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一阵愕然。
“记着,以后无论你酿出什么样的酒,第一个品尝的人只能是我。”他轻笑。
不止是酒,第一个品尝这娇美人儿的人同样也是他,一想到这里,曲庭兮就乐不可支。
第7章(1)
应了那句凡事有一必有二,无三不成礼,无四不成意,五儿来偷闲,逢六必大顺……曲庭兮开始夜夜留宿于盈兰若的香闺。
盈兰若猜不透这个男人到底打得什么主意,却发现他真不愧是曲家人。
两个月前,他半诱半哄地要了她的心,一个月前,又得寸进尺地要了她的人,最后,将她生吞活剥,从里到外连皮带骨吞吃入腹了,打算吃个够本……真是狡猾如狐狸的奸商。
这夜,又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已经入冬了,紧闭的门窗,挡住了空气中的瑟瑟寒气,却微微泄露出屋内的旖旎情事。
……
盈兰若难以置信这个男人带给自己那种极致的快感,竟然会是那般令人疯狂。
不可否认,她沉溺其中,她神魂颠倒,他让她体验到了做为女人的快乐。
其实她与他,并不存在谁亏欠谁。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这个男人道高一行,她栽到他手里,她认了,可也仅仅只限于此,她受他利诱,是因为她想,而非他的坚持,其实若非她愿意,任何男人都不能轻易地要了她的清白。
她曾经以为,自己在纪府那座炼狱,早就看清了所谓的男女之情,纪兴一人就娶了十四房妻妾,妻妾太多,自己应酬不暇,早就传出小叔与嫂子偷情,外甥与某个妾有一腿的丑闻层出不穷,在京城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了。
她曾经想过,出了纪府,若实在没地方可去,就找个清静的寺庙,出家当尼姑,至少能保留一副清白之躯。
可她从未想过自己会遇上这么个男人。
在其余众人的话语里,在她与他不多的交谈中,在她的观察下,她开始慢慢了解这个男人。
他家世显赫,富可敌国,他有见识,有经历,年少时,大江南北都差不多跑遍了,甚至去过暹罗,琉球,骠国这些海外国家,他懂胡语,吐蕃话,各地方言随便说,他会享受,有品味,薰香的成分,茶叶的种类,园艺的培植,甚至连品种不同的酒需要用何种质地的杯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他识音律,尤其是吹萧,凤首箜篌也能来两下子,他天生是经商的命,再繁琐不清的账目到了他手中都会理到井井有条,这样的男人,居然钟情于她,真让她不知是喜抑或是忧。
他是人中龙凤,而她不过是个最普通不过的老百姓,她没有庞大的家世,身世飘零,无依无靠,从小就被关在屋子里念女诫,学习三从四德,她没什么见识,尝尽冷暖,唯有自知的她不懂巧言欢笑,不懂取悦于人,除了酿酒,她什么都不太在行……这个男人,无论是哪方面,她都没一样能配得上他,盈兰若一再提醒自己,不该贪恋他,不该爱上他。
他若是天空中高高飘扬的风筝,她唯恐自己抓不住那根细细的线。
可意志虽如磐石,心却已成蒲柳,所以她从来不敢多看他一眼,生怕过分迷恋,此后非君不嫁。
这般迂回曲折的心事,无人可诉说,只能深藏,百转千回……
“不专心,居然走神了。”抱怨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嫌夫君不够卖力吗?”
“你才不是我夫君。”盈兰若脸一红,娇羞地睨了眼正置身于自己腿间的俊朗男子。
“谁说不是?难道……”男子一挑眉,邪气地笑问:“你还想嫁别人?”
“反正……反正跟你没关系。”她被他瞧得两颊红得快烧起来了,身子一扭,掀翻锦被,就要下床。
纤足刚溜下床榻,下一秒,整个人儿又被拖了回去,被圈抱在赤luo炙热的男性怀中。
“别动。”他只笑着,语带威胁地警告她别想逃,伸手从枕下摸出一样东西,再拉过她的手,两人掌心相贴,包裹着此物。
手心里凉而坚硬的触感,让盈兰若一怔,不解地看着他问道:“是什么呀?”
曲庭兮低着头不答话,深深地看着她,又吻了吻她红扑扑的小脸,方松开手。
纳闷地托起掌中沉沉的物件,盈兰若定睛一看,那是块镶着各色宝石的九龙戏珠金坠,随意地系在一条以金丝编成的花绳上。
这是什么意思?他要把这东西给她?
“你想怎么戴?颈上?手腕上,还是脚踝上?”他随口询问着,一向自信飞扬的俊颜上有着可疑的红云。
“我不要。”她象丢烫手山芋一样正要丢给他,却被他一把制止。
“不准不要。”他气闷地将那金晃晃的花绳圈了好几个圈,大手捞起她秀气的小脚,不由分说地套了进去。
“你做什么?”她伸手捶他,哪有这么霸道任性的家伙?
