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都说了不用了,怎么您还是安排了?”春实实头痛不已。
“自古这事都是由父母安排,哪有你说不的道理,再说我与你爹都是为了你好……”春婶推着不情愿的春实实走远了。
雷青云耳尖,听见这些低语,眉毛逐渐拢起,这是什么意思?
他正思索着,另一头忽然来了一个穿着红衫的婆子,那婆子似在找人,东张西望的。
见到坐在轮椅上的雷青云后,马上眉开眼笑的上前打招呼。“这位应该就是雷四少爷了,见过雷四少爷。”她笑嘻嘻的说。
听说雷家四少爷闯祸后来此养伤,她瞧雷青云的衣着以及腿上的伤,马上猜出他的身分。
他也瞧向她。“你是春婶的客人?”别庄人口简单,不难猜出她找谁。
“欸,是啊,我找的就是春婶,她让我先在后堂坐着,说是找女儿过来让我瞧瞧,可我等了半天,不见人影就自己出来寻人了,可我才走几步路就迷路了,劳烦四少爷给我指个方向,让我回后堂去继续等。”她笑着解释。
“你瞧春婶女儿做什么?”他脸色有些怪异。
那媒婆第一次进到别庄后院,顾着瞧眼前大片美丽的花儿,一时也没留意他的表情,张嘴就道:“我是媒婆,出马当然是来说亲的。”
“说亲!”他脸色一变。
“是啊,难得春婶的女儿来到别庄,她又是雷家的一等丫鬟,春婶一放出消息要嫁女儿,都不知有多少人家抢着让我来说亲呢!我这手上就拿了三张帖,要让实实看过后挑个良夫!”她一脸喜孜孜,话匣子一开便说个没完。
“说起来实实真是个有福气之人,人生得水灵不说,能在雷府这样的大户当差,又得老太太欢心,将她当成孙女来疼,她这样好的条件可不是人人都有,将来出府,我保证嫁的绝对是殷实人家,够格当正房妻子!”
“春实实这会是等着嫁人了——”他咬牙切齿。
一把无明火登时窜上心头,烧得兴旺,烧得媒婆终于惊觉不对劲,她以为春婶早与主子说好要嫁女儿的事了,可瞧他的脸色似不是这么回事,不禁不安了。
“呃……我瞧您身子不便,就不多打扰了,后堂的路我自己找就行了,先告退了。”她速速闪人了。
媒婆刚走,春品贵就过来了,见到主子面容发青的模样,吓了一跳。“四少爷身子不舒服吗?”他赶紧关心的问。
“是很不舒服,春叔,我立刻要换药,让春实实马上过来!”雷青云以不可违逆的态度要求。
第四章 四少坏人姻缘(1)
颂德园内,碧玉、碧雪、碧荷都守在屋子外头,屋内老太太坐卧在床上,瞧得出四肢关节肿胀不堪,每逢季节更替,她这关节痛的老毛病就会发作,痛能让她彻夜不能眠,极为痛苦。
赵氏、方姨娘、陶姨娘听闻昨夜颂德园又请了郎中进府,老太太因腿脚疼痛了一夜不能入睡,一早身为人媳的三人便赶来侍奉了,而雷耿狄因两天前去了禹州参加药材商集会不能过来。
赵氏亲手捧了汤药坐在老太太床边一口一口喂她喝下,老太太身子病痛,喝完药后即闺目躺下了,也没力气搭理她们。
“娘,老爷自长白山进了几支的百年人参,我先去库房里拿一支出来让人炖鸡汤给您喝,这人参可是补气圣品,更何况还是难寻的百年老参,兴许您吃了元气就来了,病痛全去。”方姨娘不甘只有赵氏能在老太太跟前侍疾,上前讨好的说。
老太太睁开眼瞧了方姨娘。“这会你理家,岂会不知道库房里的那几支参用不得?”她冷问。
方姨娘顿时笑不出来了,那参是皇太后指名要的,过几日就要送进宫里,她原以为老太太这阵子受病痛所苦,府里的事应该不清楚,这才故意说出来,这一提只图讨老人
家欢心,让她认为自己连百年人参都舍得拿出来给老太太吃,等之后她再说出那是皇太后要的,老人家自是不敢去抢皇家的东西,但她已经先在老太太面前讨了好。
哪知老太太尽管病着,对府里内外的事仍了如指掌,她的心机当场被拆穿,登时尴尬得满脸通红。
赵氏自是晓得这几支人参是要送进宫里的,冷笑看着方姨娘出丑,内心极为痛快,而陶姨娘则维持一贯的小心低调,即便有想法也不敢表露出来,以免得罪人。
“妹妹以后还是规矩点好,不要老想些取巧的事。”赵氏故意酸她。
“是。”方姨娘脸色更加难看了,但碍于当着老太太的面,只得忍气吞声。
赵氏见她不敢张扬,这才又得意的笑了。
“唉,你们都是耿狄的妻室,为了雷家好,该齐心和睦才对,我这老太婆是将死之人了,将来这雷家后院还是要靠你们撑起,雷家的男人们才能专心在外面打拚,让咱们雷家能再富贵下去,福及子孙。”老太太用心良苦的劝说。
三个媳妇不敢有异议,全异口同声的回道:“是。”
老太太满意的动动下颚。“很好……你过来。”她忽然将方姨娘唤过去。
