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定睛审视面前的女子半晌,齐御群肃容道:“我不要!当然──我知道这是朱伯前所未见的好意,但我实在是……敬谢不敏;下回若要再带姑娘回来,记得就算没有锦绣的绝俗姿色,至少也要有碧缎的娇美……”
“你说什么?”沈佑希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朱先生,他真的是你口中那位会愿意收留我,会对我伸出援手的三皇子吗?堂堂三皇子说话竟会这么的不留余地?”
亏她上一秒还暗暗将他从头到脚称赞了一遍,没想到他讲话竟然是这么的不留情面。
“对三皇子说话要用敬称!”朱定邦急忙提醒。
瞥了出言不逊的她一眼,齐御群微笑问道:“朱伯,你该不会是刚从水里将她打捞上来的吧?”语气中带着十足的贬意。
“三皇子,这名姑娘的确是刚自湖里爬上岸没错,但在那之后,她遇上一些麻烦,所以属下才会希望您能留下她……”
“你倒是说说我为何得这么做?众所皆知,在我身边的女子,就算没有倾国倾城之貌,也要有沉鱼落雁之姿;就算不是才高八斗,也要是能歌善舞,可她……我实在不明白。”
“你……”知道他是在暗指她的其貌不扬,沈佑希反射性要回嘴,但碍于朱定邦频频摇头,她只能寒着小脸不语。
“三皇子,对不起,属下应该一开始就先将事情始末交代清楚的,事实上,这名姑娘不是来陪您玩乐的,她是因不慎撞见丽妃与莫将军偷情而惹上麻烦,所以属下希望您能暂时将她收在身边,以保她的安全。”
是的,沈佑希得罪的是很早之前便因武艺过人、善于用兵,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而立下许多彪炳战功的持国将军莫昊天。
英雄出少年的莫昊天相当受到天枢王的器重,亦为百官争相谄媚的对象;放眼当前,朝中地位与权势能与他抗衡的大概也只剩下天枢王唯一的血脉──三皇子齐御群了,而这也是朱定邦带她回来的主要原因。
“这是真的吗?”俊颜上的戏谑神情迅速消失,飞鹰般锐利的视线直直锁在沈佑希的小脸上。
在朱定邦的授意下,沈佑希面无表情的点了头。
“丽妃和莫昊天是吗?”他早就怀疑这一点了,只是一直苦无证据,如今他们两人的狐狸尾巴终于被发现,怎会不令人大快人心?
“所以皇子若想铲除他们的话,她可是最佳证人。”朱定邦低声说着。
“父王不见得会采信这些片面之词,加上丽妃与莫昊天都不是省油的灯,光凭这名其貌不扬的女子的三言两语便想将他们定罪,难度恐怕不下于登天!”
“其貌不扬和说话是否可信有什么关系?”沈佑希忍不住了,这是什么鬼逻辑?这家伙是大脑有问题,还是根本就是故意的?
“没有关系吗?”剑眉一蹙,“那以貌取人这句话是怎么来的?”
“你……”若非形势比人强,沈佑希还真的很想上前掐死那个机车男!
“好了,三皇子,如今的当务之急便是保住这名姑娘,您就别再逗她了。”
名义上,朱定邦是齐御群的下属,但更多时候他则是像个长辈,总会在一旁善尽提携与督导的责任。
“难怪你会将她往我这里塞,我就说,朱伯这么了解我,理应不会将这种姑娘带回来才是。”齐御群恍然而笑。
“你……”紧抿樱唇,沈佑希极力忍着气。
可恶!她是不敢自言美得不可方物,但好歹从小到大,主动找上门劝她进入演艺圈的星探也不少,如今在这个该死的朝代、该死的地方及这个该死的男人面前,她竟被贬得一文不值,丑得好像多看一眼对眼睛都会造成莫大的伤害似的!
好吧!就算她真的不符合这里对美人的定义,他也不必直截了当表现出来吧?亏他还是出身显贵咧!
不懂得体恤他人就算了,还跟骄纵的大少爷相差无几,还真是糟蹋了那身尊贵的血统!
“总之,此事还望三皇子出手,纵使证据还不充分,但留下她对我们应该会有好处才对。”朱定邦对齐御群耳语道。
“可是朱伯如何确定她的所言为真?你对她了解吗?”
“她是交代过了,但属下仍想进一步确认;待有结果,会再回禀三皇子,不过单就撞见丽妃娘娘与莫将军调情这件事而言,属下是相信的,因为遇见她时,莫将军正持剑追她,而在慌乱中,属下似乎也瞥见丽妃娘娘的身影……”
第1章(2)
“啧啧!在宫中拔剑可是件大事呢!”齐御群冷笑着,不意却突然捕捉到沈佑希微眯的晶亮眼眸,原已有所决定的俊颜倏地浮现出为难的神情,“朱伯的意思我明白,要保她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里出入的向来都是绝色丽人,就连侍女也无一不是明眸皓齿,万一被人家见到其貌不扬的她而起疑心,反倒会坏事。”
“这容易,不是都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吗?待会儿属下便命人替她梳妆打扮一番,相信会焕然一新才是。”
“真的可行吗?希望不会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才好。”不怎么有信心的口吻。
“你……”在他眼中,她难道真的丑到无法见人吗?这个可恶的家伙!
