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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香太上皇(上) page 4 作者:绿光

  但,派这男人来到底是何用意?她沉着气思索着,但寒意刺骨,冻得她连头都疼了。

  “谁派我来?”蔺仲勋微眯起眼。敢情是她招惹了谁,要不怎会有此推测?

  “不是吗?”难道是她想岔了?

  “我只是……”

  “小佟姊,先喝杯热茶。”银喜从另一头的长廊走来,赶忙将木盘上的热茶递给杜小佟,再递一杯给蔺仲勋。“这位爷儿,先喝杯热茶。”

  蔺仲勋接过手,瞅着她一笑。

  瞬间,银喜羞红了粉嫩小脸,心像是被人拽上拽下,压根不听使唤了。

  杜小佟见状,再往前一步,挡住他的视线,沉声问:“喝过茶就走吧,这位爷儿。”

  “你怎么忍心赶一个身无分文的人走?”蔺仲勋懒懒地倚在柱子边上,仰望着从天泼洒而下的雨水。“况且这雨下得这般大,要我走不是等于逼我去死?”

  “爷儿一身锦衣华服,肯定是个富贵之人,岂会身无分文。”杜小佟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把爷儿卖进倌馆,不过才眨眼功夫,爷儿就能离开,如此有本事,岂会没有去处。”

  蔺仲勋啜了口茶,嫌弃地将茶杯搁在廊杆上。“我出身确实是不差,但我是到京城投靠亲戚,不料亲戚早不知道迁往何处,我花光了盘缠,确实是无处可去……虽说倌馆里供吃供宿,但是那种活我做不来,所以拚死拚活地逃了出来,就怕现在要是再进城里,被人逮着了,不知道会落得什么下场。”

  他信手拈来说词,话末送她一记回马枪。

  杜小佟闻言,不禁语塞。把他卖到倌馆,那是因为她认定他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只要派人去找他的家人好友,就能马上离开,所以她才会开价一两,就为了让他便宜赎身,不料……

  “横竖都已经被卖过一回,眼前再卖一回,也不是不成,就不知道姑娘意下如何?”说着,他走近她一步,高大的身形拥有绝对的压迫感。

  “我还知道其它倌馆,爷儿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找人带你去。”

  “我看起来像是只能干那种活吗?”他天生是个被伺候的人,谁也不能未经他的允许碰触他。

  “我实在看不出爷儿还能干什么活。”她神色平淡,话语损人。

  他是个异常俊美妖冶的男人,俊白脸皮上雕琢出立体深邃的五官,一身锦衣华服衬出他高大的身形,长指骨节分明又白皙,怎么看都像是个不事生产的公子哥,能冀望他做什么?留下他,不过白蚀米罢了。

  “看来姑娘忘了我刚刚是怎么把你和这一车的东西带回来的。”他不着痕迹地再靠近一步,更仔细地打量着她。

  秀眉杏眼,小巧鼻子配了张略薄的唇,搭在这张巴掌大的尖细小脸上,只能堪称秀雅,但被雨水打湿的发就黏贴在她饱满的额上,略瘦削的颊,硬是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风情。可惜,水眸太过明亮,没有半丝迷蒙,反倒像是在盘算什么。

  杜小佟垂敛长睫思索。留下他是个麻烦,但赶他走,恐怕他也不会走,再者他看似瘦弱,但毕竟是个男人,田里确实有些粗活需要男人帮忙,她也曾经招过几个长工,但见一屋子的小孩姑娘,不是心里不愿就是心术不正。

  如果他愿意留下,如是春忙之际,有他在,确实可以省下不少事。

  “杜姑娘考虑得如何?”蔺仲勋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你怎知道我姓杜?”她蓦地抬眼,怀疑他识得自己,又怀疑真是谁派他来的。

  蔺仲勋凑近她,低声道:“杜姑娘把我卖到倌馆时,卖契上头……”

  “一两!”她冷声打断他未竟的话。她想起她在卖契上头签上了名字,他会知道她的姓名,并无不寻常之处,如此应可暂且将他留下,与其老是与他周旋,倒不如留下他,摸清他的意图。

  但,也要他愿意。

  “什么?”蔺仲勋一头雾水。

  “一两买你三年契。”

  “……一两三年契?”他垂眼想了下。“是指用一两买下我三年的时间?”

