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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乱 page 6 作者:湛露

  这一句话还真是石破天惊,让她登时愣住,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金大少笑咪咪地直盯著她,“怎么?说破了你的心事,你就不敢回应了?就算是喜欢男子又怎样?自古以来就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富豪之家也有豢养男宠的,这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紧咬著唇,她不知道是该承认对方说得对,还是干脆不理不睬任他去胡说八道。

  金大少慢慢踱步到她面前,“你心中一定奇怪我怎么会看出来?这本不难,因为……我自己也是喜欢男人的。”

  面对邱剑平惊诧的双眸,他懒洋洋地勾著嘴角一笑,“所以刚才有这么多美女佳人在我面前,你看我也不曾动心过,只对你一人另眼相看,现在你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她心中再度生起不好的预感,反身想从船上跳下,但此时画舫已顺著河水到了河心,除非跳下水去,否则绝不可能轻易离开。

  她正举棋不定时,被金大少自身后拉了一把,蓦然被拉到对方面前。

  “你该不是要寻死吧?我默默等了你这么久,终于等到今天,四周无人打扰,你想就这样离我而去?你怎忍心啊?”

  邱剑平大惊失色,双掌一翻,拍到他的胸前,没想到他双手巧拨,轻易就化解了她的招式,再一扯一拉,已将她拉进怀中,热唇顿时覆上她的。

  她只觉唇上一软一热,整个身体像是被铁锁捆绑,竟然动弹不得。她困兽犹斗般拚命挣扎了几下后,狠狠地张嘴一咬,让对方不得不放开手,于是她再无迟疑,翻身跳下船,沉入河底。

  依稀间她听到金大少在船上惊呼一声,“剑平!”

  不过她仍奋力滑水,只想远远地逃离那条画舫、那个人,她甚至不确定自己的方向到底游得对不对。

  她只想逃,逃得再快些、再快些,永远不要再看见那个人!永远不要再重复今夜的恶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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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湿又冷的四周,身疼,心也疼……黑漆漆的一切,好像没有抽丝的蚕茧,怎样挣扎也挣不出去。

  邱剑平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只是隐约听到有人惊呼,“哎呀,邱大哥怎么躺在院子里?浑身都湿透了?”

  然后又听到有人说:“快把他抬回房里去啊,换身干净的衣服,否则一定会大病一场的!”

  她死死拽住自己的衣领,艰难地抵抗,“不,我不换。”

  “好,不换,但是要吃药,好不好?”

  听到白毓锦的声音,她勉强将眼睛睁开一点点,在看到那道模糊的白影后,惨然一笑,“大小姐,劳您为剑平担心了。”

  “先喝杯热水,不要说话。”白毓锦将一杯热水递到她面前,但是她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杯子。

  她颓然地吐出一口气,“算了,我能撑得过去。”

  “身体是自己的,怎么能如此不自爱?”白毓锦的口吻颇有些埋怨的,然后转头对旁人问道:“张大夫怎么还不来?”

  “就快来了。”说话的大概是茜草吧?

  张大夫?“不,我不看大夫,不要看!”她死抓著什么东西,也许是大小姐的手或是衣角,拚命地摇晃著,“我不看大夫!”

  “好、好,不看不看。”白毓锦柔声安慰,“怎么像个孩子一样任性呢?那叫求伯来,好不好?”

  她额头上都是冷汗,根本搞不清楚自己是点头还是摇头,总之又过了许久,才听到求伯的声音,“受了风寒,血亏气阻,要调养几日。”

  “求伯,多谢了。”她勉力说著只有他们才能听懂的感谢之词。

  “你啊,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但是也不能把自己搞得这样苦啊。”求伯在她耳边感叹。

  终于,一切渐渐归于平静,她身上湿冷的衣服不再那么冰凉,好像有谁端来一盆火拢在床边,帮她烤干衣服上的冷水。

  可是,身体内的热汗却因此郁结难发,更加的口干舌燥。

  “剑平,能起来喝水吃药吗?”

  原来大小姐还在屋内?她含含糊糊地应著,但身子沉得好像一块石头,根本没有挪动的力气。

  接著有几滴水洒在她的唇办上,她用舌尖舔了舔,顿感清凉之意,嘴唇也湿润了许多,她想微笑以表感谢,但是随即更清凉的一泓水被什么东西注入唇里,封住了她的笑容。

  这随清水而来的是拂尘般的柔软,磨蹭著她的唇办,还侵入了她的唇齿之中,搅得那清水都变得有些温烫,直到她将清水全部咽下,那柔软的感觉离开了一瞬,又伴著另一泓甘霖重新降临。

  如此反覆数次,她滚烫的脸颊和红润的唇已变得犹如深草莓色,那柔软又亲匿的触感才好像依依不舍般地完全离开。

  这一切对于邱剑平来说,似真似幻,她打从心底似不愿让这个梦醒来,所以紧紧地抓住一件东西,不肯放松。那东西是温暖的、柔软的,可以让她的心底得到安慰,又能涌动出一股力量来。

  恍惚著,有人在脱她的衣服,肩膀上先是一阵冷风吹过,接著又是那片温暖的柔软覆盖上去。

  “剑平,怎么会给自己弄出这么一大块伤?为何不和我说?是故意不让我为你心疼吗?”

