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我什么时候签署文件?”
“告诉我,你、在、哪、里?”他不容拒绝的再次问。
一颗眼泪夺眶而出,傅筱安赶紧抹去,故作轻松的答,“呵,对不起,我忘了要乖的。我现在人在医院,我父亲待会就要准备进行手术了,工作契约的签署,可以等手术结束再补上吗?”
她看不到赵棠雍此刻的表情,看不到他皱眉的烦躁,如果看见了,或许会有一丝丝的温暖。
“可以。相关手续办好了吗?嗯……不,我现在就让赵医生过去找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直接跟他说,手术结束给我一通电话,我会让人去接你。”
“我知道,谢谢。”
挂上电话,傅筱安阖眼仰天。
真奇怪,该开心的时候,却哭了,该痛哭的时候,却笑了,她纳闷起自己究竟是一个怎样颠倒的灵魂在支配着。
许久,她才勉强平静心情,转身快步赶回开刀房外,守候在距离父亲最近的地方。
她终于见识到,赵棠雍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身分优势。
就只要一通电话,他间接帮她打点了整个医院上下所有的人,就连一面之缘的赵医生,都不得不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亲自出来关照她这个小小病患家属。
看来,赵棠雍这名字好用的程度,超乎她想象。
穿着白袍的赵棠颐递给她一杯热咖啡,“放轻松,手术才刚要开始,不会那么快结束的,你不需要太担心,主刀的医生是这领域的权威,如果我是你,我会选择信任。”
担心?不,她一点都不需要担心,毕竟这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她高兴都来不及。捧握着一杯温暖,她会意的点点头,脸颊牵动嘴边的一抹淡笑。
“你……”赵棠颐欲言又止。
“什么事?”
“你和我堂哥在交往?”
印象中的大堂哥是个怕麻烦的家伙,扣除家人,能够让他亲自打电话关照的,除了他的女人外,他想不到还能是什么关系。
瞪大无辜的眼睛,“你堂哥?”傅筱安一脸不解。
“赵棠雍,那天不小心撞上你的人。”
她恍然大悟。“我不知道你们是一家人。不过,赵医生显然是想多了,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只是一个情妇,必须要乖巧顺从并带给那男人乐趣的情妇,他们之间跟所谓的互相喜欢一点关系都没有,纯粹是一笔五千万的交易。
赵棠颐挑挑眉,“是吗?那就好。”
别过头,她出于好奇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他颇具深意的笑了笑,“喜欢他,是要吃苦的。”
“哦,那好,反正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就是不、吃、苦。”她难得俏皮的答。
开刀房外,他们相视而笑,却又各自解读。
对傅筱安来说,跟现实做困兽之斗,面对打击束手无策,那才苦。
赵棠颐没有点破,只是怜悯。可怜的女孩,她一定不知道,吃不吃苦,根本不是她可以作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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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夜色散漫,远远的,傅筱安还是一眼就认出穿梭在车阵里的那抹铁灰。
此刻的心情,已经不若一开始那样的震荡。
是不是大脑作出决定之后,当初弥漫在身体每个细胞的抗拒,就会自动选择退避?要不,这份打从心里发出的笃实,到底是怎么来的?
原来,细胞也是知道要向现实屈服的。呵,多奇妙的反应啊!她自嘲的笑了笑。
好吧,就从现在开始学习敬业!
她故作轻松的扬起手臂,朝铁灰色的车子挥了挥手,果然,赵棠雍那辆披挂着珍珠般光泽的座车便飞快切出车道,神气凛凛的直朝她面前而来。
嘎——轮胎静止的分毫不差。
她努力的带着笑,然而降下的车窗里,却不见她等待的男人,傅筱安的笑容愣住了。
打开车门,驾驶座旁的张秘书迅速走下车,“您是傅筱安小姐。”口吻是肯定的。
“我就是。”
“敝姓张,由于副总裁今天的行程还没结束,特地叮嘱我来接送您到碰面的地点。”说明来意的同时,他已经拨了手机,恭敬的递送到她面前,“您可以亲自跟副总裁确认一下。”
“喂?”接过电话,傅筱安依然是一肚子的纳闷,直到熟悉的声音传来——
“上车,张秘书会负责送你过去,见面再说。”旋即结束对话。
于是她将电话递回给张秘书,接受了他替她开门的体贴,车子回到夜晚的车阵里,朝着目的地前进。
车子俐落的驶向市中心,来到赵家投资版图之一的花园酒店,傅筱安被领到属于顶级会员的尊爵客房,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个小时。
大饭店里一应俱全的精致陈设并没有让她感到太雀跃,尽管那些家具,都是难得一见的名家设计,身价非凡,但镂花屏风后那张铺着雪白床单的床,一开始就勾起了傅筱安心里的不安。
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祭品,全然的献给一个陌生男人,她就慌得全身发冷。
是今晚吗?就在这里?
