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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风暴 page 4 作者:玛德琳

  伊末尔突地撇开脸,徒留那只白嫩的手掌尴尬的悬在半空中。他顺势掩去欲言又止的晦涩眸光,置于两轮上的双手悄然握紧,象是抗拒吉普赛美女靠近的钟楼怪人,亟欲藏匿起自己丑陋可憎的脸庞。

  钟楼怪人?太夸张,伊末尔是栩栩如生的天使,纵使因为身体残缺以及病魔摧折导致心灵受创,单凭容貌也能抵过万万人,他何必反应如此激烈?

  “伊末尔,你怎么了?”担心恐会引发他更强烈的抗拒,陶水沁即刻缩手,忧心忡忡地观察他的身体状况。“是不是在瑞士发生了什么事?复健失败了?”

  自她将伊家当作自家花园以来,记忆里伊末尔几乎不曾下过轮椅,更遑论以双腿行走,益发符合他娇贵的身价,但这样先天的劣势扼止了他扩充视野,更剥夺了青春该有的盎然生气。

  她唯一能猜想到的,应该是复健失败导致他性格剧变。

  “失败?”伊末尔微笑,平静如退潮的残浪。“伊家不容许失败者存活下来,也不容许失败者苟活,不会失败,盘算好的事情永远都会照着预料走。”

  “你在跟我玩字谜吗?我问的是你复健的情况,不是那些我听不懂、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不会失败的,从我看见你的那天起,就决定不再给自己失败的借口。”

  很难沟通耶!陶水沁受够了两人鸡同鸭讲,索性背身相对,继续烧毁注定不会获得回音的情书,但双手不受控制的频频颤抖,让火煨得温热的肌肤泛起细微的疙瘩。

  她不是傻瓜,此刻身后的少年不再是无害的天使,而是浑身蓄满危险的幼兽。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坐飞机遇到乱流撞坏了头,还是回台湾的路上卡到阴?”

  “你在逃避吗?水沁。”刻意咬牙的嗓音泄漏了他隐而不发的怒气。

  闻言,莫名的战栗爬上她的背脊。

  “我逃避?有什么好逃避?为什么要逃避?”

  “你害怕我的告白,是不是?”

  “没有,我只当你坐飞机坐晕了头。”陶水沁僵硬的烧信姿势仍企图故作自然,分明是欲盖弥彰。

  嗡嗡响的双耳,只听得见她自己吞咽口水以及心跳鼓动的噪音。他想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干嘛一再针对她?她惹他发火了吗?应该没有吧?

  伊末尔喜欢她?喜欢她哪里?喜欢她什么?他们对彼此的认知以及熟悉程度应当仅仅停留在姓名、外貌之类肤浅得不能再浅的地步,不是吗?

  而且他的口气活像天神降令,她只有默默承受的份,连提出但书的权利也没有,这实在荒谬,她一定要抗争到底。

  “我告诉你……”

  熟悉的轮椅转动声在沉闷的氛围中响起。陶水沁心中一悸,蓦然旋身,以为已经离去的家伙竟一直在身后,且越来越接近。

  喂,靠得太近了吧……

  他的膝盖抵触她发软的小腿,他的体热从接触之处不断涌来。

  陶水沁在他眼中看见超龄的成熟、不符气质的睿峻,以及……远超出他年纪该有的欲/望。

  她下意识想躲藏、抵御,然而更快的,伊末尔腾臂擒住她的手腕,使得她不禁弯下身子。她惊呼声未竟,他唇里的气息已溢满她的口腔,强行撬开贝齿撷取她青涩的甜美。

  唇碰着唇,舌触着舌,感受不到温度,这没有技巧可言的吻根本不是吻,而是印记。

  “你你你……你干嘛?!以为这样很有趣,很好玩吗?那里一堆小的、老的、美的、丑的殷殷企盼着你对她们做什么,你干嘛偏要……”

  我喜欢你。答案赤裸裸的摆在那里,是她自己不肯正眼面对。

  突来的一记强吻应该令她感觉恶心,但为什么她只感觉到他的悲伤与挣扎,完全没了自己的主张?