  那叹息的声音听来真是动人,只是本能地,她死拽著衣服,不让人脱得再多。

  “好好好,不脱你的衣服,我抱著你睡好不好?”

  她喜欢这种被人呵护的感觉,十几年来,她总要以坚强示人,其实她何尝不渴望能有一份温柔伴随左右。

  “别走……”她呢喃著,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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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鸟儿总是最不解人心,惯于扰人清梦的。

  邱剑平听到窗外的鸟叫声好半天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她静静地躺了好一会儿,手掌本能地动了动,忽然觉得身边有个什么东西阻碍了手臂的挪动,而且那东西软软的,还好大一片?

  她睁开眼,努力地抬起头,视线瞥过,顿时呆住——是白毓锦靠在床边睡著了,而自己的手还紧紧抓住她的。

  不知道大小姐陪了自己多久才抵制不住困倦睡了过去,她昨晚知道自己病倒之后,好像连头发都没有来得及梳好就赶来,这会儿还是直直地披散在身侧,秀气的鼻梁和莹润的嘴唇依稀可以透过发丝看见,只是那双灵动的眼睛还轻轻地闭阖。

  这就是她追随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吗?有时候,在不经意时突然看白毓锦,会觉得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她,她有太多的面貌、太多的表情、太多的心思,她好像总可以一眼就看透自己,而自己,却未必能看透她。

  有时候,她很怕看到大小姐,尤其怕对视上她笑盈盈的眼睛,因为那会让她觉得……坐立不安,比如——此时此刻。

  这时白毓锦突然睁开眼,眼中还有著几分迷蒙,但是在看到邱剑平时那最后的一点迷蒙也变得清亮,笑道:“剑平,感觉好点了吗?口渴吗?身子痛吗?”

  她不知为什么有些慌乱,支吾著回答,“哦,没事了,让大小姐惦记操劳,是属下之罪。”身子动了动,又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抓著白毓锦的手,原本退烧的脸忽然又滚热起来,忙松开手,并将身体向内移了移,生怕碰到白毓锦的身体。

  “昨天晚上该做的你都已经做了,现在还避讳什么?”白毓锦轻松戏谑的口吻如焦雷,打得她脸色苍白。

  “我、我昨天晚上……”她到底做了什么?那些模糊零碎的梦,难道不仅仅是梦?那清凉的水和柔软的“拂尘”难道是……还有,那个金大少的强吻……

  天……她紧闭上眼,只恨自己不该这么快地醒过来。

  “剑平,昨夜我在你的肩头看到一处伤口,好吓人,是什么时候弄的?”担忧的声音擦过她的耳边。

  大小姐居然看到自己肩上的伤?那……她岂不是……

  “可是你死拽著衣服不让我帮你脱。”白毓锦的话像是故意给她宽心。

  邱剑平稍稍松了口气,轻描淡写地解释,“上次不是曾和大小姐说过,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强盗,我上去帮忙,受了点小伤。”

  “我当时只以为你真的是受点小伤,可是你看看,居然在身上留下这么大的一个疤,本来很美的肌肤都留下残缺了,让我怎么不心疼?”

  白毓锦的话让她的双眼更是紧闭,不敢睁开。

  “剑平,你是觉得累,还是不想看我呢?”白毓锦的声音有著笑意,“不过你要休息也无妨,这些天你是太累了,你多休息几日,就要和我一起去锦市了。今年的锦市,我有个绝妙的好主意,可以让我们出门后不张扬,避开那些养蚕小户的耳目,等你全好了,我再说给你听。”

  白毓锦终于起身离开,叫著外面的人,“茜草,叫厨房做碗清淡的粥来。”

  茜草回应道:“是,不过……许先生来了。”

  “表舅?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间过来。”白毓锦抱怨的声音都能传遍邱剑平的房内,如果那许万杰就在院子外站著的话,只怕也能听到吧?

  静静听著大小姐的脚步声渐远,过了一会儿,有人叩门,邱剑平轻轻说了句,“进来吧。”

  茜草端著一个小托盘走进来,“邱大哥,你身子好点了吗?这是一碗南瓜粥,吃了补补力气吧。”

  “有劳你了。”她觉得身子果然轻松了许多,已经能撑坐起来,便捧过碗自己吃粥。

  茜草坐在一旁有点忧心忡忡地看著她,“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先是大小姐把墨烟赶到许先生那边去,接著邱大哥又病倒了,一桩事连著一桩事,好像府里不大顺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失言,忙捂住嘴,“我,我是无心说的。”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将粥喝完邱剑平虚弱地对她说:“我还想休息一下,你先出去吧。”

  “那个,邱大哥,你该换换衣服了,你的这件衣服如果一直穿著,对身体不好哦,昨天晚上我闻到衣服上有河水的腥气,你是掉到河里去了吗?大半夜的你怎么会跑到河边去?”

