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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皇妻(上) page 3 作者:浅草茉莉

  “我的事不劳贝勒爷关心!”恭卉在德兴扶持下由地上爬起,身上还滴著水,可尖尖的下巴对著他,脸是绷著的。

  永璘挑起眉。这女人可比他还绝情,竟没念过他们的“旧情”,再见面,一点好脸色也没给他。

  有意思!

  “该是你连‘工作’都没做好,让客人抱怨了,最后连秦淮楼都不要你,才让你到街头当乞丐的吧?”他讽笑。

  “谁说秦淮楼不要我  是我额娘得知我已……便不准我再待了!”当夜她在秦淮楼一夜未归,额娘抱病找上门,见她竟然失了清白,当场痛哭急喘的将她带走,从此她没再回到那地方。

  此时再面对他,想起那夜的事,她脸颊再度烧烫,身子微颤。

  其实若说她对他有恨意,是说不上的,因为是她心甘情愿出卖自个身子的,而他愿意花大笔钱买,她真的该感恩了,只是心头的那份不甘与羞耻迟迟散不去,如果可以,她希望今生不要再见到他,可老天似乎不想善待她,不过是提个水,也能让她遇见最不想见到的人,这宛如心中插著的那根钉子被拔出后再次插回,疼痛之余,还有被凌迟的感觉。

  “喔?”他难以理解自个听到这件事后,心底竟然挺高兴的。

  也就是这丫头除了他之外,没再有人碰过吗?回头要人打听去,他对这事突然有说不出的执著。

  “你住这里?”他皱眉再问,好奇他给的钱都到哪里去了。为何她过得如此困顿?莫非是那秦淮楼的老鸨污去他打赏给她的钱?若是如此,他定会找人算帐!

  恭卉防备的看著他。“说过不用你管的。”

  “瞧来你很讨厌我呢。”他目不转睛地望著眼前人,坐在马背上的他,看起来还是那么高高在上。

  曾经,曾经她也像他一般活在被尊贵包裹的世界里,那样的骄傲,可如今,那些富贵都已离她远去,她只剩贫困潦倒,甚至连女人家最重要的清白都给卖了,现在的她,还剩什么?尊严吗?在这人面前,她可以清楚的瞧见他眼里的鄙夷,那夜她卖的不只是身子,恐怕连尊严也一道卖了。

  “我讨不讨厌你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地方不是你待的,你还是快走吧。”她慨然的说。

  “说的也是,这地方真的很臭。”他再次掩鼻,难以想像这地方可以待人。

  “贝勒爷,要走了吗?”德兴扶起恭卉后重新跳上马背,低声询问。

  “嗯。”这地方实在太臭了,他也无意多留,要不是恰巧碰见的人是她,他早奔驰而去。

  握上缰绳,永璘就想潇洒走人,可马蹄才抬起,他便瞥见四周一群群破烂乞儿的视线并非投注在他这外来人身上,而是垂涎的望向恭卉,那色欲表情,全清楚的写在一张张肮脏的脸上。

  他倏地放下马缰,德兴见状,讶异的跟著停下。

  “贝勒爷?”

  瞧了一眼惑然不解的德兴,永璘锁了眉。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不是吗?况且她也不会感激他的多事。“走了!”一踢马腹,再次起程。

  漂亮的黑毛骏马由她身旁呼啸而去,转眼间,只剩一道黑点残留在恭卉的视线内。

  才十五岁的人儿,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可此刻她神情沧桑,捧著揪拧的心口怔怔呆立著,茫然得不知自个的未来将如何是好。

  “走开,你们想做什么?别靠近我!”拿著水桶使力的挥动,恭卉阻止四、五个形貌猥琐的男人接近她。

  永璘一走后,她提著空水桶重新回到井边,才刚汲满水的拉上桶,忽然身后就有人抱住她,她吓得将水桶的水往那人身上倒去,那人湿身,惊得松手,她慌忙回身才发现,原来身后还有三、四个人面带狎笑的准备接近她,她急忙拿著惟一的武器——水桶,砸向每个胆敢接近她的人。

