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讲得我快瞎了一样,我只是偶尔视力模糊,我坐一下子就好了。”白雅君抓着莫名的手臂,脚碰到床沿,她才缓缓坐下来。
“雅君……最近还是常发生吗?”
“还好……反正该做的检查都做了。”白雅君早就发现她的眼睛出毛病,偶尔会有眼前一片模糊,甚至一片黑暗的情况发生。
但是,她到地区医院及医学中心的眼科做过详细检查,都找不到确切的病兆,检查结果一切正常。
“也许我应该到庙里去拜拜,说不定撞鬼了。”白雅君坐了一会儿,眼前恢复清明,看见莫名眉头深锁,一脸愁容,她笑着自嘲。
“有其他症状吗?……我陪你再去检查看看?”
“你别担心,瞧我现在已经没事了。我得赶快换衣服回去才行。”白雅君跑进盥洗室换回自己的衣服。
呜……衣服有一股难闻的湿气,真不想穿回去。
看样子真的像莫名说的,她因为淋雨的关系,自己把衣服脱掉了。但是她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
有其他症状吗?
白雅君一怔。
难道……她频频遗失的记忆,也和经常模糊的视力……有关?
白雅君这时候突然找回一片记亿,想起那一天傍晚接到唐明的电话,他在国外的事业伙伴遇到麻烦,他得赶过去接手,昨天晚上就搭飞机走了,这一个多礼拜都不在国内……
“这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吗?”白雅君低头望着穿回去的脏衣服,突然提不起力气来。
既然不用赶回去了,那……虽然很抗拒,她还是去看医生吧……
片刻的视力模糊她还能忍受,但是像得了梦游症一样,完全不晓得自己前一晚做过什么事,她真的快疯了!
她很想把她的状况告诉唐明,不想对他说谎,但是她要怎么告诉唐明,她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自己跑去找莫名,屡次醒来都躺在莫名床上?
在她的内心深处是否把莫名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甚于唐明?
而她的行为一切都是她压抑、无视自己的感情,最终爆发出来的结果?
情人眼里容不下一粒沙,面对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情况,她只怕……百口莫辩。
每次考虑要告诉唐明,眼前总浮现她永难忘怀的那一幕,披挂在窗口的她的长发,直到现在她的后颈都还凉飕飕,一股子森冷……被那双冰霜似的鹰眼冷落,每想到心脏都会抖。
那年被剪掉的短发……
莫名当然不知道真相。
莫名看见她一头飘逸长发不见时,他是笑着赞赏她的新发型,天使温柔的笑容不变,只在眼底流泻内心饱受冲击的波动和黯然神伤,仿佛她剪去的不只是一把长发,而是曾经共有过的回忆,那段形影不离的时光……随着他所喜爱的那把长发都被她抛到脑后了……
白雅君没有告诉他,她的头发是被唐明剪掉的。
但是莫名的眼神让她知道,她再也不能把头发留长了。
此后……
每两、三个月她就修剪一次,几年下来也已经习惯了。
唐明一把剪刀渴望剪掉的是莫名对她的依恋,还有她和莫名之间像命运一般的羁绊。
而她……她承认,得知莫名对她的感情,内心有过剧烈的动摇,过往种种,莫名的付出如泉涌,若是人生重新来过……
也许当时,她不和唐明相识相恋,两人不曾坠入情网……
她不是爱唐明这么深……
今日此时,她不必承受这痛苦。
唐明出差回来,工作比以往繁重,而她……她举棋不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她去看过医生,这次检查终于有了结果,当她听到医生的宣判,那仿佛是被一双手用力地从背后一推,把她推入地狱里属于死神的双手!
“真的嘛……工作好多做不完,加班到很晚,不小心睡着了,手机也忘…….忙到不知道丢哪去了。”忘记……消失的,遗落的,挖空脑袋也挖不回来的记忆,揪着心口疼痛的字眼,连开口都形成障碍。
命运好弄人,是善意的磨练还是恶意的折磨?
