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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难言 page 3 作者:谢璃

  嗨!回来这个城市,思念纽约那场寂静的雪吗?我想是不会的,没有任何人围绕的你,你的微笑恐怕更吝于送出了,因为没有必要啊!没有必要的事,你是绝对不做的。在那栋灰蓝色的屋子里,你可以做真正的自己了,但,你其实并不想要这样的自己,因为独处的你,并不真的快乐。努力证明你可以做到你想做的事,已经成了大部份的你,休假,只会让你无趣的生命更漫长。

  最后一个「长」字,右侧一撇尾端特别的勾勒,像是忍不住的讽笑,整篇字迹比上次飞扬有力,他几乎可以听到书写者的开怀笑声了。

  才不过隔了一个星朝吧?卡片又来了!

  「景先生,您上次吩咐得让您过目——」

  「我记得。」不仅是毫不保留的讥诮,还有仿似对他私人生活的某种了解,已渗透了他可容忍的界线。

  「花店老板说,盆花在店里做好后逐一运送,并没有过陌生人的手;送货司机也写不出这样的文字。花店做我们公司生意很久了,不会故意犯这种错误。」李秘书十分小心地解释初步调查的结果。不解的是,卡片其实可以直接丢弃,何必费神过目?以景怀君既言既行的行事作风,不满意的大有人在,若私下的小动作都得理会,偌大的公司可以不必运作了。

  「有谁知道我到纽约去了?」

  「一些老干部。」李秘书答,「不过都是景老先生提拔的,可能性不大。」

  他点点头。「静观其变吧!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景先生……」跨进那道门前,李秘书面有难色地叫住他,两只肥掌互搓了半天。

  「李秘书,你跟我这么久了,知道我的习惯,吞吞吐吐是做什么!」他快快不乐地责备。

  「是方小姐,」探头看了一眼四周,确定隔墙无耳,才用低到不能再低的嗓音报告,「她写了封电邮来,她坚决要求……」真难启齿啊!

  「要卖房子?不必再谈。」微微加重语气,并非动怒,而是感到女人真麻烦,层出不穷的麻烦。

  「不是房子,是——她要求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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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坦白说,李秘书对方菲的了解不会比景先生多多少。三年多以前,景先生的身分证上莫名多了一个默默无闻的配偶名,他就被赋予一个不能公开的任务——负责和方菲见面以及解决她生活上的大小琐事。对外,一般人多半都知道景先生有一个客居国外的低调妻子;对内,景先生从不谈论私事。

  他可不是那么热衷这项差事,无论他做得多么细心妥善,一对上那双森幽大眼,就浑身不对劲,一颗久经俗事的心莫名的愧疚起来,之后总有好几天看冷淡妻子的景先生不顺眼。方菲的待遇连情妇都谈不上,据他所知,景先生三年来未见过他名义上的妻子,这和逃避扯不上关系,景先生根本是连想也没想过这回事。妙的是,方菲乖巧知趣,从不做多余要求,彼此仿佛是称职的合伙人,以约定的模式相安无事了三年。李秘书闲来无事时,曾天马行空的猜测过,这对夫妻的结合会不会和某种不可告人的利益输送有关?直到最近,方菲的求见次数才多了起来,而且,一次比一次具爆炸性,他才确定自己多心了,方菲根本是个仰人鼻息的小媳妇。

  不过姜是老的辣,景先生完全不被恫吓,差遣他代表谈这件事。有时候想想,他这个手下被同事感觉「娘」不是没道理的,一天到晚像个奶妈似的照管人家的家务事,怎么雄风得起来?

  「这个,这个……方小姐,有话好好说,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必为了一点小事就扯到离婚这档子事,虽然……虽然您和景先生算不上甜甜蜜蜜,但起码,这几年他都有尽到照顾您的责任,对吧?」这番话挺昧良心的,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就当演戏也要演完。

  在会议室久候的方菲回过头,穿件白色薄毛衣的身形仍显得纤瘦,牛仔裤紧裹的双腿一眼即知只能穿上最小的尺寸,她拉开活动椅,把随身携带的笔记型电脑取出放在会议桌上,快速敲下几行字,再请他过目。

  「李秘书,你弃错了,我们连一夜也称不上!」

  「欵……这个嘛……」这就不是他管得着的地方了。

  「我并不需要他照顾,我有工作。」很确切的表态。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但做丈夫的照顾妻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对吧?」

  方菲无奈地看住他,继续输入,「我们形同陌生人,离婚也只是形式,对景先生并无影响。」

  「这就难说了,照顾您是他的承诺,没有强大的理由,景先生不会答应的。」他私下了解,有个形式上的婚姻,在社交场合替景先生挡去不少麻烦。景先生性向并不特殊,纯粹是对你进我退的爱情游戏毫无兴趣,一旦有人存心试探,婚姻是最佳挡箭牌。

  「承诺需要双方的认同,可惜我并不认同。李秘书,我再强调一次,我要离婚,请勿再说服我。」她坚定地注视他。

  「方小姐,恕我冒昧问您,您是否另有喜欢的人了?」女人多半为了爱情结婚,也为了爱情离婚。

  她做出受不了的昏倒状。「我运气没这么好。」她指指自己的喉咙。

  他忽然感到失言,急忙转个话锋,「我们开门见山吧!您到底想要什么?」

  她半垂长睫,犹豫了几秒,毅然写上,「我要瞻养费。」

  他呆住。搞了半天,她是换个方法搞钱啊!她对基金会可真是鞠躬尽瘁啊!那位童女士到底在她身上施了什么法术了?

