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果真如此,那可怎么办才好?
「王爷真的记得吗?」他对她挑了挑眉。
「本王当时被那些乞丐吓坏了,只记得发生过此事,不记得说过什么。」她实在不知如何回应他的断袖之癖,只能敷衍了事。
略微一顿,他又回复惯有的平和冷然。「王爷吓坏了吧?」
「面对一群豺狼虎豹当然吓坏了。」
「我是说,王爷听到我好男色,是不是吓坏了?」
「……本王不是那种喜欢大惊小怪的人,只是认为这有违天理,不宜。」她故作严肃,以免教他瞧出内心的混乱。
「我只是开个玩笑,王爷当真了?」
「嗄?」她瞠大眼。
「王爷真像个小孩子,我不过是好玩想博得王爷一笑,王爷竟然当真了。」祈儒风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显然在嘲笑她。
他竟然要她?她真想扑过去踩扁他!这个可恶的家伙,根本没将她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好吧,她当王爷当得乱七八糟,可是,她的身份好歹比他尊贵。
「我确实有意中人,谢谢王爷的厚爱,但我不想为了这点小事惊动皇上。」
虽然这位左相大人令人咬牙切齿,真想将他装进布袋,扔进湖里,可是他不娶妻,她就必须娶妻。「左相大人至今未婚,朝中大臣多有议论……」
「王爷,我只为皇上尽忠。」
「难道左相大人不想娶妻吗?」
他看着她,那目光深沉得令她心慌意乱,好在她快窒息之前,他终于轻启朱唇道:「我想娶妻时,第一个告知的就是王爷,还请王爷耐着性子慢慢等候。」
这在开什么玩笑,她怎么可能耐着性子慢慢等候?这下怎么办?难道天要亡她?真是不懂,生在皇室,她的生命何其尊贵,为何命运如此坎坷啊?
当诚王爷感喟生在皇室何以命运如此坎坷,丹凤王朝另一位礼王端正孝也有相同的叹息。他是先皇的六皇子,三岁能认字,四岁能算数,人称神童。
这位神童温文儒雅,当然是人见人爱,人见人夸,更是太后最宠爱的皇孙,太后总说将来他若能成为一国之君,必定是天下苍生之福。
得到太后的认定,他当然渴望越过上面的兄长坐上龙椅,可是谁都喜欢的六皇子却独独得不到父皇的欢心。有一说,因他母妃善妒,令父皇不悦;有一说,他锋芒太露,威胁到父皇。
无论哪一说,父皇不认可,母系在朝中又得不到支持的势力,那张龙椅当然没他的份,虽不服气,却也只能怪自个儿没有帝王命。
虽然身份尊贵,可是父皇在世,他不被看重,皇兄继位,他还是不受重用,心里总是憋着一股窝囊气,偏偏这时听到了一个传闻一一先皇传位给当今皇上,乃因他出生那天,天空升起一颗帝王之星,换言之,这位大皇子一出生就注定坐上龙椅。
诚王爷出生,据说当晚帝王之星的身边出现了一颗比较小的星星,当这星的亮光变小,帝王之星的光芒也随之黯淡下来,反之亦然,因此有一传言:此星乃帝王之星的守护星。
换言之,诚王爷便是守护当今皇上的人,诚王爷一死,皇上的命也保不住。
弑君难为,可是杀一个诚王爷太容易了——这个念头一钻进脑袋瓜,早已沉寂的野心又冒出来。
真是不甘心,若没有帝王之星,今日居于九五之尊的人很可能是他。他索性放手一搏,派出杀手,可是端正曜福大命大,三番两次从鬼门关逃过一劫。
「你们这群废物,连个人都处理不了,干脆投湖自尽算了。」端正孝恼怒的伸手一挥,将桌上的茶点扫落在地。
「王爷,此人不是普通人,单是他身边那个护卫,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暗中还跟着两个护卫,我们实在找不到机会下手。」主子每次进宫回来就会闹一次脾气,手下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
端正孝这回干脆掀了桌子,激动的起身狠眼一瞪,两名护卫不自觉的往后一缩。「你们不长脑子吗?难道不会想法子找机会吗?」
「王爷有所不知,自从上次行刺失败,他身边的人提高警觉,我们根本找不到机会溜进他府上将人引出来。」
「还有,他近来安分得像个姑娘家,成天躲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就是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行刺,也没有机会。」
「没法子,就想法子,总之你们再不把人处理掉,就提着头来见我。」他认定不发狠话,他们就不会好好办事。
「干啥生那么大的气?」手执玉笛的勤王爷笑嘻嘻的走进书房,他是先皇同母的亲兄弟,是当今皇上的四叔。
端正孝用目光指示两名护卫退下,接着请勤王爷在卧榻坐下。
「皇叔不是常常告诫我,我们最好少往来,免得皇上对我们起疑心,今儿个怎么跑来了?」
「最好少往来,并非不往来,矫枉过正,反而令人起疑。」
