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屏幕左边明显比较小颗、没有什么在跳动的心脏,说道:“左边这颗原本比右边那颗还大、还健康的,现在怎么反而萎缩了……我记得小时候医师跟我说过,右边那颗心脏已经纤维化,只能祈祷它不要连带左边都跟着纤维化,所以医师从我小时候就断定我有可能随时会死……”
但现在,左边那颗明显萎缩,而原本纤维化的右边那颗,居然变得活蹦乱跳,连纤维化的面积都减少了……
噬心叶!是噬心叶!
它啃食了左边正常的心脏,逐渐长成未来可以转移给二皇子的心脏了!
谷医师在她陷入沉默时,也自我推敲完毕,说道:“在目前医学上,这的确没有发生过,按逻辑也不会发生,所以我们只能先来看看右边那颗心脏目前的健康状态,你觉得呢?”
纪若宝忍住非常想要上扬的嘴角,连忙点头。
噬心叶真的有用!银凤的方法真的可行!证实了这一点,比任何事都要教她来得欣慰。
谷医师虽然对她不寻常的开心感到玩味,但他没有追问什么,接着做一连串的检查。
“详细的报告要过几天才会出来,如果还需要你做什么测试,我再通知你,尽量别让自己太累,多休息。”他叮嘱道。
纪若宝点点头,向谷医师弯身鞠躬道谢后,离开了办公室。
她先在花园逛了几圈,发现才走没多久就开始喘,猜想应该就是身体还没完全复原,为了不影响要还给二皇子那颗心脏的健康,她放弃了舒适温暖的阳光,缓步走回樊厉军的书房。
进书房前,得经过他的卧室,他常常一见她回来就出去,似乎很不愿意跟她共处一室。
唉,真的是被后羿逼的吗?她已经尽量关在书房里不吵他,连经过都像如履薄冰,就怕他一个眼神杀过来。
不过今天他不在……
床上凌乱的被褥和衣裤明显显示他这几天都没心思整理。
是因为她吧?
想了几秒,纪若宝最后还是决定动手帮他整理,一来是没事可做,二来,是想在离开前,帮他做点什么。
趁他不在,她偷偷地躺在有他味道的被子和衣服上。
想起和他第一次发生亲密关系的那一天,她的心花还是忍不住朵朵盛开,就算之后的种种没有那么愉快,但幸福,已经在身旁。
开始动手,就停不下来了。
不只被子、衣裤,连带房间每个角落都被她整理得干干净净。
不过身体好像真的不能太操,只是整理了一下房间,她居然就头昏眼花了。
纪若宝将抹布拧干挂在阳台后,不得不在樊厉军的床上坐靠着休息。
而当樊厉军进门时,就看到一个睡美人歪躺在自己的床上,他再环顾四周,了然于心,但有鉴于之前被欺骗的经验,他还是去看了一下笔电,确定没被她碰过。对于满身是谜的她,他亲近也不是,远离也还做不到,有点无所适从。
看着她有点劳累的睡颜,他懊恼自己的挣扎,这几个晚上,他没有一天睡好。还记得拥她入怀的时候,他可以睡到都要到地狱十八层了还不自知,但如今她就在隔壁书房,他却必须将自己困在这卧房里,夜夜难以入眠。
不知道是不是迁怒,他脸色不是太好地将纪若宝摇醒。
像从泥沼里被硬生生拔起的她,还带着浓浓的困意,她微眯着眼,“啊,你回来了?”
樊厉军冷冷瞅着她,一样一开口没什么好话,“为什么动我的东西?”
纪若宝揉着眼睛,坐起身。
虽然是担心她把眼睛揉到红肿才拍掉她的手,但他就是不说,故意要让她误会他是不耐烦。
她马上正襟危坐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说可以帮忙整理一下……”
“只是整理而已吗?不是又想偷看什么数据?”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慌乱摇着头,纪若宝连忙澄清,“我只是帮忙整理被子、衣服和一些日常用品而已,你的纸本数据和计算机什么的我都没动。”
怕他不相信,她赶忙下床,走到桌子旁,拿来他的笔电要他检查。
樊厉军不客气地将笔电从她手中抽走。“这里有女佣,不缺你一个,如果你想当,也得先问问我要不要让你整理。”丢下话,他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纪若宝只能小口小口深呼吸,告诉自己没关系,他说的都只是气话,若他真要对她狠心,又怎么会让她留下来?可是再怎么安慰自己,这种话听了还是好难过。
就在她要转回书房时,樊厉军的房门被打开,与此同时,一道兴奋的女音翩然而至——
“军,哇,你在耶!很难得居然可以在总部遇见你!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今天一定要一起吃!”