“我什么?”她愈是敢怒不敢言,齐御群的笑容就愈是俊逸慑人。
重新调整气息,沈佑希勉强挤出笑靥,“三皇子难道没听过,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吗?若是不改掉这个坏毛病,当心哪天因小失大,在阴沟里翻了船,到时就得不偿失了。”
“你……”她的反讽让在女人面前甚少吃鳖的齐御群霎时无言,半晌后才重新寻回声音,“朱伯,她究竟是什么来历,等等你立刻去查清楚……”
这女人到底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她是不明白他的身分所象征的意义,还是压根没把他给放在眼里?
“三皇子,她不过是个无知的村姑罢了,还请您别跟她一般见识。”眼见主子的俊容上乌云密布,朱定邦连忙出面打圆场。
“我若真要与她一般见识,现在她就不会站在这里了!”齐御群冷哼。
此时,一名侍女进门禀告,“三皇子,素素姑娘来了。”
“是吗?快将她请到月移厅!”迫不及待的语气。
沈佑希没忽略说这话时的他眉开眼笑,与方才的颦眉状大相迳庭。
素素姑娘?是他的恋人吗?实在很难想像这个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家伙温柔对待女人的模样……
没再理会怔然陷入沉思的沈佑希,齐御群笑吟吟的就要离开。
“等等!三皇子,您还没对她的去留做出裁示!”朱定邦唤住他。
“这个嘛……”盯着披头散发的沈佑希,他的剑眉深蹙,似乎正陷入天人交战中。
“三皇子,这将来可能会是丽妃与莫昊天的致命伤之一,您切勿因个人的喜恶而误事。”朱定邦提醒着。
闻言,齐御群终于勉为其难的点了头,“好了,我知道了……就依你的意见,将她留下就是,接下来就由你发落了。”随手将沈佑希推向朱定邦,头也不回的走远,没再多看她一眼。
“三皇子,您想吃荔枝吗?”甜美的女声问道。
“你剥,我就吃啊!”浑厚带笑的嗓音回应着。
正当几乎黏在一起的两人浓情蜜意化不开之际,“砰”的一声,门倏地被撞开,一名手持木盆,腋下还夹着扫帚的娇小女人出现在门边。
“我没叫你进来啊!”轻抚着受惊的红衣佳人,齐御群一脸纳闷样,“再说,就算你要来,至少也该是带着点心或瓜果之类吧?”
“三皇子向来聪颖过人,看这光景也该知道我是来打扫,而不是来送茶水、递手绢的。”沈佑希越过他们。
“你非得挑在这个节骨眼吗?”
“我也不想,不过朱先生再三交代,要我不得怠忽职守,所以我便克尽侍女本分;更何况我每天都是在这个时间打扫这里的,今天是三皇子提早出现了。”放下随身的工具后,她开始旁若无人的清扫起来。
“三皇子,她是谁?您的卧房几时变得任何人都能恣意进出了?”如梦天姿国色的脸上净是错愕。
“这个嘛……说来话长,其实她是我的侍女……”
他才正要说话,就被打断!
“我将这个花瓶摆在这里并不是为了装饰,而是希望你们能将玩乐过程中所制造的垃圾丢进来,免得四处散落;而若你们能丢准一点,我会非常感激,因为那除了可以保持环境卫生与整洁外,还能减轻我不少的工作量。”他们怎么都不懂得体恤别人啊?
齐御群正在纳闷价值连城的花瓶怎会被拿来摆在桌边,如今疑问终于获得解答。
“三皇子,她真是您的侍女吗?”打量身穿一身宽大衣衫,仅随意将长发扎成两条辫子,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冷面少女,如梦觉得十分纳闷,“印象中,您这里的侍女都是经过精挑细选,非但各个眉目如画,而且还得衣饰得宜;可她怎会……”
“偶尔尝尝鲜或许也不错。”齐御群耸耸肩,轻描淡写的说。
收容沈佑希不过十来天,这类问题他至少已被问超过三十遍以上了。
看在朱伯的面子,加上认为这女人将来可能真能被他派上用场,因此他破例将她纳为贴身侍女──只要她不是对他太过不敬的话,多数时候他对她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原来如此,不过她可以待会儿再来吧?这些事不见得非得在眼下进行不是吗?”如梦自觉被打扰了。
“放心,我不是那么不知趣的人,无论你们在做什么,我都会视若无睹、置若罔闻的,你就当作我不存在吧!我很快就会打扫完,并会自动消失的。”沈佑希用力抹着桌子,头也没回道。
这些话她已听到都能背诵了,自从来到这里,数不清这是第几个质疑她存在的女人了,而沈佑希也早早认清,眼前这个名为三皇子的男人根本就与淫虫无异──因为天天都能见到他与不同的女人腻在一起。
不过见到被他抱在怀中那些女人后,她终于明白当初他为何会对她那么的不屑一顾了,因为她们确实如他所言──不是美若天仙,便是艳冠群芳,但尽管如此,她对他喜欢以貌取人这点依旧感到非常的不以为然。
“轻点!那可是去年才自天权国送来的长案,是以千年黑檀木制成,非常的难得,别不小心将它擦下一层皮!”齐御群很少关切这类芝麻小事,但见她死命的来回擦拭,他还真担心待会儿沉黑的木桌会变了颜色。
“这么名贵的物品如果这么轻易就会被破坏,那还有什么典藏的价值?”沈佑希冷淡道。
“你……”齐御群从不认为自己拙于言词,但这个当下,他却哑口无言。
看到他的注意力被转移,如梦不满的娇声抱怨,“三皇子,她真的必须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吗?”