  “小姑娘,别装清纯了,这一带的人都听说你被开苞了,是你娘上妓户去将你逮回的,否则你还乐不思蜀的不想离开。既然你那么想要男人,咱们可以帮你,轮流满足你,你也行行好,满足满足咱们这几个讨不到老婆的男人。”其中一个笑得低劣的男人说。

  恭卉惨白了脸,直往后退。

  “小美人,听说你还是位前格格,这么尊贵的身分流落至此,分明就是老天爷可怜咱们一生落拓,派了个格格来慰藉咱们,来,让大爷我好好疼惜你,也顺道尝尝金枝玉叶是啥滋味。”他朝她猥亵的舔了舌头。

  她恶心得都想吐了!这下好了,人生多变,她由高高在上的格格,变成连一群不入流的乞丐都可以侮辱的人!恭卉的眼眶倏地涌上悲哀的泪雾。

  “走开,你们想碰我,除非我死!”她徒劳无功的甩动著水桶。

  几个人各出一点力就抢过她的水桶,不怀好意的紧围向她。“想死也成,可是得先满足咱们,咱们好久没碰女人了,而且还是像你这么美的丫头,这会大伙真是赚到了。”

  一只粗壮的脏手蓦地探向她的前襟,她吓得尖叫拍开,可另一只手又勾向她的腰,头发跟著被向后拉扯,恭卉连再叫一声都来不及,嘴就被捂住,她惊恐的睁著大眼,双脚被人一扳,她向后倒下,身上立即覆上好几双猴急的脏手,争相剥著她的衣物。

  她泪水狂飙,却连求救都不能,转眼头发散落,前襟被撕开,裙摆被撩上膝,一只脏手就要向里探去。

  她闭上眼,心灰意冷的就要咬舌自尽。

  “住手!”突然,她的头顶传来暴喝声。

  几个正在放肆的乞丐吓得立即缩回手,惊愕的仰头,赫然发现一群巡捕营的官兵有如凶神恶煞般围著他们,当下口水一吞,拔腿就想逃,但逃不了几步,就让人全数缉拿住,一颗颗的头颅全按在地上,等著发落。

  巡捕营副督统由一群步兵中走出,目光不敢稍往那衣衫不整的姑娘身上瞟,只瞧了一眼被压制在地上的几个男人,便快步再向另一头的人走去,那人身穿五爪金龙锦衣,跨坐在珍贵的汗血宝马背上,显得风采飒飒。

  “贝勒爷,果然如您所料,这群人在光天化日下胆敢强欺民妇,全教臣给逮住了,还请贝勒爷亲自定夺。”他正好行经隔壁街道,却巧遇这大清朝最得宠的小贝勒,立即上前打招呼,可才开口就让贝勒爷给征调来办事了,也幸亏他的手下行动俐落,火速阻止这群废物作恶,如此圆满达成任务,这位贝勒爷应当会满意他们的表现。

  永璘一个颔首,漂亮的一跃,翻身下马,脚步轻快的朝恭卉走去,低首见她抱住自个,惊吓得说不出话来,他抬起她小巧受惊的下颚,直视她惊骇的眸子,眼中立即透出两簇野火,竟有种冲动想要伸手抚平她的恐惧。

  “没事了,你别怕。”他轻声说,脱下自己的长袍覆在她身上,为她遮去一身的凌乱与不堪。

  德兴讶然的看著主子少见的温柔,双眉扭动了几下,还是猜不出主子为何会对这女子特别。

  方才离开后,主子策马绕道京城边去,想就近找守卫京城的官兵回去护人,却刚巧遇上巡捕营的副督统带兵巡城,即刻要他转向救人。

  只是原本交代过后便该走了,没想到贝勒爷居然又跟著回到这条街上,并且静静注视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见到几个恶人受缚,眸中才出现深思的表情,绷住的脸孔也才略微缓下。