  他尴尬地清清喉咙道:「方小姐,只要景先生不同意,又没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法律上是离不了婚的。」

  她瞠目而视,显然没想过有此一条。低下头,抚额沉思良久,再抬起头,大眼晶亮,笑着按键,「如果是因为景先生单方面的过失呢?就有可能成立了吧?」

  「道理是这样没错。」耸耸肩,他可想不出景先生有何过失可言,这两人根本没有正面交集过啊!

  她快速输入四个粗体大字,「我要告他!」

  底下那张摇摇欲坠的可怜椅子差点把他往后翻倒,幸好他快手抅住桌缘。「告……他?方小姐,您没问题吧?他待您不薄啊!」

  她不为所动,盯着萤幕输入理由,「我要告他结婚以来,从没履行过一天同居义务。请您转告他,尽快派律师过来,有头有脸的景先生不会希望上法院吧?」

  她将电脑收拾进背包,背在肩上后,对呆滞的李秘书挥挥手,打开会议室的门,走进长廊中。

  如她预料,夜色已浓。景怀君行事的确谨慎,约在公司人去楼空之后的傍晚见面,无论如何,还是担心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身患哑疾的事实曝光吧?毕竟上不了台面啊!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对被弃置角落的婚姻一向抱持听天由命的态度,在这一瞬间,隐约在瓦解。她看着窗玻璃中的自己,抚着围巾下的喉咙。如果不是五年前的那场病,她还会被置放在这个被视若无物的婚姻中吗?她是否能像其它女生,对心怡的对象索求爱情,或是欢欢喜喜地接受别人的示爱?

  如果?所有的如果都不会成立了!

  她挺起胸,在尽头处骤然右转,来不及看清前路,前额结实地遭遇不明物撞击,一阵晕眩,在空中盲抓的手被稳稳攫住。「你走路都是这么莽撞的吗?」有人喝骂她,她撞到的是肉墙?为何这样疼?

  待金星消失,她昂起皱成一团的脸,想以唇语致歉,发现对方还不放手,她倒退两步,手腕在对方的牢牢掌握中,挣脱不掉。

  「是你?」是听过的沉厚嗓音。「没错吧?你前阵子到过纽约吗?克里夫小镇,听过吧?抢劫案里差点害我被子弹射中的,那个女生就是你吧?」

  她定定看着上方那张咄咄逼人的脸,有口难言,竟是景怀君!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审视她吧?

  「方小姐,方小姐,先别走,有话好说……」李秘书摇摆着惊人的臀围追上来,见到前方姿势有异的一对男女,脱口而出,「咦?你们决定亲自谈吗?」

  景怀君霎时恍悟,反射性松开手。她一得到自由,立即冲出公司大门,挤进正巧开启的电梯门内,再回首。那两道惊异的眼神直到门合上,都没有移开过她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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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钟,阅读室里,仅剩一名三十多岁的女人抱着一名稚龄女童在阅读绘本,孩子跟着大人一字一句仿读着,咬字十分清晰,女人满意地微笑,不时亲亲孩子。阅读室木门轻轻被推开,方菲吃力地抬了一落童书进来,放在新书柜上。

  「方菲,刚从出版社过来?」童绢打声招呼,喜形于色。

  『有一些不错的新书出来了,我买了几本,顺便拿过来。』她用手语说着。『小艾好吗?今天穿得真漂亮。』

  童缉轻笑,带点落漠。「今天她生日,待会带她去吃饭。」

  她咧嘴笑,『太棒了,长一岁了!你上次不提醒我,我忘了买生日礼物了。』

  童绢摇头。「小艾能说话就是上天给的最好生日礼物。」

  『你说的对!』她伸出拇指赞同,怜爱地将孩子抱起来,吻得孩子咯咯笑。

  孩子发际覆盖的耳朵里,装着人工电子耳,一根黑色细线连着腰后的小小方盒子,随着电流振动,扩大了孩子的微弱残余听力,让她清楚接收外界的声音,得以牙牙学语,和一般健康孩童无异。

  和上帝的恩赐一样的慈悲发明!外界许多人不明白,基金会创始人因为亲女儿的不幸残疾得到了特殊方法的解救,发愿投注了大量心力和金钱造福了同样困境的孩童,但个人力量毕竟有限。方菲因自身的疾苦感同身受,总是在可能的范围内帮基金会筹措更多资源,否则依她的习性,她绝少上门求助景先生。