回想她九岁被绑架,差点死掉,此后性格骤变,紧紧攀着她生命中的贵人,相依相偎度过一段自闭恐慌的岁月。
莫名去留学,她的人生又陷入黑暗,直到遇见唐明,他仿佛她人生中的光,照亮她的路,她紧闭的心才重新敞开,有了笑容,恢复自信,开始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却原来,这句话只是安慰,她拥抱的只是过眼云烟的幸福。
又一次从莫名的床上醒来,她苍白着脸赶搭早班船回来,唐明像是故意等她似的,臭着一张脸坐在书房。
“阿明……亲爱的……不要生气嘛……”白雅君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又亲又吻,低声下气,努力撒娇降他火气。
唐明专注打字,对她不理不踩,把她当空气。
“我想说把工作赶完,可以放几天假留在家里,你最近那么忙,我们都没时间好好相处,我想跟你生个儿子……”白雅君把他的手从键盘上拉开,一屁股坐在他大腿上,解开他衬衫上的钮扣,钻在他胸口磨磨蹭蹭,使尽女人的本事。
“……加班去唱歌喝酒,玩到早上才回来,真是辛苦你了。”唐明直接捅破她的谎言,把她的脸推开。
“啊?……你怎么知道的?因为我们公司有一个姓张的大客户,平常就很喜欢过来串门子,昨天张老板说他儿媳妇怀孕了,张家历代单传,儿子也是年纪一把才讨了老婆,老人家欢天喜地说要请大家吃饭,我不能扫兴啊,本来想坐会儿就走,但是被拉住抽不开身,后来我们又去续摊……”
白雅君承认,她是有点自暴自弃,昨天晚上在她还有意识之前确实喝了不少酒,喝到把手机都弄丢了。
“昨天晚上你自己打电话给我,在电话里发酒疯,叫我听你唱情歌,你助理送你回公司休息,你还在她面前跟我视讯,撒娇耍赖问我有多爱你,叫我亲你,吻你……丢人现眼的事你全做了,好好想想怎么面对你的助理吧。”唐明拍拍她的脸颊,皱着眉头推开一身酒味的她。
“阿明……你是骗我的吧?——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她的助理是年轻可爱的新人,上班不到三个月,工作能力很好,不过还很单纯。
“你的助理长头发,昨天绑马尾,穿白衬衫。”唐明离开位子,走进浴室。
听到唐明的形容,证实她昨天真的打了视讯电话。
“天啊……我准备要栽培她的,她不会被我吓坏不敢来了吧?”白雅君匆匆忙忙赶回来,连脸都没洗,跟在他身后走进浴室,“她的表情还好吧?”
“我没注意。”唐明背对着她在浴缸里放水,调水温。
“一大早你要洗澡?我洗个脸就出去。”白雅君挤洗面乳,搓好泡沫往脸上抹了几回,再闭起眼睛冲水。
等她洗好,拿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抹干,回过身来差点撞上唐明。
“转身。”
“……干嘛?”白雅君被夹在他和洗脸台之间,狐疑地转过身去,面对镜子。
唐明把水放好,准备要来“处理”她了。
她穿着一件七分袖洋装,拉链在身后,唐明把拉链一拉到底,从她雪白的身子脱下洋装,解开内衣……
白雅君望着镜子里唐明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做什么了,肩膀瞬间垮下来。
唐明的手指在她赤裸的身体上游移,她全身仿佛通了电一震……
“你的生活可真精彩。”唐明把她转过身来,严肃的目光扫遍她身体上的每一寸肌肤。
雪白的身子有多处碰撞的新旧瘀青,今天一看,又增加了新痕。
看她每天都带着瘀痕回来,好像出门跟人打仗似的,看得他愈来愈想把她绑在家里了。
第4章(2)
“眼睛……是不是更严重了?”唐明抬起她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逼问她。
“阿明……岁月不饶人啊,你脸上有小细纹,一条、两条、三条……眼睛里还有好多血丝,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哦,你又一晚没睡了。”白雅君捧起他的脸,亲了一口,若无其事地抽了一条毛巾走向浴红,舒服的泡进热水里,才抱怨道:“大哥介绍的眼科医生也检查不出毛病来,你都看过报告了,还一直问个不停,很烦耶。”
“你把自己搞得像家暴一样,我是担心有人去打家暴专线来抓我。”唐明把她从浴缸里抓出来,挤了一大坨沐浴乳抹在她身上,动作很俐落,迅速搓起了泡沫来。
“……你很讨厌耶,这样很像老夫老妻,我不要啦。”白雅君红着脸,她快速泡进浴红就是想闪过他的魔手,结果没能躲过。
她讨厌做的事情,唐明都很爱做,像是帮她洗澡,她觉得一点隐私也没有,他却乐此不疲,老爱把她当洋娃娃摆弄。
“不要乱动,顺便洗头发……酒臭味好重,要洗干净点,洗到酒味完全消失,直到我满意为止。没关系,这缸水冷了,再放热水,多冲几次,多洗几遍,顶多皮泡到皱而已。瞧你,在外头喝到烂醉如泥,回到家来还撒谎,还有人肯帮你洗澡,是不是觉得很幸福?”唐明抓着她,把泡沬弄满全身,活像个泡泡人,说是帮她洗澡,根本是在玩她。