  仓皇退开的陶水沁,茫然的看着轮椅上明明行动受限却横行霸吻的那头兽,原来就谈不上熟悉,如今更觉陌生。她忽然想起了他曾经说过的混沌理论。

  霎时间,惧意占据了她的思绪,坐在轮椅上的伊末尔不再是伊末尔,眼神、举止,都象是由另一个人扮演……

  她不懂什么混沌理论,只知道凡事一体两面,好坏美丑是非对错,全是历经科学验证的相对论。

  人有光明面,亦存有黑暗面。或者,这就是伊末尔的黑暗面?一直以来,他压抑在天使的表相下,不敢让人察觉,总是以沉默的微笑伪装精心巧诈,称职的扮演属于天使的那一面。

  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

  然后,陶水沁干了一件十年后想起来都会彻底鄙夷、不齿自己的事──

  使尽全力推倒轮椅,顾不得这样鲁莽的举动是否会摔伤那个娇贵的身躯,她转身落荒而逃。

  侧身回眸一瞥,月光下,她竟觑见一抹阴沉的笑容悬在伊末尔脸上,那是冷冷的嘲笑,笑她大惊小怪,笑她居然犯下罪不致死但足够记上一辈子的过错。

  第3章(1)

  看似平凡无奇的生活,一个小小的过错、误差,甚至是不经心的偶然之举,都有可能引发一场无从预知的风暴。

  任陶水沁一游再游,以奥运竞赛的高水平之姿疯狂的在偌大的游泳池中穿梭,含满氯气的消毒气味仍盖不过她“亲口”体验的那股气味。

  伊末尔的味道,野蛮的味道。

  她好害怕,好恐惧,在那看似纯真无邪的外貌下竟然蛰居阴沉的邪恶?那几乎已和她认知中的伊末尔完全脱钩,彷佛是披着伊末尔人皮的死神。

  那时在铁刀林里,他美好无瑕的微笑请求、温柔细腻的侃侃相谈……象是她作过的一场白日梦。

  伊末尔怎么了?

  而她又怎么了?

  自那突兀一吻之后,她的胸口便无可遏止地痛着,闭眼睁眸,伊末尔的模样由模糊到清晰,反覆的浮现,她像得了强迫症,不间断地想起他。

  好可怕的影响力。

  她感受到无形的压迫,不属于他们这年纪该有的黑暗阴沉不断地来袭,漩涡似的将她卷入他所谓的混沌理论。

  游得筋疲力尽,肺内氧气掏尽,为暗黑死神的一吻苦恼不已的美人鱼终于不堪负荷,身子开始往下沉。

  天,她抽筋了……游得太累太喘,像航行于暴风雨之中的船只即将触礁坠沉深海,可是脑子仍快炸开似的满满都是他,伊末尔。

  “你不热身就要下水?等会儿抽筋可没人会来救你。”稍早之前,准备同校花女友出席谢师宴的陆其刚不改乌鸦嘴本色,如此警告兼预告。

  陆爸呢?喔,对了,他还在狭小没有空调的仓库里修理某人的黑胶唱机,听说是伊末尔的母亲留下的唯一遗物,陆爸拚了老命也要修好。

  好疼!

  陶水沁的右脚已经不听使唤,抗拒大脑的指挥,将她拖入更虚无的世界。

  谁来救她……不能呼吸……她快不能呼吸了……

  恍恍惚惚,被荡漾的水波蒙胧了视线的涣散晶眸似乎看见一道瘦影跃破水面,将她拖捞上岸,纯熟的操作CPR,宽大的掌心在她横隔膜上方努力地挤压,灌了一肚子池水的她则拚命地吐。

  是谁?奋不顾身救了她的人是谁?

  “不管你多害怕,不管那里有多黑暗,我都要带你去,除了那里,你什么地方都不能去……”

  那里是哪里?是哪里啦!昏昏然无法畅所欲言的她恍惚地摇头,意识沉沦在混沌的状态中,周遭皆是白茫茫一片。

  到底是谁在跟她说话?是谁?

  他想带她去哪里?那个很黑、很暗的地方究竟是哪里?