方姨娘高兴了一下,老太太这是要对她说些体己话了吗?她立刻就靠了过去。
老太太瞧了瞧她后开口道:“太太这阵子让青云气出病来了,耿狄心疼她病了还得理家,担心她太过操劳,因此暂时将家务交给你来打理,你做得尽心,这阵子没出什么错,很好。”
老太太这是赞她理家有成呢!方姨娘暗喜。“这府里的事每件我都亲力亲为的盯着,不敢有错。”
“姨娘这阵子辛苦了,可毕竟咱们家是大户人家,规矩必得严谨,嫡庶有分,等太太身子好些了,你还是主动交出家务,这才是正理。”老太太忽然又说。
方姨娘脑子一轰,上火了,原以为老太太是要赞她,绕了一圈竟是要她交权!她好不容易风光掌权,怎能因为一句嫡庶有分就让她将权力还给赵氏,说什么她也不肯。
“让我为太太分忧是老爷的意思,我哪敢自作主张说什么,要不等老爷回来让他拿主意吧。”她将这事往雷耿狄身上推,由他去决定。老爷的心是向着她的,只要老爷一句不同意,赵氏也拿不回权力。
老太太哪里瞧不出她的打算,方姨娘就是精明,算计过了头,才无法入自己的眼,可儿子喜欢,她也只能容忍着,但这会她竟连自己的意思也敢驳,这是以为儿子已不受她这老太婆管教了吗?!
“也好,等耿狄回来叫他到我跟前来,我倒要问问他,他若不是嫡子出身,这雷氏家族的族长可轮得到他来做!”
雷家亲族庞大,几乎管了全国半块的药业,这宗室族长因而权力极大,能影响家族利益,但不是人人能当,当年要不是老太太出身好,又是正妻,这才让人支持雷耿狄成为族长,否则他们也不会兴旺得这么快,转眼已是家族中最为富贵的一支。
方姨娘晓得老太太提出这事,那是在告诉她嫡庶在雷家是不可破的规矩,当下脸色发青,再说不出半句话。
老太太说完,哼了一声,这棒子打下去,方姨娘该知轻重了。后来因她身子真是不舒服,没精力再多说什么,便挥了手让她们全走。
三人这才一个个退了出去。
出了颂德园,方姨娘已顾不得礼数,板着脸只对赵氏点了头,对陶姨娘连招呼也不打就愤愤离去。
“啧啧,成什么样!”赵氏摇头。“你也不用理她,她这都教老爷给宠的。”
陶姨娘唯唯诺诺的点头,并不敢真应声,赵氏见陶姨娘这模样,知道她胆小怕事,也不多说什么,只道:“青峰书读得不错,你将来有指望了。”
陶姨娘听了高兴,可仍立即说:“都是太太教得好,将来他若在仕途上有所成,也是因为太太福德厚实,他该孝敬的是您。”
当年陶姨娘一生下孩子,便应了老太太要求将孩子送去让太太养,孩子在嫡妻身边长大比跟在她身边的好,虽知太太待庶子不会亲热,但至少不亏待,将来前程也会不同。
赵氏听了高兴,陶姨娘就是知道分寸,懂得安分守己的道理,不像那方姨娘完全不知收敛。
“嗯,青峰勤于读书,说不定有朝一日真能给咱们家争光,那将来雷家就不只富而已,还贵了,届时咱们才真正称得上富贵之家!”
陶姨娘眼眶泛红,还真期待有那么一天自己能因儿子过上好日子。
两人又说了几句,陶姨娘才向赵氏行了礼,回自己院子去。
赵氏也转身要往自己院子走,可越走眉头锁越紧,显得心事重重。
“太太,您先别烦心了,相信这只是季节更替,等湿凉的日子一过,老太太的病情就能减轻了。”许嬷嬷和几个小婢女陪着赵氏走出颂德园,知晓她忧虑什么,她上前小声劝着赵氏。
老太太风湿的老毛病每年都会发作,可今年来得特别凶猛,折磨得老人家夜夜痛苦不堪。“但愿如此,这个家可不能没有她老人家撑着,瞧那方姨娘气焰越来越高,老爷对咱们也是越来越冷淡,若再有个万一,我又能依靠谁?”赵氏说着抹起眼角的泪来。
自她嫁进雷家后,多靠老太太扶持,如今见老人家受病痛折磨,她内心十分不忍,又担心眼下方姨娘正得宠,老太太若有意外,她在雷家的日子就越来越艰困了。
“咱们雷家已是祁州最大的药材商了,老太太用的药都是寻常人家用不到的,若还是不能见效,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下太太固然忧心老太太的病情,可也要筹划另作打算才行。”许嬷嬷提醒她。
“我何尝不知,可你瞧方姨娘得了老爷几分欢心就处处逼宫,方才要不是老太太为我说话,我还不被欺到头上去。”她越说越气愤。
“哼,其实这回要不是青云出事,让方姨娘有了话说,我也不至于会大权旁落,被逼得交出权力。这小子就不能一日安分,少让我操心!”说着,又怪到了雷青云头上了。
“许嬷嬷你说说,想他小时候多乖巧,长大后怎会是这德行,若当初知道这小子这般可恶,我不如就别生他出来了,生出来不仅连累我,也让青石在他爹面前抬不起头来!”
