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雅君带她出来散心,他负责当司机,唐论在他面前拿下口罩,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的脸,才终于知道她无法在人前拿下口罩的原因。
白莫名除了白雅君,此生不曾再为谁动心,但是乍见那张容颜,他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而他分不清是她右脸上惊悚的血印惊动他的心脏,还是她美艳的左脸触动他的心跳……
他心疼她,怜惜她,甚至曾经想过她若愿意,此生他愿意照顾她,娶她为妻,如此一来白雅君能够顺利嫁给唐明,一生幸福快乐……最终,他心念之人,仍然是白雅君。
想到自己的卑鄙,想要利用天真可爱的唐论完成白雅君的梦想,虽然他的出发点出于善意,终究开不了这个口……
然后,在他迟疑不决时,唐论和她的初恋情人相遇了,两人相爱,即将要结婚。
白莫名庆幸他没毁了唐论的幸福……因为他知道,善良的唐论很为哥哥们着想,他若在当时向她开口,她会点头。
“哥……你知道我有大荷哥了,而且我很爱大荷哥,倒追他好久才终于修成正果,我对他死心塌地,爱他一万年,此情可证。”唐论突然在他面前宣誓她对林大荷的真情。
“嗯……我知道。”白莫名已经习惯她无厘头的开场白,每次她总是有办法天花乱坠扯一堆,然后逗笑他,所以为了避免扯痛伤口,他得小心忍住才行。
“但是哥你受伤这几天,我变得好奇怪……你要听听看吗?”看护去买东西,病房里只有两人,唐论拿下口罩方便说话。
她喜欢天使哥哥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他眼神里,她看起来就像个正常人一样。
“好,你说。”一向乐观开朗的小荷花很难得会有一脸困扰的表情,白莫名也忍不住严肃起来。
“那天我看到你从手术室被推出来时,我看着你的脸……突然好像被雷劈到一样,脑袋噼哩啪啦地响个不停,耳朵轰轰的,全身像触电,感觉屋顶都炸翻了,然后血液逆流,心脏刺痛,呼吸困难,好像得了心脏病,你说奇怪不奇怪?”唐论一口气说完,神色肃穆,像在说着一件很严重的事。
但是白莫名听完……
“嗯……是吗?”
白莫名脑袋一片空白,在想自己反应变钝了,思考能力减弱,不会是重伤的后遗症吧……他是不是有遗落跟她有关的记忆片段,导致他现在搞不清楚唐论在说些什么。
“还有更奇怪的,我这几天都没办法专心工作,老是心神不宁,冥冥之中像有一股力量在催促我要到医院来看你,要看到你才能安心,然后真的,看到你我整个人就轻松不少……”唐论说着、说着,眼神愈来愈困惑,焦距愈拉愈近,都快贴到他的脸了,她才打住不动,视线往下移,盯着他红润的嘴唇一直看。
“小荷……你是代替雅君惩罚我吗?”白莫名躺在床上无法动弹,面对她的逼近和近乎猥亵的凝视,他仍然捜寻不到可能遗落的记忆,他只有一种被她玩的感觉。
“我是想试试看我会不会有想吻你的冲动……幸亏没有。”唐论直起身子,万分庆幸地拍拍胸口,这会儿笑了,“果然我爱的还是大荷哥,我见到大荷哥就会有想扑上去的冲动。”
“唉……我刚刚起来而已,拜托你不要玩病人。”白莫名还很虚弱,直接求饶。
“但是哥,真的很奇怪,说真的如果我二哥住院,反正有我二嫂在,我不会片刻都坐不住想往医院冲,为什么我对你却有这种感觉?”唐论百思不解,虽然她喜欢天使哥哥,但还是有顺序的,不管怎么说她两个哥哥都应该排在最前面。
“这个……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你。”白莫名只有苦笑的份,他若能回答她,他就是神了。
如果他真有神的能力,那么首要之务他应该先解开自己的心……不再为情所困。
“但我确定我爱的是大荷哥……真是见鬼了。”唐论喃喃自语,怎么想也想不透,甩甩头,干脆不再想。
五五一三单人病房开着窗,窗外风静止,窗帘隐隐飘动……
第3章(1)
五条岛
当真?
你当真愿意吗?
当真愿意为他……为白莫名做任何事?
愿意!我愿意,只要我弟平安无事,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做!
只求上苍……苍天有眼……不要把我弟弟带走……
即使,用你的命来换,妹也愿意?
……阿名他,初次见到他时,他像被丢在路边的流浪狗,来到我家成为我的弟弟,尽管我们一家人都很爱他,但他偶尔还是会流露出孤寂的眼神,后来我才知道那是……
不,总之……名他,出生在这世上已经够辛苦了,不要再折磨他,让他平安度过磨难,未来幸福快乐。
当年阿名他救下仅剩最后一口气的我,用他瘦弱的身体背着我艰难地一步一步走下高楼……至今我俯瞰高楼仍然难以承受他的恩和……情。
倘若这场劫难必须要有人来承担……就交给我吧!
