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清晓未穿越之前,是南部某所餐饮大学的三年级学生,那时电视上常有一些美食料理节目,她一时心生向往便去报考了,完全没考虑到自己的厨艺有多糟糕,到了毒死人的地步。
事实证明她的确不是做料理的料,三年来的中餐料理课程惨不忍睹,考了七次才考上丙级执照,乙级则遥遥无期,几乎是奢望,教过她的老师都希望她放弃,改考其他科目。
可是她在调酒和糕饼上却出人意料的出色,连连拿下多届国际调酒奖项,制作的甜点也大受好评,开创了她人生的另一个视野,也拯救了一个众人所以为的料理废柴,拥有新的春天。
因为她在酒方面的天分,所以学校会在每年的寒暑假安排她到国外的酒庄打工,让她实地了解果实的栽种和熟成过程,以及酒的做法和酿造,让她学以致用。
虽然时间不长,但基本的酿酒工序她都操作过,回国后又到造酒工厂参观,花工夫去学习,并试着亲自酿制、改良配方。
大三时的她还不是正式的酿酒师傅,可是她酿出的酒已不亚于有二十年酿酒功力的老师傅,酿出来的酒醇厚有劲道,入喉浓郁。
那一年老师带着他们一班十五个学生到法国参加世界美食大展,他们纯粹是考察并未参赛,美食大展历时七天,有一百多个国家出赛,展出近一千种各地美食。
只是才过了三天,比赛会场竟被恐怖分子安装炸弹,坐在最前排的学生无一幸免,爆炸的火花朝他们一行人袭来,还来不及喊救命,大部分的人当场肢离破碎,死无全尸。
宫清晓对再来一次的生命很珍惜,她知道自己的骨子里是做不来一板一眼的古人,所以她很小心翼翼的适应,十分谨慎的去学习,不透露出一丝异于常人的天分,尽量当个只会吃、只会玩的孩子,笨拙中带点小慧黠。
好在她有个范本可供参考,那就是她的双生弟弟。
而她在忍了四年之后终于忍不住了,在大房、二房、四房、五房搬到京城后,她就盯上大房院子里那三株桃花树,她想酿桃花酒,怀念那陈放的酒香。
一开始她也不敢放开手脚的去做,只用孩子般的天真去收集掉落一地的桃花花瓣,以玩的方式将蒸过、晾晒过的花瓣放入闲置不用的大瓮中,用她学过的工序一一进行酿酒的步骤,最后瓮口泥封,搁置在阴凉酒窖里便不再去理它。
去年腊冬,她故作不经意地在爹娘面前提起她酿了一瓮酒,爹娘笑笑地当是孩子的玩耍并不在意,但拗不过女儿的痴缠,他们抱着会喝到酸酒的心态答应一尝,不想让女儿伤心,可见有多溺爱她。
一家人真把家里唯一的女娃当心头肉来疼,不管她做了多胡闹的事情仍一味的宠溺,不会多加责备。
没想到酒一入口,每个人都怔住了,难以置信地又多品了两口,以为会是酸的,却是带着桃花香气的醇酒,酒味初时很淡,越饮后劲直冲脑门,身子慢慢热了起来。
“娘,我让小哥哥帮我摘桃花,你说好不好?”越多人帮忙就能摘到越多的桃花,她才好多酿几缸酒。
温氏笑着轻拧女儿的小鼻子。“你不是答应圆一大师不假他人,全靠一己之力,不老实的孩子没糖吃。”
“娘,我是跟老和尚说不让亲人家眷和香客帮手,小哥哥你是香客吗?”老和尚许了她带两个丫头帮着,不然依她的身高,花都谢了也摘不满一布袋。
宫清晓恨起她的个子矮,想快快长大,若能多个几岁,她想做的事可多着呢!不用处处掩着、遮着,怕人发现异状。
没答应帮她摘花的少年被她的话一糊弄,他的重点放在 “香客”上头,不自觉地摇头。
“这位夫人,我不是香客,只是听闻桃花寺的桃花已然盛开,故而前来一赏。”
他是来看桃花的,烧香拜佛什么的全然不感兴趣。
闻言,温氏面上和善地一笑,“真是麻烦你了,小女向来顽劣,都是被我们给宠坏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和她爹为了她的胡闹可头痛得很。”
“呃,不会,令嫒没那么淘气……”等等,他是不是应允什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了。
急着离开的少年被这对母女转晕了头,他原本就没想过要逗留,可是笑脸迎人的夫人一出现,他就有点走不开了,感觉他给自己挖了个深坑,一转身噗通一声掉下洞。
“你真客气了,我家这丫头打小就调皮,连她爹都管不住,两个哥哥又护得紧,她若烦你了,千万不要忍着别说,我罚她多写两篇大字。”女儿就是坐不住,跟个男孩子似的。温氏话里话外都是对女儿的疼爱,她最重的责罚也只是写几个字而已,可光是罚写也够她心疼老半天了。