「我倒是没想那么多。」
勤王爷不以为然的对他摇了摇头。「别老是教下面的人动脑子,自个儿却放着脑子不用,这样怎么可能成得了大事呢?」
「皇叔也知道,我手上没兵也没权,什么事也不能做。」每次想起这事,他就觉得闷爆了,当今皇上把所有兄弟都当成盗贼防着。
「四叔早就告诉过你了,你只要做好两件事一一第一,费心跟我给你的名单上那些大臣将军交好;第二,解决掉那小子。」
「这两件事我可是牢记在心,第一件事倒还好办,可是第二件事……」他苦恼的叹了口气。「根本连下手都找不到机会。」
「四叔倒是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派人去奉香楼散布消息,说诚王爷即将迎娶右相大人的千金。」
端正孝好奇的瞪大眼睛。「这是真的吗?」
勤王爷忍不住皱眉。这小子真是神堂吗?只怕是有人刻意夸大其词,以此吸引先皇注意,可惜这种小把戏耍弄不了他二哥,令这位神童不但尝不到甜头,还惹了一身腥。「若是真的,散布这个消息还有意义吗?」
想了一会,端正孝愣头愣脑的一笑。「没意义,可是,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伺这么做?」
「右相大人的门槛都快被那些王孙公子给踩平了,他家闺女可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宝贝,怎舍得将女儿嫁给那个没出息的小子?四叔说得更明白些,右相大人想当的是国丈,而皇上也早就看上右相大人的闺女,这一点那小子比谁都清楚。」
端正孝总算反应过来。「皇叔是要我利用这个消息将人引到奉香楼?」
「你只是抛出诱饵,等鱼上勾。」
「万一他不上勾怎么办?」
「诱饵都还没抛出,怎么知道鱼儿不会上勾?」勤王爷懊恼的瞪他一眼。这小子怎么一点做大事的气魄也没有?
「我是说万一……」
「万一发生了,再好好动一下你的脑子。」勤王爷难以忍受的举起手上的玉笛往他头上敲下,「他是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吗?任性冲动,还怕他不上勾吗?」
「没错,正因为如此,皇城老百姓才会笑话他是个姑娘……好,我这就派人去奉香楼放消息。」端正孝急匆匆的想往外冲,可是走没两步就被逮了回来。
「莽莽撞撞只会坏事,应该先计划好如何抛出诱饵,好让鱼儿上勾。」
这会端正孝倒是变聪明了,赶紧躬身一揖。「请皇叔指示。」
第4章(1)
祈儒风伸手正准备推开书房的门,就闻到那股熟悉的味道,不禁叹口气。这个家伙越来越率性了,难道不担心惹出麻烦吗?
麻烦……说不定这就是他的期待,最好搞得全天下的人乌烟瘴气。
他示意小葫芦上厨房沏壶茶,顺便弄几道点心,再将两名护卫留在书房外面伺候,便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
点亮房内的烛光,他走到书案后面坐下,对着藏身在屏风后面的人道:「白公子近来老是上我这,不担心被瞧见吗?」
过了半响,屏风后面的人终于出声了。「我对你的狗鼻子很有信心。」
「人会生病,这鼻子当然也有不听使唤的时候。」
「那只能赌我的运气。」
「白公子认为自个儿的运气好吗?」
「至今还未惹出难以收拾的麻烦。」口气充满自信。
「我的运气向来不好,白公子可不要因为我而惹上麻烦。」
「我倒是不怕麻烦,有麻烦,日子总是比较热闹有趣。」
他就知道此人面对麻烦犹如狗遇到骨头,开心极了。这个家伙还真矛盾,外表看起来清冷不苟言笑,骨子里却悖逆不安分。
「左相大人害怕麻烦吗?」
「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当然是能避则避,不想跟自个儿过不去。」
此时,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时沉默下来,稍过片刻,贴身小厮送来茶水点心,摆上炕几,他命其退下,并掩上房门,隐身在屏风后方的人这才无声无息的飘出来,坐上卧榻,迳自喝茶吃点心。
大快朵颐一番,白公子心满意足的像只懒猫,一只手搁在炕几上枕着下巴。
「今儿个我听到一个传闻,皇上发了一顿脾气,文华殿的太监宫女都被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还有几个宫女晕了过去。」
祈儒风轻轻扬眉,斜睨着他。「你对宫里的消息可真是灵通。」
「宫里没有秘密,皇上打个喷嚏,几个时辰后宫里全都知道皇上病了。况且期许自个儿成为仁君的皇上即位之后第一次杖责太监宫女,宫里自然闹得沸沸扬扬,这么大的事,从宫里传出来也不值得大惊小怪。」
「这倒也是。」
「皇上喜怒无常,发顿脾气打几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问题是,皇上为了何事大发雷霆?」白公子顿了一下,看着他。「你应该很清楚皇上动怒的原因。」