  他听错了吧,这天底下有这般廉价的事?据他所知,阿福一个月的饷银可是高达十两,私下收的贿赂可还没算进去。

  “你如果不愿意,大可以离开,我不强求。”杜小佟说得风轻云淡,把一切都交由他决定,毫不勉强。

  蔺仲勋瞅着她半晌,缓缓扬笑。真是个带种的姑娘!拿卖了他的一两再买他三年契,简直是将他羞辱到底。但是,无妨,有一天,他会让她知道她错得有多离谱,胆敢要一国之君当她的奴才,他会让她知道,犯错的人该受什么惩罚。

  “供膳宿。”他沉声道。

  “……成交。”这两个字,她说得有些勉强。

  她心情有点复杂,毕竟她是故意开出如此苛刻的价格,多少是有意想逼退他,没想到他竟答应了。但……也好,这时节正缺人手。

  “小佟姊,那是要让这位爷留下来帮忙了?”

  “他哪里是个爷?不过是个长工罢了。”杜小佟一听见银喜那喜出望外的声音,顿时觉得留下他是个再糟不过的打算。“银喜,带他到孩子们隔壁的房待下。”

  “可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我叫蔺——”

  “叫他一两。”杜小佟赶在他开口之前,已经替他取好名。

  蔺仲勋不敢相信地睨向她。一两?这种鬼名字真亏她说得出口!

  “既然准备卖身,自然是由我另取名字。”杜小佟踏进厅内时,突地朝他一笑。

  “是不是,一两?”

  蔺仲勋闭了闭眼,扬开冷进骨子里的笑。“甚好。”这法子确实好,为何他以往都没想到能以此羞辱人?他得想想,日后他该要怎么称呼她才好。

  “下去吧。”杜小佟高高在上地道。

  蔺仲勋将她的身影镂印在眸底,她的讪笑、她的倨傲,他全都记下了。

  “小佟姊,可是家里没有他能换穿的衣衫。”银喜见他浑身湿透,心想待会替小佟姊煮好热水后,也得替他备点热水,要不不染上风寒才怪。

  “弄个火盆让他烘干就是。”

  “可是……我知道了。”银喜暗自决定待会先和邻人借套衣衫应急,总不能要他赤裸着身子烘衣裳吧。“一两,跟我来吧。”

  蔺仲勋唇角抽搐了下,瞪着那消失在厅堂里的身影一眼,随即跟着银喜往西耳房的方向走去。

  羞辱……他竟然被羞辱了,他得要合计合计,这笔帐要怎么讨!

  第3章(1)

  一两等于两贯钱,等于两千文,换算后,他一年大约攒了六百六十六文钱,一个月约莫是五十五文五毛,一天连两文钱都不到……连两个包子都买不起!

  坐在硬板床上,蔺仲勋望着只能以家徒四壁来形容的房间。

  这间房,比他暖阁里的一处小书室都还要小上十倍,但他倒不以为意。虽说贵为天之骄子,但他也曾经御驾亲征,在野外扎营过夜,风吹雨淋也不是没有过,他的身份娇贵,但他的身体并不娇贵,所以昨天用一桶热水随意抹过,换上一袭粗糙绽线的旧衣,他也无所谓。

  毕竞重要的是,他要接近她。如今是成功地接近她了,然后呢?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解开谜团?思忖着,不远处有脚步声逼近,蔺仲勋动也不动,就坐在床板上,等着来者大驾光临。

  “一两。”来人就停在门外,隔着门板喊着。

  蔺仲勋唇角颤了下,来个相应不理。一两……谁啊?!

