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芬敏,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在震惊过后,莫历升出声怒斥。
听见父亲的声音,莫芬敏立刻从床上跃起,她也没睡,她和皇甫静一样,在心底盘算着来人。
她假作惊惶、慌张起身,看见家人,欲盖你彰地拉过棉被遮掩自己的裸身。
「爹爹……」她眼底合泪,满脸的楚楚可怜。
「别喊我,我没有这样的女儿。」莫历升气急败坏。家门不幸啊,居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爹、妹妹,我不是故意的,我虽倾心王爷,却也明白王爷和妹妹的好事将近,不该添乱,可我与王爷……情难自禁啊……」她越说越小声,低下头,满脸羞惭。
听着她的「情难自禁」,皇甫静冷笑,在吐纳几回后坐起身。
视线扫过众人,莫历升、莫钫敏的愤怒,诗敏的哀大于心死,舅夫人、奶娘的心焦郁郁,以及庄柏轩、刘煜若有所思的表情……尽落入他眼中。
皇甫静一脸淡定,唯有目光触到竹兰的畏缩时,勾出一丝笑意,这丫头好快的手脚,若是落下她,怎对得起自己?
皇甫静旁若无人地起身下床,将自己的衣裳穿妥,坐进椅子里,这才转头望向诗敏。
她在哭,哭得肩头一耸一耸的。心痛了,该死的莫芬敏,竟敢让他的丫头伤心。
他居然如此气定神闲,吃定莫家定要忍气吞声吗?莫历升满肚子怒气,虽然他是王爷,可这事自己占住道理。
「王爷,可否相告,为何既与我家诗敏有了婚约,却又招惹芬敏?」
皇甫静看都不看一眼莫历升。养不教、父之过,这把火气,他也烧到莫历升头上。
他一心盯着诗敏,见她哭,他没辙,叹气。「丫头,过来。」
听见皇甫静的声音,诗敏抬眼,看见他朝自己伸出手。
「不准过去。」莫钫敏档在前面,阻止她。
「过来。」
皇甫静又催她一遍,视线与她相接,皇甫静没多言,可她却在他眼中看见问话,他在说: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眼见为凭,岂能容人狡赖?
可他的眼神笃定、磊落而光明略作迟疑,她还是朝他走过去。
妹妹的动作让莫钫敏光火,他怒不可遏,就要上前阻止。庄柏轩拍拍他的肩,同王爷相处多年,他岂不明白,王爷能如此镇定,必是成竹在胸。
终于握住她的手心,皇甫静很满意。
离开椅子,他捧起她的脸。为她拭去眼泪,柔声道:「其实,只要你相信我就够了,我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可他们是你的家人,我怕你为难,所以,仔细看、仔细听,以后若再有同样的事发生,你要像我这样镇定处理,不可以慌乱,也不要掉眼泪,因为,我会心疼。」
下意识地,她点了下头,如果方才她还有几分疑虑,那么这个点头,代表的就是全然信任。
他先从袖袋里掏出一封信,问:「这是你写给我的吗?」
她低头细看,那是封邀请信,邀请他过府一叙,署名「莫诗敏」。
「字迹很像,但不是我写的。」
他点头,没再往下追问,事情发展到这里,众人多少看出端倪,莫钫敏也敛起满面怒容,静心思考当中的诡异。
听着二姑娘的回答,竹兰缩了缩身子,往人后处躲去,她咬唇、苦了脸。那帖子,是大姑娘花银子请街口卖字画的王先生临的呀。
「刘先生,麻烦你过来看看,这茶里加的是什么东西?」皇甫静朝刘煜一点头。
刘煜穿过众人走往桌边,他将壶盖打开,凑近轻闻,便明白了事情始末。
他也不回答,笑着把茶壶递给诗敏,说:「丫头你闻闻,这东西认不认得?」
诗敏依言接过茶壶,细细一闻,作出分辨。「这是宁定散,谁给你下药?」
她才问话出口,莫芬敏心底一阵慌乱,立刻扬言。「不是我,我不知道啊,我只是刚好进屋、看见王爷,然后就、就……就一发不可收抬。
诗敏苦笑摇头。很好,她也懂了。
皇甫静拍拍她的肩膀问:「现在你能够处理了吗?还是要我来?」
诗敏嘟起嘴,谁处理还不是一样,他不过是像师傅那样,想给她出功课,试试她的能力,看来荣亲王妃没那么好当,他非得从现在就开始训练起。
诗敏走到大姊身前,淡声道:「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药,但那个人肯定给错药了,宁定散不是春药,不会让人兽性大发,它只会让人内功散尽、全身无力,任人摆布。」
「我说过我没有,那药是别人下的,我不管它是不是春药,重点是,王爷已经破了我的身子,我们同在一张床上醒来,我已经失去清白,再不是处子。」她强调着方才众人看见的那一幕。
诗敏点点头,回身对奶娘盼咐,「请两个嬷嬷进来验验吧。」
撂下话,她走到皇甫静身边,牵起他的手,往邻室走去。
心底有几分悲哀。爹常说:家丑不可外扬。可这对母女就是喜欢把丑态晾在别人跟前,她能怎么办呢?
