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这年头这种人模人样的骗子多得是,你们要当心了。”小姑姑再接口。
“不会的,他不会是人口贩子,他说过婚后不会立即带小管走的。”金渔货不安的说。
“他是说过留下来半年过过渔村的生活,但半年后呢?他要带小管上哪去咱们阻止得了吗?”金郭美珠的妹妹——金小管的二姨也不赞同这么草率的将外甥女嫁给陌生人。
“这个……”连最疼金小管的二姨也这么说,金渔货不禁迟疑了,万一那人真是骗子,半年后将小管怎么了,他们也没辙,不如趁现在还来得及把聘金还给人家算了,可是钱还了,那小鱼怎么办?他为难的看向十八岁的儿子。
“爸,我不去台北读书了,这个姓辛也不知是不是个好东西,贸然将大姊嫁给他我也不放心,我不要大姊为我牺牲幸福。”金小鱼站出来大声的说。
这话让金小管当场感动得红了眼眶,呜呜……大弟有情有义,也不枉她疼他到这么大了。
“可是你好不容易考上台北的大学,大姊不忍心害你放弃机会……”她快要抱着大弟痛哭流涕了。
“没关系,捕小管也没什么不好,阿爸不就是靠着捕小管、晒小管干把我们扶养长大的吗?”
“嗯嗯嗯。”她眼泪真的流出来了,大弟,大姊爱你一辈子——
“唉——”突然间,久没开口的金郭美珠重重的叹出一口长到不行的气。
这声长气登时让金小管的眼泪缩了回去,眼角余光偷偷瞄向母亲,阿母眉头皱得这么紧,一脸的可惜相,不用说她也知道母亲的心思。
阿母是有点重男轻女的,虽然母亲也疼她,不过更为儿子的未来着想,阿母嘴上没说出口,可这声长叹已说明一切,阿母不甘心啊!
金小管垂下脸来,将眼泪吞回去,她是大姊,为弟妹牺牲是她应尽的义务,再说女人最终总得嫁人,早点嫁人也不是坏事,而且嫁了人家里少了她这副碗筷,阿爸的负担会小一点。
至于那男人是不是骗子嘛……
“大弟,你们放心好了,那男人外表虽然看起来冷酷了点,但好像满有诚意的,应该不会是坏人,我、我、我决定嫁了!”讨论到最后她自己拍板定案,决定把自己卖了——不,嫁了!
☆☆☆
三天后金小管嫁了。
不过嫁得不怎么风光,男方只不过去租来一辆黑色轿车把她接到户政事务所去,签了份结婚证书、办了登记,当天中午在渔村的小饭馆里办了两桌宴请左右邻居,就这样,她的身分从小姐变成太太了,也因为阿爸的坚持,说是嫁夫从夫,所以在新办的身分证上,她自愿冠上夫姓,叫辛金小管,简称辛太太。
喜宴一散,她自然得搬到夫家去住,但辛明绶在渔村没有置产,所以她跟着他住进了“金海海旅馆”,这已经是渔村里最好的旅馆了,而由于它的历史近六十年,所以不只在外观上,就连内在的陈设也“古”到最高点,古到比她那破旧的娘家还要古味十足。
此刻,新婚之夜,金小管瞪着面前摇摇晃晃的铁架双人床,弹簧床正中央弹簧还弹出来,这人要是睡上去,不小心被勾上,屁股铁定开花!
“这怎么办才好?要不要请先生换房间睡呢?”听着浴室传来淅沥哗啦的水声,他正在洗澡,若要换房间有点麻烦耶!
她两道黑眉像蚯蚓一样,在脸上扭动了几下,最后她到柜台要了黑色胶带,跪趴在床上将那弹起的弹簧用力压回去、黏住。
“好了,大功告成!”总算解决问题,她满意的拍了拍手。
“什么事大功告成?”辛明绶手里拿着毛巾擦着湿答答的头发,下半身只缠了件大浴巾就出现了。
金小管听见声音吓了一跳,转头正好撞见他还滴着水珠的结实胸膛,她立即用力的闭上眼睛,感觉两片脸颊正火辣辣的燃烧起来。
“妳怎么了?”见她像是受到惊吓似的闭上眼,他嘴角微翘,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嘲弄表情。
这女人在搞什么鬼?
“我……我没事。”她嘴上这么说,眼睛却还是死闭着。
“没事就睁开眼啊!”
“睁、睁开眼是吗?好……好,我睁开了。”
他瞪着她,这是哪来的天兵?她的眼睛是“可能”睁开了,不过她又用双手蒙住,让他很难判断她是否真睁开眼。
他注视着她黝黑皮肤上的两只耳朵更黑了,噢,变紫了,嘴角又再一勾,他差点忘了,他娶的是一个纯情的渔村姑娘,看到他几乎半裸,这种反应应该算正常,不正常的是自己,早习惯与大方的女人厮混,根本忘了眼前的她尚禁不起刺激,而重要的是——他也不想刺激她,这女人压根引不起他一丝刺激感。
他对她的兴趣完全是零蛋。
“去洗澡吧,别占着床了。”他鄙夷的赶人下床。
金小管听见他窸窸窣窣的穿衣声音,但还是胆小的不敢放下遮眼的手,就怕看到“残余”的春光,但他都说了,要她去洗澡的,占着床也不礼貌,索性闭着眼,凭着与生俱来优越的方向感,往着浴室方向冲。
很好,一路无障碍,显示方向无误,应该就快到达目的地了——
“哎呦!”达阵前惨遭门坎接杀!
