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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冤家不同床 page 3 作者:玙安

  但他实在很怀疑,这看起来像个小女孩的高总裁,对建筑工程到底懂多少?背后应该是有个搞工程的企业大老板老爸吧?她应该只是出来做做样子而已。

  因为心里有这样的怀疑,李主任在报告时,还故意用了很多专业用语或简称,一边报告一边侧目观察高娃暮的表情。

  呿,看起来根本就啥都不懂的样子,还装……

  心中才这么想,高娃暮就出声了—

  「第七层的结构为什么和第二层不一样?梁柱的周长似乎太短,里面的建料跟我当初指定的,是一样的吗?建料报告拿来我看!」

  李主任愣了一下,然后才慌慌张张地去拿齐资料。

  心中暗惊,居然只用听的,也能听出哪里不一样?他找来资料递给高娃暮。

  高娃暮翻了翻,再对照李主任刚刚报告的内容,问道:「明明我当初指定的建料就不是这个,为什么现在换掉了?」

  李主任看了看,再用力回想了一下,才结结巴巴道:「那个……是我……我们张董说,上周为了这建料问题,送了些礼品过去给您,而您也收下了……您知道的,这原本您指定的建料跟现在用的这种成本差很多……」

  高娃暮一个冷眼扫过去。「张董送礼给我我客气收下,这有什么问题吗?我以为生意上互有往来是很正常的,难道,那是在『有条件』的状况下才送的吗?」

  明明人长得没他高,但这气势却让他不敢正眼瞧她。

  「张董他……他以为您……您……」

  她开口打断,「以为我收下礼物的同时就得接受同他一起造假工程文件吗?我高娃暮最不想担的就是这类的人情。你帮我问问张董,看他想要什么回礼,我高娃暮会双倍奉还,连带契约终止书一起送过去。至于提前解约的赔偿金不是问题,但往后他谈下的每一笔生意,我都会加倍抢过来,省得他到处欠人家人情,这可不好。」

  话讲得很明,要送礼贿赂是你家的事,但她要做的事就是那样,没得商量。

  李主任的猎艳美梦还没作成,就要开始紧张明天可能没有工作……

  「高总裁,你先不要急着做决定,这事我等下就好好跟张董说明清楚,一定是我们没弄懂!」李主任马上先低下身段赔不是。

  除了这建案报酬可观以外,暂且不论这个高总裁到底是后面金主太有能力,还是真如传言所说是她自己白手起家打造的王国,但「高慕集团」在土地开发产业,不,不只是土地开发产业,还囊括了饭店业、旅游业、餐饮业、百货业等等,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他们得罪不起啊!

  「可是,若建料要重弄,这交期……」她意有所指地看着李主任。

  李主任马上接道:「绝对如期完成!」拼死也要赶出来。

  高娃暮似乎很满意这样的反应和回答,微笑地点头。

  就在李主任一颗高挂的心稍微落下之际,高娃暮又开口了—

  「对了,刘大和那块地我也是跟你们张董合作的,你们上周可有派什么人去威胁他吗?」

  李主任眼神左右瞟了瞟。

  「应……应该是没……没有……」

  从刚刚建料问题一事,实在无法确定她的为人到底是正义凛然多一点,还是唯利是图多一点?所以好难回答啊!

  好在高娃暮也没再追问,只是轻点头,提醒他会再安排时间来看进度后,便驾车离开了。

  直到她那辆法拉利扬长而去,李主任才挺直了背脊,吁了一口气自问—

  「她……有记得我长的样子吗?」

  第2章(1)

  跑完工地,早餐还没吃的高娃暮开始觉得头晕,想到吃药前最好先吃个饭,省得最后胃痛到要死还死不了,但法拉利又不能随便乱停,于是她在沿路上随意挑了个可以停车的餐厅,前往用餐。

  「不好意思,小姐,今天客人比较多,目前只剩一个位置,但需要与人并桌,不知道您介不介意?」服务生带着歉意先询问。

  正在检查是否有把药包带下车的高娃暮不在意地挥挥手,「随便,只要给我一个位置,让我吃顿饭就好。」

  她可不想在晕头转向的状况下,还要再开一段路或走一段路去找吃的。

  何况,台北市不是哪里都有车位可以停。

  服务生含笑点头,马上为她带位。

  这是一家高档的西餐厅,放眼望去,人真的挺多,应该是很好吃吧。

  边这么想着,高娃暮边跟着服务生走到了那仅存的位置。

  「小姐,这边请。」

  当服务生替高娃暮拉开座位,而对面的男士抬起头一看—

  先不用想说他们两人会同时发出「是你」跟「是你」的万年不变巧遇台词,因为每一世他们都要来个几百万次的「巧遇」,因此,两人只是在看到彼此的那刹愣了一下下而已,随即,眼光都写满了无奈,靖刚并没有拒绝,而高娃暮也就理所当然的坐了下来。

