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上她,对他而言,根本是得不偿失的惨剧,一个错误。他为什么还要表现得快乐?
“难道对任何人,即使是你喜爱的人,你也只想摆出一副强尸的样子?”她吐了吐舌,不管措词是否失礼。
在自己夫婿面前,她无意掩饰她的真实个性,去扮演另一个温柔腼腆的模样,敷衍他,哄骗他。
她不要再对他虚伪,认定他是自己亲密的家人,她希望与他坦诚相待,再也没有伪装。
“你对待你上一任妻子也是这么冷漠吗?”
“……提她做什么?”
“我觉得自己嫁给你是很侥幸的,你并不坏,假如你对以前那位妻子温柔一些,说不定她会死心场地的陪在你身边。”
郑毓廷冷笑。
“别这样笑嘛,很吓人的……”
“少管闲事。”他的语气又冷又硬。
“可是除了管你,我还能对你做什么?”宋雨蔷摊了摊手。她越看郑毓廷越觉得他像个阴暗的孩子。
改变他的念头在她脑海无限的膨胀,她好想为他付出,令他开怀,博取他的欢心。
“你什么都不必做。”他拉开她不规矩的小手。“别找麻烦就好。”
“我希望大家都喜欢你,只要你愿意配合我、慢慢改变,我相信——”
他懒得听她异想天开,冷漠的截断她的话,“不必。”
宋雨蔷丧气的垂下头,下巴抵在膝盖上,苦叹道:“要不然,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你。”
一丝少见的自卑在她的声音里若隐若现,悄悄拨动着他的心弦。
微风吹动起两人的衣衫下摆,飘荡起来,时不时的相互摩擦,犹如一场偶然的缠绵。
郑毓廷以指尖轻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清澈的眼,“我什么都不缺。”
“噢……”家财万贯,位高权重,她的夫君。
他的手指逐渐下移,最后停在她胸口。“但是我想要的,你一定给得了。”
轻轻的施力,在她心上一按,他无比确定自己渴望的不止她的人,还有她独特的心灵……他从未这般在意过一个人。
宋雨蔷瞠‘目结舌,赶紧握住他的手掌。“哎呀,大白天的,别这样!”
她误解了他举止背后的原因,暧昧的笑,朝他羞涩的眨眼。
“晚上再来啦!现在有孩子在呢!”瞥了瞥在不远处放风筝的娃娃们,她很死相的笑着。
郑毓廷一腔柔情荡然无存。“你脑子里只有床事吗?”
“什么啊!这不是你要的吗?”她觉得很冤枉的瞪他,忽然心一动,脸又笑开了,小手探进袖袋内,掏出一个小荷包。
荷包打开,里头有好多颗颜色不同的糖果。
宋雨蔷笑咪咪的捏起一颗糖,放到他唇边,“我还有这个东西可以给你,不错吧?”
她的表情像极了拐骗孩子的坏人。
惨的是,明知危险,他仍甘愿被她骗;顺从的张口,吃下甜得腻人的糖果。他冰冷的心一点点融化,似乎入口的不止是一颗糖,还有夫妻间亲密的小秘密,以及陌生的爱情滋味。
“多吃一点。”宋雨蔷殷勤的话语拉回了郑毓廷的思绪。“这样一来,我吻你的时候也能尝到你嘴里的甜味,啧,一定很可口!”
她一脸的垂涎之色,邪恶得令郑毓廷无语,这么大胆豪放的女人,世上大概没几个。
看得出她是不甘寂寞的,假如他疏忽了她,她会像那个女人一样不安于室,背着他到处勾搭,最后爬墙私奔,离他而去吗?
