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发现自己忍不住翻身,将脸埋在枕头上,寻找他今早在上头留下的味道时,她终于承认——
她想他。
该死的想。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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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清楚自己是何时睡着的,但她很清楚她是几点惊醒的。
清晨三点五十分。
她睁开眼时,窗外天色未亮,床头电子钟上的时间轻轻跳动着。
黑夜寂静无声,她重新闭上眼,试着重新入睡,但却没来由的一阵心神不宁。
也许是因为刚刚作的那个恶梦。
她抚着心口,不太想去回想,但那恐怖的景象却无法抛开。
她睁开眼,试图用眼前的现实景象遮盖脑海中的画面,但那景象仍历历在目。
以前,她总是梦到自己被追杀,每次她都是在被子弹击中的剎那惊醒,但这一次,被枪击中的却是屠勤。
暗夜中的他,满脸都是血。
她告诉自己那是梦,过了好一阵子,却仍无法安心入睡,只好走去浴室洗脸,试图让自己激动的心跳平静下来。
但她走出浴室时,突然听见车声,那辆车由远而近,停在楼下。
跟着楼下传来些许声响,轻轻的,很细碎。
有人在说话。
她好奇的起身下了床,打开门探看。
走廊上没人,说话声是从楼下传来的,虽然他们刻意压低的语音模糊不清,但因为某人没关门,所以声音透过楼梯间传了上来。
她认出其中一人的声音。
屠勤。
他回来了,她知道自己应该回房继续睡觉。
说真的,对他们来说,她只是一个客人,就算对他来说……她不知道自己对他来说算什么。
但,她渴了,她可以下楼拿水喝。
在门边踌躇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和对他的关心,回身拿起桌上的水壶,到浴室里把里头还剩半壶的水倒光,然后下楼去。
「怎么会搞成这样?」某个人的声音响起,她认出是实验室里的阿南。
她听到屠勤回答:「那家伙是连续杀人犯。」
封青岚火大的说:「要逮他有别的方法!」
「但我的方法更快。」
楼梯间里,男人们说话的声音又大了些,但更大声的是封青岚的咒骂。
「快个鬼!你给我坐好,再敢给我从沙发上站起来,我就打断你的脚!」
「我没事。」
「我听你在放屁!阿南,又不是叫你参加绣花比赛,你蘑菇个什么?动作快一点!」
用镊子夹着外科手术用针的阿南,慢条斯理的说:「麻药才刚打下去,还没发作,我现在针扎下去,就算他是无敌铁金刚也是会痛的。」
封青岚火大的叉腰,正要继续骂人,发泄她的不爽,身后却抢先传来一句。
「这是怎么回事?」
她回头,只见应该在睡觉的江静荷,手上抱着水壶,脸色苍白的瞪着那仰头坐在沙发上,虽然用毛巾擦过,但几乎半张脸都是血的屠勤。
该死!
封青岚暗暗咒骂一声,但那位小乖乖已经很迅速的移动过来,放下水壶,跪到了沙发上,她一伸手,屠勤就把压在伤口上的纱布让给了她,让她接手止血的工作。
「你受伤了。」
这是肯定句,绝对不是疑问句。
「只是小伤。」屠勤几近安抚的柔声说。
她瞪着他,然后决定他失血过多,无法做出正确判断,所以她回头看向封青岚,宣布道:「他应该送医。」
「阿南就是医生。」封青岚指指站在一旁看好戏的家伙。
静荷转头,只见那平常都待在楼下实验室,后脑勺总是扎着马尾的男人挥了挥手中长得像剪刀的镊子,嘻皮笑脸的说:「没错,我是医生。」
他脑后的马尾甚至还乱翘打结,身上的衣服更是皱到一看就知道是随便抓了一件套起来的,他的右脸上还有睡着时压出的红痕!
