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他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本能地想和这个人保持距离。
龙行云体贴的询问:“是不是月下风寒,姑娘冷了?姑娘要是不嫌弃,在下的这件外袍借姑娘披一披。”
他说著,竟然真的解了外袍,要为她披上。
邱剑平还没来得及拒绝,茶楼上就传来白毓锦的声音,“萍!”
这一声来得又急又促,几乎是在转瞬间,他已经冲到他们面前,面带愠色的将邱剑平一把搂在怀中,看著龙行云和他手中的衣,正色道:“龙公子,朋友妻不可欺,这句话你应该知道。”
龙行云依旧坦然,潇洒自如,“玉三少误会了,我不过是要替萍姑娘披一件外袍。”
白毓锦扫了眼他的装束,“龙公子真是有钱人,外银内金。这件银霞丝的衣服已经很名贵了,难得的是你这里面的衣服居然是金鲤丝,绣的还是龙腾四海。就不怕犯了忌讳吗?”
接著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对邱剑平说:“今天月亮不美,不看了。”话一说完,搂著她就回房去,“啪”的一声,还重重地把门撞上。
龙行云微笑著抬起头,看到茶楼上一脸不悦的龙可欣正探出头来,他淡淡地扬起眉,对妹妹招了招手,示意她下楼。
龙可欣扁著嘴,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很不情愿地一步步蹭下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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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邱剑平轻声低语,“你何必对他那么凶?你既然看到他穿的衣服,就更应该知道他的来历实在不简单,能穿金鲤丝的人就肯定是皇族了,还绣著龙腾四海,只怕他是——”
“你喜欢他?”白毓锦皱紧眉头,颇没耐性地打断她的话。
这倒让她一愣,“什么?”
“你对著他笑了好几下,你是不是喜欢他?”
原来他最气恼的是这件事?她转过身去,“又不是小孩子,说什么小孩子的话?”
他扳过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看著自己,很认真地表示,“剑平,我希望你的眼里只有我,心中只想著我,就是笑,也只对著我一个人笑,其他那些人,多一眼都不要看,最好连话都不要说。”
“那不可能。”她又不是瞎子,生来就是为了保护他的,平时也没少看人,怎么就不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你不肯答应?”他的眉几乎皱成了结,忽然将她抱起。
她想不到他清瘦的身躯竟然有如此大的力气,差点惊呼出来,片刻间就被他压在床上,热烈如火烙的吻就这样疾风骤雨般地洒印在她的唇上、脸颊上、眉眼上及脖颈上。
“剑平,你快答应我,答应心中只有一个我,说啊……”白毓锦急切地恳求,仿彿心中有很大的惶恐和不安。
她本想推拒,因为她从来没有被他这样强烈地侵犯过,但是他声音中那份哀求又让她实在于心不忍,好像一个孩子急需要她的保护,只好由他先“疯”去。
这一刻,他和她甚至都忘了掩饰自己假扮的角色,回复了男女本色的面目。他的强悍霸道,她的懦弱犹豫,尽显无遗。
第八章
邱剑平本以为他只是发泄一阵子就罢了,没想到他吻得越来越深,渐渐从滚落雨滴般的狂吻变成了辗转的缠绵汲取。
她被他抱得太紧,胸口的呼吸有些困难,但是双唇被他用唇舌封住,说不出半点请求的字眼,忽然间,腰上一松,腰带被他抽去,连衣襟的领口都散落在两侧,里面的中衣和抹胸瞬间暴露于人前。
她多年来的本能及警惕之心霎时回升,屈膝用力向上一顶,狠狠地撞在他的膝盖上,让他不得不负痛停手,低呼道:“哎哟,剑平,你要谋害亲夫啊?”
难得他还能用这样轻松戏谑的词语来形容眼前的局面,但是她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只仓卒地拉拢衣服,又想起身逃跑。
他拉住她,微喘著气,“剑平,不许你跑,这一次我要和你谈清楚。”
“没什么可谈的。”她想捂住耳朵,但是手又被他拉了下来。
“剑平,你是女人!”他一字一顿地念出来,不在乎后果是否会石破天惊,“而我是男人。”
“不!”她断然否定,张皇的眼神和颤抖的嘴唇,都在昭示她此时的心情有多激动,“你不要胡说!你是白家的大小姐,而我是你的护卫邱剑平,我们现在只是互换了性别,实际上……”
“实际上,你就是女的,而我就是男的,你再否认也没有用,你心中早已明白,只是你不肯承认。剑平,要证明我的话一点都不难,是你脱衣服给我看,还是我脱衣服给你看?”
他强势的眼神充满了掠夺的攻击性,让她在瞬间恍惚,几乎不认得他,他还是那个总是带著些女儿妩媚之气的“大小姐”吗?这种眼神,她曾在谁的脸上见过?