「我确实听说了,传言右相大人的闺女即将下嫁诚王爷。」
这个有意思!白公子两眼顿时绽放万丈光芒。「这个传言绝对不是你这个始作俑者传出去,当然也不是那个倒霉被你拖下水的诚王爷传出去,至于右相大人,说不定今儿个才知道有这么一件事,那么会是谁?」
「是谁刻意放出消息,这并不重要,要紧的是,皇上下了封口令,这事又怎么会传得满城皆知?」
「我明白了,皇上身边有入被收买了,这是皇上震怒的原因,借此一闹,是警告,皇上的权威不容轻忽,以后奴才们想必会彼此监视,谁也不敢乱来。」白公子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揣测。「不过,究竟是谁在搞鬼?」
「你以为皇上在意谁在搞鬼吗?皇上早就想好好整顿下面的人,如今有人将机会送上门,皇上应该答谢此人才是。」
「皇上不在意,我倒是很在意,不过,我真正在意的是此人的目的。」
「这么做显然是为了激怒某人。」他可以想像诚王爷气到跳脚的可爱样子。
「激怒某人?」
「没错,激怒某人,至于想激怒谁,那就要看谁被激怒。」
「皇上被激怒了,不过,我可不认为此人的目标是皇上。」
「皇上是借题发挥,做个样子,可是,并非人人都像皇上心机如此深沉,有人可是真的会生气。」
脸色一沉,白公子已经感觉到那股怒火了。「诚王爷!」
「诚王爷近来安安分分的待在王府,但愿这个传闻不会落入他耳中。」
「说不定他已经得到消息了。」
「他怎么会得到消息?」
「今儿个是凌贵妃的忌日,这日他一定会陪教王爷去守帝陵。」
他记得凌贵妃,为先皇殉葬的嫔妃当中,唯独她有个儿子,就是教王爷。人殉是一种残酷的恶俗,先皇明白,可是又无法割舍那种想将喜爱的妃妾陪在身边的欲望,因此遗诏只免后宫有子者殉葬。
若依照先皇的遗诏,凌贵妃可以不用殉葬,可是她却坚持陪殉。宫中对此事有诸多传言:当今太后嫉妒先皇生前宠爱凌贵妃,逼迫她陪殉;先皇驾崩之后,凌贵妃思念过度病倒了,自愿殉葬……而其中最传得沸沸扬扬的是,凌贵妃以殉葬换取教王爷的一生富贵。
凌贵妃殉葬的真相为何,他并不清楚,不过对此事,皇上曾经有感而言,将来龙驭殡天之后,必定遗诏罢宫妃殉葬。人死了就死了,可是活着的人却一辈子忘不了至亲分离的悲剧,显然皇上多少可以感受到教王爷心里的痛。
「帝陵位在城外的九岩山,诚王爷回到皇城应该天黑了,不至于闲着无聊上街游玩。」
「若是教王爷听到传闻,必走向他求证,我敢说明日一早,他就会直接杀到奉香楼搞清楚发生什么事。」
没错,诚王爷遭到暗杀并非一两次,而是好多次,可是没有一次记取教训,遇到事情,还是意气用事,即使有人好心警告,转眼之间就成了他的耳边风。
这不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吗?单纯,什么事都不会摆在心上,明明生在尔虞我诈的皇室,却不见皇室诡诈与自私……要他不喜欢这样一个人,还真是难!
略一思忖,祈儒风豁然道:「那就让他搞清楚发生什么事吧。」
白公子微皱着眉。「你准备将他推到刀口下?」
「你不认为直接站在刀口下,总好过躲避背后的暗箭吗?」暗箭难防。
「这倒是。」
「况且你不想知道躲在暗处的人是谁吗?」
「你想借机揪出藏在背后的指使者?」
「此人藏得很深,这两年始终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想轻而易举的逮到他,恐怕没那么容易。不过,这是一个机会,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没结果。」
闻言,白公子不得不同意的点了点头。「既然机会摆在眼前,岂能放过?诚王爷自幼就是福大命大之人,掉进湖里没淹死他,马背上掉下来也没摔死他,如今又有你在暗中保护他,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是啊,他会保护他,无法不管他!几次出手相救后,诚王爷在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他的责任。
毫无危机意识的他,实在教人担忧,也许自己应该找师叔配制药粉,以便让他随身携带,必要时可以成为攻击敌人的武器。
她快疯掉了!这在开什么玩笑?
这些个日子她安安分分的待在府里,一心一意想着如何说服祈儒风早日娶妻,直到昨儿个陪七弟去帝陵,方才踏出诚王府,就发现整个皇城已经淹没在那个可怕的谣言当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究竟是谁在找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