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彦朗声大笑,“你非得在这个节骨眼破坏我的名声吗?”
“你若真这么惜名,先前就不会不断以飞鸽传书提醒我,要我精挑细选来到场边观战的姑娘们了。”齐御群冷哼。
“我改变主意了,或许在这里好好享受美食也不错。”秦浩彦看着正要回去继续忙碌的沈佑希,笑吟吟道。
好友的热切眼神让齐御群的笑意更是僵了几分,“这些粗茶淡饭,你吃得惯吗?”
“粗茶淡饭?”在沈佑希沉下小脸的同时,秦浩彦则是噙笑道:“在我看来,这位姑娘的手艺已足以与御厨媲美了,若你还要嫌弃的话,不如将她给我如何?反正你这里应该是人才济济,少她一个应该不会怎么样吧?”
“你那里难道还缺下人吗?”齐御群强笑着。
“下人是不缺,倒是缺少色艺双全的侍女,倘若你肯割爱,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察觉到好友的眉头愈锁愈紧,秦浩彦笑得更开怀了。
瞪着你一言、我一语的两个男人,沈佑希的脸色愈来愈难看——他们是将她当成什么了?她是可以买卖交换的货物吗?
“等等……”她自觉该是挺身自卫的时候了,若是再不出声,说不定下一刻这笔生意就这么成交了!
但齐御群没给她说完的机会,“如果你坚持的话,我当然是无所谓,不过这丫头的性子,你不见得领受得了。”
这个该死的人!沈佑希气得握紧拳头,就算她平常对他不是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他也没必要在远道而来的贵客面前这么不给她面子吧?
瞥了暗自主闷气的沈佑希一眼,秦浩彦的目光显得更有兴趣了,“能让好风度的你这么说,我倒真想领教领教。”
若是在平时,齐御群说不定早就答应了,但这一刻,他竟迟迟无法点头,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原因为何。
等了老半天仍然得不到任何回应,秦浩彦笑容可掬的转朝沈佑希下手。“你呢?要不要考虑考虑?反正你主子身边美女如云,不会在乎少一个的,再说到我舍下的话,我可舍不得让你这样灰头土脸,太暴殄天物了。”
以齐御群的聪颖敏锐,不会看不出好友眼底那明显的谐谑,但此刻他却僵着问:“你这话的意思是我亏待她了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这丫头也算是天生丽质,又拥有极佳的手艺,若是能好好打扮的话,相信会十分出色……”
“好了,这些都不重要,以后再说吧!”齐御群一个箭步挡在沈佑希身前,瞅着显然已忘了今天的目的对手,“你休息够了吗?我手痒了,咱们才比完骑射,接下来就此剑术如何?”
“就依你!”答应的同时,秦浩彦不忘信手又拈来一块橙汁鸡排送入口中。
“记住你的身份,别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齐御群忍不住白了嘴巴一直动个不停的好友一眼。
“哎呀!我在你面前向来都是肆无忌惮的,再说,你几时开始会在意这种小事了?”
“从你方才骑射赢我的那一刻起。”皮笑肉不笑的横了一眼秦浩彦,齐御群昂首阔步走了。
“姑娘,待会儿就要比剑了耶!这可是你家主子的强项,一直以来,我的战绩都是输多胜寡,你能为我祈福吗?”
“祈福?怎么做?对天祝祷吗?”沈佑希一直垮着的小脸终于换上新表情。
“不是。”随意将手在锦衣上抹了抹,秦浩彦将腰间的佩剑递到她面前,爽朗笑道:“喏,将你发上的青丝带系在这把剑的剑柄上就行了。”
“就这样?”
“就这样,很简单吧?”
“你没事把女人的发带绑在剑上做什么?”
“咦?你不是早就走了吗?”秦浩彦奇怪的看着去而复返的齐御群。
“本来是那样没错,但……你这是哪门子的祈福方法?听都没听过,所以我回来不耻下问,可以吧?”俊唇扯出笑。
“当然。”秦浩彦回以粲笑,“不怪你不知道,因为这是我们开阳国的传说——据说若是在出战前能得到心仪女子青丝上的发带,并绑在剑上,就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咧!”
“你几时相信起这种无稽之谈了?”齐御群讪笑着,“再说,传说明明说是要心仪女子的发带,你这种随便凑和的也能奏效吗?真是可笑!”
“为何不行?我以为你也跟我一样,是相信一见钟情的人。”秦浩彦轻笑。
“你……”齐御群闻言,不禁为之语塞,“算了……若你真觉得这样有意义的话,那你就慢慢绑吧!我先到前方去等你。”黑眸朝天一翻,他有些受不了的走了。
“就算不相信,也不需要这么不以为然吧!”沈佑希朝他吐吐舌,扮鬼脸。
一旁的秦浩彦则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挚友这般反常呢!有趣,真是太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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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您没事吧?”在床边监看大夫们替主子诊治伤势,朱定邦难掩心焦的再次问道:“要不要属下进宫请太医?”