  「早该料到当服务生说『目前只剩一个位置,但需要与人并桌』时,那人就是你。」高娃暮忍不住咕哝。

  靖刚则是继续吃着盘里的食物,没打算多做回应。

  「小姐,请问您要点什么?」服务生递上菜单。

  高娃暮看没几眼,就阖上菜单,指着对面的靖刚,跟服务员说:「就帮我来份跟他一样的就好。」

  服务生点点头,离去。

  等待服务生上菜的过程中,高娃暮静静地看着坐在对面的男人。

  他的容貌,每一世都没有太大的改变,但表情已经差很多。

  那对俯卧在平滑额头上充满英气的剑眉,还有像鹿一般黝黑纯洁却义气十足的双眼,以前会为了被诅咒的命运安排而对着她怒目以对,如今只会像现在这样无视她的存在,却又感觉得出对她连绵不绝的责怪怨怼。

  他挺直的鼻和拥有完美弧线的嘴,老是以不屑的角度和语调批评她的行事风格,只是以往言词犀利,鼻翼总是因为气愤而翕动不止,而近几世来,他的表情已经不那么生动了,不屑的态度依旧,却是更冰冷地忽视她,彷佛她是赶不走的苍蝇,连赶都懒得赶。

  见靖刚加快用餐速度,高娃暮出声,「不用吃这么急,我就只是坐在这儿吃饭而已,不会碍着你。」

  他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冷冷回道:「光是跟你呼吸着相同的空气,我已经没办法忍受。」

  高娃暮没有回应,这样的字句,或者说比这样更尖锐的字句,她已经听过不下万次,有点免疫了。

  餐厅冷气有点强,她忍不住咳了起来,服务生忘了多添杯水,她只能看着靖刚面前的水杯,尽量忍着闷咳。

  她忍得很好,所以并没有因为咳个不停而引起周遭人的侧目。

  本想赶快吃完走人,不管她,但那张红得很不自然的脸色,加上不顺畅的呼吸频率,还有不断自制的闷咳,都让靖刚无法装作没看见。

  他停下用餐,将自己的水推到她面前。

  「喝一点。」

  高娃暮抬眼瞧了瞧他,淡笑道:「还……咳咳……还是一样啊你,就算再怎么憎恨着一个人,咳咳,仍旧无法狠下心肠……咳咳……」

  靖刚皱眉,小声低斥,「快喝!」哪来那么多废话?

  她举起手婉拒,并招来服务生,要他多拿杯热水给她。

  「我是不死之身,但你不一样,我怕把感冒传染给你。」

  「哼,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肠了?」

  高娃暮笑着摇摇头,也不辩解。他已经认定她是什么样的人,辩解也没用。

  服务生送来水,高娃暮喝了几口,没有感觉比较好,她勉强用一只手撑住额头,强打起精神。

  「看医生了吗?」靖刚还在犹豫要不要问她,但嘴巴却已问出口。

  她点点头。

  「药呢?」

  「要等……等吃完东西才能……能吃……」该死,头好晕。

  靖刚看了一下人满为患的餐厅,食物其实没那么好吃,不知道是因为餐厅名气响亮所以这么多客人,还是那个诅咒为了将他们凑在同一桌才便宜了这家餐厅,总之,看这情形,她的餐点是不可能太快上来。

  靖刚将自己还没吃完的餐推到她面前。

  「先吃,吃完赶快吃药。」

  她再次摇手,「我怕、怕传……传染……」她已经没有力气说更多。

  靖刚眉头皱得更紧,举手唤来服务生,替她催促餐点。

  可能他的脸色真的不是很好看,所以没多久服务生就送来餐点。

  靖刚见她没有动静,轻摇了她支撑着额头的手几下,才将意识已然昏沉的她摇回现实。

  高娃暮先调整了下坐姿,强打起精神,拿来餐具,对着看起来不是很开胃的餐点扒了几口饭。

  靖刚没意识到自己一直留意她的表情,瞧她那副很难受的样子,看来,这次感冒满严重的。

  才吃没几口,高娃暮就放下餐具,吃不下了。

  靖刚马上唤来服务生,再给她添一些温水。

  「赶快吃药,吃完回去休息。」

  高娃暮这次没有异议,因为她的确需要回去躺一下,眼前的景物都模糊起来,感觉像是天旋地转。

  忍住难受的感觉,她囫囵吞了药,起身就要离开。

  「等等,你要去哪里?」靖刚拉住她的手。

  「回……回家啊!」

  他才轻轻一拉,她就无力地跌回座位,这次的病毒真的是来势汹汹。

  「怎么回去?」他不是疑问,是质问。

  「开车。」

  「你这种状况还开车?钥匙给我。」

  相对于他的担心,高娃暮倒是不以为然地笑道:「放心,死不了。」

  不是逞强,是真的死不了,拜那个诅咒所赐。

  靖刚翻了下白眼。就算是不死之身,但也不是铜墙铁壁好吗?他是担心她如果意外出事伤得太重,没有死成,反倒吓死一批医生护士。

  拉起她,靖刚直接带着她结帐离开。

  他的脚步迈得大,她不想让人觉得麻烦,已经尽力跟着,但头实在晕得太厉害,她不断踉跄。

  靖刚回头,表情难看的看着她。

  「不……不用管我……没有关系……」不想他明明对她恨之入骨,本性却驱使他做着心不甘情不愿的事。

  她不是在使性子,是觉得没必要。反正她都活在这世上这么久了,还有什么灾难没遇过?不过就是生个病而已。

  表情难看的靖刚没有真听她的话,放她不管,他直接伸手从她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先将她安置在副驾驶座后,才绕到驾驶座开车。