“你……你不应该说破,你不能说破。”邱剑平咬紧嘴唇,嘴唇已经被咬得几乎充血,映衬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如玉。
“我即使不说,这个秘密一样守不住,它会变成我们的心结,烂在心里,在若干年后让我们后悔,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就必须先打破这个结。剑平,现在我要说,我要你!”
“不!”他的这句话和金大少的仿彿重叠在一起,让她的大脑像是要炸裂开一样。怎么回事?为什么几天之内她的世界就都变了?
本来她只是白家一个小小的护卫而已,最多只是大小姐的助手,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的女儿身?为什么大小姐会突然变成要娶她的男子?
怪谁?怪她自己。当他半哄半命令地让她和他互换角色衣裙的时候,她就应该猜到他的心思是什么。她没猜到吗?还是潜意识里故意地放纵他的做法?
“剑平,你到底在怕什么?”白毓锦从后面轻拥著她,柔声安抚,“你是怕我被人揭穿男儿身的身分,还是怕你自己的身世暴于人前?其实,你毋需怕的,因为有我在你身边。”
她浑身轻颤,陡然掰开他的手指,箭一般地冲了出去。
白毓锦立刻追出门,可是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只有龙行云还站在院中没有离开,嘴角也还挂著那丝该死的笑容。
“贤伉俪晚上的兴致很好啊。”
“看见她去哪里了吗?”他可没有心情和他闲聊,只是急切地追问。
龙行云不答反劝,“如果女人生气了,就不要在她的气头上妄想和她争执或解释,否则吃亏的一定是我们男人。”
白毓锦顿住身形,看著他,“你很有经验?”
“家中人口太多。”这句话中多少透出点无奈的自嘲味道。
“那是自找。”他忍不住给了一句狠话,“你若不想,谁也不会逼你娶那么多老婆。”
龙行云挑挑眉,“你猜出什么来?”
他哼哼一笑,“就是猜出来我也不说。”
说出来就要以平民对天子之礼参拜这个人,那他岂不是太吃亏了?
龙行云认真地看著他,“你不是从中原来的,你就是我们东岳国的人。”
“哦?你也猜出我的什么事了?”白毓锦同样回望著他,心中盘算著自己是哪里露了马脚给对方?如果自己的身分暴露,又是在这个人面前,那想必就要大祸临头。
“你对丝绸很在行,显然是业内人士,说是出门周游列国,但是没有太多的风尘,一身的衣服其实都是我东岳国的装扮,连口音都是东岳国的,玉三少?这名字只怕是化名吧?”
“彼此彼此。”白毓锦绝不会和人在嘴上争论时吃亏。
“东岳国中,对丝绸在行的人自然不少,但是你如此刻意隐瞒身分来到盘锦就很奇怪了。如今在我所知道的那些大老板中,只有白家还没有人到,不过白毓锦是个女子,你……”
“我是男子。”他咧嘴笑开。
“那她……”龙行云所指的是邱剑平。
白毓锦昂首回答,“她是我的爱人,她不姓白。”
“记得白天你曾说她是你的爱妾。”一字之差,缪之千里。
白毓锦皱起眉,“你管我?我愿意说是妻子就是妻子,说是爱妾就是爱妾,反正我——”
“反正你也没娶,所以随你去说?”
龙行云的目光之锐利,让白毓锦越来越觉得浑身不自在。他忍不住嘀咕一句,“审问惯了别人的人,难道天生就是这个派头?”
龙行云一笑,用袖子拂了拂旁边石桌上的灰尘,问道:“原本是说要月下饮酒品茶,不知道玉三少现在还有没有这个雅兴?”
白毓锦抬手拒绝,“抱歉,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但愿有一日……”他话还没说完,白毓锦已经跑了。龙行云微笑著自言自语把那句话说完,“你我能好好地坐在一起,说说‘知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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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剑平一口气跑到茶楼东侧的马厩棚,求伯就睡在马车里,听到声音开门一看,见是她,就揉揉眼,定睛细看了她几眼,问道:“怎么了?又和他闹别扭?还是他把你吃了?”
这么露骨的话大概只有求伯敢说,也难怪他要这样问,因为邱剑平这一路跑来,发鬓因而凌乱,刚才被白毓锦抽散的衣服则被她紧紧抱拢,一看就是刚做了什么“好事”似的。
“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她劈头就问,“你怎么能……”
“我怎么能放任他?他是少东家,我能阻止吗?”求伯又抽出旱烟袋,“这不是很好?省得你们俩老藏来躲去的,说开了,你到底想怎样,就随你了。”
“我、我不知道。”她咬著唇,“有些事情,你们不知道。”
“我们知道的也许比你知道的还多。”他将烟丝放进烟锅点燃,“你不是你爹亲生的,而是朝廷犯臣的遗孤,先帝判你家满门抄斩,结果却逃出了你一个,邱老爹因为你爹当年曾经有恩于他,所以收留藏匿了你,将你当作亲生儿子教养,以瞒过众人耳目,再用自家护卫的身分做掩护,希望你平安长大,不惹是非,对不对?”