  再黑,再暗,即使没有一丝光亮,就算要毁掉绚烂的假象……我也要带你去那里。

  你知道的,一定知道的。

  “到底是谁──”陶水沁撕心裂肺的仰天一吼,双拳飞挥,试图拦住不给答案就想闪人的身影。

  “我恁老母啦!”劈头一掌外加一记左钩拳,任晴泠彻底扁醒在执勤时刻还能睁着眼睛大作白日梦的伙伴。

  当真是一掌扁醒梦中人,捂着红肿的脸颊,陶水沁从困惑不解再到窘炸,恍然从十年前险些溺毙的意外挣脱,回归现实,也发现身旁的伙伴任晴泠正作势提高枪托,欲朝她脑门敲下。

  “喂,你想谋杀同袍啊?!”陶水沁抱头大喊。

  “杀你?我还嫌要毁尸灭迹麻烦哩,你他妈的也不搞清楚状况再发神经,发呆?你居然给我发呆!现在正在执勤耶,我们追这条线追了大半年……”

  “晴泠!晴泠!”

  “干嘛?”

  “你小声点……”

  “怎样?怕人家骂,就不要在执勤的时候作白日梦还一边鬼叫……”

  “Shit!”陶水沁虚掩颜面,不敢环视来自舞池四面八方的瞠视。

  这场私人派对聚集了台面上下诸多权贵子弟,A咖、B咖女星、女模亦随处可见,娇软爱嗲的腻在衔着金汤匙出世的纨裤子弟们身边讨宠。

  根据线报,这群成天开趴、玩车、玩女人的金字塔顶端社会败类,履历一摊开,头衔绝对是英、美某某名校的学、硕士,学成归国之后顺道将国外的“风俗”携回台湾,吃好逗相报,吸麻、买麻、供麻一并来。

  她和任晴泠负责这桩“麻”烦案件,碍于涉嫌人士并非一般市井小民,两人和网民暗地里相配合了大半年,就为了埋今日预备人赃俱获的伏线。

  神经质的派对音乐刚结束,这两位高分贝搞砸任务的假名媛顿成众矢之的。

  “妈的,直接上!”陶水沁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掏出配枪指挥DJ不准再播曲。“你,对,就是你──别看别人,我就是在说你。光头,你今晚放的音乐实在够逊!”

  “陶水沁,你够了。”任晴泠直翻白眼,拿出调查局ID秀给惶惶众人压惊安神,否则这些家伙说不准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黑吃黑。“麻烦各位请配合调查。”

  见苗头不对,群魔乱舞的盛况霎时成了猢狲逃窜各处散,名模、名媛、贵公子个屁,全是敢玩不敢担的瘪三芝麻球。

  “蹲下!手放头上──你还跑?给我回来──小王八蛋!”

  位居可疑榜单头号的派对主办人逮着时机,占着熟知地形之优势撞开紧急逃生门,逃之夭夭。

  陶水沁当机立断,撕开阻碍她拔腿狂奔的蕾丝裙摆。为了成功混进这场咸湿派对,她和任晴泠乔装成火辣正妹以兹配合这些败类的水平,呸,下流!

  “别跑!越骂你越故意耶,混蛋!”

  “妈的,真衰小──”

  “遇到我这双黄金羚羊腿,你真的很衰小!本来还得三催四请带你回局里问话,现在倒好,你自己落跑等于是心里有鬼,我直接铐你回去!”

  冲破塞满逃生梯的杂物,转入建筑物后方的陋巷里,陶水沁和漏网之鱼上演官兵捉强盗的老梗戏码。

  瞧她一身性感俗艳的装扮,发疯似的猛追男人,不知情的路人恐怕还会误以为她是哪个被白嫖的酒店小姐,我靠!

  “妈的,你不要一直追我好不好!”一身名牌的型男躲猫猫般和妆糊了大半的陶水沁绕着一辆银色奔驰五百转圈圈。

  “你绕啊,继续绕啊,我就不信你逃得掉,破了你这桩大麻案,我就准备加薪记功。”

  “贱!”开个趴踢居然碰上这种衰事,真他妈的倒霉。

  “还有更贱的在后面咧,你应该省点骂。”陶水沁幸灾乐祸的回谯,顺手一拍车前引擎盖,警铃瞬间狂啸,震醒整条静谧的巷子。

  没胆的型男吓得抱头半蹲,猛然一瞥车号,搞了半天,原来这辆奔驰五百是他爱车。

  “乌龟王八蛋你还躲!”

