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副总很优秀,可他的优秀是需要得到您的尊重的,叶家每一个人都应该感谢他为公司、为这个家的付出。”
“你……你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说这些话?”
她的确说太多了,只是一直以来,她亲眼目睹叶明琛遭受太多不公平的对待,她为他不忍。
那个正直而骄傲的男人,值得更多的信任与赞许,可叶家人对他只有防备,连他亲生父亲都对他有戒心。
“你这个贱丫头!不要以为明琛刚刚过来为你说话,你就可以在我面前这么嚣张了!”叶念中愤怒地暴吼。
方兰珠一愣,胸臆不觉横梗一股难言的酸楚。原来他方才来办公室,是为了替她平复叶董事长的怒气?
他真傻!干么对她这么好?明知他父亲只会因此更厌恶他……
“我告诉你,不要以为我们明琛喜欢你、心疼你,你就可以飞上枝头当凤凰了,你不配!我不会答应让你进叶家门的,你想都别想!”
一番尖刻的辱骂砸下来,方兰珠只觉满心荒凉。她想说自己从来不曾奢望高攀豪门,恨不得高调地声明她一点都不希罕嫁进叶家,可不知怎地,话到唇畔,竟迟疑地梗住。
她想起那个男人,想起不久前在门外那么忧虑地望着她,想牵着手带她离去的男人,想起他为了保护自己,不惜惹恼他父亲。
她可以为了捍卫自己的尊严反驳叶念中,可在反驳的同时,她是不是也伤害了他?
“怎么?你说不出话来了?”叶念中鄙夷地冷笑。“说到底你还是想嫁给我儿子的,对吧?别作梦了!不管是明琛还是文华,他们将来都是要娶名门淑女的,你给我趁早死心!我儿子不可能娶你这种狐狸精……”
“我没想过要嫁。”方兰珠沙哑地扬嗓,一字一句犹如利刃,割在自己心上。
“不管是叶文华或叶……明琛,都不会是我方兰珠托付终身的对象,所以叶董事长请尽管放心,你们叶家的门我高攀不起也不想高攀。”
“你……”这话说得决绝,叶念中整个愣住。
“如果叶董事长没其他要说的话,那我告辞了。”她淡然落话,离去的身姿看来很潇洒。
门外,叶明琛正等着她,他也不知是否把室内的谈话全听进耳里了,看着她的神情有某种难以形容的落寞。
她对他涩涩一笑。“我走了。”
她盈盈转身,才刚举步,一条手臂便由身后倏忽而来,紧紧地扣住她皓腕。她回眸望向那张神情郁郁的俊容。
“跟我来!”他不由分说地拖走她。
叶明琛带方兰珠来到大楼屋顶的空中花园,此时正值花开灿烂的季节,空气中暗香浮动。
两人站在爬满绿色藤蔓的花架下,阳光自叶间点点筛落,在彼此的脸庞投下碎影,映得两双墨黑的眼潭更加深邃。
他们都在对方眼里看见自己的影子,也看见哀伤。
叶明琛上前一步,定定地看着方兰珠,仿佛想将她的姿影烙进灵魂深处。
“我都听见了。”他的语声喑哑。
她心弦一扯,隐隐地痛。
她知道他都听见了,方才她走出办公室时,他脸上的表情已然告诉她一切。
“我不可以吗?”他低声问。
她颤然不语。
他又上前一步。“我喜欢你。”
她动也不动。
他再靠近她一步。“我爱上你了!”
她默默听着,眼眶泛红,喉间酸楚。
他每走近一步,每表白一句,她便觉得自己的心像被撕开一片,抽痛着,煎熬着。
“……对不起。”她黯然低眸。
他抬手握住她纤肩,痛楚的嗓音在她耳畔拂过。“不要跟我说这个,这不是我想听的。”
她知道,但是他想听的,她不能说也不会说。
“……对不起。”这是她唯一能对他说的。
“方兰珠!你怎能完全无动于衷?”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对不起。”
叶明琛快疯了——从没想过自己会在这般旁徨无措的情况下对一个女人告白,更想不到自己倾心奉上的情意,对方会不屑一顾。
他是男人,是个骄傲的男人,他有自尊的。
他懂得她的犹豫,懂得她因为曾受过伤所以不愿再和叶家人纠缠不清,可他,难道不能是个例外吗?