  他不禁吃惊于主子的异状,也极力思索著这代表的意思。

  恭卉完全吓坏了,身子还是抖著的,不敢相信自个会遭遇这种事,下意识的举起手,想要攀上永璘的衣袖寻求庇护,可他仅是轻睐她一眼,身子便退开,没让她碰上。

  见他闪开,她一愕,这才清醒。她竟向这人求救?她竟以这肮脏破烂之身想碰他,难怪他会退开。缩握回伸出的手,她羞愤的改抱住自己的身子,抖落泪珠。

  为何总让这男人见到她最难堪的时刻?她终于克制不住的掩面痛哭。

  深黑双瞳睨视著她颤动的双肩,永璘的呼吸沉了几分。“副督统,扫干净这条街,我要它成为名副其实的‘秀水’街,听明白了吗?”他严声交代。

  “喳!”副督统立即应声,手一挥,立刻传令下去,今儿个过后,这条街即将改头换面,不再允许脏乱与不洁,尤其那些个肮脏的人渣,第一个得处理丢弃!

  话落,眼尾再一扫,那几个恶棍当场被拖至一旁,不久便传出惊天动地的杀猪声,一人折了一腿,瘸子是一辈子当定了,不仅如此,几个人又被扛进刚推来的铁笼,准备进巡补营吃上一阵子的牢饭。

  “启禀贝勒爷,臣这般处置您可满意?”他涎著笑走向永璘。

  “嗯,多谢副督统今日的帮忙,改明儿个我得空,会好好谢谢你的。”永璘笑容可掬的说。

  副督统闻言大喜,听说万岁爷有意让这个小儿子接掌巡捕营,之后这位阿哥就是他的顶头上司了,他当要巴结一些。

  永璘哪里不知他的心思,仅是闲淡一笑。“去吧。”

  “恭卉格格,不好了不好了,你快回去,你额娘的病——啊,这、这是怎、怎么回事啊  ”慌慌张张出现的大婶,突然见到一大群官兵围著恭卉,而恭卉竟衣衫不整的屈缩在地上哭泣,她吃惊得舌头打结。

  “我额娘怎么了?大婶,你说我额娘怎么了  ”原本惊哭的人儿,一听见自个亲娘出事,眼泪顿时冻住,人跟著惊慌爬起,一脸惨色。

  “你、你额娘她的病、病又发作了!”大婶紧张的说,眼睛望了四周官兵一眼,瞄见当中最为容姿华贵的少年郎,不由得教他的矜贵模样惊得打了个冷颤。

  她活了快五十岁了,说真格的,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显贵漂亮的公子,这是打哪来的贵人儿啊?!

  “额娘她又病发了!”恭卉的脸色死灰成一片,深吸几口气后,什么话也没说,拔腿就跑。

  众人见状,心下莫不叨念著这丫头没规矩,连一声谢都没说人就跑了,如此无礼,果真不识大体。但这话没人敢讲,因为真正该在意的人一句话都没吭,只是蹙眉瞧著她跑得焦急远去的身影,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

  当人影完全消失在永璘面前后,他徐缓的回身睨向大婶,问:“你说她额娘怎么了?”

  大婶在这条秀水街上是惟一算见过世面的人,至少有份正常的工作,专帮城里的乡绅富豪清洗衣物,乍听到这贵人儿的声音,口音纯正,腔调雅贵,她心头立即有了谱。这人八成跟恭卉那丫头是一样出身的皇亲贵族,但不一样的是,这人威仪慑人,恐怕身分比恭卉格格未被去爵前更为尊贵。

  当下低头垂耳,不敢有所不敬。“恭卉格格的额娘患有哮喘病,这会……又病发了,恐怕撑不住。”

  “哦……”永璘朝德兴点了头,德兴立即掏出一锭金子打赏。

  转身望向那丫头消失的方向,永璘眉蹙得更深,心中有道盘算隐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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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落的门板,灌进一阵又一阵的冷风,恭卉守在额娘床前,用自个瘦弱单薄的身子为额娘挡去阴冷的寒风。