“还不错,挺好看的。”金光灿烂的花绳,盘距着九条小龙的金坠,以及在上面镶嵌的各色宝石,衬托得雪白脚踝越发晶莹小巧,他欣赏着,突然抬头:“随你怎么戴,就是别摘了。”
“我不……”她仍想拒绝。
哪怕她再不识货,也能看出这宝坠不是一般的首饰,她怎能接受这么贵重的东西?
“不什么?不如咱们换个姿势试试?”曲庭兮猛地抱起她,以动作制止她的不驯。
……
第7章(2)
隔天,盈兰若才察觉到,那纵\yu\整夜的男人,其实,是在生闷气。
他气什么呢?是因为斗嘴时,她说他不是自己的夫君的话?还是说她想嫁谁也不关他的事的话?
她不知道。
可是她隐忍着唇边的笑意,竟然觉得心里有丝甜滋滋的感觉,就象喝了自己酿的蔗酒一般。
天,这种滋味都让她快乐又烦恼,时不时地出神,发呆,甚至悄悄儿抿嘴笑。
“盈师傅?”有人在叫她,盈兰若回过神来,看到正从酒坊外进来的古老板。
“刚才老板娘请我去了一下客栈,说有个大客户派人从马家镇子过来了。”古老板刚一路小跑着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咱们的酒在马家镇上销得很好,有大客户尝过就马上派人过来商议,看能不能合作将酒销往北方去。”
“北方?”盈兰若反问:“那里不是在打仗吗?”
“已经打完了,宋军大获全胜,听那个大客户说,战乱一平定,酒啊粮食啊什么的,全都要涨价了,正好可以多赚些钱。”
“哦。”盈兰若点点头,说到作生意,全镇上下曲账房称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老大,就连一向精明的老板娘也不能。
当初他和老板娘来与古老板商量,将酿好的酒销往马家镇,那里来往的客商多,可以有更丰厚的利润。
古老板宅心仁厚,自然点头答应,三人一拍即合。
做生意盈兰若不懂,她只负责酿好酒就成了,因此也没理会太多,其实更主要的原因是,她信任曲庭兮,即使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份信任是从何而来的。
“老板娘说等这事谈得差不多了,那大客户还会专程过来一趟。”
“是吗?”她一笑,不是太关心的样子,只是转身去察看蒸好的酒糟。
“那个……盈师傅。”古老板腼腆的唤道。
“您还有事?”盈兰若扭头看着满脸红晕的古老板,好奇地询问。
“没,没事了。你忙你忙……”古老板不知何时也传染上了小瞿的结巴症。
盈兰若略一点头,往后头去瞧正用天锅发酵的酒母了。
古老板眺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那一身鹅黄的衣衫,浅绿的丝裙衬得佳人宛如一株清雅出尘的兰花。
盈师傅本来就生得极美,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盈师傅,似乎越来越美了……
如意客栈内,一男一女正在大眼瞪小眼。
“你说,为什么不行?”老板娘一拍桌子。
“我自然有我的理由。”曲庭兮翻着账本,慢条斯理地说。
“这么好的买卖不做,还有理由了?”老板娘嗤之以鼻。
她都不知道这滑头账房心里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明明有大客户登门造访,要跟镇上合作产酒,可对方一走,曲庭兮马上反口,说这生意不能做。
这下可坏事了,她跟对方差不多都快拍板了,偏偏半路杀出个曲账房。
算起来,曲庭兮来这镇上的时间比她还久,而且是前任镇长特别推荐给她的,她深知此人不凡,而且颇有见识,目光远大,可是这会子怎么又小鼻子小眼起来了?
“你应该知道,仅仅局限于内省的买卖和交易是不可能有丰厚的利润。”老板娘下定决心要问个明白。
“当然。”曲庭兮不急不地点下头,“民性通脱,务向外发展,其上者出而为商,足迹遍于天下。”
“这不就得了?”老板娘道:“咱们把酒销到北方去,再把北方的毛皮小麦葡萄酒什么的带回来。批发给小商贩,如果酒能销出去,还能带动绣庄的织绵,绸伞什么的。”
“我知道。”
“那干嘛不做?”老板娘两手一摊,满脸疑问句。
“这个骆驼三娘,我信不过。”曲庭兮一字一句说明理由。
在北方一带大名鼎鼎的骆驼三娘,怎么会突然跑到西南来?难道真得如她所说,只是为了生意?
况且,这个骆驼三娘……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来行走江湖了。
“信不过?”老板娘皱着弯弯的柳眉,嘟囔着:“我还打算这笔生意作成了,可以招募更多从中原逃荒来的难民工作,这可以活好多人。”
“我明白。”曲庭兮一笑,“但要计划妥当。不能冒然行事。”
别的不说,仅是他爹曲镠,遍布大江南北的耳目们,如果不小心让他们得知他在这里,还不欣喜若狂,千里迢迢跑来抓他回曲家见他老爹?
除此之外,别忘了还有一个纪兴,会不会就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养了十八年的那颗棋子放任而去?