“给我一次机会。”他捧着她的脸哑声低喃,从不曾像这样求过一个人。
她微微颤栗,他能够听到她强自压抑的哭声。
他俯下头,虔诚地吻上那香软的唇瓣,轻轻的、柔柔的,像一根羽毛搔弄她的。
可她只是静立着,像一座冰冷无情的雕像,不肯给他任何回应。
他心口一拧,挫折与气恼同时在胸臆间翻腾,他重重咬住她的唇,加重力道,狠狠地吻她。
她终于不得不张开唇,迎接他的入侵,他在她唇间肆意搅动,汲取那诱人的香津,他尝到她的顺服,尝到她的甜蜜,也尝到……她的泪水。
那一点点淡而分明的咸味,教他心痛纠结。
他睁开痛楚泛红的双阵,离开她的唇,额头与她相抵,缓缓调匀紊乱的呼吸。“我真的……不可以吗?”他带着最后的希望,祈求地问。
回答他的,是她湿润的泪眼。
他忽地笑了,无声的、无奈的微笑,喉间震颤缩紧,噙着一股化不去的苦涩。
“傻瓜,有什么好哭的?!”他稍稍推开她,拇指替她拭去盈于眼睫的泪珠,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哭了。”
“明琛……”她不想哭的,可泪水却放肆地奔流,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该如何抚平他心上受创的伤口。
“你不用说,我都明白。”仿佛看透她说不出口的歉意,他又是那么淡定和煦地一笑。“你走吧。”
她一震,不敢再看他,转身离去。
绿色藤架下,只有那个身形伟岸的男人孤单地伫立,风吹过,流云遮去他脸上的光。
第9章(1)
大小姐怎么了?
这是近来明珠楼的员工每天最关切的问题,他们温和亲切的女老板似乎遇到了什么苦恼,总是闷闷不乐的,就算笑也笑得不灿烂,眼里悄悄沉着忧伤。
是失恋了吗?
几个人聚在一起分析,深深觉得有可能,那个四叶珠宝的叶大少爷已经两、三个礼拜不见人影了,是否表示两人交往得不顺利?
“所以大小姐才整天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啊!不是画珠宝设计图,就是对着一本厚厚的笔记发呆。”老赵感叹。
其他人也跟着叹息,大小姐心善,对员工从来不摆架子,如果有谁生活上有困难,她也会尽力援助,有什么心事跟她说,她也会静静聆听。
没有比她更好的老板了!大家都喜欢她,也因此更为她担忧。
员工们的关心,方兰珠都感受到了,明珠楼的营运不过初具规模,而她还想有一天能够投资一间属于自己的珍珠养殖场,为了心中描绘的那幅未来蓝图,现在不是她身陷儿女情长的时候。
她应该努力振作起来。
她取出压在箱底的养珠手札,一页一页地温习,其实这本笔记里的每个字、每个段落,早就深深烙在她脑海的记忆库里了,所有培育珍珠的技巧与诀窍,经由前世的反覆实验,她也同样了然于心,如今拿出来重读,不过是想提醒自己,她不能再犯下和上一世相同的错误。
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叶明琛曾如是告诉她,她也决心靠自己走出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只是这路上,不能有他,不能有叶家任何一个人,她必须彻彻底底地挥别过去……
“大小姐,吃饭了。”李阿姨进来工作室唤她。“今天订的是你最爱吃的那家排骨便当。”
“谢谢。”她抬头微微一笑。“你们先吃,我现在还不饿。”
“大小姐。”李阿姨看着她叹息。“你最近瘦了很多,你知道吗?”
是吗?她瘦了?方兰珠怔忡地伸手抚摸自己的脸。她并不觉得啊!
“大小姐,不管有什么事都好,人不能不吃饭,吃了饭才有精神,有了精神才能解决困难。”李阿姨温声鼓励她。“这都是以前你爸劝过我跟老赵的话,你可是你爸最疼爱的女儿,要听爸爸的话啊!”
连她父亲的神主牌都抬出来了?
方兰珠无奈,涩涩地苦笑。“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吃饭。”
勉强吃了半个便当,她实在吃不下了,又回到桌前画设计图,涂涂改改,总是画不出自己满意的作品,纸揉了一张又一张。
傍晚,窗外彩霞满天,夕照映在她清瘦的脸上,更添几分轻愁。
忽地,晓萍来敲她工作室的门,送进一个包裹。“大小姐,你的快递,是叶先生派人送来的。”
叶先生……叶明琛?!
她倏地弹跳起身,在晓萍若有深意的注视下接过包裹,关了门,捧在怀里,却是迟迟不敢打开。
许久,她才稍稍平复紊乱的心韵,拆开精致的包装纸,细白如云的棉花团里,趴着一只黑了眼圈的趴趴熊,可爱的模样教人心软。
他终于成功抓到这只熊娃娃了!
方兰珠将那软绵绵的布偶抓在手里,左看右看,愈看愈喜欢,忍不住嘟唇亲了亲,想像着那个不服输的男人是如何费尽千辛万苦才抓到这只熊,樱唇莞尔一弯。
她拨开棉花团,又发现一张小卡以及一个马卡龙蓝的绒布珠宝盒,盒子里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珍珠铃兰花胸针。
她怔住,这不就是他第一次来她店里买走的胸针吗?
她颤着手打开小卡,卡片上是他刚健苍劲的字迹——
当时看见这只胸针,我便觉得很适合你,你说钤兰代表的是女人的泪水,那天你在我怀里流下眼泪,我想,铃兰花开了。
这朵铃兰送给你,希望你能记得有个男人曾经令你落泪。
祝你幸福,珍重再见!