虽然是预料中的事情,可是真的要付诸执行,她还是紧张得不知所措。
突然,房门被开启,她倏地回过身来,浑身紧绷的望着来人。
“傅小姐,怎么了吗?”张秘书望着她的异常苍白问。
不是他,不是他……她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没事。”
她注意到,这回来的不单是张秘书,还有两名穿着深色西服的专业人士。
“是这样的,因为副总裁还无法从宴会上抽身,所以关于签署契约一事,就由两位集团律师代表副总裁出席。”
哦,原来是律师。虽然只是一纸小合约,也慎重的委派两名律师出席,赵棠雍的能耐,又再度让傅筱安惊讶了一回。
在白纸黑字的契约书上签写了自己的名字,她看着律师谨慎的把合约收下,改由张秘书接手后续的事宜。
“傅小姐,这是新居的钥匙,由于还在整理,明天才能正式入住,今天晚上,就委屈您先在饭店暂住一晚,如果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请饭店的专属管家来为您服务。”
“什么新居?”不解。
“副总裁为你安排的住所。”
“赵棠……我是说,副总裁他人呢?”
“暂时还无法从宴会中离开。”
“所以,很可能今晚不会出现了?”她试探的问。
张秘书看着她,一时无法判读她问题里的含意,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任何女人都别想跟他哭诉什么,或者转达什么,因为,他只是个秘书,无法改变副总裁的任何决定。
“是。”他诚实回答。
“太好——”
看见张秘书眼中迸射出的诧异,让傅筱安及时捂住嘴巴,赶紧咽下那句不被允许的惊喜,“我、我是说太可惜了。”
尽管纳闷,可张秘书也没有再评论什么,完成他分内的工作后,旋即领着律师消失。
门被关上的瞬间,傅筱安开心的发出尖叫。
这一整天因为父亲的手术,再加上对赵棠雍的畏惧,让她连续几个小时都处于紧绷情绪,既然他今晚不会来,那她刚刚的紧张根本是白费力气。
天可怜见,身心俱疲的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真感谢老天爷的垂怜,替她绊住了赵棠雍,省去纠缠的费神。
从容的洗了个澡,客房服务的晚餐也已经送了进来。
光是望着延宕多时的晚餐,她的心就感到一股温暖,尤其在朝饥肠辘辘的自己喂进第一口食物时,她突然整个人瘫趴在桌上,久久不能自己。
“天啊,怎么会这么好吃!”
毫无疑问,这是她半年多来最美味的一顿晚餐,光是咀嚼,都可以令人感到无穷的幸福,实在是太棒了!
爸爸的手术很顺利,病房里有两名专业的人员在照料着,而她,终于可以不受于现实的窘迫,安心的吃上一顿晚餐。
没有压力的夜晚,傅筱安飘飘然的愉快。
即便是酒足饭饱后,她还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激动难忍的跑到了那张大床上,像个孩子似的不断跳跃,然后张开四肢往后一瘫,躺向这一床的舒适。
“如果永远都能这么幸福,那就太美好了。”
抱着蓬松柔软的白枕,她闭上双眸,嘴边绽放的弧度,是满足。
第三章
凌晨三点半,赵棠雍越过屏风,走向被某人先一步占据的大床,匀浅的呼吸声夹杂呓语传入耳里,让他觉得一阵莞尔。
三个小时前他就已经进了这间花园酒店的尊爵客房,那时,她睡得很沉,就连他站在床沿看了她许久,依旧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被现实绷绑得太紧、太久了,难怪压力一解除,整个人顿时彻底放松,以至于睡得连一点防备也没有。
“真是个迷糊的情妇。”赵棠雍轻嘲。
扯动嘴角,他走出卧室,转而往那张玫瑰办公桌靠近。
身为震达集团的第一接班人,他被社会上的每个人羡慕着,总以为他就只要咬紧口中那把金汤匙,就可以一辈子不愁吃穿。
真是想得太轻松了!
以金融控股起家的赵家是富裕,但是还不够称霸全球商场,集团真正快速的成长,是这些年赵棠雍接班主导后才开始的。
他胆大,勇于在各个领域开疆辟土,同时也心细,集团每跨出一步,都是经过最审慎的评估思考才付诸行动,因为赵棠雍只要成功,绝对不容许失败。
外界都夸他是经商奇才,但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些丰硕的成果,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而是他牺牲睡眠,日以继夜努力的成果。
毕竟,享受谁不会,能够成长壮大才是不容易。
要不,放眼整个家族,同辈的堂兄弟那么多,为什么就非得要他不可呢?还不就是因为他的努力跟能耐。
戴着金边眼镜,西装随意披挂在一旁的长沙发上,他卷起衬衫的袖子,飞快在电脑键盘上输入宝贵的讯息跟想法。
夜很寂静,他不能说人生至此自己从不曾感到寂寞,不过今晚,他却显得很踏实,因为同一个空间里的那张床上,正躺着一个未来将会学习如何对他表示忠诚的人,这让他觉得很棒!