这都是未知的定数,所以凡事水到渠成,稍安勿躁。
第8章(1)
寒冷的冬天总算过去了,又到了桃花飞绿水,三月下瞿塘的季节。
乌龙镇内,一派热火朝天的新气象。
全镇上下的男女老少,上下一心,都按照老板娘的最高指示,在盈师傅的指挥下,帮忙盘古酒坊酿酒。
男人们负责堆积、炉灶、蒸酒、窖藏、和起窖;女人们负责摊晾、配料等前期工作。
“太香了,我闻着都已经快醉了。”花道士跟荆猎户家的童养媳筱竹在炉灶边添加柴火,一会交头接耳地说一阵,一会又叽叽咕咕地笑一阵。
“盈师傅,元家妹子请您去看看她配料配得是不是对头。”负责配料的桂花姐从另一头跑出来催促。
“盈师傅,您瞧瞧,这些蒸好的可以拿到晾堂去了吗?”负责摊晾的酒窖妹和私塾的海夫子带着一帮妇孺们也凑热闹,追在后面呱呱发问。
盈兰若伸手拭拭头上的汗,认真又耐心地帮她们解决了一个又一个燃眉之急,看到她们恍然大悟又兴致勃勃的样子,她觉得好快乐。
是的,好快乐!这种感觉,在来到这里之前,从来都没有过,寒冷的冬天过去了,当春天来临的时候,她已经把这个小小的镇子当成了家。
这里有家的气息,家的感觉,这里一花一草一树一木,这里的人,都令她安心。
每个夜晚,有了某个人的陪伴,她不再孤独,甚至噩梦都不来找她了,每一天都过得忙碌而充实。
盈兰若站在院子里,四周都是忙忙碌碌的人们,他们同样热情而勤劳。
她抬头,眺望着蓝莹莹的天空,有一行大雁正从南方排队回家,一会儿飞成一个一字,一会儿又飞成一个人字。
它们要回家了,而她哪里都不用去,因为她的家,就在这里。
抿着唇,她两手交握着,抚住衣襟内那块与肌肤相贴的镶宝金坠,悄悄地笑了。
如意客栈,一男一女仍然在大眼瞪小眼。
“凭什么是我?”曲庭兮两手环胸,一脸不爽地问。
“除了你,没别的人选了。”老板娘喝着酒坊里刚送来的“桃花酿”,这酒真不错,入喉甘甜芳香,且回味绵长不上头,她最近天天拿着当茶喝。
“怎么可能?除了我,全镇上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曲庭兮才不信老板娘的话。
“你算算,萧屠夫、元小子、皇甫先生都娶老婆了。”她每说一个名字就屈一根指头,“小荆嘛,家里有个童养媳,也算是半个已婚人士了;老谢现在打仗去了不在,就算在这儿我也不敢去动他的脑筋,花大师那丫头会跟咱们拼命的。”
“还有小瞿啊,年轻力壮。”曲庭兮甩出一个名字。
“他?你得了吧!”老板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纵然生得好皮囊,腹内原来是草莽,哪怕一根棍子打下去也不会喊声痛,指望他能套出骆驼三娘的话?到时候别被人家卖了就谢天谢地了。”
曲庭兮哑口无言,依小瞿的性子,这事只怕会发生,还是防患于未然的好。
“那凤庄主呢?人家有才有貌、有钱有势。”他绞尽脑汁,好不容易又想了一个。
“身子弱呀,外强中干,只怕骆驼三娘看不上这种苗而不秀,银样蜡枪头的家伙哦。”老板娘嘴上下狠功夫损人,心里还是不安地念了两声“阿弥陀佛。”
数百米之外的碧水湖畔,正在莲花亭中,靠在酒窝妹肩上赏看风景的凤栖梧凤大爷,突然一阵寒意刺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哎呀,爷,是不是太冷了,才刚到春天呢。乍暖还寒的,咱们还是回屋去吧?”酒窝妹不由分说地拽着主子朝屋里走。
风景虽好,可主子的身体更重要呀!
这厢,曲庭兮还在不甘心地质问那一肚子馊主意的女人:“所以你就牺牲我?”
“这叫什么牺牲嘛!”老板娘干笑两声:“反正你是孤家寡人一个,听说人家骆驼三娘很有几分姿色,虽然以前在西北的“威风寨”里当过压寨夫人,在“威风寨”被整窝抓了之后,坐了几年大牢,出来后才洗心革面改行做生意去了,短短几年竟然发了大财,可见也是一个有点头脑和见识的女人,你也不吃亏呀。”
曲庭兮忍不住飙脏话,算起来那骆驼三娘都三十几了,这老板娘敢情是秀逗了,居然说他不算吃亏的。
他是一个身心都很高傲的男人好不好?除了盈兰若,他觉得自己配谁都亏了。
“没办法,谁叫只剩你这么一个有用的名草,恰巧又没主的呢?”老板娘一脸幸灾乐祸。
曲庭兮默然,那每晚睡在他怀里的小女人,死活都不同意他将两人的关系公布于众,他正头疼呢,老板娘居然出这么个馊主意,要他使出“美男计”去色诱骆驼三娘,如果不是他怀疑这骆驼三娘来路不明,他才懒得理会呢!