秦子香连门都没有敲,一进门就直接扑近樊厉军怀里,这种大剌剌的个性跟杀手该有的气场完全不搭。
被突然抱住的樊厉军已经很习惯人来疯的秦子香这种久别重逢的热情招呼方式,他没推开她,只是把被她乱了的长发往后拨一拨。
不过站在一旁的纪若宝却被这一幕给惊呆了,她下意识不断眨眼,看着樊厉军在面对这个热情程度不亚于日本旅馆老板娘的小女孩时,竟是这么一副随和易亲近的模样,还很大方地让她这样抱着,这个女孩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秦子香看起来就算很粗枝大叶,但好歹仍是杀手一枚,她很快便察觉到有第三者在场,她指指纪若宝,再看向樊厉军,问道:“她是?”
樊厉军连看都没有看纪若宝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回道:“她谁也不是,就后羿叫我空出书房给她而已。”
但其实真实情况应该是这样——
羿:“谷医师说现在那个女人的状况算稳定,不太需要照顾了,东方家有很多空房,你觉得移到哪里比较好?”
军:“随便。”
羿:“那就移到垃圾场旁的仓库吧,毕竟她不是自己人,万一哪天决定要把她解决掉,.那边也比较方便善后。”
军:“我有很多暂时用不到的东西要放到仓库那里,这几天就整理。”
羿:“喔,这样啊,没关系,不然就厨房旁边堆杂粮的小房间好了,虽然有几只老鼠,但地板也不算太脏……”
军:“听说那边有鼠疫,明天我要通知人来消毒,小房间到时要封闭一下。”
羿:“哇,难得你这么细心,还帮忙设想到厨房的琐事……嗯,那就我房间吧,够大、够宽,若她敢有什么风吹草动,我要动手也方便……”
军:“东方家很多空房,就不能是别间吗?”
羿:“是你自己说随便的,怎么又这么龟毛?虽然那女人自己说想继续待在你的书房,但我怕碍你的眼,才想方设法要将她赶出来,既然那么麻烦,干脆今晚上就……”
军:“书房空着也是空着,我懒得帮她搬东搬西,就暂时先这样吧!”
羿:“我可以请别人帮她搬啊!”
第8章(2)
樊厉军直接当作没听到,转身走人,然后当晚回到书房斥责纪若宝还要麻烦后羿帮她想地方待,叫她乖乖待在书房哪里都不准去,免得成为别人的累赘。
少了这完整过程,结语听起来就是很剌耳。
纪若宝缩了一下肩,觉得自己似乎是很尴尬的存在。
但看似傻气却有颗机灵脑袋的秦子香打蛇随棍上。“谁也不是吗?那今晚不醉不归没关系喽?太棒了!”她开心地拍拍樊厉军的肩,离去前还在他脸上吻了一下,然后在他动手要挖出她的心之前,快闪离开卧房。
只剩下两个人的房内,气氛凝滞。
最后纪若宝还是忍不住问了,“她……是谁?”
“不干你的事。”樊厉军别过身不看她。
在原地又站了一分钟后,她才默默走进书房,关起门。
他这才转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扇,清楚地听到她特意压低的哭泣声。
关于那令他不知所措的情感,似乎不用谁教,都能领会那么点所以然,她矜哭,不用谁向他解释,无心的他仍然能知道,是因为秦子香。
当天晚上,纪若宝独自一人在书房吃着晚餐,当然,吃没几口就吃不下了,之后她也睡不着,一直等、一直等。
过了午夜十二点,门外还是没有任何声响,她在床上呆坐着,数着时间一分一秒继续走。
当流逝的时间好似她寻了他七万七千七百七十七年那么久后,终于,她听到有人在用力拍打卧房门板。
纪若宝急急忙忙连拖鞋都没穿就出去应门,一打开,是裸着上半身,只穿一件裤子,还满身酒气的樊厉军,以及搀扶着他回来的秦子香。
秦子香越过她,先将挂在她身上的樊厉军送上床,然后才露出不好意思地笑容,解释道:“他在我房里跟我闹了好一阵子,但我临时得出门办事,来不及帮他穿好衣服,所以就先这样吧!等我回来,我再把他放在我房里的衣服拿过来,谢啦!”她潇洒地对呆若木鸡的纪若宝挥挥手,又是一个快闪离去。
唉,最好这女人对他来说谁也不是啦!刚才在房间她只是起个头,他就一反常态地叭啦叭啦苦水吐个没完,差点要让她以为这不是樊厉军了!
而且她连哄带骗整整灌了他三大瓶“约翰走路”才让他“不能走路”,顺利脱下他的上衣,还特别将他裤子的拉链拉下三分之一喔!
呵呵呵,她现在要马上去跟后弈要至少三个案子,到别处躲躲,否则她这年轻的肉体怕会在不经意的情况下香消玉损啊!
后羿好坏,特地叫她回来玩玩他,哎哟,怎么会有这么坏心眼的主子啊!哈哈哈哈哈!
看着倒在床上的樊厉军,裸露的上半身有着明显的红唇印,一头混杂了女性香水味的散乱长发披覆在酒酣耳热的俊脸上,那堪比女人还诱人的唇,是不是也因为方才与那个女孩一阵激情,所以显得这样红润?
