秀的追求者,不会再三婉拒任何一场联谊。
她很明白是为了谁。
没有谁先开口,没有承诺,这样算不算是在一起?她不逼他,她知道,这男人需要的是对爱多一点信心,就算爱情没有答案,但时间可以证明彼此是不是那个对的人。
第6章(2)
“对不起。”他突然轻声说。“我今天表现得很没有风度。知道吗?当我看见你坐在别的男人的车上时,我都快失去理智了。”
“只是刚好啊,我的车在他诊所附近抛锚,一时之间我也不晓得该找谁帮忙……”
“你都没有想到我?”
“你是大忙人,我怎么敢打扰你?每次都是许秘书接的电话。”
“我宁可你拜托许秘书,也不希望你搭别的男人的车,车厢里的空间最引人遐思了……”
“听你这么说,许秘书应该觉得开心还是难过?”对许秘书那么放心哦?
“你不要岔开话题。听我的,以后不许随便搭男人的车。”
“这么霸道?”
“是你少根筋,你不知道人家很喜欢你吗?”
“你是说白莫麟?他是对我很有好感没错,但我说得很明白,我不可能接受他。”
“傻瓜,我是男人,我比你了解男人的心理,他绝对没有要放弃你的意思。”
“你的思想好灰暗。”
“我是洞察人性。而你是我见过最单纯的家伙,所以我有义务保护你这濒临绝种的保育类动物。”
“这个星期六,你有空吧?”她问道。
“去哪里?”她不知道,他早就要许秘书尽量替他空出周末。
“秘密。”她笑,天蝎座的男人,本身就很神秘,但对于神秘的事物,同样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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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心疗养院”位于台北县郊区,是一所环境僻静优雅的疗养院。牟城宇把车停在门前的停车场,带着疑惑地睇了她一眼。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能这么无私地去爱别人?”她报以微笑,提起包包下车。
庆萱庆琳两姐妹早就先行下车,两人还为这特别的约会打扮了一下。
荷丹远观两个女生分别穿上当季最流行的白色长版T恤与牛仔短裤,腰上还配戴显眼的亮皮宽版皮带,青春无敌啊!
“她们很可爱的,不是吗?”她意有所指地说。
牟城宇却没有回应,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只停留在她身上。她穿着米白色荷叶边小可爱,外面加件浅灰色蕾丝罩衫,搭配深灰色棉质及膝裙与米白色平底鞋,头上戴着顶藤编软帽,绑着黑色缎带,清爽有朝气,舒服得令人移不开眼。
牟城宇很有默契地也穿了件白色素面反折七分袖衬衫,加上深色的牛仔裤,简单俐落又有型。
“你有家人住在这里?”他脑中闪过好几个可能。
“不是家人,都已经说是无私去爱的人了。”她笑着答。
他有点不爽了。“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有个住在疗养院的男朋友?”
噗哧!她笑得更深了。“你是在吃醋吗?”
“谁吃醋了?你有病啊!”他对她的取笑嗤之以鼻。
“那你干嘛不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
“你刚刚的表情摆明就是不高兴啊。”
“我什么表情是不高兴你又知道了?”
“你看你看,如果不是不高兴,为什么对我这么凶?”
“我哪有凶?”
“叔叔,老师,你们要站在门口吵到什么时候?”庆琳眼底尽是促狭。“真的很幼稚耶。”
“没办法,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的。”庆萱掩嘴偷笑。
“牟庆萱,你在胡说什么!”荷丹红了脸,等着牟城宇也训斥她一下。
谁知牟城宇明明懂得她,却不怎么想撇清,酷酷地把双手插入裤袋,让她独自去脸红个够。
牟城宇,你很贼耶!她在心底咒骂他。像是心有灵犀般,他回头望她,嘴角勾着一弯得意的弧线,然后,她也跟着笑了。这冷冰冰的男人,原来也有俏皮的一面;能看见他的另一面,她好开心;但是因为太有默契,知道她在笑他,他反而不好意思地转过头去了。
扳回一城!她暗自得意。
“如果你是想让我知道你为什么变得那么伟大,应该告诉我你曾经住过少年感化院才对。”
“哈!被发现了。”她笑着说。
这下,他真是傻眼了,目光疑惑地在她身上梭巡。天蝎座的男人,不希望对方有过荒唐的过去,她很了解,所以故意逗他,看他的反应。
“怎么?怕了?还是开始讨厌我了?”
“无聊!”他很快知道她说了谎。她的眼睛澄明,从来不擅说谎,这么说的目的无非是希望见他惊讶的表情。
她不回答,迳自越过他身旁,走过石子路,两旁是种植整齐的凤凰树,花开得嫣红耀眼,她宛如开在红花中的一朵小雏菊,独立芬芳,牟城宇看得痴了,心脏又被击中,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样美好的女子他怎么能错过?
来到大门前,她熟稔地跟柜台服务人员确认身份,像是这里的熟客。
柜台小姐跟她小聊了一下,内容无非是关于她口中的那位严老师的近况。
跟着她来到严老师住宿的房门口,她轻轻推开门,床上躺着一位白发老妇人,闭着眼,像是在熟睡。
荷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就这样,牟城宇突然有些明白,她是个怎样的女孩子。
“我国中时曾经很不听话,有过很叛逆的时期,当时连爸妈都管不了我,每天只想快点放学泡漫画店或是泡沫红茶店,跟一些小太妹鬼混。”
她幽幽地说出年少时的荒唐事。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吸毒,也没有滥交,就只是觉得这样很酷而已。我一点都不想伤害别人,也不想当老大,就是心底苦闷,感觉天底下没有人了解我,这也许算是一种幼稚的行为吧。”她握着老妇人的手,望着窗外的庭园,几只鸽子在草地上漫步,慵懒闲适。
“所以,你才特别能体会庆萱庆琳的心情?”
“不被爱的感觉虽然很糟,但如果一开始就不被爱,或许比被抛弃还好吧,你是不是这样想?”她突然说道,意有所指:“因为被她们的母亲抛弃,所以你才会这么封闭地过日子。你不肯放下,当然痛苦。”
“如果早知要被抛弃,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相爱。”
“可是,被爱过总比没爱过好。你不懂吗?我宁愿伤痕累累、跌跌撞撞,也绝不想什么都没有过,就这样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