那我倒要看看……你承担得起?
“可以……只要阿名平安,我可以……”白雅君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环境——她和唐明的房间,和一盏不熄的灯。
阿明……
阿明呢……
白雅君表情怔忡,感觉脸上冰凉,伸手摸到脸颊湿湿的……怎么回事,她哭过?
方才……她好像做了梦,但她却想不起来梦的内容……
白雅君想起,莫名昏迷时,她也做了梦,那个梦她倒是记得。
她心系莫名的安危,在梦里哭求上天救救她弟弟,然后有一个声音回答了她……
等她从梦里醒来,阿名也清醒了……平安度过灾难——
白雅君忽然全身畏寒发冷,她看着连手都在抖的自己,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阿明……”她刚才一定是做恶梦了吧?
她爬起身,打开书房那扇门,看见埋首案前的男人……她的夜明珠,照亮她的路,帮她找回过去的自己的……她的男人。
唐明,他在。
有他在,没什么好怕的,这个男人发起狠来比阎王还凶呢,还怕牛鬼蛇神靠过来?
白雅君像膜拜神明一样看着唐明,直到拨云见日,心底踏实了,低落的心情修复完毕,突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她打着呵欠,满足地转身悄悄关起房门——
“你没睡吗?”唐明早已发现她,在等她进来,见她默默折回房去,他才叫住她。
“睡了一会儿,醒来……突然想看看你。”白雅君回过身来,站在门口没打算进去。
“过来吧。”唐明靠向椅背,端起茶喝。
“我吵到你了?”白雅君知道这几天已经耽误到他的工作,本来不想吵他,但还是不由自主走向他。
“早就干扰到了,你在隔壁睡得很不安稳,我怎么专心工作。”唐明索性拉着她坐在他的大腿上,让她待在身边,他还比较能专心。
“那我明天到医院去睡吧……”白雅君偎入他怀里,嗅着熟悉的气味,声音很甜很撒娇,捧着他的脸又亲又吻。
“嗯……去啊,没关系。”唐明眼神很鼓励,嘴边扯着笑容,声音却喷着一股森冷寒气。
“我……应该也没那个时间,最近都没到公司去,明天得留在公司加班。”愈看着他的笑脸,白雅君愈觉得脖子后凉飕飕的,头皮发麻,陪笑掩饰心虚。
她想说莫名重伤住院,情况特殊,唐明可能会允许,但听他的口气就可以预见她睡在医院的下场……肯定会很惨。
“小莫已经醒过来,不会有事了。你这几天都没睡好,现在先好好睡,明天要是再让我看到一双猫熊眼……我就把你绑在床上,一步都别想出门。”唐明半哄半威胁,让她靠在怀里睡。
他语调轻淡,听起来像在说笑话,白雅君却缩了一下,因为她已经尝过苦头,深知他骨子里邪恶的性格没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回房间睡,不吵你……”
“快睡。”唐明不让她起身,抱着她轻拍她的背,轻轻晃着椅背像在哄小孩。难得他展现温柔宠她,白雅君很快就把他恶劣的一面抛在脑后,被他摇摇晃晃的哄,差点在他怀里融化了,她圈住他的脖子,忍不住笑,“……唉,我看,我们生两个儿子就好,不要生女儿了。”
“这么喜欢儿子?”突然听她提起小孩,唐明若有所思。“如果我生女儿,我猜你一定会把她宠上天,整天背着、抱着,以后大腿还会有我的位置吗?这辈子有一朵小荷花跟我争宠就够了。”白雅君紧紧抱住唐明,希望就这么黏在他身上,永远都不分开。
“……唔。”唐明想了想,鹰眼笑,唇角柔。
白雅君仰头看见他那“肖想女儿”的表情,一下子打翻醋坛子,“你还‘唔’呢,这种时候你还不好好哄我!你应该说我是你一辈子的最爱,不管生几个女儿,你最疼、最宠、最宝贝的永远都是我。连说几句哄我开心的话都不肯,我绝对不帮你生女儿!”