  “天都亮了,你还不起来,敢情是等着人来伺候你?”

  “那就有劳杜姑娘了。”他也不客气,皮笑肉不笑地应着。

  门板突地被推开,杜小佟见他就坐在床上,尽管是粗布衣衫,穿在这人身上,依旧有种莫名气势,仿佛那股从骨子里威慑人的气质是与生俱来,和他的穿着打扮压根不相干。

  “咱们这儿不养蚀米人,你要是无心干活,趁早离开吧。”杜小佟打量着长发披肩的他,那乌缎般的发,黑得发亮,衬得那出色面容益发魔魅,仿佛只要与他对上眼,魂就会被他勾走。睡了一觉醒来,她还是为留下他这件事感到处置不妥,毕竟不清楚他的底细,留下他就怕惹出乱子。

  “要干活总得先让人吃点东西吧。”蔺仲勋没好气地道。

  “在这里,没先干活是没东西吃的。”她口吻冷淡,转身欲离开。“这个家,向来是我说了算,你要是不服气,那就——”

  “知道了。”他起来总成了吧。

  不梳洗也无妨,是男人就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蔺仲勋踏出门外,外头天色尚未大亮,但微温的气息拂去了昨天雨后残留的寒意。

  廊外就是一片他叫不出名的杂草,走过长廊,就见她停在一间小房前,往里头一指——“把里头一篓篓的红薯搬到后院晒。”

  他走近往里头一瞧,里头像是一间储藏间,地上搁了一篓篓她说的红薯,他轻而易举地抬起一篓,问:“后院在哪?”

  杜小佟没回答,迳自往回走。

  蔺仲勋呿了声,搬着竹篓跟上,绕过他房旁的小径,就是后院,一小座铺上青石板的院子,在竹篱边上栽种了几棵他叫不出名堂的树,而院子一头有口井,就见银喜在井口边洗衣,手上洗的正是他换下的那套锦袍。

  “铺在这儿,把全部都搬过来。”杜小佟纤指又是一指。

  蔺仲勋睨她一眼,将红薯倒出,耳边随即响起杜小佟的低斥声。

  “我叫你铺,有要你倒吗?”

  蔺仲勋眼角抽颤着。“既是要铺,不倒出怎么铺?”她是在整他吗?

  “这是吃的食物,你当然得从篓子一一拿出,平整铺好。”杜小佟将红薯一个个排放好,微带愠色地瞪着他。“你这般对待能食用的红薯,不怕遭天谴?”

  蔺仲勋闻言,微眯起魅眸,暗忖道,难道真是如此?

  可……不就是一丁点不起眼的东西,她要是没说,他连这能吃都不知道。

  “也对,像你这种出身富贵的人,说不准就连红薯都没见过,又怎会知道这是能食用的东西。”仿佛读出他的思绪,杜小佟皮笑肉不笑地损着他。

  蔺仲勋闭了闭眼,沉着气道:“如果这是能吃的,你该早点说。”

  “是,都是我的错,是我忘了你这种人应该不知道红薯是能吃的。”杜小佟说着,还煞有其事地朝他欠了欠身。

  蔺仲勋眯眼瞪着,有股冲动想要掐死她。这女人可真有惹恼人的本事……开口损人,闭口嘲讽,真是他见过最不同凡响的女人!她最好就别落在他这种人的手中,否则他绝对要她——

  “还杵在这儿干么,难不成是要我把你当成佛供起?”

  蔺仲勋深呼吸着,抿紧的唇弯成令人通体生寒的笑弧。“我马上处理。”很好,再羞辱他吧,日后他定会加倍奉还!

  踩着重重的脚步,他像是勤劳的渡口工人,来回搬着一篓篓的红薯,照她吩咐地一颗颗取出平铺摆放,不让她再逮着任何机会羞辱自己。

  “动作快一点,照你这样的速度,你到底能干多少活?”