“假如再有战事需要我出征,我必定将你锁入密室,免得你不安于室,逃之夭夭。”
宋雨蔷闻言,发出一阵怪笑,“嘿嘿!假如你真要去打仗,不必锁着我,我会陪你一起去。”
他一怔,没听见她奸佞的笑声,只听见她誓言一般的话;口中的糖仍散发着甜蜜,那蛊惑人的滋味一点点袭上他心头,紧紧盘踞住他的三魂七魄。
“你的娃娃呢?”望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他冷漠的表情解冻了似的,漫开温暖。
“仆人们会照顾嘛;而我,应该照顾你。”
她软绵绵的语调,出奇的诚恳,没有丝毫讨好、造作的意味,彻底掳获了郑毓廷早已为她倾倒的心。
他露出了一个近乎没辙的笑。
一笑过后,天地无光。
“呜……相公……”宋雨蔷用力的咬着袖子申吟。
“怎么?”
“你又笑了!”让她好有成就感,以后的目标就让他每天一笑吧!
原本只想与他互相利用,把身子交给他享用,她则捞尽油水给娃娃们享受,但他的纵容和笨拙的情意,打动了她。
她不想两人的关系永远停留在虚情假意上。
她想要这个不懂温柔的男人,与他长相厮守,终有一天,与他相爱,把她知晓的柔情蜜意,慢慢教给他,瓦解他的冷漠;终有一天,她会得到他的温柔,由她亲自传授。
“毓廷,可以这么叫你吗?”她柔声问道。
郑毓廷被她酥麻的嗓音、迷蒙的眼神,勾走了魂。
宋雨蔷一把抱住他,以夫子教导学生的姿态口吻,拍着他的肩膀保证道:“我会把你训练成一个好孩子!”
他心里的缠绵情思又被她破坏了。“我不是娃娃!”
“喔,生气了?”宋雨蔷睁大双眼。和郑毓廷相处以来,她唯一大有长进的,就是察言观色的本事。
如今,她能逐渐的分辨出他——冷漠中的不悦、冷漠中的兴奋、冷漠中的开心等等,数十种失之毫厘,差以千里的情绪;不过话说回来,她这位相公的表情还真是贫乏。
宋雨蔷调皮的在他的额上印下一个响亮的吻,还没来得及欣赏他表情的变化,耳边飘荡过孩子们的取笑声,引开了她的视线。
“姐姐和叔叔在亲亲呀!”
“羞羞!”
几个娃娃干脆不放风筝了,跑到宋雨蔷和郑毓廷身前,看他们坐在一起的亲密模样,指着他们笑。
“叔叔?”郑毓廷扯了扯她一缯发,命令道:“让他们改称呼。”
宋雨蔷嘟了嘟嘴,为难的向孩子们劝说:“宝贝们,可不可以叫我身边这位……哥哥呢?”
众孩童立即回以受到惊吓的神色。
“相公,看来你不太适合当哥哥……”噢,看看她最小的孩子才两岁,正错愕的望着郑毓廷,唉,哥哥?太强人所难了吧。
“那就叫我爹,叫你娘。”独断的话脱口而出,郑毓廷随即起身。
“啊?”宋雨蔷愣了愣,回过神时,他已经走开了。
往后她的孩子们,叫她娘,叫他爹……他的意思,是愿意把她的孩子们当成他的骨肉去爱护吗?
宋雨蔷惊喜的追着郑毓廷的背影,朝不苟言笑的男人扑过去。
“你小心点!”怕她摔倒,他连忙停下脚步。
感受到他的关怀,她笑得更开心了。
忽然,笑容一顿,她想起他对自己的孩子——可怜的小元朗,并不是很有爱,这样的他,又怎么懂得去爱护她的娃娃们?
“毓廷……”
“又怎么了?”干嘛用包藏祸心的眼神看他?
“看来,我得花很多心思和力气调教你。”
“……”
第六章(2)
两人陪一群娃娃玩了大半天,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宋雨蔷和郑毓廷就被老夫人请到正厅。
只见一群侯府的亲戚挤满厅堂,个个都是为了郑毓廷的婚礼来祝贺道喜的。
老夫人高坐在主位上,向亲戚们介绍宋雨蔷的出身。
宋雨蔷朝他们请安时,毫不意外的发现许多人露出了瞧不起她的神色。
她无权无势的家世,实在太单町。
“据说是毓廷亲口点的人,可她的姿色也不怎么样嘛。”
“听下人说她还带了许多拖油瓶,看她年纪也不大,到底有多少孩子?”