诗敏别开脸,假装没看见怒发冲冠、脸色铁青的父亲,她倚在皇甫静身前,末雨绸缪问:「你方才说以后若再有同样的事发生我要镇定处理,那是
不是代表以后还会有同样的事?」
「这得看你治家严不严,有没有办法镇住那些女人的小心思,当然,如果你想把王府里的婢女都换成小厮,我也没意见。
皇甫静笑开,因为他喜欢她的妒忌、小心眼,更喜欢她的未雨网缪。
「有用吗?谁知道那些小厮里面有没有好男风的。」她鼓了鼓双颊,嫁个太张扬的丈夫,管理起来就是累。
「没错,你虽然有治家经验,但王府终究人多,你还得好好学习,不过别怕,有我在,若真处理不来,事情推到我身上就是。
言谈间,莫芬敏已经着好衣服,小心翼翼进门。
「二姑娘,大姑娘已非完璧。」奶娘嘴里说着,看着皇甫静的眼底忍不住扬起一抹忧虑。
皇甫静对她摇摇头,让她别担心。
「我真的没说谎,爹爹,您要为我作主啊,王爷不可以自恃身分,做了事却不认帐,那女儿的一生怎么办?」她捣住脸,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诗敏为难了,屋里只有莫芬敏和他两人,当时又是那样的情况这要怎么解释啊。
「没辙了吗?」他戏谑地瞧着她,诗敏点头认输,皇甫静叹气,揉了揉她的头发,满脸溺爱,说:「还是太嫩。」
他发出命令。「奶娘,把莫芬敏的指头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奶娘闻言,立刻抓起莫芬敏双手,她不愿意,死命缩着,还是上来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给制住,才勉强把她的手指给打开。
莫芬敏的手指白哲纤长,但右手食指、中指的指甲缝里藏看暗红色的血溃,到此,谁还能猜不明白从头到尾是怎么回事。
莫历升恨恨瞪她,自己最在乎的脸面全让她给踩在地上,他气愤不已,扬手就是狠狠的一巴掌。这种女儿不要也罢。转身,他离开屋子,连看都不愿意再看孽女一眼。
大势已去,莫芬敏瘫倒在地,父亲打的那巴掌,让她耳膜嗡嗡作响。她没机会了吗?半点机会都没了吗?
皇甫静凝声道:「倘若你还不招认,我可以让济慈堂的大夫来验验,被男子破身与被指甲破身,那伤痕定然不同。」
让慈济堂的大夫来验身?事情传出这个院子,她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莫芬敏放声大哭,当众跪下,「晓了我吧,是我一时糊涂、猪油蒙心,我发誓绝无半分害人心思,我只是倾心于王爷呐,王爷……芬敏立誓,日后不求名分、不求善待,只求在王爷身边为奴为婢。
「无论如何,王爷终究与芬敏裸程相见、有了肌肤之亲,这辈子芬敏再也无法嫁与旁人,求求王爷怜悯,求求妹妹给姊姊一条生路,咱们是同一个爹啊,此事传出去,对爹爹、对哥哥的前程有碍……」
喝!莫钫敏快要活活气死,天底下竟有如此不要脸的女人,先哭、后求再恐吓,如果皇甫静真允了她,他绝不让诗敏出嫁!
皇甫静的怒气可不比未来大舅子少,他怒极反笑,沉声道:「你愿意为奴为缚,也得问问本王愿不愿意啊,本王对于算计我的人都是怎么做的?刘先生,你来给莫大姑娘说说。」
刘煜气定神闲回答,「通常,王爷会依算计程度来分,一刀毙命、横腰刀斩、五马分尸、千刀凌迟、挫骨扬灰。莫大姑娘这个等级嘛,看在丫头面子上,王爷就轻判几分,五马分尸即可。」
听见刘煜所言,莫芬敏吓得脸色惨白,跌坐在地,灵活狡辩的舌头再也吐不出一句言语。
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惹上的是哪一号人物。
诗敏望向大姊,心底有两分同情,江媚娘的嫉妒、阴毒把两个孩子全毁了,仰起脸,她拉拉皇甫静的衣袖问:「真有这么严重吗?可不可以再判轻一点,好歹是一条人命。
「我这样算轻的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他会用更可怕的手段收抬她。」皇甫静想起二皇兄那脸贼笑,还真想把莫芬敏送去给他玩玩,满足他变态的整人喜好。
「不能看在我爹爹的面子上,罚轻点吗?」
他痞痞笑开,「养不教、父之过,我干么看莫历升的颜面,不过你的面子,我倒是可以卖个几分。」
「真的吗?那你打算怎么处理?」
「这样吧,一是卖入青楼、二是嫁给李海廷,两条路随她选,哦,对了,连同她身边那个丫头一起,买一送一。」
他踢断李海廷的子孙根,却给他两个软玉温香的大美人,唉,他这个人还真是宅心仁厚啊。
诗敏还想多替大姊说两句话,皇甫静却不容她多言,拉着她往外走。「给我烧点热水,我要净身。」
「大白天的,净什么身啊。」她不解问。