  羞辱人的字眼又现,他横眼瞪去,却见她双手并用,动作利落地将红薯铺好,教他一肚子火也只能再吞回肚子里。

  “学着点。”

  “……受教。”那话语好似从牙缝中挤出。

  “快点,还有很多活还没做。”她拍拍手起身,快步走向前院。“把篓子全都带过来。”

  蔺仲勋一忍再忍,迭起几个篓子抓起,快步跟着她,走到前院,她那纤纤玉指再指——“把里头的红薯挖出来。”

  他闻言,恍然大悟,原来红薯是长在土里的。

  “你先挖一次给我看。”这一次他学乖了,不再轻易动手。

  杜小佟睨了他一眼,唇角一勾。“奴婢这就给一两少爷示范。”那笑意裹着毫不掩饰的鄙视和讥刺。

  蔺仲勋无力地闭上眼。这一辈子……不,他不管哪一辈子,都不曾被人这般冷嘲热讽过。了不起,她真是太了不起了,直教他想要狠狠地疼惜她!

  他瞪大眼,看着她如何拨开土上的野草,又是如何捣开被昨天那场大雨淋得湿泞的土,抓着野草根部,一把将红薯抓起。

  他愣了下,起了点兴味,蹲到她身旁。“这真是有趣了。”

  杜小佟睨他一眼,有些意外他会道出此言。“更有趣的在后头。”她站起身,指着前院范围里的菜畦。“把所有的红薯都挖出来。”

  他看了一眼,觉得她真是太小看他了。他向来是只负责吃,懂的是盛装在盘里的菜肴,至于这些没料理过的,他不懂是再正常不过,但要论体力,她可是远不及他。

  杜小佟站到一旁,看着他挖红薯的动作,发现他还颇有慧根,几乎是照着她的手法挖,一两回后已经颇上手。

  杜小佟朝西耳房的方向走去,好一会踅回时,见他已经拔了两篓的红薯,动作快得教她有些意外,但是那红薯叶却被他抓烂丢成一堆。

  “喂,这红薯叶还能用,你力道轻点。”她赶忙出声制止。

  蔺仲勋没好气地瞪她。“你要早点说。”他不是务农的,没她懂得多。

  “你!真是愈帮愈忙。”她低骂着,看了眼已透出光线的天,忙道:“快,先把红薯叶都捡进篓子,要不这日头一晒可就全都坏了。”

  “可真是娇贵。”他快手抓起,一堆一堆地丢进篓子。

  “是啊,就像是有些人养尊处优,得要人伺候着才能过活。”

  他眸色不善地瞪去。她是天生长坏了嘴,说起话来非损个几句才能活吗?

  “再轻点,这都是能吃的东西!”

  “这能吃?”要说那红薯能吃,他姑且相信,可这……这根本就是杂草了吧!

  杜小佟深吸口气,唇角噙着讥讽的笑。“可以的,一两少爷,别看这红薯叶不起眼,粗点的茎,可以留着再栽种,而这一片片的叶子是可以做菜的,这可比一些虚有其表的菜要实用得多,全株都能吃的。”

  那哄小孩的口吻,绵里藏针的字句,教蔺仲勋有股冲动想将她直接埋在这片土里,省得那张嘴如此不安分。

  “小佟姊,先歇一会吧,我把红薯叶搁到屋里。”银喜从长廊一头走来,手上端着一壶热茶。“你先喝点姜茶,昨儿个淋了一身湿,得祛点寒才成。”

  “你歇会,交给他便成,要不留下他做什么?”

  蔺仲勋站起身,抿出笑意。“搁哪?”

  “搁到厨房去,需要我替你引路吗?”

  “不用,多谢。”他回头将一篓红薯叶提起,直朝后院走去。

  方才他大略看过了,厨房就在那口井旁边,光看外表就觉得简陋得紧。

  待他走远,银喜才拉着杜小佟在廊阶上坐下。“小佟姊,你对一两似乎挺严的。”

  “他要是不满,大可以走。”她捧着姜茶轻啜着,未添糖的姜茶特有的辣味教她微眯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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