宫清晓就是好命,挑对人家投胎,在连生了两个循规蹈矩的儿子后,没有生子压力的三房盼的是贴心的小棉袄,然后她在众所期盼中很光芒四射的诞生了。
“夫人,令嫒很聪慧……”总不能当人家亲娘的面说:是,你家千金真的很顽皮,连梯子都敢爬,简直胆大到没边了。
少年的表情有一丝不自在,以眼角偷觑提着空篮子的小矮子。
“娘,你不要再叨叨念念了,我们的时间有限,你不要害我们采不到可以酿一百坛酒的桃花瓣。”花呀!花呀!等我来采。
温氏失笑的抚抚女儿扎成鬏的发。“小小未免太贪心了,你爹可是只准备二十个空坛子,你摘多了也没处搁。”
“娘别小看我了,你叫爹多买几十个空坛,咱们家日后要发达就要靠我这些酒了。”她小脖子一仰,志气比天高。
“好,娘就等着你带我们发家,等赚了钱给你攒嫁妆,打紫檀拔步床,做嫁奁妆台。”
她带着笑意的打趣,逗女儿开怀。
做妆奁是早了些,可是看到女儿天真的笑脸,她在心里已在为女儿的将来做打算,宁可自个儿过得局促点,也要女儿嫁得风风光光,绝不让她比嫡出几房的小姐差到哪去。
为儿女费心是每一个为人父母的心意,他们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想让孩子吃苦,无私的情怀全为了孩子。
“小哥哥,摘花去。”看着快和大哥一样高的个头,宫清晓笑得眼眯眯,满脸是说不出的满意。
“等一下,我没说……”
一只软绵绵的小手牵上他的三根手指头,少年就懵了,被拉着走。
“你个高,摘这一棵,不用全部摘完,留一些长果,等到了六月我再来跟老和尚要果子吃。”她还想着做醋,也许能用李子、梅子试试,养颜美容的果子醋多喝对身体有益,能平衡体内的酸碱值。
“我不……”一只空篮子往手上一塞,面上一黑的少年就什么话也说不出了,他表情是僵硬的,实在很不明白他只不过到桃花寺一游,怎会被个自来熟的小兔儿给缠上。
这是他入寺未拜佛的报应吗?
看着两颗亮晶晶的黑玉瞳眸直瞅着他瞧,少年的脑中忽地一麻,他想,待会儿随便摘几朵花敷衍,等那丫头没注意时就赶紧溜走,他可不想一整天耗在小姑娘的无聊小事上。
可是,他发现自己居然走不掉,这个叫小小的缠人精连后脑杓都长了一双盯梢的眼,他只要一有不妥动作,泛着水色的眼儿溜地一转,一声 “小哥哥”就把他给困住了。
“小哥哥,你姓什么?”
“玄。”
“你家有几个人?”
“爹、娘,大哥、二哥,还有几个叔父和堂兄弟。”遇到叽喳如麻雀的小麻烦精,少年很认命的回答。
“玄哥哥,你没有妹妹吗?”宫清晓指使他摘哪里的花,笑容甜美得简直可以让人溺死在里头。
“没有。”他讨厌爱哭的女娃儿,一不顺心就哭哭啼啼地,两眼泪汪汪的告状,他一看就烦心。
“我当你妹妹好不好?”多一个哥哥疼,多好呀!
“……可以不要吗?”他说得很嫌弃,看人的眼神是斜的,很勉强的看了她一眼。
“为什么不要?像我这样可爱又贴心的妹妹上哪找,你是撞大运了,得神佛保佑,今生有幸遇到我这个大福星,你是沾了我的福气要大富大贵了,从此一飞冲天,如入云霄……”
对于宫清晓的自吹自擂,两个丫头春桃、夏梅捂着嘴儿,她们小姐最大的本事是把人逼疯。
“你还想让我帮你摘花吗?”少年很不耐烦的双臂环胸,一脚踩在桃枝上,将其压低。
“玄哥哥,你可以再踩低一点吗?我快摘到了。”宫清晓努力的踮起脚尖,要采他脚尖压下的桃花。
“你……”他恼了,又有些气不顺,很想把那张肉肉的小脸捏成扁平脸,五官最好平得如纸。
但他想归想却未付诸行动,反倒一边往花朵浓密处一摘,一手四、五朵完整无损的桃花,
一边顺着脚力的大小,将一枝枝的桃枝往下踩,让那只小兔子不用跳上跳下。
事后他想了想,自己一定是中了邪术,平时在府里连大哥、二哥都不太指使得动他,可是一见到那双圆滚滚的大眼,他就像有根线牵着,不由自主的被人牵引,做出他不可能做的事。
“玄哥哥,你不爱说话是不是?”他只会瞪人。
“……”是你太吵了。
真想把耳朵塞起来。
“没关系,我说你听,老人家说沉默是金,不多说话是对的,多说多错,像我弟弟就是嘴上没把门的,三句话中就有五句会把人气死,见谁都想咬一口,那口臭牙磨得很利……”
“多了两句。”她到底会不会数数。
一想到她的年纪,少年铁青的脸色又恢复,幼女无知,没学过算术,就算了吧!