这一跤发出了巨响,让正在穿衣的辛明绶讶异的回过身,这又是哪家马戏团在演出
“妳搞什么?”他上前将人由地上扶起,看见金小管抱着膝盖痛得龇牙咧嘴的模样,他沉下脸,拉开她抱腿的手。“该死,瘀青一大片了。”他大声咒骂。
这声咒骂让金小管不只膝盖乌青,连脸都一并青了。
“妳是瞎了眼还是根本没长脑,连路都走不好,笨蛋!”他破口大骂,然后起身进浴室拿了条毛巾,打开冰箱,没有冰块只有矿泉水跟啤酒,他扭开矿泉水瓶盖,将冰水倒在毛巾上,再敷到她撞伤的膝盖上。
冰毛巾敷上的那一剎那,膝盖是冰凉的,她的心头却是暖呼呼的。
呵呵……她嫁的人还好是温柔的……阿爸应该没将她嫁错人……
“怎么样?还痛吗?”他口气没那么凶了。
“不那么痛了。”她笑开了颜。
辛明绶一怔,瞧着她被晒得“金黑”脸庞上那对异常发亮的眼睛,挺有神的……
“不痛就好,还能进去洗澡吗?”他脸色不变,一样不太爽的问。
“可以,只不过跌一跤罢了,之前我跟着阿爸出海捕小管,运气不好遇到大浪时,在摇晃的船上摔得七荤八素的,那才是真的凄惨,这个,呵呵,小意思啦!”她人黑牙齿却出奇的白,此时笑得闪亮亮的。
他蹙了眉,眼睛再次被“刺伤”,这女人可以去拍牙膏广告了。“好了,既然挺得住,就赶快进去洗吧!”他酷酷的脸一撇,回到床边扭开十年老电视,没再搭理她。
金小管笑容更大了。
他真是个体贴的人耶……一直担心她没洗澡会不舒服……
第二章
莲蓬头的水哗啦啦的下,忽大忽小,水温也忽冷忽热,但金小管浑然不觉,小脑袋里想的全是待会的“初体验”。
国中教科书上有教,昨晚阿母也有指点,今晚的破瓜之旅誓在必行,她好紧张啊!
待会该怎么做呢?
二姨特地买了套性感的粉红色内衣裤送她,交代今晚一定要穿上的……啊!内衣裤!
“糟了,我忘了将内衣裤带进浴室了!”
她不只忘了将内衣裤带进来,而是根本就忘了带任何干净的衣物,哎呀,她惨了!
回头再看看脱下来的脏衣服,浴室太小全洒到水,湿成一团抹布样了。
这下怎么出去啊?
接下来她伤着脑筋,想着该怎么光着身子出去而不会“吓到人”?
就这样在浴室里冲着忽冷忽热的水,冲了一小时,忽然,噗地一声,水没了,噢噢,这下不出去都不行了!
金小管先推开了一小点门缝,听见外头电视机的声音依旧很大,踌躇着到底该不该出去,毫无预警的,浴室门突然被用力的拉开,她光溜溜的身躯就这么暴露在某人面前,她惊慌的想赶紧转身躲起来,身后爆出怒吼声——
“搞什么,洗这么久”
她身子一缩,顾不得自己未着寸缕,急忙紧张的再回头,“对不起,先生,我不是故意要占用浴室这……么……久……的——”发现他居然看都没看她一眼,就又转身回到床边去了,而且还换起衣服来,显然要出门了。
今晚不是洞房花烛夜吗,她的新婚丈夫要去哪啊?金小管冲出浴室,随手抓起床单先遮住身体重要部位,然后追问,“先生,你要出门啊?”
“今晚我不回来睡了,妳先睡,明天我会来带妳回门。”辛明绶套上长裤后说。
“回门?”
“妳母亲交代的,依照你们的习俗,结婚隔天要带新娘回门,我答应她了。”他拉上裤子拉炼。
“可是今天晚上……是我们的……的……新婚之夜……”金小管说不下去了,因为她由他的眼中看见了浓浓的不屑,他根本没打算碰她吗?
辛明绶在沉默十秒钟后,双臂环胸,眼神放沉,瞧着头发还滴着水,全身湿漉漉包裹着有着霉味的床单,模样有点狼狈的她,慎重的摇了摇头。
“我这么说好了,妳现在虽然是我的老婆,但是妳看起来并不可口,我向来挑嘴得很,不想搞坏了胃口嚼黑炭!”他实话实说,在这点上,他不想欺骗她。
咻咻咻--她胸口连中三箭,有没有必要说话这么毒啊啊。“你、你、你、你不喜欢我干么娶我?”她受“箭伤”太重,都口吃起来。
他冷睨了她一眼,“我记得我对妳说过了理由不是吗?”