「我以为缝合伤口应该要到急诊室处理。」顾不得礼貌,她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开口。
她无法相信屠勤都已经满脸是血,这些人却还打算自己处理,就算阿南真的是医生,她也没有办法安心,他失血太多了,沙发椅背上甚至还摆着一条满是鲜血的毛巾,更别提她手上那开始被血水浸染渗透的纱布。
屠勤知道她担心,但他不能去医院,他握住她的手臂,吸引她的注意,等她转回头,才道:「头部的伤口,血流会比较多,它没有外表看起来的严重。」
她几近气急败坏的说:「你额头上的伤至少有五公分,你的头皮都要掀起来了!」
「只是小小的刀伤,缝个几针就没事了。」他一边微笑,一边说。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在发脾气,这男人竟然笑了,若不是他受了伤,她真想咆哮摇晃他。
封青岚没好气的瞪了那受伤的蠢蛋一眼,虽然很想让静荷继续一起骂人,但这笨蛋要是去了医院,惨的也是他,所以她最后还是开了口帮忙安抚她,「妳别担心,阿南看起来虽然很散漫,但他真的有医生执照。」
「说得好,我可是扎扎实实念完七年医科的。」阿南笑咪咪的说:「亲爱的,他脸上的局部麻药应该发作了,麻烦妳把纱布移开一点。」
既然他们坚持不去医院,静荷也只好让那显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家伙对他动针,但她手上的纱布一移开,屠勤额头上的伤口就又缓缓冒出了血,虽然他仰着头,让流血速度减缓了,但还是有些血水在缓缓渗出流下。
阿南看也没看她一眼,却在缝下第一针时,开玩笑的说。
「妳要帮忙的话,最好不要昏倒。」
「我不会昏倒。」她冷着脸,一边帮屠勤擦去脸上的血。
「也不要吐。」他动作迅速的缝合屠勤的头皮。
「我不会吐。」虽然这么说,但每当阿南缝上一针,她的脸色就更白一点。
屠勤握紧了她的手,她朝他看去,她原以为他会痛,可他只是看着她,眉头皱都没皱一下,但眼中有着担忧,她这才领悟,他握紧她,不是因为伤口痛,而是因为她看起来真的快吐了。
她没有吐,她忍住了。
无论阿南是不是真的医生,缝合的技术都让人叹为观止,他用镊子夹着细小弯曲的针,快速的在伤口处动作,每一针都精准而规则,缝线之整齐,就连外行如她,都看得出来很厉害。在他快狠准的动作下,屠勤额头上的伤口,总算看起来没那么恐怖,血水也不再涌出。
阿南用镊子夹着酒精棉花替他擦干净伤口,迅速确实的在上头贴上纱布。
「好了,搞定,保证过几天你又是一尾活龙!」
「谢了。」屠勤坐直,仍是一阵头晕。
「不客气。」他脱下手套,将医疗器具收好,一边打着呵欠把药交给脸色苍白的静荷。
「喏,这家伙就交给妳了,先给他吃一颗,四个小时后再吃一次。」
说完,他伸了个懒腰,转身就走。
「你要去哪里?」静荷慌乱的看着那已经走到门口的医生。
「去睡觉。」
睡觉?
「可是屠勤他——」
「死不了的,有事再来敲我门就好。」
她听了一阵傻眼,等她反应过来,那不负责任的家伙早就不见了。
第八章
「我得回现场帮忙处理善后。」
她回头时,在一旁的封青岚挑眉,先下手为强的蹦出这句话,然后一边将满是鲜血的脏毛巾丢到水槽里,一边匆匆走回来说:「既然妳醒了,麻烦妳顾一下这个笨蛋,有事打我手机。」
继阿南不负责任的缝完就落跑,封青岚也跟着消失。
她哑然无言,一回身,却看见屠勤站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
「上楼换掉这身衣服。」
他T恤上都是血,她可以了解他为什么想换掉,但是这男人才刚把头皮缝回去而已,他显然是失血过多,无法思考。
「我去帮你拿就好!」她将手抵在他胸前,阻止他继续前进。
「我真的没事。」他停了下来,看着眼前娇小的女人,安抚她说:「我平常捐血时也差不多是这种量。」
她瞇眼,试图和他讲理,「光是T恤和毛巾上的血就已经超过了五百CC。」
「我知道自己的状况。」他微笑要她放心,「况且,楼上比较安静。」
她知道他说的没错,天快亮了,二楼是公共区,人来人往的,他会没有办法好好休息,但她仍是担心。
「你确定你走得上去?」
「我不是第一次受伤了。」
没有多想,他脱口回答,却见她微微一颤,漂亮的黑瞳因此收缩。
感觉到她的惊慌和因他而起的痛处,屠勤伸出手,抚着她苍白的小脸,「那没有妳想象的那么糟,只是一些小伤。」
显然他对小伤的定义和她的不同。
静荷闭上眼,试图稳定情绪,却感觉到他将她揽入怀中。
剎那间,又湿了眼眶。
「都过去了。」他轻声说:「我几乎不记得上次受伤是什么时候,如果需要,我甚至可以扛妳上楼。」
他后面这一句,让她想哭又想笑。
深吸了口气,她睁开眼,看着他,眼前的男人脸色虽然苍白,但精神还算好,神智也算清楚。
「你要是在中途昏倒,我抬不动你。」
「放心,我比较偏好把妳压在床上。」
她羞红了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他火热的眼神可一点也不假,她浑身一阵燥热。
老天,她真是个荡妇,这男人才刚缝合了头上的伤口,她却为他全身发热。
「你受伤了。」她提醒他,也提醒自己。
「我没办法控制。」他好笑的看着她,老实说:「这是生理反应。」
噢。
她满脸通红的看着这顽固的男人,无法理解他怎能如此轻易的把话题从他的伤口,转到他的欲望。