他说祝她幸福,他说珍重再见,他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了,对吧?这是一份道别的礼物,一封道别的信。
他不会再来了,她不会再见到他了……
这应该正是她所期望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她的心会这么地、这么地痛?
“对不起,明琛,对不起……”
方兰珠心口一酸,将铃兰花胸针紧紧捏在手里,泪水滴在那玲珑细白的花蕊上,一颗一颗串成珠——
铃兰花开,开的是相思的眼泪。
叶明琛收拾行李准备去德国。
这次他想跟德国百年制钟老厂谈合作,在四叶珠宝下成立一个新品牌系列,以童话故事为概念,打造各式奢华典雅的珠宝机械钟。从拜访厂家到洽谈协商一连串流程,再加上四叶珠宝有意在欧洲成立分公司,他也打算乘机视察欧洲的珠宝市场,预计会待半年左右。
这消息一传出来,立即在公司内部激起惊涛骇浪,职员们都看好他此次若是能够成功归来,必能更上一层楼,接班人的位置便牢牢握在手上了。
可也有另一派亲近叶文华的主管们蠢蠢欲动,毕竟他如果真的半年都不在公司,不正好是他们夺权稳固江山的好时机?
对于公司内部的派系斗争,叶明琛本人并不在意,甚至可以说他相当厌倦,能眼不见为净最好。
叶文华因为哥哥即将出走,乐得整天合不拢嘴,张琳却是郁结在心,几次在公司想跟叶明琛搭话,他都冷漠以对,她没辙,只好趁来叶家送文件给董事长的机会,不声不响地溜进叶明琛房里。
叶明琛正在将随身物品一个个塞进行李箱中,张琳没敲门便迳自进房,他回头一看,恼怒地皱眉。
“你不懂礼貌吗?谁准你进来的?”
张琳当然明白自己此举是无礼了点,可如果她真的规规矩矩敲了门,他肯定不会放自己进来。
“学长,人家也是想见你嘛!你别生气。”这样软绵绵撒娇似的声调,就连叶文华也不曾听过。
可叶明琛听了,完全无动于衷。“出去!”他冷冷下逐客令。
张琳不禁感到受伤,对这个男人她真是彻底拉下脸来了,可为何他就是不能对她温柔一点?
“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突然决定到德国去?还去那么长的时间?你不怕回来以后公司已经风云变色,管理阶层大搬风吗?”
“这是公司明年度的营运计划,我已经在董事会上报告过了。”
意思是他没必要向她这个秘书解释。
张琳咬了咬牙,忍了半晌,勉强绽开一张甜蜜蜜的笑颜。“学长,我也是为你担心嘛。”见他神色不动,她大胆地走向他,靠在他身边吹吐着诱惑的女人香气。
“学长,你需要助理吗?如果你需要,我很乐意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冷淡的回绝。
张琳用力掐握掌心,她很想继续笑,却在瞥见叶明琛将一张方兰珠低头做首饰的照片小心翼翼地夹在一本手记,放进行李箱内袋时,理智整个大当机。
他居然随身携带那女人的照片!
她想起那天在屋顶偷窥到的一幕,她处心积虑得不到的男人,居然被那个女人弃如敝屣,而且还是她曾经那么瞧不起的一个女人……
她无法忍受!
“是因为方兰珠吗?”她爆发了,一字一句犀利地掷落。“说什么你去德国是为了公司,其实只是想逃吧?因为那个女人不肯接受你,不想嫁给你,你就打算做个爱情的逃兵!学长,你太令我失望了!”
她骂得痛快淋漓,叶明琛的反应却是一如既往地淡漠,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不曾变化半分。
“随便你怎么想。”她的评论或想法,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叶明琛转过头,慎重地警告她。“你只要记着,以后不准接近方子奇,不准接近方家任何一个人,如果让我发现你再去打扰他们,你知道我会怎么对付你。”
张琳不敢置信地凛息。“学长!”
“出去。”
“叶明琛!”
回应她的,是一个请离开的手势。
张琳瞬间红了眼眶,才刚背转过身,泪水便急速滑落。
这是倔强高傲的她第一次为一个男人哭,得不到的爱在心田慢慢地枯萎,转生为恨——
方兰珠正在为一位VIP贵客介绍自己最新设计的几样饰品时,方子奇打电话到店里来。
她微笑对客人致歉,请其他职员再拿一些首饰过来让贵妇慢慢挑选,前去接电话。
“什么事?我正在招呼客人。”
“姐!”方子奇语气略微急促。“刚刚张琳来找我。”
方兰珠一震,秀眉锁起。“她找你做什么?”
“她今天连续传了几则简讯给我,我没理她,结果她刚刚就跑到啤酒屋这边来了,穿得很辣,看样子是想……”方子奇顿了顿,有些困惑也有些不好意思。“勾引我。”
张琳!
方兰珠恨恨地咬牙。上回哄骗子奇吃下摇头丸还不够,这次又想做什么?
正懊恼时,方子奇又补上一句。“她约我去汽车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