一阵阵若有似无的窃窃私语声,在宋雨蔷耳朵边响着,音量恰到好处的只让人听见,却让人找不出发言者。
郑毓廷沉默的握着她的手,将她带到相邻的位子落坐,保护她的用意,不言而喻。
细碎的议论声,因此逐渐的减少。
宋雨蔷回握着他的手,甜美的脸上浮现真心欢笑,这一刻,她无比的确信,自己嫁对了人。
“雨蔷,有什么喜欢的吗?”
“这次送的贺礼准备得不周到,希望你别嫌弃才好。”
几位长辈见郑毓廷对她好,立即出言关心她。
宋雨蔷保持笑意,温柔腼腆的感谢各方厚爱。
郑毓廷挑眉斜视她,冰冷的眼神里出现一丝促狭。
看啥?她趁人没注意时,无声的发问。
“看你装腔作势。”他毫不避讳的道出声。
“什么?”众人闻言,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呵呵……”宋雨蔷笑脸僵硬了。
亲戚们一阵对望,十分尴尬。郑毓廷的性子冷漠,不易亲近,相较起来,他新娶的温柔娘子,就显得十分讨喜。
“雨蔷,平时喜欢做些什么?”
“要不要到我们家庄园玩几天?”
几位亲戚受不了郑毓廷的冷脸,转而向宋雨蔷献殷勤。
我比你会做人吧?宋雨蔷暗中递给郑毓廷一记得意的眼色,接着温柔腼腆的回应道:“我就喜欢在家里,白天扑扑蝴蝶,午后葬葬残花,夜晚读读诗歌什么的……呵呵呵。”
“雨蔷倒是个清幽雅致之人。”
清幽雅致……宋雨蔷眨眨眼,这词汇用来形容侯府的环境更恰当吧?
郑毓廷不想再听亲戚们虚伪奉承的话,起身拉过不断陪笑的妻子,借口离开,把无数道挽留声抛到身后。
在雕栏玉砌的侯府里,他们手牵着手,快步行走的身影,竟比周遭绝美的景致更吸引人。
在仆人们诧异的注视下,宋雨蔷甜美的容颜,泛开娇艳的绋红。她主动追随郑毓廷的步伐,也不管他要带她去哪。
喜欢被他保护,喜欢被他纵容,喜欢被他牵引……她望着他的肩、他的发,心里沁出甜甜的滋味,仿佛吃了糖一般。
这个男人心里都是她……
她笑嘻嘻的抱住他的手臂任他带着走,含情的眼眸眯了起来,突然,眼前一黑,她发出尖叫——
“哎呀,好痛!”
郑毓廷纳闷的止步,看到她手捂着额头,停在圆柱前哀号。
他打量了近在咫尺的圆柱,“怎么,撞到头了?”
“呜……”所以说走路要看路。
她可怜兮兮的悔恨样,逗得郑毓廷一乐,嘴唇微微往上翘。
他胆大妄为的妻,除了令他惊奇,挑衅他的威严,管他的闲事以外,还有使他发笑的能力。
郑毓廷说不清自己是娶到灾难,还是娶到了宝?
宋雨蔷不满他有些幸灾乐祸的态度,抬起头,亮出略微红肿的前额,命令他,“帮我揉揉!”
他作势要走,弃她而去。
“揉!”她飞速拦截,绕着他走来走去,不给他脱身的空隙,一副无赖样的索取他的怜惜。“揉揉!”
郑毓廷轻叹,鲜少展现的柔情,浮荡在他英俊却冰冷的脸上。“你真是比元朗还不安分。”
宋雨蔷脸颊更红了。在他眼里,她像孩子一样顽皮吗?
她很少对孩子以外的人这么随心所欲,坦露出自己率真不遮掩的一面。因为他是特别的,她才放纵自己。
在郑毓廷手掌轻柔的揉动下,她又舒服的眯起双眼,胸口有满满的柔情在骚动。
她喜欢上这个男人了,希望他心里永永远远都只有她。
“夫人,侯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她定睛一瞧,“管家,有急事吗?”