「也许我应该去叫可菲过来。」如果她的存在,这么干扰他,她可以强迫自己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担心。
「她还在睡,妳不应该吵醒她。」他牵握着她的手,往门口走去。
无论他怎么说,他需要休息,她从没见过他的脸色这么白,再这样下去,她怀疑他会在这边和她争论到天亮。
所以,虽然很想再抗议,但她还是住了嘴,甚至上前帮忙扶住他,就在这时,他说了一句话,让她完全举旗投降。
「我不需要别人,我只需要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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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快亮时,他在床上睡着了。
他的脸色很苍白,但比方才在楼下时,满脸鲜血的模样要好多了。
他的确如他所说,状况还好,虽然她确定他中途有些摇晃,但回到房间后,他不只自己换了衣服,甚至快速的冲了个澡。
她倒了水让他吃药,他没有拒绝,只坐在床上,在她将大灯SI掉,打开小灯时,朝她伸出手。
「陪我躺一下。」
「你应该要休息。」她轻声开口。
「我保证不乱来。」他说。
他看起来是如此疲倦,她没有办法拒绝,所以还是依了他。
「谢谢。」他微笑道谢,将她揽入怀中,满足的叹了口气。
「睡吧。」她抚着他疲惫的面容,柔声劝慰。「我会在这里。」
不到几分钟,他就沉沉睡去。
她躺在他身边,看着他,静静守着,感觉他的心脏还卜通卜通的跳着。
窗外逐渐亮了起来,天光透窗而进,照亮了空气里浮游的微尘,也照亮了他的房间。
因为不想她在半夜溜回房,除了第一次,之后两人在一起,都是他到她房里,她从没仔细看过他的房间。
基本上,他房里的家具和她的差不多,并没有比她的高级到哪里去,只是多了电脑和音响,还有一盆摆在书桌上的仙人掌。
浑圆的仙人掌,在阳光下青翠饱满,让她想了她自己的那一盆,只是她养了三年的仙人掌,恐怕早已因为那场恶意的瓦斯爆炸而消失。
她看着它,不觉蹙起了眉。
事实上,这盆仙人掌看起来就像她的那盆,甚至连花盆的样式都一样。
她越看越像,见他睡得正熟,她小心翼翼的起身,把他搁在她腰上的手,移到床上,然后下床走到桌边查看。
仙人掌不大,可是很圆,和她的一模一样。
她好奇的将它拿起来,检查盆底。
陶制的盆底,有三个洞,只有一个是原来就有的,另外两个是她为了增加排水,用铁锤和钉子慢慢敲出来的。
这是她的仙人掌。
不,这也可能是巧合,仙人掌都长得很像,她的花盆在一般店里也买得到。
她将仙人掌放回桌上,却不小心碰掉了桌上的雕花木盒,它掉在地上,一抹粉红滚了出来。
她震惊的瞪着那透明的粉红,连着白K银炼的粉红水晶被雕成一颗厚实的心,那颗心,在阳光下,映出美丽的六芒星光。
静荷蹲了下来,捡起它。
这是她的星光粉晶项链,是妈在几年前过世时留给她的,她不会认错的。
身后传来床单的窸窣声,她转身,看见他不知何时已醒,坐了起来。
「这是我的。」她迷惘的看着他。
「嗯。」他抹了抹脸,点头承认。
「你到过我家?」
「妳失踪了,我得找到妳。」他看着她,解释道:「我必须了解妳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到妳家找线索。」
他一提,她才想到可菲说过为了找她,有拜托他到过她家。
「但它掉了。」她握紧了母亲的遗物,不解的问:「掉到衣柜下了,你怎么会……」
除非他把衣柜搬开,才可能看见它,但那感觉似乎有些荒谬。
他的床,在暗影之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在那瞬间,他的脸色,似乎又白了些。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她可以感觉得到他的挣扎,仿佛她不只问了一个问题,而是要求他做一件很困难的事。
寂静,仿佛被拉紧的弦。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她不懂他为何不愿意回答。
莫名的,感到有些受伤。
屠勤可以感觉到她的退缩,他的沉默伤了她,他可以对她说谎,把这件事敷衍过去,他用过太多的借口,对人掩饰他的能力。
但他无法对她说谎,他做不到,她太敏感、太聪明,终会晓得他的隐瞒,可是如果他说了实话,他同样可能失去她。
她垂下了眼,开口转移了话题。
「抱歉,吵到了你,你需要休息,应该再睡一下。」
她礼貌关心的话语飘荡在空气中,却没有让他放松些,她疏离的表情,只加深了他的恐慌。
「水冷了,我去替你再倒些热水。」
她拿起水壶,转身。
他可以感觉得到她越来越退缩,感觉得到她隐藏在客气表情之下的心伤,他知道自己必须说实话,他才刚得到她的信任,沉默和说谎一样糟。
她要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恐慌涌上心头。
该死的,他得说些什么,什么都好,留住她——
「我有追踪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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