  “哼哼,有种试试看,看是你的黄金剪刀脚还是我的奔驰五百快……”

  “是黄金羚羊腿,白痴。”

  “随便啦,我管你去死咧!”

  “你一直吠是在吠……”

  陶水沁刚要施展一记擒拿手,然而角度不慎一偏,型男趁隙横肘一掣,撞得她当场弹飞五公尺之外,以炸油条之姿侧滚上某辆车的引擎盖。

  喔,痛死了!

  吸了大麻的小王八蛋简直跟吃了神丹一样,连调查局探员都敢撞,他妈的,要是不把他捉回去,让他彻底身败名裂,她还算哪门子的霹雳娇娃?

  丝质缎面浮绣蕾丝的裙摆卷上腿根,露出一大截杏仁色雪肤,贴臀的安全裤若隐若现,引人遐思;纯黑与纯白的感官交错,长腿侧劈的撩人姿势,充满浑然天成的冶媚性感。

  咬牙忍下撞击带来的疼痛,陶水沁翻身匍匐爬行。掩不住春光的玲珑身子滑下引擎盖,她一手扶住险些摔断的背脊,另一手粗鲁且不客气地猛拍车窗,待司机打开车门,她便乘势一把扯住他的领带,硬是将对方拖离驾驶座。

  “小姐,你想做什么?”忠心尽职的司机以身挡门,阻止陶水沁的抢车行动。

  “调查局办案,少给我叽叽歪歪!”陶水沁撇嘴,被汗水弄糊的烟熏熊猫眼勾起眼尾,喝令道:“拜托站远一点,你挡在这里我很难办事。”

  司机出奇的冷静,黑西装白手套的正式服装活像丧礼的司仪,她不禁傻眼。

  “小姐,我保证你绝对会后悔借用这一辆。”

  “大哥,你别闹了好不好,我还要办案,抓嫌疑犯,就算这辆是贼车赃车灵车我也得照上不误!你最好闪远点,要是待会儿辗到你,我可一概不负责!”

  她一脸土匪样,侧过纤肩,硬是挤开僵立不动的司机,滑进驾驶座里,转动钥匙催动引擎,踢开镶着碎钻的高跟鞋,赤脚踩油门,扯掉上过卷子的法式盘髻,一头奔放的鬈发披散而下,将长发拨到身后,压下排档杆,立即以尬车之姿狂飙。

  “这么嚣张的外型,远在一百公尺之外就够招摇了,难怪那些有钱没处烧的败类这么爱玩车,根本只是为了引人注目……”抢车女土匪对玉臀下的进口悍马颇为鄙夷,穷哈哈的调查局要是也能弄几辆这种规格的来支援,别说是一般小杂碎,逮几个十大通缉要犯都非难事。

  后座传来略微低沉的老者笑语,“阵前换将不像你的风格,不过,有美女在场事情好乔,台湾人最吃这一套,看来你入境随俗也学了不少嘛。”

  宽敞的车后座显得有些幽暗,与驾驶隔着一段距离,依稀可闻醇厚悠沉的交谈声,专心甩尾连闯三个红灯的陶水沁无暇分神理会,也懒得向形同被掳人质的后座乘客解释太多。

  反正事情结束之后,她证件一秀,任他们有再多抱怨也只能自认倒霉,她不必浪费唇舌。

  “我从不雇用女人,她不是我的人。”迥异于老者的男性朗声,以闲谈天气般轻松的口吻淡淡的否定。

  拨弄琴弦般优美的声音在一个急转弯之后贯入陶水沁敏感的耳朵,她不自觉缓下过快的车速,紧握方向盘的双手莫名地抽动。

  字正腔圆的中文,过分咬文嚼字的口条……多么熟悉啊,南来北往奔波勤务的时候,她常下意识在各式台腔中文里搜寻,可惜再也没能听见有谁像他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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