邱剑平惊骇地瞪大眼睛,“你、你怎么会知道?”
“白家中我不知道的事情或许有,但是不会太多。”他猛吸了几口烟,吐出一片雾,“他有他的为难,所以要扮作女儿身,你有你的为难,要扮作男儿身,这就是同命相连、同病相怜,你们俩不成为一对,还真是辜负了老天的美意。”
“但是我们任何一人都背负了诛九族的大罪!”
“诛九族这种罪,可大可小,要看你们和皇上的交情。反正当年下旨杀你全家的不是当今皇上,下旨要白家世代必须女子主事的也不是当今皇上。”
求伯的一句话,真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邱剑平的眼前立刻闪过龙行云那高深莫测的笑容。
“如果我去求那个人……”她喃喃自语。
“求谁?”这倒是他不知道的事了。
她转身往回走,比来时走得还快,就在她快要走回院子门的时候,忽然有人将她的肩膀从后搂住,然后一把捂住了她的口,沉声道:“走得这么快,要跑去哪里?”
她认得这个声音,是金大少!没想到他会在这时出现。她被钳制住,不能回头,看不到他的脸,待他把手松开些后她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在这里,我为什么不能来?别忘了你还答应过我什么?”
她咬著唇办,“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不会忘,不过……眼前有些事情,我必须先处理,你要给我时间。”
“给你时间,万一你跑掉怎么办?我看你好像舍不得离开你的白主子?”
邱剑平没有回话,只朝他要求,“你把我的那根发钗拿到哪里去了?请还给我。”
“怎么?你把自己许给了我,我不是要从你身上拿一点信物吗?”
她冷冷道:“你以白家来要挟我,我自然要怕你,但是若有一天,我能找到比白家还厉害的人,到时候就不知道谁要怕谁了,所以也请你给自己留一步余地。把发钗还我!”
“比白家还厉害的人?”那声音陡然变得阴沉许多,“难道你还有别的高枝可觅?该不是院子里住在西厢房的那位什么龙公子吧?”
她沉吟片刻,“是谁你不用管,我再说最后一遍,把发钗还我!”
“你心中到底想的是什么?”金大少的声音里忽然有了一些懊恼,“你是想要,还是想抛?”
想要,还是想抛?
她怔了一下,因为这句话似乎不该是出自金大少的口,忽然间,她觉得身后这个人好熟悉,不仅是气息熟悉,连紧紧被他抱著时,那种身体的贴合感都仿彿浑然天成。
“你、你是谁?”她突然惊问。
骤然间,那滚烫的身躯离开了她的后背,她再转身时,身后只依稀看到一个人影,闪跳在月光楼影之中,无法看清。
心头顿时一惊,她情不自禁地捏紧了手指,指尖嵌进肉里,是生疼的。
不是梦?那么,刚才那种古怪的感觉到底是她的幻觉?还是……这世上再不可能的事情其实都有可能成真?
眼前多迈一步就回到院子里,院中,有白毓锦,有龙行云,她该何去何从?是做回仗剑护持男儿身的邱剑平,还是一意孤行,放任自己的心去做女儿身的罪臣之后?
今生,她从未觉得自己的步伐是如此地沉重,抉择,是这样的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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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毓锦一口气跑到街上,心中的气依旧没有完全发泄干净。
邱剑平是个一根筋的脑袋这是他早就知道的,否则她怎么能甘心隐瞒身世,全心只保护他一人?但是如今让她恢复女儿身的时候,她这个一根筋的脾气就实在是让他头疼。迈出那一步真的有那么难吗?
她还想去找谁来对付金大少?那个龙行云?他若真的是他们猜测的那个身分,她应该绕著走才对,哪有自己送上门去的?
他忍不住恨恨地出口说了句,“这个笨女人!”
“哪个笨女人啊?”
冷不防旁边有个少女含笑的声音,让他吃了一惊。因为心绪不宁,他没有注意到身边竟然还有人跟踪,而且,居然就是那个龙行云的妹妹,龙可欣。
“你……这么晚了不睡觉,在街上晃什么?”他没好气地问,原就不喜欢被人跟踪,但让他更不安的是,彼此身分不明,这个龙可欣不知道将他和邱剑平的话听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