纪若宝檫檫眼泪,担心若是放任樊厉军这样他会着凉,她微喘着气将他挂在床沿外的长腿搬上床摆好,再拧来热毛巾帮他檫檫脸和身子,再用手替他拨整一下乱发,准备帮他盖上被子好让他睡一觉时,他一阵不适作呕,来不及爬起身已经吐得自己满身满床都是。
这下子不洗澡怎么睡啊?
但……是不是应该请那女子回来帮他?如果他们是这样的关系……
还在犹豫着,床上的樊厉军又是一阵吐,看他这么难受,纪若宝只能先到浴室放热水,然后替他准备更换的衣物,接着费力地将他扶进浴室。
不愿意破坏他的幸福,所以她让他连人带裤地进了浴缸,热腾腾的洗澡水让他终于稍稍舒展了眉头。
趁他在热水中休息片刻之时,纪若宝又利落地出去将他的床单和被单换了一套新的,这样他洗好澡之后有干净的地方可以睡。
做这些不难,她之前在外地当长期志工时,跟外国朋友学了很多迅速打理床铺的方法,做起来又快又顺手。
因此,当她再度踏进浴室,水还是热着,不会让泡在水里的樊厉军着凉。
她拿了条干净的毛巾蹲在浴缸旁,先将毛巾浸入水中,然后轻轻地在他上身檫拭。
不知道是否因为经过水蒸气的洗礼,酒精挥发了些许,原本闭着眼的樊厉军睁开一对蓝瞳,定定的看向她。
“啊!对不起,因为你吐了一身,所……”
没等她说完,他抓住她替他檫身体的手,使劲往自己一带,她整个人也跟着跌入浴缸里,衣服湿了,鼻子和嘴巴也进了水,她呛咳不止。
樊厉军的双手慢慢抚着她浸湿的小脸,慢慢抹去上头的水珠-让她也能好好睁开眼。
那双看起来总是真诚无害的大眼、吃东西前总会皱着闻来闻去的巧鼻,还有不媚但尝起来很合他口味的小嘴……
热气翻腾的水雾里,他看着她,她也被逼着只能直视他。
忽然,他用力将她抱住,抱得很紧很紧,接着双手不安分地想要回味曾在她身上攫取过的美好。
这样的甜蜜很容易让人沦陷,但一想到刚刚扶着他进门那女子脸上的笑容,她咬着唇强迫自己推开他。“对不起,我们不能……”她已经让他失望过一次了,她不想再破坏任何能带给他美好的人事物。
樊厉军不理会她,坐起身,急切地逼近她,一手用力搂住她的腰肢,不让她随意挣开,另一手仍然继续恣意妄为。
直到纪若宝呜咽出声,他才冷静下来。
她双手捂着脸,小声哭泣,那声音听在他耳里,像针扎在他那颗不知落在哪儿的心上,不知道什么叫痛的他,莫名其妙一阵揪疼。
于是他推开她,大吼道……“滚!你滚!”
纪若宝也不敢久留,狼狈地从水里起身,顾不得自己一身湿,跌跌撞撞地逃回书房。
樊厉军用力一拳打在磁砖上,喝酒之后他更无法克制自己的力道,然而就算指关节的骨头应声裂开来,他还是无法抹去脑海中她那张泪湿的小脸。
不准哭、不准哭!她有什么资格哭?他将长发往后拨,脸埋进热水之中,久久才让自己稍稍平静。
直到水凉了,他才离开浴缸,好好地将自己冲洗一番。
洗好澡、换好衣服,樊厉军拿着一条干净的大毛巾,轻声走进书房,她刚刚浑身湿的离开,就算房间再温暖,还是有可能会感冒。
但她没有躺在床上,他看了看四周,才在对面窗户下的角落找到她蜷曲的身影。
她把头埋在膝盖里,没有哭泣声,但他不用看也知道,她的泪没有干。
他拿着毛巾走近她,蹲下身,用毛巾轻轻盖住她,她全身都湿了,难怪在发抖。
纪若宝只是缩了一下,头也没抬,动也不动。
樊厉军试着将她抱起,但她却极力抗拒。“不行,不要碰我!我只是希望你跟她可以幸福,我不会在这里待太久,所以不要再骂我了……”
恳求的话说得很无力,大概认为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这样恳求,只是她还是需要一些假象让自己有办法装得一切都还好的样子,所以求他先暂停一下对她不满的发拽,让她有时间重新伪装一下。
他要摸摸她头的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曾经,她问过他,杀人的时候看着生命在他的武器下逝去,都不会心痛吗?不会,真的不会,因为感觉不到。
但现在,他好像有点知道了,因为他的眼睛有酸酸的感觉,一直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有眼泪的他,此时此刻终于有了答案。
重新将大毛巾密密实实地包裹住她,这一次,他执意将她抱起。
虽然没有多做挣扎,但她的眼阵却没看着他,而是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此刻她的表情,像极了他那时在源组织车上发现她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