“很抱歉,答案是肯定的。”齐御群静下心,重新对眼前含嗔的娇颜微笑道:“不过你毋须担心,我是不会让她妨碍到我们的。”
亲口答应过朱伯会尽最大可能让她不离开他的保护范围,因此就算再不情愿,他都会信守这一点。
“可人家还是觉得不太自在……”
“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英气慑人的面孔仍挂着微笑,可如梦知道该乖乖住口了──因为他的黑眸中净是不容置疑的专制与绝对。
“知道了……”她重新剥起荔枝,优雅的送进身旁如天神般完美的男人口中。
而在晶莹微酸的荔枝入口之时,齐御群顽皮的轻咬了一下闪避不及的青葱玉指,惹得佳人尖叫连连。
“哎呀!三皇子好讨厌喔!”
“既然我这么讨厌,以后你还来不来?”齐御群逗弄着她,目光却总会不自觉的越过眼前的丽人,射向背对着他的女子。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如梦甜腻的呢喃突然被接连响起的尖叫与碎裂声给打断!
“怎么了?”墨瞳直锁着远在二十步外的纤细身影,确定她应该没受伤后,紧锁的浓眉这才舒展开来。
“有一只瓷瓶掉到地上了……”沈佑希觉得非常懊恼。
听说齐御群房里摆设的不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便是弥足珍贵的古物;这下可好,希望他不会气得掐死她,或是硬要她赔才好──在这里,她可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啊!
“三皇子,那不是王在您及冠时所送的净气白玉瓶吗?”认出瓷瓶的如梦差点没瞪出眼珠子。
“没错……”齐御群也发现了,不过当他发现到在那袭宽大外衣下的细削肩膀正微微的颤抖时,他紧绷的脸部线条竟不由自主的缓了下来。
原来她也有害怕的时候!这倒稀奇,光看她与他应对进退的方式,齐御群还当她的胆子大得很呢!
“三皇子,净气白玉瓶碎了该如何是好?”如梦猜测他会忍不住责罚那名粗手粗脚的侍女。
没想到齐御群的回答会是出人意表之外的平淡,“当初父王送的是一对,另一只如今还安然收在聚珍阁中,这次就算了吧!”
“呃,就这么算了吗?”如梦简直不敢相信。
“否则还能怎么办?要她再找一个出来吗?好了,你也别愣在那里,还不快将那些碎片扫一扫,拿到外面丢。”
“是!”这还是沈佑希第一次接获他的命令时是这么的兴高采烈。
不可讳言,他大人不计小人过的行为让她有点受宠若惊,而更多的则是感动──她摔毁的可不是寻常物品,在这个朝代,以他的身分,要对她施以杖打、鞭刑……甚至要她人头落地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他却选择了原谅!
看来他也不是如她先前认为的那样毫无可取之处嘛……
“对了!记得别割伤手脚,我可不希望继一地碎片之后,这里还被玷污了。”
后来这句补充话语在瞬间让沈佑希心中的感动少了一大半,这家伙对她说话非得这么不留情面吗?
相较于他对如梦的轻甜软语,还真是差别待遇!
趁着发话者不注意,她忍不住朝他扮了个鬼脸,然后迅速将碎片清理干净,又回来继续未竟的工作。
“三皇子,您待她真好。”如梦有些吃味。
“我待你难道不好吗?”齐御群勾起迷人的笑靥。
“是很好,只是如梦贪心的希望自己对您而言是最特别的……”
含羞带怯的声音逐渐隐去之际,又是一阵碎裂声破坏了他们之间的暧昧氛围。
“又怎么了?”如梦抚着心口问,她不知已被那相貌平凡外加手脚笨拙的丫头给吓到多少次了!
沉着的俊颜亦微微变了色──第一次他还能不以为意,但接连两次,他就不得不怀疑起那丫头的企图,她是真的纯粹失手,还是存心捣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