“别说傻话,生男生女又不是你能决定。”唐明瞅着电脑萤幕,分了心神。
“一看就知道你将来一定是个偏心的爸爸。”白雅君靠在他胸膛上,眼皮开始有些沉,她打了个呵欠。
“那倒不一定,要照顾你一个就很累了,生男生女或者……不生也无妨,像现在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现在这样?……不行,他想连求婚和一场婚礼都省下来,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但是现在她好困……
“嗯……那我们生一个儿子好了,一个就好……”她应和了一声,下一秒钟就睡着了。
唐明轻抚她的脸,低头吻了她一下,抱着她继续工作。
两人迟迟没有孩子,若是婚后仍然无法怀孕,她一定会失落难过,所以唐明才先表明立场给她打预防针,让她看淡这件事,不要有过度期待。
一个礼拜后,距离农历年还有一个多月,白家父母突然提前回来准备过年,发现儿子重伤住院,居然没人通知他们,李慧英大发了一顿脾气,不只白雅君被骂,唐明也被罚站了。
不过这回见到未来丈母娘,唐明倒是心情很不错。
李慧英留下来照顾儿子,白雅君就可以专心忙公司的事,不用再公司、医院两头跑,忙到没时间回家。
两人的生活终于恢复正常。
白雅君没告诉唐明,虽然医院里有她母亲在,她仍然每天都去探视,现在莫名已经能够起身,她也松了口气,以为一切否极泰来时……
却发生了怪事。
她开始一入睡就做梦,总是在半夜惊醒,泪流满面。
也曾经几次在梦中惊叫,吓到唐明从书房冲过来把她叫醒。
她却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梦,只是感觉很不舒服,身体很沉很重,心里很难受,情绪低落。
她猜想可能是莫名受伤昏迷期间所累积下来的紧张和不安在梦里抒发,况且她醒来后不久心情就恢复,也没发生什么事。
只是唐明不放心,拉她去看医生,医生研判可能是压力所致,开了一些镇静安神的药给她。
她吃药以后比较好睡,但偶尔仍然会做梦,而且渐渐有了梦的轮廓,隐隐约约地感觉到她总是在同一个梦境里徘徊,画面一再重叠,慢慢清晰,她记得了梦的内容……
梦中场景是一个穿着古服的男子守着两座坟墓。
她在梦中陪着男子守坟,陪着男子落泪,看着他从壮年化白骨,用一生岁月守着两座坟墓。
她把梦境告诉唐明,她却不敢跟唐明说……每回梦里醒来,心里总浮现一抹熟悉的身影——莫名。
对她而言,莫名是她骄傲的弟弟,是她可以撒娇、撒野、撒泼的家人。
他们姐弟感情好,从小形影不离,两人睡在一张床上已经成习愤,习惯就如同呼吸一样自在,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就像唐宋回国时总爱赖在小荷花身边,缠着妹妹陪他,两兄妹也经常聊着、聊着,就在一个房间睡着了,醒来才发现唐宋的胸膛沾满了小荷花的口水,画面很温馨,不是吗?
但是,唐明却一再要求她和莫名保持“男与女”的距离,而且随着两人交往日长,唐明不厌其烦的罗嗦和霸道到了不可理喻的地步。
大学交往时莫名回国,唐明还有商量,她放假回家,他口头交代她乖乖回自己房间早点睡,别跑到莫名房间聊天到深夜,影响睡眠。
唐家爸爸过世,她和唐明进入同居生活初阶段,是莫名经常跑国外的时候,她难得见到莫名一面,只要他回来,她就跑回家住,唐明要求她睡前必须打电话向他报备,让他知道她有待在自己的房间,并且锁上房门,已经躺平在床上。
有几次她和莫名聊得太开心忘记打,到深夜就会接到唐明的电话,这时就惨了,她得扔下莫名,拿着电话回到房间,完成他交代的动作以后还得陪他聊天,直到她抱着电话睡着。
她和唐明同居三年后,莫名在国外的事业发展顺利,待在国内的时间比较多了,姐弟俩多了时间见面聊天,偶尔被唐明看到她靠在莫名怀里,或是和莫名勾手搭肩,他就会找藉口拉开她,后来她发现只要她和莫名有肢体接触便会招惹到他,一入夜就被他修理。
白雅君确实从来都不曾认真把唐明的耳提面命放在心上,只因为她和莫名少了一层血缘关系,就要他们姐弟保持距离,那不是很滑稽吗?
两人始终都无法达成共识,而白雅君认为和霸道的大醋桶争辩实在没有意义,她还是做她自己。
一直到某个夏天,那天是爸爸生日,全家人一起庆祝,唐明有事情无法参加,托她带礼物回来。
当天晚上开了几瓶酒,一家人喝到很晚,她后来喝醉了,隔天早上被叫醒,她还抱着头在宿醉当中……
张开眼睛,对上一双鹰眼。
“奇怪,我什么时候回到家了……”看见唐明,白雅君以为她睡在两人的床上,“头好痛,我不吃早餐了,再让我睡一下。”
她还昏昏沉沉地,眼睛一闭翻过身去——
砰!
翻身撞上肉墙,下一刻她就被猛然拉起身!
唐明脸色很难看,不发一语瞪着她,掐着她两只手臂,用力之猛,把她惊醒了。
她从唐明的脸上移开视线……一片浪漫水蓝晃入眼里,白雅君转头发现她刚才撞上的肉墙是莫名的背,她弟弟还在睡,而她……
她好像喝得太醉,完全想不起来她怎么会睡在莫名房间?
还有唐明,他有重要工作到外地去了,怎么会一大早出现在她家?
被一双犀利冷怒的眼神直逼着看,白雅君忍着头痛欲裂的宿醉爬下床,和他一起走出莫名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