“不必了,届时父王又要问东问西,麻烦!”
是的,剑术一向过人的齐御群这回不知怎地,竟在阴沟里翻船,败给一直是他手下败将的秦浩彦。
直到现在,他仍不确定自己是如何受伤的,只记得那条碧绿色发带在风中飘扬……
“但您受伤不是小事……”
“放心,不过是轻伤罢了,若是真的不行的话,我会说的。”瞥见门外有道纤细身影逐渐靠近,齐御群很快的下令,“好了,没事了,你们先退下吧!”
“但您的伤处尚未包扎完毕……”
“让她做吧!”刚毅的下巴朝恰巧进入的沈佑希一顶。
眼见主子的脸色不容辩驳,朱定邦乖乖的领着大夫们退了出去。
“你过来。”齐御群的脸上完全没有平日的戏谑神情。
沈佑希认命的朝他走去,开始替他处理伤处——这里就只剩他俩,难道她能期望他会自己动手处理伤口吗?
话说回来,幸好以前上护理课时她还算认真,否则现在会是手忙脚乱吧!
说也奇怪,受伤的人明明是他,她却觉得好痛,唉!她真的是刀子嘴、豆腐心……
“为什么?”
粗嗄的嗓音打破了他们之间不正常的沉默——说不正常是因平日他们之间总是唇枪舌战、互不相让;但此刻,她却是出奇的安静,就连一句揶揄都没有。
“什么为什么?”包扎完伤口,沈佑希接着替他拭去伤处附近沾染的血迹。
“为什么将青丝带给他?”望着她灵巧的小手,齐御群不由自主的皱眉。
“您有说不行吗?”她奇怪的横他一眼,“六皇子都开口了,加上那条发带又不值几个钱,给他又如何?”
“他说要,难道你就不能拒绝吗?”
“我可以拒绝吗?他可是远从开阳国来的贵客……”
“他是贵客,难道我的身份就不及他吗?但你对我倒是很擅长拒绝。”
“您是怎么了?”沈佑希不明白他怎会突然跟她讨论起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我……”顿了顿,齐御群有些恼怒道:“因为那条该死的丝带让我分心!”
“听说您武艺过人,我以为那条小小的丝带应该不至于会影响到您才是……”
“从结果看来,我显然是被影响了不是吗?”
“您不会连比剑落败都要怪到我身上吧?”奇怪,她不记得齐御群之前有这么不可理喻啊!
“你……”齐御群抿着唇,突然不知该对她,还是对自己生气!
是,那条丝带对他而言确实是微不足道,但为何他还是会因它而受伤呢?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第5章(2)
此时,门边传来一道声音——
“三皇子,云织坊的绮绣姑娘到了。”
“让她进来吧!”深吸一口气,齐御群重新倚回床边。
“我先出去了。”对这种场面司空见惯的沈佑希站起身。
不料,齐御群却唤住她,“站在那里不准动,她们是来替你量身的。”
“量身?”沈佑希感到疑惑不已,“我以为她们是……”
“云织坊可是城里首屈一指的绣坊,绮绣更是里头手最巧的绣女,今日我让她带着几名丫鬟来替你裁制衣裳。”知道她又想入非非了,齐御群指着为首的翠衫女子介绍道。
“可为什么要替我量身?我不缺衣服啊!”
“我不喜欢你那身衣裳。”他毫不犹豫道。
“这身衣裳哪里不好?很轻松自在啊!”
“今日开阳国六皇子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你的打扮让他误以为我都是这么薄待下人的。”
“这里哪个厨子不是这么穿的?难道您还能期待我打扮得花枝招展吗?别的姑娘可以身着绫罗绸缎,那是因为她们的任务就只是陪您玩乐;其他侍女能妆扮得光鲜亮丽,那是因为她们的工作就只需要洒扫庭院;但我不一样,您以为每天要张罗三餐的人能不蓬头垢面吗?所以替我裁制新衣只是多此一举。因为很快就会弄脏了。”
她的振振有辞让齐御群无从反驳,但心意已决的他当然不可能因她的三百两语而打消,“总之,今后你在穿戴方面不得马虎,就算衣裳弄脏也无妨,再多做几套就是了。”
这一刻,沈佑希突然想到齐御群会这么阴阳怪气的可能原因了。“您该不会是因六皇子说舍不得让我灰头土脸就这么大费周章吧?他不过是在说笑罢了,我以为您应该听得出来。”
说穿了,他就是不服输的心态在作祟,不过这也可想而知——他是这么的心高气傲,应该很不喜欢屈居人下的感觉。
齐御群隐约明白真正的原因可能不只如此,但他拒绝细究,只是一个劲的道:“他向你要发带,你可以毫不犹豫的给出去;我不过是让人替你裁制几套衣裳,你却坚持拒绝,为何会有这么大的不同?”