“没有多喔!玄哥哥,我弟弟连眼神都有话,他就是打到皮开肉绽也死性不改的皮猴子,我爹准备的棍子都不够用……玄哥哥,那枝那枝,你踩下来一点,我采不到……”哇!满满的一篮,她采了好多。
若是每天都能采到这么多的桃花,酿百坛桃花酒不是空话。
第三章 佳人有约?(1)
多了一个帮忙的,桃花摘了一篮又一篮,整间禅房里好几口布袋都装满了,一人抵数人的少年手脚俐落,他根本没有落地的从一棵桃树飞到另一棵桃树,灵活程度叫人望尘莫及,让底下几个小姑娘羡慕不已,也想有他的身手。
可比旁人多活了一世的宫清晓却往深一层想去,她想往后的几日若有他的 “义风善行”,她摘起花就不用那么费劲了,摘到的还能比设想中的桃花数量多上好几倍。
她越想越欢喜,嘴上更是说个没停。
“你闭嘴。”没见过比她更聒噪的小丫头。
少年一喝,宫清晓真的一句话也不说了,安静得令少年心生不安,他心想是不是把话说重了,伤了小姑娘的心?
他有些后悔语气太冲,正想说两句话来挽回一时之快,殊不知人家根本没听见他说了什么,她突然一言不发是在思考,想着该用什么方法拐骗……呃,是说服他多帮上两日。
“玄哥哥,你上辈子一定是哑巴。”这辈子忘了怎么说话,话少是缺乏练习,舌头长茧。
“嗄?!”他霍地一噎,把道歉的话又吞下去。
“嗯!我肯定是对的,不会有错。玄哥哥你不要太伤心,等你和我多相处几日,我保证哑巴也能念诗,你不必担心话到用时方恨少。”宫清晓自说自话的以右手握拳击左手手心,自我肯定。
“……多谢你了。”他忽然觉得很无力,想笑笑不出来,这个能把人整到死的妖孽是打哪来的?
她眯眼一笑,露出米粒大小的小牙。“不客气,我的荣幸,老和尚说缘来自有天牵,不问因果,只求圆满,我是听不太懂,不过这是说我们有缘,你该是我的小哥哥。”
很阴险地,她在设陷阱,拐一个好用的帮工。
都叫哥哥了,妹妹有事,做哥哥的好意思不来帮把手吗?
一提到老和尚,少年目光扫过那片桃花林。“圆一大师怎么会同意你采摘林子里的桃花?据我所知,他一向不允许来来往往的香客任意采撷,花是用来看的,结果好布施。”
桃花寺的桃花一结果,寺中的和尚便会摘下来,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山下卖,卖桃所得会在城外搭棚子施米布施,救济穷苦人家。
一年一年皆如此,因此来此的游客、信众便一枝不折的任由花开花落,三月花季过后便等六月桃子成熟,不会有人特意打破这规矩,大家都知道桃花寺的桃花是用来行善的。
可今天却有个胆大包天的小贼来破坏,她真是坏了佛家的善行,菩萨一怪罪下来,修个三生三世也弥补不了。
“我没有全部摘光呀!还留了一些花儿在枝头。其实不是花越多结果越多越好,而是要卖出好价钱,我这叫疏花,把多余的花摘掉,桃子结少了分到的养分充足自然长得硕大,把大桃子卖入大户人家,你说哪一边卖的价高?”要会去计算,而非死板板的只用一种方式,量少则价高,物以稀为贵。
她说的是生意经,他听得是一头雾水,隔行如隔山,武将之子哪晓得桃子的大小决定价钱的高低,他只知道东西越多越好才卖得出银子,一分货才有一分价格。
“我是说你是用什么法子让圆一大师点头?”大师生性淡泊,他唯望人间处处有净土,莲开满庭香。
“我跟他打赌。”老和尚德高望重,说出的话一言九鼎。
“打赌?”他微讶。
“我说了个谜语让他猜,他猜中了算我输,嘻嘻!老和尚没猜着。”她脑子里有本上下五千年的谜语大全,任老和尚再知天理,通鬼神,他也猜不到后世的灯谜。
“你说了什么谜语?”少年起了好胜之心,他不信以圆一大师通天的智慧会解不开一个小小谜语。
“天宫。”她笑着把桃花往发上插。
“天宫?”他一怔。
“对一海外地名,不在本朝喔!在海的另一边。”小胖手朝蔚蓝天际画了个大圈,表示很远很远的地方,要坐船才到得了,没有出过海的人是不晓得那大城在何处。
其实只要是脑筋转得快的现代人用心一想,不难猜出所指为何,那地方很有名,到处是庙宇和古迹,还有牛排也出名。
“你去过?”少年心有疑惑。
去过,不只一次,旅游兼观光。“当然……没去过,玄哥哥,我才五岁耶!我连最近的城镇都没去过,哪有可能坐大船。我们家以前有艘大画舫,但祖母只让大伯、二伯、四叔、五叔家的哥哥姊姊上去,我和哥哥弟弟们只能站在岸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