他聚精会神的工作,直到时间无声息的往后跨越三个小时。
三点半,他该睡了。毫不犹豫的关上电脑,他摘下眼镜往桌上一搁,随即往屏风后的那张大床挪动脚步。
这个女人的睡态很娇憨,自然的模样,不是万种风情的美女可以模仿得来的,她就是很自在的睡觉,不防备、不慌乱,全心全意的奔向睡眠。
赵棠雍看了都不禁心生羡慕,和衣就往她身旁的空位躺下。
他没有刻意的小心,也没有刻意避免吵醒她,只是理所当然的为自己的睡眠争取一个位置。
倒是身为情妇的她,竟然一点知觉也没有。
他们贴靠得很近,肢体无可避免的产生些许碰触,但是傅筱安竟然丝毫没有被惊扰的迹象。
赵棠雍心想,撇除这些时日的折磨不说,基本上,她原本的人生应该称得上是好吃、好睡的好人生。
这一夜,他难得没有失眠,似是感染了傅筱安的好眠,须臾就进入了久违的梦乡。
直到有人该死的推开了他的胸膛。
翻转身子,傅筱安依附着温暖的来源。足足超过半年的时间,她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了,很暖,被她依靠的热源煨暖了她浑身上下,叫她爱不释手的渴望去碰触。
卜通、卜通……
规则的声响,沉笃的传递过来。
咦,那是什么?为什么手心传来疑似心跳的频率?她纳闷的让手更大胆的去碰触,而透过手心传递回来的感知,让她惊觉,这简直就像是抚摸一具货真价实的躯体。
蓦然,她睁开眼睛。
横在她面前的躯体,竟然如此张扬且理所当然的占据了她身边的位置!
穿着衬衫的胸膛,被规律的呼吸牵动着起伏,视线继而跟进,平日刚毅俊凛的面容难得卸下了威胁,那么无害的枕在她身侧。
傅筱安狠狠倒抽一口凉气,“赵、赵棠雍!”
她脱口发出一记惊呼,下一秒,双手像是着魔了似的,二话不说就往身旁的胸膛使劲推去。
睡梦中的赵棠雍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应变措施,直到砰的一记剧响传来,他才在刹那间的痛楚中彻底惊醒。
“该死!”他低咒着睁开眼睛,瞠瞪前方,就见傅筱安那张惊恐不安的脸,正从床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跌下床了,正躺在地板上,后脑勺还隐隐作痛。
“这是怎么回事?”他暴怒问。
“我、我才要问你呢!你怎么会睡在这里?”她趴在床沿,窘得脸颊发烫。
“为什么不能?请问你有哪只眼睛看到这房里头有第二张床吗?”他低吼。
“……没有。”
“既然没有,放眼也就这么一张床,我当然是得睡在这唯一的床上,现在你他妈的搞清楚了没?可以扶我起来了吗?”口吻极度暴躁。
傅筱安被他的铁青脸色吓到了,赶紧下床去释出善意,谁知莽撞的她一落脚,竟然分毫不差的往他的小腹上踩过去。
“呃,傅筱安,你死定了!”痛苦闷哼,赵棠雍整张俊脸当场扭曲。
“啊,对不起、对不起!”她赶紧蹲在他身旁,戒慎恐惧的将他从地板上拉起来。“你还好吧?”她吓坏了。
“真遗憾,还没肚破肠流。”他咬牙切齿的回嘴。
“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你是故意的,那你最好有胆继续给我呼吸!”坐在地板上,他忿忿不平的瞪她一眼。
“你几时来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而且还睡在我身旁。”
“你睡得像只猪是我的错吗?我都不知道这年头的情妇这么好当,五千万这么好赚,现在想想,我真恨我妈当初怎么没把我生成女儿身。”
“……”似乎是她理亏了。傅筱安闭嘴没答腔。
没好气的揉揉肚子,赵棠雍起身坐上床沿,半晌,勉强收敛了怒气,“麻烦倒杯水给我。”
没有二话,她赶紧起身越过屏风,从冰箱里拿出进口的矿泉水,倒了七、八分满,快步踅回他身边。
“我以为你不会来,张秘书说你很忙,走不开。”
“昨天的宴会拖太晚,匆匆赶回家睡一晚,第二天又得要急着进公司,实在太麻烦了,想说饭店就在这附近,所以才临时改变主意过来。”
奇怪了,他干么要跟她报告?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什么时候轮得到这个小情妇干涉了?
下次绝对不可以干这种蠢事。赵棠雍告诫自己。
“我……真的睡得像猪吗?”傅筱安不安的低声说。
端详她须臾,赵棠雍存心恶作剧,“是啊,打呼打得像打雷,我都很担心自己是不是要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