  茜草好奇的喋喋发问并没有换来邱剑平的回应,她只好端著空了的粥碗,悻悻地离开。

  邱剑平翻身下地,虽然头晕得厉害,但却还是跌跌撞撞地把门闩插好,窗户紧闭,放下珠帘,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将身上已经干透了的衣服换下。

  果如茜草所说,虽然此刻衣服干透了,但依然还可以闻到一些河水的气息,最要命的是,中衣裤上的斑斑血渍让她顿感难堪不已。

  恨,最恨生为女儿身!

  她邱剑平为何要是女儿身?既然上天让她去做男人才该做的事情,为什么却以女子之身给了她种种牵绊?

  那个强吻了她的金大少,如鬼魅一样纠缠在她的生活中数年,该死!只恨她防备不周,还是太大意了,才会让他得逞。

  而白毓锦……那似戏谑似认真的玩笑话语,又将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多大的困扰和风波啊?

  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有生就有死,有聚就有散,其实本毋需强求。”

  “你啊,应该学会保护自己,但是也不能把自己搞得这样苦啊。”

  求伯啊,求伯,知我如你,该明白并非是我自己要强求什么,也不是我非要让自己如此地苦著,而是——

  生来皆有千种命,其实万般不由人啊……

  第五章

  心中有事,但为了白家不得不打起精神的邱剑平并没有特意去问大小姐,那天在床头前对自己所说的什么“绝妙的好主意”到底是什么。

  为了去锦市,她如常地准备车马和货物,而白毓锦原本说要等她全好了再告诉她的好主意内幕,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改变主意,一直没有和她提起。

  出发那一天,镇上最有名望的富绅和官家都来送行,白毓锦微笑著、客气地,一一告辞。

  因为带了大批的货物,所以车队很长。

  看了看车窗外,白毓锦对邱剑平说:“剑平,告诉队伍先行,我想一路看看风景,所以要稍后到,让他们不用等我。”

  这段路白毓锦走过多少回了?每次也不见大小姐这么留心,怎么今日突然想起要看风景来?不过她仍依命向车队传达消息,而她和白毓锦的马车则渐渐落到了后面。

  “还好把茜草留在家里,可以省去许多麻烦。”白毓锦忽然对她瞥了一记挑逗似的眼神,“剑平,你去车外坐一会儿。”

  她心知大小姐要搞鬼,也不多问,打开车厢坐了出去,但是一看到赶车的人,她立刻惊问:“求伯?怎么是你?”

  她竟然没有发现,何时起车把式居然换成求伯?

  他给了她一个无奈的苦笑,“大小姐强令我这次随行,我也没办法。”

  “大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她低声问。

  求伯的笑容古怪,“总是要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才合大小姐的性格脾气吧?”

  车厢内,白毓锦笑道:“你们不要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我都听得到。”

  接著从里面传来一阵衣服摩擦的沙沙声,可邱剑平就是猜不出来她到底想干什么。

  好一会儿后,白毓锦又开口道:“好了,剑平,你进来吧!”

  她疑惑地打开车门,只往里看了一眼,轰的一下,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冲到了头顶!白毓锦此时竟然换了一身男装,儒雅的月白色绸缎长衫,长发用青巾束起,插了一根银簪,手中还轻轻摇著一把纸扇,犹如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般,变幻得炫人眼目。

  “剑平,你觉得我这样打扮如何?是不是可以蒙骗过不少人的眼睛?”白毓锦得意地朝她一笑。

  邮剑平好像被其光彩眩得睁不开眼,忙将视线移开,讷讷地说:“嗯,挺好。”

  “这只是我计策中的一部分,另一部分还要你的配合。”白毓锦对她招手,“你进来,我和你细说。”

  她只好无奈地坐进去,白毓锦低笑著坐到她身边,“以前我是女子之身,你对我有戒备顾虑,现在我是男儿身了,你怎么好像更怕我?看,连手都是冰凉的。”

  不经意间,白毓锦已经拉起她的手,换上男儿装的白毓锦的确比女儿身时更让邱剑平不安,好像白毓锦身上有某种诡异的气息让她喘不过气来。

  “剑平,你想,每年都是我和你一起去锦市,那些大小商贩早就熟识我们的样子,如果今年我们变个装束,他们定然认不出我们,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暗中打听他们在搞什么阴谋诡计了,不是吗?”

  “属下也要变装?”她终于听出话中的重点。

  “是啊,衣服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你看——”白毓锦自旁边的一个箱子里拿出几件衣服放到她面前,“别不好意思,这都是我一件件亲自替你挑选的,虽然是女孩的衣服,但是绝没有让你难为情的裸露设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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