现在外头都在传,青石体弱、青云纨裤,雷家产业有可能由庶子接任,这才是让她最为忧心的地方,偏偏青云还这般不长进,让方姨娘有机可趁。
许嬷嬷赶紧道:“太太也别恼四少爷了,他闯了这么大的祸,心里也定是不好受,说不定这事真不是他的错,大家都误解他了。”
“大家若误解他也是他自找的,谁让他平常就大事小事不断,哪时消停过。要我说,他腿断得好,瞧这样他还能再到处闯祸吗?”说着赵氏眼眶又湿了,平日她虽对老大比较照顾,但那也是因为老大身子弱,她若不多关照,谁又能替他着想,可青云也是她的儿子,身为母亲的哪有不关心在乎孩子的。
许嬷嬷掏出干净丝绢给她,让她抹泪。“太太别说气话了,四少爷远在别庄,这会不知日子过得如何?您碍于他是去思过的,强忍着不去关心,可已,个月过去了,您不好再不闻不问。”
赵氏点点头,她其实是极想念儿子的,也想知道他的腿伤复原得如何。
“青云那是该派人过去看看了。”
“太太打算派谁过去?”许嬷嬷问,而后又建议:“若太太心中没人选,不如就让黎儿去吧。”
“黎儿?”
“黎儿的爹娘当年随您陪嫁到雷家来,一直忠心耿耿的为太太办事,他们的女儿是信得过的。”
“嗯,老朱夫妇是跟我多年了,好,就让黎儿过去吧,你顺便告诉她,若这回将青云伺候得好,回来后,我便做主将她抬作通房。”赵氏计较过后竟说出这话来。
许嬷嬷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好的,我会转告黎儿的,老朱夫妇听了这话定也会高兴,还怕将来不更努力办事报答太太的抬举吗?”
那朱黎儿长年在太太身边服侍,太太没特别重视过她,这次居然一提携就答应让她跟了四少爷,想来是因为此刻别庄有春实实在,她前些日子拒绝了给大少爷当通房,太太心里觉得这丫鬟不受教,将来也不会与她同心,不如趁此时机派个自己容易管控的人过去,若顺利让四少爷收了房,那之后四少爷身边也有了太太可信任的人,能随时盯着四少爷别让他再闻祸了。
许嬷嬷叹了口气,太太也是用心良苦啊!
不知怎地,屋里的气氛出奇低沉,春实实一踏进来就感受到了。
“四少爷?”她小心的唤。
“你回来了?”雷青云坐在床前,一副在忍耐什么的样子。
“是。”她走近他,不知他是怎么了。
“这是见谁去了?”他就像冰山里包着火,表面上看起来很冷静,等火舌窜出来的时候,就可能烧毁一切了。
“我去见媒婆了。”她没有隐瞒,老实说。
“嗯,挑中好人家了吗?”他声音紧绷。
瞧他的反应,他是晓得这事了,可这脸色……
“您生气了?”
“生气?怎会,四少爷我是为你高兴,春叔与春婶为了你的将来可是费尽心思了,挑到好人家,这是好事不是吗?”他皮笑肉不笑的说。
“既是如此,您何必急匆匆的唤我回来?”她眉一挑,不知哪来的火气,冲口说道。
“怎么?你不想回来,还想让那媒婆看个仔细,这才好回报那些送说亲帖的人家?既然这么在乎,何不干脆请画师替你画个像,这不更方便?”
“您!”
“我说错了吗?你才几岁,怕嫁不掉似的一早便让人来说亲,难道我雷家亏待了你不成,让你急着嫁人脱身?”
“奴婢何时说过受雷家亏待了,是您巴不得奴婢快消失吧,这才说出这么难听的话!”
“哪里难听?我句句属实,若觉得难听就是你心里有鬼!”
春实实气得磨牙,正要回嘴,外头有人敲门了。
“什么人?!”心情正恶劣,他吼问。
“四少爷,是小的。”外头是春品贵。
一听是春品贵,他气焰收敛了。“春叔有什么事?”
春品贵虽是下人,但他向来敬重年长者,这语气自然而然客气了。
“小的找的是实实。”春品贵说。
他看了一眼屋里的她,脸色不佳。“你找她做什么?”
“是这样的,小的日前去信给老太太,请老太太做主给个恩典替实实寻个好人家,老太太虽不舍,可也不忍耽误实实的将来,便发话来说看实实的意思,她老人家不干涉,也同意若实实有了好对象,愿意将卖身契还给咱们,这会咱们夫妇挑选了几户家底殷实的人家,这是找实实过去问意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