  她小脸苍白如雪,忧愁地望著满脸病容的母亲,眼泪又落下,好感激额娘这回坚强的熬过,没让黑白无常带走,没留下她一人孤苦伶仃的面对这悲惨的人生。

  “恭儿,别哭了,额娘会不舍的。”床上的妇人幽然转醒,见著女儿倚著床落泪,忧凄的说。

  “额娘!”恭卉惊喜得立即抹去泪。“额娘醒了,我自然不哭,不哭了。”话这么说,但她还是抑制不住的一面哭,一面抹泪。

  妇人瞧了,低叹一口气。“其实额娘不该拖累你的,若少了额娘,你也不会傻得卖了自个,卖的钱还全买药灌进额娘的肚子里,你不该这么牺牲的,你教额娘好恨,好对不起你——  ”

  “额娘,别说了,我是你女儿,哪能眼睁睁任你生病不管。”她摇著头阻止母亲说下去。

  “可额娘这病非一朝一夕,若非如此,你阿玛要带咱们一块逃时,我也不会坚持不肯跟他走,不愿成为他逃难时的累赘,可没想到,我不走,你这丫头也不肯走,非要留下照顾我,结果我没累及你阿玛,却让我惟一的宝贝女儿陷入了地狱之中……额娘真恨不得当初失去一切的时候就咬舌自尽,这样也不会累你如此受罪……”简福晋捂著自个的脸,泣不成声。

  “额娘你别激动,你这哮喘才刚稳下,激动不得的,万一一口气又上不来,该如何是好?”恭卉后悔极了,不该在额娘面前掉眼泪,惹她伤心,急得劝说。

  “让我死了算了,你不该一再救我这没用的人……”简福晋悲从中来的泣吼。

  “额娘!”她急得额头冒汗,在母亲床旁不知如何是好。

  “简福晋应当感恩有这样的孝女在侧,不该轻易寻死才是。”残破的屋子突地出现一个身著华服的人,他嘴角噙笑,闲适的踱进屋。

  “你是谁?”简福晋坐起身,吃惊的望向他。

  进屋的人先是瞧了一眼同样惊讶的恭卉,可接著又完全无视她震惊的神色,迳自再朝简福晋亲切的笑。“福晋多年前曾在慈宁宫见过我一面,难道记不起了?”

  他注意到破旧的屋内角落堆满了一帖帖的药包,房内还传来浓浓草药味,登时有所了悟。

  这丫头还真是个孝女啊!他冷然一笑。

  这一笑落在恭卉眼里,不安的瞪了他一眼。

  “咱们在慈宁宫见过……”简福晋仔细瞧了瞧他的轮廓,忽地惊呼,“啊,你是——令皇贵妃的小贝勒,万岁爷的第十七子,永璘!”

  那年他约莫八岁,跟著令皇贵妃到太后那去请安,她正巧也随丈夫进宫,蒙太后召见前去慈宁宫,这才第一次见到这位最受皇帝宠爱的小贝勒,想不到当年的小阿哥如今已成为如此出色的人物。她怔然的望著他,有种恍如昨日的感觉。

  “简福晋总算想起了。”他依旧含笑。

  “贝勒爷……来做什么?”简福晋想起了自己的处境,不免自惭形秽。今非昔比,她无脸见人啊!

  “是啊,你来做什么,这里甚至没有一张椅子能让你坐下的,我怕此地脏了贝勒爷的衣裳,你还是快请吧!”恭卉心急的赶人。她不知道他来的目的是什么,生怕他居心不良,对额娘说出她卖初夜的对象就是他,额娘定会羞愤得哮喘再度发作的!

  永璘斜眼瞄了瞄她,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靥。“放心,我也没打算长坐在这里与福晋话家常,只是顾念当年简福晋曾在慈宁宫扶了我一把,让我免于跌跤,这点恩情一直让我谨记在心,今儿个见福晋落难,这才想出手相救,接福晋到我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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