「身子脏了,被那个女人沾的。」
才几句话,两人已经走远,想来王爷迫不及待和丫头独处,耸耸肩,刘煜看一眼瘫倒在地的莫大小姐。
可怜啊,一条路是守活寡,一条路是夜夜枕新人,这么极端的选择王爷还真是心黑。
尾声
婚礼如火如茶进行着,素日里最忙的诗敏反而闲了下来。
皇甫静说:「不必操心,全让礼部去忙,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当我的新娘子。」
奶娘和舅母将嫁妆的事全揽下,看她们花银子像流水似的,疼得她扎心,她哀号、她摆臭脸,她做尽表情,都档不了全家人对准备嫁妆的兴奋。
哥哥说:「就算把积蓄全花完也无你,我们家丫头就是要嫁得风风光光。」
舅母说:「怕什么,这家当全是你挣的,便是全带去王府也不为过。」
奶娘劝道:「这是大家疼惜你的一片心,你就别档了。」
唉,她真的不在乎面子,她比较在乎里子啊。
见她心疼,皇甫静笑着把一张五十万两的银票交给舅母,让她置办嫁妆,却教莫钫敏一口气给拒绝了。
他板起脸孔道:「是我嫁妹妹,不是王爷嫁妹妹。」
皇甫静笑笑,当着准大舅子的面问:「丫头,我把这张银票兑成银子,放在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箱子里,风风光光陪你出嫁,如何?」
他的话,让诗敏笑弯两道新月眉,她只差没给他拍拍手,搂住他的脖子狠狠亲上一通。
他才是真正懂她的人啊!
诗敏不喜欢金银头面、不要宝石王钗,可舅母坚持那是按例、是体面,若依她的意思办,她会把它们全部换成真金白银,每天听着它们互撞的声音。
知不知道那个声音叫什么?叫做安心呐。
可诗敏未回话,莫你敏立刻出声反对。「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莫府会全数包办,不劳王爷费心。」
「那就凑成两百五十六抬,续着京城里里外外逛个几圈。」
「太显摆了,诗敏嫁进荣亲王府已不知是多少人的眼中钉,若王爷再摆上这样一场,岂不是将她推到风口浪尖。」
诗敏闻言猛点头,她比较担心的是遇到抢劫,若丢掉任何一抬,她会胸闷心痛,她可不想在大婚之日当街放声痛哭。
「本王有自信,护丫头一世平安,就不劳大舅子担心。」
两人一言一句,几乎闹起来,众人不明白,本是惺惺相惜的两人,怎会在皇甫静亮出身分、要娶诗敏为妃后,莫钫敏翻脸。
诗敏倒清楚,哥哥是心疼。
莫钫敏知道妹妹渐渐长大,终归要出嫁,且放眼望去,再也找不到此荣亲王更好的对象,可他还是担心,担心嫁入这样的豪贵之家,妹妹受欺负,只得硬起脊梁骨,强撑面子。
他要让皇甫静明白,诗敏的娘家是把女儿给捧在手掌心宠的。
当然,其中也有一点点的醋味儿,他舍不得啊,相依相恃多年的妹子,日后……最亲的人再不是自己。
莫钫敏的心情万分复杂,哪是轻言几句可以排解。
好几次皇甫静想见诗敏一面,都让准大舅子给档下,气得皇甫静牙痒瘴,直说要找个凶女人来整治他。
提到出嫁,虽然荣亲王府只隔一堵墙,可诗敏心底多少感到寂寥,这个家,人口越来越少了。
师傅刘煜进宫当四品医正,皇甫静给他置了间宅子,日子过得顺心,虽然没事就会绕过来看看徒弟,可终究没住在一起。
皇甫静调侃道:「傻丫头,难不成你让你师傅一辈子寄人篱下,他还要不要成家啊?」
诗敏一惊,问:「师傅有对象了」
皇甫静笑而不答、吊看她的胃口,她明白若是他不想讲的话,谁也别想从他嘴里倒出半点讯息,可这对她很重要,因此赖看、闹看、吵看,她非要追出一个究竟。
他受不了,爱怜地摸摸她的头说:「半年,等事定了,我第一个告诉你。」
舅母和庄师傅多年心事终成,待诗敏出嫁后,也准备办一场婚事,离开莫府。
庄师傅经皇甫静引荐,当上吏部尚书,颇得皇上青睐,前途光明指日可待,舅母跟了他,自然不会受亏待。
奶娘的儿子已经多次进府请示,说母亲年事已大想接她回家奉养,之前,奶娘不放心诗敏兄妹,如今他们已长大独立,自己也起了这等想法。
诗敏明白,做人不能太自私,留下奶娘多年,剥夺人家母子亲情已然不对,而今再强求,私心未免太重。
爹爹身边添了两个通房丫头,两个都不是闹腾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心。
哥哥在皇帝面前表现良好,顺带地提拔了爹爹的官位。
圣旨下来,封莫历升为正六品户部吏员那日,他叹声道:「相师的话真准,我当真不能离了你们母子三人,我这福气全你们给的。」
如今莫历升府内诸事不管,只管府街里面的公事,一家人相处,倒也和乐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