  「今晚一道吃饭吧!」童绢期待地看着她。

  她顿了一下,歉疚地放下孩子。『相信我,我真的很想很想去,可是今晚有个朋友要到家里来,走不开,对不起啊!』她懊恼地想,早知不该答应今天见面的。

  「不要紧,你去吧!她外婆也会来。」眯起的眼里有水光。方菲心念一动,鼓励地拥抱童绢一下。

  『要勇敢,如果离开李家会让你和小艾更幸福,我一定支持你,别怕!』她握紧拳头。

  童绢感激地笑,忽然用起手语,这是她们避免孩子听见时的沟通语言。『我明白,谢谢你。李维新都和外面的女朋友出双入对了,留在李家没有意义,我担心的是小艾的监护权,他有的是办法。」

  她发出无声的惋息。童绢握握她的手,「快去吧!别迟到啦!」

  瞥了一眼表面,她跳了起来,连忙向童绢母女道别,带上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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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在肉类冷冻柜前站了有十分钟,拿不定主意挑哪一块部位。很久没有料理肉排了,生疏的手艺肯定做不出高级好菜来。

  踌躇了一番,指尖捏弄新鲜的猪肋排和牛肉,依旧下不定决心,念头陡地一转——没道理,她为什么要为这个既不期待亦不愉悦的晚餐改变饮食习惯?如果来客吃得不痛快,以后就不会再上门了,不上门,这不正中她的下怀?

  越想越顺理成章,她掉头走到蔬果区,熟稔快速地抓了几把爱吃的菜种,堆满了提篮;经过海鲜区,停步,犹豫了两秒,拎起一块鲑鱼切片丢进篮子里。来者是客,第一顿饭不必太过火。

  回到家,因为没有任何挂碍,动作就越轻松自如,晚饭做得特别顺利,不到一小时,热腾腾的三菜一汤相继上桌。她愉悦地嗅闻米饭香,添了满满两碗饭,分别放在餐桌的左右两端,摆上筷子。看看时间,七点过十分,有人迟到了!

  她坐了下来,揉揉饥肠辘辘的肚子,为远方的人默祷—下,内心喊了一声:「开动!」

  举起筷子,一点也不羞愧地扒了一口饭。太满足了!饿到一种程度才能体会饭菜原始的美味和可贵。

  正要进攻前方的香菜烩豆腐,电铃响了,一长一短,节制地停住。

  她静坐一会,起身走到门前,握住门把,霍地拉开,定睛看着门外一脸不豫的脸庞。景怀君不等她邀请,迳自走进屋内。

  他伫立在客厅中央,环顾四面,十分诧异。简单洁净的普通老旧公寓,该有的都有,不需要的一项也没有,换言之,他预期会看到的女性化缀饰一点都没有。窗帘就简单一块无纹无花的绿布垂掩着,立灯是大卖场的便宜货,素白的墙上空白一片,座椅是一张两人座南洋藤椅,暗黑的木地板上到处散放了已完成或半完成的粉彩画,缤纷温暖的颜色,反而成了单调背景唯—的美丽妆点。

  他微皱眉心,很快地瞥了她一眼。「每个月的生活费都准时收到了?」

  微点头。

  「在用度上请调整一下,如果你坚持要住在这里,好好把屋子整修一下,如果要大肆装潢,告诉李秘书一声,他会做好安排,不必客气。」她到底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他提供的生活费都消失到哪里去了?

  她拿起一块迷你小白板,写上回答——「谢了。这里不算贫民窟,我只有一个人,用不到太多东西,每天都忙着画画,没时间看家里有多漂亮。这里离基金会近,买东西久方便,我觉得很好。」

  他快速阅过,忍耐地闭了闭眼,不欲和她争辩,走到餐桌一侧坐了下来,扫视了一遍面前的菜色,眉头皱得更紧。

  糙米饭、香菜烩豆腐、什锦炒菇、氽烫芥兰菜、豆苗蛋花汤,仅有的荤菜是蒸鲑鱼,她这算是招待他?她手里那双筷子尖端沾黏的饭粒显示,她甚至已自行开动了,她完全没有等他的意思。

  想了想,他提议道:「下次到我住处吃饭吧!家里厨子的手艺还不错,你不必费心准备了。」

  她跟着落坐,擦掉白板上的字,笑着写道:「对不起啊,景先生,我只能吃这样的菜饭,别的都不适合,要委屈您了!」

  他变了面色,仍镇定地回答:「你想吃的厨子都能做。」

  她不再搭话,举筷自顾自吃起来,颇有各自请便的意思。

  他看着她毫不顾忌地爽快进食,不禁起疑,这就是他名义上的妻子?他父亲坚持要他完成的婚姻?她和三年前判若两人啊!结婚登记那一天,虽然只有惊鸿一瞥,印象中,淡妆着洋装的她称得上娇俏,也较丰润,不似现在纤瘦苍白,沉默不语的她看似柔弱依人;此刻举措却似粗鲁的小男生,言语也不思修饰,她这是故意惹恼他?结婚前她就该有共识他们不会有正常的夫妻生活了不是吗?求仁得仁,他算不上亏待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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