管家不安的看了郑毓廷一眼,回道:“小公子和夫人的娃娃们……在后山打起来了。”
宋雨蔷双目圆瞠,“打架?”
寂静的院子里,站满了大大小小的孩童,紧张的气氛随着孩童偶尔发出的伤心哽咽,在院中逐渐蔓延。
宋雨蔷巡视完好无损的养子们一遍,然后将饱含歉意的目光,移到狼狈不堪的郑元朗身上。
只见他衣衫凌乱,头发散乱,白嫩的脸蛋也布满了抓痕,整个人像极了斗败的公鸡,委靡不振。
她再把视线转向一旁的郑毓廷,却见他事不关己的在大树下乘凉,手中拿着帐册正在检视。
唉,这家伙,自己孩子被欺负了。他也不来关心。宋雨蔷用力的朝郑毓廷咳了一声,示意他分些心思过来。
而他只是挑挑眉,看着院门口,仿佛在说:她再吵的话,他就走人。
宋雨蔷抬了抬下巴,拉高了裙摆,暗示他:敢跑的话,她拔腿就追。
这女人怎么这么缠人?郑毓廷收起手上的帐册,如她所愿的把心思和目光都转向那群待审的娃娃。
宋雨蔷见状,开心的笑了,好像他给了她无比名贵的宝物,令他心口怦然,动容至极,情不自禁的靠近她,想对她再好一些,让她笑得更加灿烂。
“你们怎么把元朗欺负成这样?”面对着养子们,宋雨蔷双手擦腰,开始审问。
只见一群娃娃惊慌道——
“是他先欺负人!”
“他脱八宝的裤子!”
“他还让八宝哭了!”
此起彼落的指责声飞来,名叫八宝的小男孩应景的饮泣了几声。
宋雨蔷恍然大悟的舒展眉头,柔声问着不声不响的继子:“元朗,你是故意捉弄八宝的吗?”
郑元朗神色复杂,摇了摇头,还是不吭声。
“他还偷看八宝尿尿!”控诉声又起。
郑毓廷不悦的质问儿子:“你几时染上这种癖好?”
郑元朗小嘴一噘,好不委屈。
宋雨蔷赶紧驱散了众多孩童,只留下八宝和郑元朗两个表情古怪的孩子。
“好了,你们说说是怎么回事?”等无关之人走光了,她一手抱着郑元朗,一手抱着八宝,轻声发问。
她脸上的和蔼神情温柔如水,使人安心。郑毓廷闭上眼,听她的声音,如同听到天籁,心驰魂荡。
她尚未如此慈爱的对他……郑毓廷霍然睁眼,望定着她,心里萌发了与她的娃娃们争宠的荒谬念头。
“元朗,你先说吧。”宋雨蔷摸摸孩子的脑袋,套供词。
郑元朗见四周没什么人,难为情的看着八宝,忸怩道:“他长得那样,我以为他是女孩子,就去……和他玩。”
“真是好色啊,遗传你爹的吗?”宋雨蔷马上瞥了郑毓廷一眼。
郑毓廷置若罔闻,追问儿子:“然后你对他做了什么?”
“我……不是……是八宝……我和他玩,他突然就要尿尿,一下子把裤子脱了,我、我吓了一跳,盯着他看……结果……”
郑毓廷不喜欢儿子支吾其词、神情闪烁的模样,语调冰冷的接下话:“结果你发现他是男孩子就恼羞成怒,向他发脾气,欺负他了?”
“不是,他算什么男孩子呀!”郑元朗被父亲一说,更加恼羞成怒了。“他没有小鸡鸡!”
八宝听他这么大声一喊,受到打击似的,嚎啕大哭。
郑毓廷不解的看着身旁的妻子。
宋雨蔷急忙将八宝抱入怀里安抚。
郑元朗又道:“我看他很奇怪,想看仔细一点,然后他就哭了,再来就是……他们以为我欺负他,扑过来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