“这两者可以相提并论吗?我以为我们在讨论的是这件事的必要性。”他那是什么怪逻辑?
“你忘了,我说过,我说向东,你就不可以往西……”
“好啦!我知道了,您想怎么做都随您吧!”反正浪费的又不是她的银子,他高兴就好,她不要再有意见了,真搞不懂他到底是在想什么?
见她屈服,俊颜终于出现笑意。
而就在沈佑希被量身之际,齐御群则是盯着她沉思,半晌后对着面露羡慕的绮绣道:“她适合素雅些的衣裳,不需要太花枝招展。”
“那么这本请三皇子过目。”绮绣淡笑着取出一本画册,“这里头所绘的是民女近日才构思出来的衣裳,尚不曾有其他人看过。”
“很好。”齐御群微微一笑。
相较于其他人的一脸羡慕,沈佑希则是皱着眉问:“我是您的娃娃吗?”
“当然不是,有哪个娃娃像你这么不听话的?再说我对你好,难道不好吗?”
他随意问着。
这个问题却是问住了沈佑希,也让她不期然的想到——他身边的女人虽然多如过江之鲫,但仔细想来,他待她们都是温言软语、温柔体贴,并无太大不同,这若非意味他过度博爱,人人都好,就是她们在他眼中其实并无差别……
而真正的原因会是哪一个呢?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黑眸终于离开画册。
“没什么。”她像个做错事被抓到的孩子般,红着脸道:“我只是在想……虽说您家财万贯,但三不五时要替那么多姑娘添制新衣,应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吧!”
“事实上,你还是第一位让三皇子这么做的女子呢!”绮绣忍不住补充,语气充满了羡慕。
她也曾对齐御群痴迷不已,但在判定这个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的男人是不可能真心喜欢上任何女人后,她决定退居到朋友位置,免得伤神又伤心,可如今看来,她似乎错了……
“是吗?”沈佑希一怔。
她与齐御群之间就只有主从之别,她一直以为他只是因为爱面子而替她添制新衣,完全不觉得背后会有其他原因,然而绮绣简短的几句话却意外在她的心湖掀起一股不平静。
“多嘴!”齐御群瞥了绮绣一眼,镇定的对发愣的沈佑希说:“好了,我全看过了,这里头的衣裳都不错,你就自己挑吧!挑完快去备膳,我快饿死了。”
“您说什么?”他的态度转变之大,让沈佑希完全无法适应。
“我说,我因为那条该死的发带而不小心成了伤者,你难道不该更仔细的照顾我吗?再说我可不像某人,非但将那盘橙汁鸡排吃得一干二净,此刻还毫无愧意的在外头大快朵颐,完全没有伤了人后该有的忏悔或是反省态度……”
“好像是您说这点小伤没有大碍,叫他不必大惊小怪,尽管留在外头先用午膳的吧……”奇怪,他受伤的部位明明是手臂,怎么好像连大脑都被波及了?连自己说过什么话都不记得。
“你……算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你快选完衣裳,我好饿!”
先前还笑人家六皇子是饿死鬼投胎,现在的他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当然,这些话沈佑希只敢放在心里想,没敢当着绮绣等人的面说出口。
“您想吃什么?”检阅着画册,她一边讶异于古代竟也会有类似服装目录的东西。
“橙汁鸡排。”想都没想便道。
“还有呢?”
“没了。”
“没了?”她讶异的看着他,以前他会洋洋洒洒念上一大串,今天是怎么回事?“您不是喜欢松鼠黄鱼、酸辣高丽菜、佛手白菜、葱油鸡……”
“不要!我今天就只想吃橙汁鸡排,所以记得多做一点。”
“只吃同一道菜不会腻吗?”
“某人狠狠吃掉一大盘都不腻了,我为什么会腻?”
至此,沈佑希终于明白为何在得知橙汁鸡排被秦浩彦全数吞掉时,他的脸色会那么难看了——因为他连一口都没吃到!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才会更加深他非尝到不可的决心吧!他孩子气的举动突然让她觉得既好笑、又可爱。
“你笑什么?”望着梨窝浅现的她,齐御群的眸中除了不解,更有一丝异样的光芒。
“没什么。”她摇头。
“那还不快去!”
“我顺便去问问六皇子还需要什么……”
“外头有那么多厨子、厨娘负责伺候他,你还担心他会吃不饱吗?现在。你只要负责做我的橙汁鸡排就好。”
“可是来者是客……”
“我已经非常尽心尽力在招待他了,你再去帮忙也只是锦上添花罢了。”他毫不留情道。
“知道了啦!”横了讲话完全不加修饰的他一眼,沈佑希抿唇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