  「你的车……」车里不透气的闷窒感让高娃暮不舒服地闭上眼睛,但没忘记提醒他。

  因为他总是关心别人,忘了自己……

  「我再找时间回来开。」

  笨蛋,那停车费不便宜啊!他又不像她赚这么多!

  高娃暮在心里低叹,却已经没有力气再讲话了,因为车虽然开得慢,但她还是不舒服到感觉想吐。

  「别仗着老天爷不收你的命,就不照顾自己的身体。」

  恍惚中似乎听到他的碎碎念。

  「三餐不照正常吃,睡眠也是,你工作起来就什么都不顾。」

  大哥,你自己也跟我差不多啊,为了避开我,不都挑三更半夜的时间才回家?

  虽然很想开口反驳他,但高娃暮却在意识迷蒙的这时,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只有在这时,她才稍稍有点被关心的感觉。

  那一天,靖刚为了救北国士兵而替士兵挡下一箭,导致无法反抗高娃暮对他的最后一击,死在血泊之中,而东方国土已经是一片生灵涂炭。在那片土地上,不管是东方国的人民,还是北方国的士兵,皆死伤惨重。

  唯独一人例外,高娃暮!

  受诅咒的虽然是靖刚,但高娃暮却「身为诅咒」,因此,就算她身负重伤,仍然顺利拿下东方国,凯旋归国,并在三年内,率领北国子民迁徙至东方国土,盼从此安居乐业。

  谁知,她从此却再也无安宁之日。

  在那场战役中幸存下来的士兵们,信誓旦旦地说她现在拥有长生不老的能力,要风得风、要雨是雨,所以皇室家族的人全连成一气排挤她,造谣的造谣、毁谤的毁谤,就怕她哪天当上君王,其他人便永无翻身之日。

  最后,就连她的父亲,都因为怕她逼他提早退位,而听信了栽赃她的不实罪名,将她判刑入狱。

  在狱中的她,遭人凌虐欺辱、受尽严刑峻罚,一般人早就没命了,她却怎样都死不了。

  身心受创的高娃暮,明白自己若不想办法反击,不知道要活在怎样的人间炼狱之中,因为诅咒并没有给她「大不了命一条」这样洒脱的筹码。

  于是她麻木自己,专心用计夺回主控权,忍受着痛苦,一步步踩着别人的屍体坐上了皇位,终于统治东方国土。

  为了确保不再有类似的事发生,她排除异己,立下严苛的刑罚,为的不是保住这历代皇位,而是保住自己的安全。

  尽管他们已身处于遍地黄金的东方国土,生活条件早已改善许多,但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还是得用尽心机、时刻提防,她这才明白,原来她要对抗的,从来不是环境,而是人心!

  高高在上的她看着那些为官者的嘴脸,谄媚的多于真心的,算计的多于忠诚的,偶尔易容出宫游荡,却从百姓们的嘴里听到—

  「如果靖刚大人还在,不管在上位者是谁,他一定会帮我们出一口气,绝不像现在这样,大家穷迫潦倒,连做个小生意,都要先巴结过皇室的人。」

  有人出声,就有人马上附和—

  「说的没错!靖刚大人是最奉公守法、最正义的皇室人,听说要不是那次金枭带来灾难,大皇子即位后,就要让三皇子当大理寺少卿,因为他不但整个法典倒背如流,还最能体恤人民,是个礼义兼备的大人啊!」

  几位老者目光流露着怀念与感叹。

  这时,突然从旁插入另一个老先生,那棱角分明的五官,一看便知是迁徙过来的北国人民,非东方国人。

  老先生一开口,让在一旁听着的高娃暮不禁一顿。

  「当初,我真该救下他,而不是让他死在冷血的高娃公主手上。」

  高娃暮往声音方向瞧去,对方虽已垂垂老矣,但仍能认出是那个被靖刚救下的北国士兵。

  「如果当初死的是我,不是靖刚大人,今日,大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是吗?大家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却没人记得是她让北国从此脱离那严峻苛刻的环境,来到这一片乐土……

  呵,这里还能算是乐土吗?

  摊开掌心,低头看着自己紊乱的掌纹,混着被鞭打过的伤疤,这手握住的,可不是滋养大地的土壤,而是一个个那些因为贪生怕死而阿谀奉承,实则狼心狗肺的一群官命呐!

  她太清楚只要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最后她下令驱逐那几位老者,放逐边境,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语言的力量太大,万一因此召来叛军,那可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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