“你一定要这样整我吗?我都解释了,我是工作应酬嘛。人家连喝醉了都打电话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呜呜,放过我啦!”白雅君完全是在被惩罚。
唐明就是要警告她,这回是让她皮皱而已,她下回再喝到烂醉如泥回来就皮痛了。
“你说要放几天假留在家里,是真的?”对她的求饶充耳不闻,唐明翘着嘴角转移话题。
“小荷花的婚期剩下不到两个月,要买的东西还很多,我想趁这几天陪她去看。”白雅君望着唐明的脸,突然觉得……她还有好多事情想和他一起做,好多、好多的事情……
“嗯,这麻烦的小丫头终于可以脱手了,总算少一桩牵挂。……你想干嘛?”唐明满手泡沫,双手和眼睛都很忙碌,她光滑的肌肤和诱人的曲线,在触感上和视觉上都是一大享受。
白雅君捧住他的脸,把充满湿气的脸靠近他,缓缓亲吻他……
唐明动都没动,一身干爽的衣服一下子就被她弄得湿答答,沾满泡沫。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唐明察觉到她反常的情绪波动,这只爱装模作样的纸老虎其实很容易害羞,从来都只有他会把她拖进浴室,她根本没胆子在浴室里勾引他。
不过唐明不会放过这机会,没等她反应,他就抱着她一起泡入浴缸里……
地板上又多了一套衣服。
幽静的五条岛沙滩上一波波浪潮打上来,窗口的浪涛声伴随着浴室里的娇吟声……
这对鸳鸯一起在浴室里把皮都泡皱了,省下一顿早餐。
白雅君休了几天假,陪小荷花去办嫁妆,她暂时什么都不想,现在要先完成的一件事,就是把小荷花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一连几天走了好几条街,鞋底都磨平了,腿快断掉,她们一起去买衣服、看家具、餐具,走过各式各样的店,她逛得比小荷花还起劲,都不知道是谁要结婚。夜里,白雅君缠着唐明帮她按摩,让他无法工作,最后抱着她上了床……
“阿明……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要和你一起照顾小荷花,我一直都有遵守我们的约定吧?”
“嗯……”唐明抚摸着她的发丝,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个深重的吻。一直以来他对她满怀感激早已超越言语所能表达的。
“……我很高兴小荷花有幸福归宿,真的很开心……你卸下肩上的重担。”白雅君紧紧依靠他的肩膀,她多渴望此刻成永恒。
“那小丫头有了男人连家都懒得回了,完全没把我这个二哥放在眼里,以后要是被林大荷欺负,看我理不理她。”唐明敞开臂弯搂抱她,让她靠进他怀里,和他贴在一块儿睡。
“以后……你好不容易终于可以轻松了……”白雅君突然眼眶湿润,赶紧埋入他怀里,不让他察觉她的情绪。
“我这辈子还有轻松的日子可过吗?那丫头嫁出去只不过少了一只让我烦心的小麻烦,家里还有你这只专给我出问题的大麻烦。不过正好……我多了时间可以全神贯注盯紧你了,奉劝你如果还想保有你职业妇女的身分,珍惜你的自由,我建议你带个闹钟,提醒你下班时间一到马上回家吃晚餐,听到了吗?”唐明怀里抱着她,心满意足,嘴角勾着笑,睡意渐浓。
他闭起眼睛……
“阿明……你要不要考虑跟我这只大麻烦分手?”
耳里,突然像是一股杂音窜进来,她略带颤抖的音调怪异——
“你在胡扯什么?”唐明猛地从床上弹起,整张脸很沉,瞪着她看。
“吓我一跳……你要起来也说一下啊,人家都快睡着了……什么啦?”白雅君揉着眼睛,一脸惺忪,表情很无辜跟着爬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
“嗯?……听到一只公苍蝇一直在嗡嗡嗡,我就跟着嗡了一声而已,我哪记得嗡了什么?”白雅君看他沉冷的脸色,端着无辜的表情装傻到底。
“你刚才嗡说你不要婚礼了,求我明天一早就带你去登记结婚。看在你这几天卖力提供特别服务的份上,我就答应你明天起个大早去登记结婚好了。”唐明拉起被子重新躺平。
“你胡扯!我哪有那么说?而且都是你把我拉进浴室的!”白雅君顿时面红耳赤。
“快睡吧,明天有得忙了。”
“我不要——我等你这么多年,你好意思换张身分证敷衍了事!你敢这么做,我马上跟你离婚!”
“那也要等换完身分证才能离。”唐明把她拉进被子里,抱着她像哄小孩一样拍她的背,“睡吧,你快点睡我才能工作,等你失业时我还得养你,快睡。”
“就会讲大话,这些话请你到李慧英女士面前去讲。”白雅君才不相信他敢跟她母亲斗,李慧英是不允许女儿窝在家里与社会脱节的新时代女性。
“我向来推崇李女士的主张并且尊重,可惜她有个不争气的女儿老扯她后腿,我很赞成让公平正义的李女士回来主持公道,如果被她知道她女儿经常拿工作当藉口,半夜不回家,还在外头喝到烂醉,她老人家做何感想?”唐明轻哼着低沉的声音,阖眼轻拍她的背,一副快睡着的模样。
白雅君仰脸望着他,手指轻触他眉毛,鼻子,眼睛……用手指记下这张冷俊的脸,毫不妥协的五官……
白小姐,就检查报告来看,你可能是因脑瘤造成脑压增高,压迫视神经导致视力模糊,脑瘤也可能带来人格失常,出现短暂失忆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