她愕然想起下聘那天时他说过的话。“因为你需要一个又穷又不起眼的老婆,而我正符合你的要求?!”
“没错!”
“你……你不觉得这太污辱人了吗?”金小管沮丧地低着头问,她的丈夫说话好毒舌啊。
“我承认。”因为没什么好否认的。
“你也觉得对不起我?”这人还是有点人性的,她带着一丝希望的觎向他。
“嗯,所以为了以防结婚后我会做出更多对不起妳的事,妳最好静静地待在角落,没有我的指示,少来烦我,继续当个又穷又不起眼的老婆。这样,妳听明白了没有?!”辛明绶捺着性子,“好声好气”的交代。
“啊?”敢情她嫁的男人是个大男人,她凡事都得听命行事?
“听见了没有?”他口气变得严厉,非要得到她的回答不可。
她冷不防被吓得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气。“听、听见了……”吶吶的回答,意识到她的丈夫真的不喜欢她,可是随即又想到阿母说,女孩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好嫁坏都是命,既然她嫁了人就要认命。
“很好。”辛朋绶满意的笑了。“现在我要出去了,这是五千元妳拿着,若肚子饿了,就到外头吃点东西,如果不饿就早点上床睡觉,明天一早我就回来了。”
金小管一听,沮丧的脸庞又露出了感恩的笑容,将钱推还给他。
“不用了,吃面的钱我还有,你要出门身上才是要带着钱的人,你去吧,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他还是挺关心她的,一定是知道她为了结婚从清晨四点就起来化妆,一整天下来忙东忙西的,肚子到现在还没塞进两口饭,他不仅注意到了,还体贴的拿钱给她“安家”,他并没有像嘴上说的那么坏嘛!
他瞧着她笑咧的嘴,再望着被推回来的钱,不明白她在高兴什么,耸了肩,将钱收进裤袋里,不要就算了。
“我走了!”他扭开门把要出去。
“先生小心走,明天我等你回来喔。”金小管笑味咪的叮咛。
这让辛明绶脚步一顿,头忍不住缓缓转回,看见她亮晶晶的牙齿正露着,没什么心机、没有想太多,开心的恭送丈夫在结婚当夜离开,这女人……还真怪!
金小管担忧的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新婚丈夫,来回的在床边踱步,真是的,救护车怎么还没到!
今天一早八点他就回到旅馆来接她了,带着她回到娘家,瞪着她抱着阿母以及弟妹们哭了一回又一回,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了,家人一见面当然得抱头痛哭,不舍嘛!
他在一片大人小孩的哭嚎声中忍受了近一个钟头,最后受不了的起身拉着她回到旅馆,一回来他洗了澡倒头就睡,这一睡已经过了八个小时,天都黑了,他会睡这么久八成是昨晚出门太累了,多睡一点补眠是没什么关系,可是让她紧张害怕的是,入睡后的他全身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连身体也发烫,她吓坏了,担心他昨晚在外头着凉了。
摸着他滚烫的额头,她毫不考虑的叫了救护车,打算把他送到国军澎湖医院急诊,免得烧坏了头就不好了。
欧伊欧伊欧伊欧伊--
“来了,救护车来了!”她总算听到救护车的声音,焦急地打开房门,救护人员也在旅馆大婶的协助下进到房间,救护人员一看见床上烧得火红的人,二话不说两人四手就要将人扛上担架送上救护车。
“哎吆!”正七手八脚要搬人的同时,突然传来其中一名救护人员的哀嚎声,那名救护人员手才碰到辛明绶的身体,他就忽然睁眼的反手将人摔了出去,那人当场摔贴到墙上再由墙面滑到地板,然后,惨叫。
接着辛明绶敏捷的跳下床,冲上前去揪起另一个人的衣襟,拳头高高抡起,吓得那人要口吐白沬了。
“先生,你、你住手!”金小管看见他握拳要揍人的模样,赶紧冲上前阻止他动粗。
“这些人是谁?”发现自己的拳头被一双小手握住,辛明绶一愣,这才回头体着扯住他不放的女人,也注意到身旁的担架以及被他摇倒在地上的人身上所穿的白衣制服,终于沉着脸问。
“他们是救护人员,你发高烧,是专程来送你上医院救治的。”她牙齿打颤的解释。哇咧,她的丈夫有暴力倾向,她最好赶快说明清楚,免得他又抓狂施暴了。
“发高烧?”他双眼一瞇。
“是、是啊,你全身发烫的昏睡好久了,我担心你会烧坏脑袋,所以!”
“所以愚蠢的叫来救护车?!”他的酷脸这下真的很Cool了,当场Cool得四周温度急遽下降,就连被摔得狗吃屎的救护人员也在另一人的搀扶下,两人抱头逃离现场,这人身体好得很,现在需要进医院的是他们,旅馆的大婶见状,打了个哆嗦后,转身也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